质问来的突然，马尚没有跟上牧野雅人的思路，只是反问：“…我没明白牧野先生的意思。”
牧野说：“老实说，我对你的完整动机也不那么感兴趣。只是我还没亲眼见过，没有受训的人在受到伤害后没有什么反击的冲动。就算是模拟身躯，被子弹击穿的滋味可还是一模一样不好受。你不但没有扑过来想手撕我，连怨恨恼怒的话也没说两句。这可不像是纯粹的金钱利益驱使，或者是少男少女间的那点荷尔蒙冲动。你大概有着什么别的原因。”
马尚低头抱胸沉默了一小会。他完全没有料到牧野会突然问起他的动机来。
他说：“这理由…很重要吗？需要在这时候问。”
牧野摊手作无谓状：“重要？倒不重要。可任由这个小问题留着，它有可能变得重要。”
曹波莉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毫不感兴趣，一直轻轻哼着歌。听到牧野雅人的话，脸上却有些不高兴：“雅人酱，防范于未然是很好，可没有必要的事情还这么咄咄逼人干嘛。难道喜欢欺负人？”
马尚随着曹波莉的话头继续，讪笑道：“既然不重要，那我就不回答了吧。”
牧野从马尚身上移开了眼神，仍继续说道：“魏莳萝小姐一直面临的阻力和障碍很大，她一定抱有什么深刻的理由，驱使她一直行动起来、无视挫折。即便她面临如此残酷的战场，我也很怀疑她会打退堂鼓。但她的队员却不一定能做到。
“我为她制作了一份名单，是有可能被挖角和尚未组队的人里层层筛选出来的。原本，明天我就会让非政商谈判部门的人接手这件事。找到足够的人选后，我会为她进一步挑选那些愿意为了一些利益，而至少能坚持作为她队员直面我们，决出胜负的人。理想状态下，为她组建队伍的事情三四天内就能搞定。你却突然在这时候跑了出来。
“你现在气势倒很足够，出乎我的意料。但你这股气势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面对巨大的实力差距会不会崩溃逃脱，我无法把握。特别是这里存在一种无法忽略的情况：你强行作为她的队友出战，但却不能坚持到最后。让我这边的心血毁于一旦的事情，我不再多重复几次我的看法了那就是我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让你为她而战的理由，可能是因为爱慕或者怜惜之类的。我找了个藉口给你身上打了两发枪子，想看看你会不会直接放弃不干，却发现子弹和言语都不能让你为之所动，这让我有些好奇和不安。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太紧张，我倒不想用口舌来搞清楚这些问题。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白泽圣庭，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联合体正式向外界发表其存在，和完全公开承认变异能力是现行秩序和体系无法彻底管辖的事实后，这个世界会乱套成什么样子。
“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留给我们彻底将魏莳萝小姐问题解决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她如果在一个月后仍不死心，继续对抗集团，甚至因为临时的挫败后变得更极端，到最后集团或魏莳萝小姐其中有一方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我们安防部门和谈判部门就彻底失职了！”
牧野雅人有些诡异地重叹了一声，似乎既不惯于长谈，也不惯于叹气。
他侧回来，看着马尚：“上面的话你估计多少还有印象，却不能用你的小聪明进一步理解，这对你意味着什么。我说这么长串你根本不能解决现状的话，难道是想得到你的谅解，还是当你的保姆，凡事给你解释清楚？”
“对我意味着什么…”马尚一愣，他一直只在考虑对方行动整体的意义，或者是对魏莳萝的意义，却没有认真想过这些话为什么说给他听。
曹波莉用不舒服的语气插话了：“雅人酱的意思是说，马尚同学要是不能排除自己的高风险因素，他就要亲手来排除了。让你离开一段时间新滨市什么的。”
这话让马尚浑身一颤，曹波莉这还是用着非常委婉的说法，无疑牧野雅人会不择手段来排除他这刚接触没多久的不安定因素。
他咬了一会牙，等松开后才开口说话。
“…我的父母，在五年前遭遇了车祸意外。”马尚说两个字就要噎下唾液，“现场距离一个银行劫案逃犯的逃跑路线很近，但是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能说清其中的关联。大部分现场证据指出两者没有关联的可能性更大…”
“唔，果然是这个。”牧野口气毫无波动地打断，好像他们刚才在聊接下来去哪家餐厅吃饭一样，“那时候变异能力突然遍地出现。你怀疑和变异能力有关，所以在接触到白泽圣庭后，你想通过魏莳萝小姐来想办法了解当年的详情？”
…果然？
牧野后面的话，马尚根本没听清。
他快要把自己手撵出血来，才感觉心跳声变轻了一些。他低着头，死死盯住地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马尚轻声问到，“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五十万，”牧野雅人毫不理会马尚的反应，“这是每年全世界地球、地月卫星站以及月面基地都算上有这么多人会因枪击而失去性命。这两年变异能力的致死调查相对完善了，你猜猜每年因变异能力而死亡的人数是多少？”
“雅人！你说这个也太过分了吧！”曹波莉生气地大喊。
牧野雅人继续说：“大概在三万人上下。相对于变异能力者数量来说，这个数字说明的事实很沉重，但从绝对人口比例来看，又不算多。”
他到底在说什么？马尚感觉地面的东西在逐渐放大，地板上的石纹清晰地有些过分。在脑袋上汩汩作响的脉动不再使他头疼，声音越发清晰可辨。
马尚瞥了牧野雅人一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随时让我失格离场，所以你在…审判我？觉得我动机很可笑！？”
“愤怒吗？抬起头看着我。”牧野雅人毫不留情继续说道，“起码有着十万个家庭和你遭遇了同样残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巨大不幸并意味着你就特殊而独特。我要你明白的告诉我，如果你发现通过魏莳萝小姐不能得到你要的情报或帮助，你会怎么做或者更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发现到其他途径才能更好去追查真相，你又怎么做？”
马尚没有抬起头，只是斜睨着牧野雅人：“…你想激怒我，让我说胡话？…你说的这些假设根本就很难成立。如果连魏莳萝在愿意帮我的情况下都不能查到真相，那其他方法就更渺茫了。”
牧野雅人无奈地摊手：“哼，原来如此，算是多少明白你的动机了。结果你只是在赌气。一件事情有很多解决方法，你却选了个不正确不适合你自己的路子。你可能以为你建了个学生组织，做了点事情，以为自己很了得，但争霸赛根本不是你这种人的舞台。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明白。”
…这里，不是我这种人的舞台？
还没等他混乱的思绪在复响回荡的话语中找到出口，白泽圣庭的声音已兀然响起。
“赛事将在三分钟后进行，请自由使用提供物品与探索。本场模拟赛时限十五分钟，目标为将对方基地内的摇头小人玩具，抢夺至己方基地内至少三十秒。请注意，触及己方摇头小人玩具将会使其销毁，并于原有位置重新生成。”
今夜最后的战斗，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