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性是毋庸置疑了，可这离实用也差太远了。”
马尚刚一踏入门内，就听到房间深处传来说话声。吓得他和陆乐水一大跳，原来实验室里的人还没走完。
喀哒。
身后的电磁门牢牢合上，原本这些门合并开启并不会发出声音，只是故意做了一些弹簧扣片一类的小装置，弄出点声响来，给人一种确定感。
马尚心都提到嗓门来了，他忙打探四周。
只见略比教室小的房间由于层高一般，又星罗密布堆放了大量离顶不过二三十公分的器材，显得十分狭隘和逼仄。也拜这些器材所赐，他发现了一处好地方，连忙带陆乐水再一次蹑手蹑脚躲了起来。
此处并不是角落，不算个藏身的好地方，只是被两个机柜相交掩护，若单是从实验室深处的几个隔间直接出去到外面，倒也不会发现有两小孩躲在这里。
马尚慌了神，毫无意义地举起一个指头示意陆乐水噤声。那小胖子显然比马尚更慌，也不怪马尚说废话，只是一个劲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深处的对话还在继续，他们虽没想偷听，可是一时动弹不得，除了就这样愣愣听着，也不知怎样是好。
先前说话的是一名女子，此时回话的也是一名女子：“就是啊。唉，我们这课题算是黄咯。”
“还是有很多成果的嘛，把目前的东西整理一下，弄去做脑机芯片的项目也不是不行。”
“你说植到脑子附近的那种仿生器官？谁会弄那种玩意啊。头盔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好吗。而且就用这头盔，初步测出来也只有70%的人能用，用植入物当脑机界面，可能有一半人都用不了，这怎么卖？和一些客户说，对不起，您不适合用我们产品的呢。这样？”
“要是这时候魔法使苏荔还在就好了…啊不看了不看了，下午茶估计只剩一份了，不像你，我可饿得要命！”
“你在骂谁没动脑呢，别想抢我那份！”
她们话音还没落下，又听见门猛然被拉开的呼呼风声，马尚隔着机柜的缝隙，看到那两名女子踏着低跟靴子，迅速摆脱了上一秒还在的怨气，边嬉闹边快步冲出了实验室。
马尚他大气也不敢出，怕还有什么人待在隔间内部。陆乐水倒是直接呼了一大口气，走出了机柜间。
“难道，女生长大了也还是和小学生差不多的样子？”陆乐水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失落，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看上去，这实验室里的人似乎都跑去吃下午茶去了。马尚也跟着走了出来：“那你以为是什么样子…你在做什么？”
陆乐水一屁股坐进了实验室大厅中央的躺椅上，躺椅的头部摆着一个大大的头盔，有点儿像是某种vr设备的原型机。马尚猜其他设备都是用来分析这头盔的数据。可也说不准，大部分设备都连到了机柜去了，只有少数设备与头盔直接相连。
“诶，我听说两个世纪前，就有人想象能直接用一种玩意直接把脑子接进电脑里，一百年前的人都以为那种虚拟现实技术能实现，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这不会就是那种东西吧，戴上去后能进到虚拟空间里游玩什么的。”
陆乐水直接把头盔扣在了自己头上，两三下把头盔上的各种接点都贴上了自己皮肤。
“你就不怕这些设备设置没调好，一下把你脑子烤熟了？”马尚提醒吊胆地看着，“你为什么觉得这东西和vr有关，就凭样子？”
“哎哟，你去看看哪里能打开开关。怎么什么都要反对一下，你也太没意思了。我是听我妈在说这个，似乎她工作的地方最近在研究这个。不过我妈和我爸都不是搞什么科学和技术的，这可有点怪。”
陆乐水自顾自在那沉思起来，马尚老早就发现了这套系统的控制台这一大堆设备里面，带着显示器的不超过五个，其中三个就在躺椅旁的移动台子上。一台电脑和一台平板关着机，仅剩一台电脑屏幕仍亮着，上面的图形界面虽然较马尚平时看到的各种教学平台、社交网络、电商、视频站等界面要粗糙许多，十分一目了然和简洁易懂。
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陆乐水的鲁莽给马尚鼓起了不少勇气，驱散了他的不少担忧。
马尚想到爱听音乐的老爸，在家里整了一套还带着物理旋钮的音响系统。反复提醒马尚，在不使用或关闭音响系统电源的时候，最好先把音量或功放控制的旋钮旋到最小。想必在实验室里，如果也存在着功率调节的部分，总会限制输出保障，这时候可能已经调小到无法启动。
现在马尚心里反倒在想，要是这玩意能让陆乐水头疼会儿，给他一个教训更好。
他触动着屏幕，一路留意着有没有操心的部分，一路点了一去。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调节的部分，马尚大部分看不懂，但总有种没有危险的感觉，他便启动了系统。
“唔、哦！？”陆乐水立刻在躺椅上抽搐了一下，“…唔、嗯…？”
屏幕很快弹出了提示：
对象调谐失败。可能是对象生理调谐适应性过低，或者是参数设置过于严格。日志已记录。错误码d71e5。
“…帮、帮我关一下。”陆乐水几度想抬起垂在一旁的双手，却抬不起来。马尚见状，在控制台关闭系统，大步走到陆乐水身旁，帮忙扯下了皮肤上的贴片接点。
陆乐水摘下头盔，脸上的表情十分迷茫：“这是什么啊。”
“我又没看到。你形容一下？”
“就是…”陆乐水皱起眉头想了想，“形容不了，你来戴嘛。我帮你启动。”
“我们走吧，工作人员搞不好要回来了。”马尚倒没什么兴致。
“这才多久。再说花不了几秒，你赶快戴上。”陆乐水把马尚往躺椅上一推，兴致反倒起来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再争论可能更浪费时间，戴上去似乎也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和痛苦，马尚也就快速躺下，给自己戴起头盔，只说了一句：“你看我不对劲就快点关掉。”
“你怕什么”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陆乐水话语的尾声忽而极端拉长，和室内的景物一起无限后退远去。
这家伙，还没等我躺好闭上眼睛就启动了！马尚气个半死，刚想开口骂他两句，却惊愕地发现，自己不但像陆乐水一样抬不起手、控制不了身体，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即将在远方消失的景物已成一点，被不听使唤盖下的眼皮遮住。整个世界兀然成为一片黑暗。
在我身上出事了？不会吧！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近似立方体的不规则体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并在视野内迅速放大。他瞬间有这玩意在砸向自己，或者说，自己在向着这巨大的立方体坠落过去的感觉。
还在放大！？立方体上面的起伏和奇奇怪怪的纹路变得越来越清晰，然后又从视野四边拉远了去。恐慌像是巨蟒，那湿稠冰冷的躯身正环绕着脖子爬行卷起，并在逐渐收缩压来，马尚觉得自己气都喘不上来了，而那蛇还在自己脑后狠狠咬了下去。
突然，一切已经展开完毕，停顿在了他眼前。马尚很想把闷在自己胸口的一口气全部哈出，却也做不到。他想，从太空坠到地面应该都没有这么恐怖！
眼前的东西…确实很难形容。待马尚稍微缓了一点后，他不由赞同陆乐水的说法。
他曾看过一些游戏或画作里，有一种彻底改造了星球表面的概念行星。从外面看去，行星原来的地貌根本连一点都看不到，只剩下巨量的金属外壳和结构体，重塑了整个星球在太空中看上去的模样。
现在展开在他“眼前”的“景色”，倒和那模样有点点形似，大量线条似乎在叙述某种具备功能的结构，却很难说是一种建筑模样的构造体，既像是贴附在巨大的不规则体的表层，又像是浮在其表层的空气中。那不规则体“近看”，好像又不像完全具备形体，更像是一种区别于黑暗的白色图层，马尚伸手就可穿透。
…伸手？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在这片空间中移动了，但自己却连身体都没有，颇有仅凭自己意念就能移动的感觉，又有自己似乎正在操作一种透明躯体的感觉，十分陈杂混乱。
不知不觉间，他拉/靠近了眼前变化最剧烈的一小团不断自我重组的球体。马尚没能搞清这球体毫无规则地乱动些什么，可不知从哪理解到了那球体向他传递的信息。
这个小东西…在询问我是否是某种经过它的…东西？
马尚看着它向自己伸出的“爪子”，竟凭空构建了自己在此处的一小部分躯体一只能和对方相握的“爪子”。
然后，他被对方拉向那片纯白，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撞上纯白的墙壁，而是生生融透了进去。
眼前的盛景让他更为震撼
难以计数、颜色各异的方体与圆体正在空间里流动，凭空构建了一条条流动的管道，打着弯向另一处出发。有些节点正在吞吐这些小东西，也别其中一部分拒之门外。而被拒绝的部分，和后面陆续接到它身上的东西逐渐融合变成另一种形体的动物一样的东西，那节点也化出了一部分形体，两只小东西开始进行了指手画脚的交流。
马尚任由这一片空间的一切带着他飞舞、旋转、进入形态各异的空间、看见更多难以理解的形体。他竟然有些享受这炫目的旅程。
但是他很快发现或者说是，感觉到他原本有一种预设的路线，似乎是实验原本设定的目的地。这路线更加畅通无阻，他便随心所欲地一冲到底。
突然，现实重新进入眼底。马尚竟然跌入了自己教室！
他猛地一惊，忍不住要喊出来，却又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坠落感褪去，他发现自己悬在教室半空，视点尤为奇怪，好像自己紧紧卡进了天花板一样。天啊，马尚虽然真不是装冷酷的样子，但也有一些想给同学们留下一副理性派、可靠的印象，这下丑不是出大了？
等等…怎么所有人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在课间时间嬉戏打闹，对这异常丝毫没有感觉。
马尚疑窦刚升起，就看到有四个男生围到了陆乐水桌子旁。
最矮的那个男生说：“手机那边藏好了。这小子却不见了，不会和马尚早退跑了吧？这咋办。”
他对面是班上最为高大壮实的男生，不过由于驼背站姿和圆短寸头，会让人觉得他没马尚高。这男生说：“ma的，那我们直接整他？看看他抽屉。”
一直在旁边摸着自己下巴的家伙不耐烦了：“你傻啊，番薯仔是在操场角落搞定的事，没摄像头。这里都是摄像头，这不是作死吗。我们直接去和老师说吧。”
最矮的男生有些害怕：“要是搞不好我被发现了。被老师弄死的只有我一个，你们说得倒好。”
“怎么可能发现！反正先整他一顿，过两天你把浩然他手机找个操场角落一扔，我们再到处说是陆乐水偷偷扔回去的，不就得了。走走走。看他还怎么牛逼。”
这四个男生一商量定，就前呼后拥出了教室。
马尚迅速掌握了状况：他现在正在通过教室摄像头在看着班上的情况，有人现在要去整陆乐水了！
他立刻退出了潜入网络，熟练地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陆乐水！”
现实世界让马尚有些晕头转向，他挣扎着扒下头盔，发现和他一起偷偷潜入这里的共犯正惦着脚尖，贴着隔间玻璃往里面窥视。
“嘿，你睡得真香！这玩意直接把你弄睡着了？”陆乐水一副心满意足的蠢笑，“那我们走吧。”
“你快回去！”马尚匆忙说，“你上次和李浩然吵架，有人偷了他手机，要栽赃给你找老师告状去了。”
陆乐水笑得更开心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这梦怎么还带剧情的卧槽。”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现在立刻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陆乐水细细看了看马尚的表情，笑容消失了：“你…没在开玩笑？那…我先回去看看，待会给你电话。你那个…呃，也快点回来。别是整入魔了…”
马尚把陆乐水赶回去，对着控制台翻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了定时启动任务的设置。他调到了二十秒后的时间。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东西…能让我帮到陆乐水！
马尚躺回了躺椅，给自己套上了头盔，再一次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