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牧野雅人
“失礼了。”空气中忽而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小姐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要是我们的侦察队伍能在这方面能得到小姐的指点该多好。”
迷你无人机的迷彩隐去，一位男子出现走廊上，距离马尚他们不过两米左右。数台不及指节大的迷你无人机轻声飞舞着，向着男子薄薄的背囊处归去。
“我的身份在此处有些尴尬，想来也是小姐故意为之。”男子毕恭毕敬说道，“不放弃吗，小姐在做的事情。”
魏莳萝双手轻轻抓住了沙发两侧的扶手，小声说道：“makino（牧野）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的父亲吩咐我来请你回去。”被称作牧野先生的男子温和笑着说道，“魏先生告诉我，十五天内这个请求就会变成命令。”
他们两人一时对峙着，马尚感到有些震惊。魏莳萝一贯予人柔和却无法拒绝的强势，而此时却完全被对方的气焰压过一头。
他打量了一下这男子：此人身高或是和陆乐水相近，却比已显得精干的陆乐水更进一步。有些紧身的纯黑t袖收出了毫无赘肉的腰腹，而高高隆起的背肌却和今天遇着的裴哲基有一拼。
黑色的偏分大背头、古铜般的皮肤，以及露出的粗壮前臂，都给人一种勇武而狂野的观感。发达的苹果肌和带着痕的鼻翼，都暗示这个人惯于狰狞的咧嘴而笑。然而他却总摆出一副恰如其分的温和微笑，恍惚间亲切如在招待你的便利店小哥。
一双圆框黑色墨镜卡在了其挺拔的鼻梁上，但鼻子却有些塌陷而略显肥大。马尚顿时想到，难道是因为面部经常被击打？似乎在一些拳击手上亦有相似的特征。
“真是不巧。除了昨天和今天，我的课程非常紧凑。就连今晚我都还有一节课呢。”魏莳萝把音量提升到平时正常的大小，“父亲刚给我弄来一台量子加密的通讯设备，或许他自己倒忘了吧。有什么事情，通过那个联络就好了。竟然还要烦请makino masato（牧野雅人）先生出动，真是没有必要，劳烦你费心走这一趟了。”
牧野雅人还是保持那完美亲切的笑容，说道：“没有必要的是小姐在做的事。平时小姐就在和一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学生往来吧。作为安保副部长，我并没有介入小姐私生活的企图。似乎小姐的父亲也尊重小姐的意愿，没有打算对此干涉。”
他顿了一顿：“但是，有人告诉我。小姐似乎对你父亲的一些做法有所误解，错误地将一些支持你父亲观点的派系与社团，和某些充斥着暴徒的组织划上等号，并且采取了一些具体而不成熟的方法进行对抗。而这些人当中，不少人的宣传或活动对公司有着很正面的作用。”
牧野雅人又顿了一顿，似乎在精准调教脸上的笑容，使之保持温和与体谅的神色：“不知我是否阐述清楚我的意思，使小姐理解了？小姐你对你父亲或公司的观点、做法持有不同见解，我想无论是公司抑或你父亲，都会谅解，并希望好好交流，得到你的意见或建议。可是小姐却任由误解扩大，转化为手段欠妥的实质对抗，对公司及其盟友的合法权益受到了不小的侵害。”
“所以呢，”魏莳萝抓着沙发的手更用力了，表情变得僵硬，“牧野先生耳塞背后的是茜拉，还是曹波莉？那么你们倒是出动法务团队来告我呀？”
被发现了照本宣科进行复读的牧野雅人扬了扬眉毛，笑得有些尴尬：“魏莳萝小姐，你没有发现你的立场很有问题吗？”
“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立场。”魏莳萝盯向墨镜。
“说来有点好笑，我倒不太喜欢我的立场。”牧野雅人摘下耳塞，“我原本叫曹波莉自己来讲，她却说我来讲效果更好，能缩短让你主动回家的时间。谈判部门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我可不这么看，魏莳萝小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正常的十六岁女孩可不常有这种行动力，哪怕按精英的后代来看也是。”
“…所以呢，”魏莳萝的声音有点发颤，从沙发上猛地站起，马尚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她迅速撤了两步，来到马尚身后，“你要怎么做。”
牧野雅人摊了一下手，好像在说事情就该如此，他说：“魏莳萝小姐，你发动人抵抗魏先生赞助的团体，在发现魏先生组建了小队去参加那什么玩意比赛后，又立刻联系了名单上的一些强者，是要组建你的小队来打败魏先生吧。你都克服重重监视和困难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会主动回去呢等等，别冲动！”
他说到一半，兀地拉开了和魏莳萝他们的距离，投降般举起双手。马尚没能看清他到底用了什么步伐进行后撤，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人根本没有做出过任何动作。
“别冲动，我这次不能进行任何涉嫌暴力的行动。”牧野雅人一字一顿强调，“如果我被授权能这么做，我们不会有这次谈话。”
马尚这才发现，站在他身侧的魏莳萝似乎从校服内衬掏出了某种投掷物。
“你的话不可信。”魏莳萝用幽幽的眼神看向牧野雅人。
牧野雅人从鼻子哼出一口气，说：“曹波莉还和我说，和对方谈条件的时候，要先赞美赞美对方。看来我是一点都学不会谈判了。”
“谈判？你？”魏莳萝的手指放在了投掷物的保险解除按钮一类的位置上。
“对，谈判。”牧野雅人双手往前伸了伸，马尚猜他这个动作是安抚的意思，“我有预感，安保部门对情况有一些误判。十五天的谈判期时间实在太长了。十五天后事态很可能会变得非常恶劣，而魏莳萝小姐你情急下采取的方法可能会更极端。”
魏莳萝静静听着，用力握着投掷物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放松。
“到时候，就算是一时挫败了你的计划，很可能会有着更多进一步的麻烦，给公司带来更大的伤害同时希望魏莳萝小姐不要忘记，你作为魏先生的女儿，对你的伤害在我们眼里几乎等同于给公司带来伤害。我要防范这个风险。”
魏莳萝问：“那你的提议是什么？”
“我要帮你们，快速把魏莳萝小姐你的小队搭建起来。”
牧野雅人此话一出，比他凭空出现更让马尚诧异。
他继续说：“要问为什么？逻辑很简单，因为这既是魏莳萝小姐你最为实际的可选方法，也几乎是唯一一个方法，去给公司和你父亲增加一些难题。任何谈判和交易，都不能让魏莳萝小姐你担保，你不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我要反过来和你做交易，我要魏莳萝小姐你以你的名誉和信用担保，你除了这件事以外，不能再做任何可能侵害到公司权益的事情。当然，条件是我会尽力帮你们去完成这件事，最好就在一周之内解决。”
过了好一会，魏莳萝收起了投掷物，说：“…难怪父亲会力排众议，任命你为安保副部长。看来你不光是数值和履历无懈可击。不过…确实，你的立场就会变得很微妙。”
马尚不禁插话：“但是，这也说不通。”
牧野雅人似乎是第一次把视线聚焦在魏莳萝身旁的这位青少年身上。他问：“怎么说？”
“你原本的任务，不是阻止魏同学她成立队伍，避免她能对抗魏邦彦先生吗？可你这下不就本末倒置了么。”马尚问到。
牧野雅人嘴角咧了咧，这笑容让马尚顿感毛骨悚然。
“不，我唯一的任务，是尽快而有效地降低公司的安防风险压力线。安防部门和谈判部门联合制定的解决方案，我可不完全认可。”牧野雅人笑着说，“等魏莳萝小姐快速搭建起队伍后，就可以立刻和魏先生的队伍交手了。”
牧野雅人又转向魏莳萝：“那时候，你就会看到我快速粉碎你那幼稚的想法。”
魏莳萝身体一晃：“你…你是说…”
“没错，”牧野雅人又摊了摊手，“我就在你父亲的队伍。”
第十七章 喘息
在赶去上晚间课以前，魏莳萝先将马尚送回了家。
车门缓缓被电子铰链拉动，无声合上。
马尚站在自家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狂风与暴雨的咆哮，阵阵入耳。
车窗摇下，在这一天，成为了他的雇主兼盟友的少女，清瘦的身躯躺在驾驶座里，看上去额外疲倦。
“喂，”魏莳萝看了过来，“你认为，我能不能把你扔到海里去？”
马尚挠了挠头：“你在说什么呢。”
“猜一下嘛。”魏莳萝不易察觉地撅了撅嘴。
“我猜，”马尚低头抱胸思忖了两秒，“你说的是一种比喻。”
“什么啊。”魏莳萝移开了眼睛，“我当然不会那样做。”
“我可不觉得你说的那样子是虚张声势。”
“哼哼。”魏莳萝双手从方向盘上松开，瘫坐在位置上，轻轻从鼻子里发出两声，马尚不明白那是不是得意的鼻哼。
魏莳萝闭了几秒眼睛，猛然惊醒般又睁开，然后缓缓移到马尚身上。
“学长还在啊。”
“你才闭了两秒钟眼睛！我可没有能瞬移的能力。”
“是这样吗？”魏莳萝细细看了看马尚，“？”
马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里可是一帆马上要沉的船啦。和在海里游泳也没什么区别嘛。”魏莳萝笑着说，“要下船只有趁现在。老实说，我也想不到学长你能做些什么了。至于什么，学长折腾我用来赚赏金，学长偷偷用且听风吟给你妹妹赚学费，我帮你朋友出的这一笔治疗费，这些事就，不管啦。”
马尚低头看着地面，嘴角有些勾起：“那我也问问你。你觉得，如果我只是单纯以为我妹妹的学费为目的，我有必要去接触这新滨市如此复杂庞大的市政系统吗？”
“嗤！”魏莳萝忙用双手盖住止不住上拉嘴角，双眼弯若柳絮飘拂，“你莫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
马尚夸张地耸一耸肩，希望自己样子会和自己想出来的样子相差不远，他可不怎么会戏剧性表演。
“或许你可以叫我，邪恶英雄…黑暗骑士？”
车窗摇上了，魏莳萝双眸在车窗合上之前的间隙里仍透着水亮的笑意。
“傻里傻气。”
罕有的燃油引擎再度轰鸣，像是要遮住这句略显羞涩的话语一样绝尘而去。
回到家中，妹妹马惜遥并不在。只是一则语音留言通过扩音系统在播放：
“千万别忘了吃绿豆沙！”
马尚取出冰箱里的聚丙烯饭盒，拿回自己房间。房门刚关，他便瘫坐到地毯上。
“接入系统，私密情景检测有效。马尚，欢迎回家。您有超过一百份留言，标记为紧急的留言有十七件，其中有十六件我判断其优先程度与内容不符。另外……”
播报在头上嗡嗡响，是卡蒂甘的播报，马尚无力地挥了挥手：“先让我歇一会。果盘。”
卡蒂甘的声音顿时黯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空中的家务机器人集群，把不知放在哪里的果盘托到了马尚手边。他把冰得厉害的饭盒放在上面，着手开启。
“建议您在懒人豆袋沙发上用餐。提示，该家具使用频率过低。”
马尚大口嚼着冰凉的豆沙，让嘴里的凉意缓解大脑紧冒的热量。他本想告诉卡蒂甘，在上面用餐并不实际，但转而又作罢。
他失神地靠在门板上，发了好一会愣。不久后，他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除开一下吃太多冰凉的食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搅得他脑子有些受不了。
他看了看卧室一角的工作台，在脚边堆砌成堆的网络设备仍在疯狂闪烁；电子纸、平板、手套和螺丝刀工具箱在桌面乱成一团；两台共用一套输入设备的主机，以及分开接上的三台屏幕；这些成了他在家里除了对着马惜遥以外的全部风景。
成立且听风吟的往事犹如在目，他正是在繁重的学业重压下，咬着牙去处理且听风吟的一切。从技术方面的侵入工具链条、批量脚本、自动化api等等，到具体执行方面的人事安排、事务记录、项目监控等等，到维持组织运作的人力组织、资金运转、接力合作…还有最让马尚头疼的自动化市政的运作方式、规章条例。
这一切的一切，他竟然奇迹般地扛了下来，就连下一届的交接都安排好了，甚至在他生日这一天，他们难得的遇到了一个大案件，可以为这一段回忆落下最完美的谢幕。
在最后的疯狂以后，他原以为自己正式跨入了准大学生行列，正准备定下心来，好好研究自己未来的道路。
万万没想到，整个世界在他跨入十八岁以后，巨浪一样向他倾倒而来。仿佛在嘲弄他，不应该以旧世界的十八岁当作成年的准则。按此地十六岁已成年的规定来看，马尚已经当了两年成人了，他早该明白成年人世界的风浪。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马尚摇了摇混乱的头脑。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我自己擅入了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什么乱七八糟，听上去就很中二的争霸赛先不说。那可是魏氏新材董事长的女儿，是那些正在影响和改变世界的人的眷属。而说不定很快，魏莳萝也会是那群人之中的一员。
一个世纪以前的古人或许在他这个年纪，还会年少轻狂，现在可是超信息时代了哦。即便他无意去看，也能在社交网络的推荐文章里偶尔扫到一眼，诸如《那些顶尖人士和你究竟有多少距离》之类，贩卖焦虑或贩卖安心的文章。
如果按比较和比例来看，上市公司董事长，已经凌驾于诸多成功的企业之上，和很多国家的顶尖国企集团相媲美。而放眼大部分国家的顶尖国企集团，其董事长在政府架构中可对应位属副部级职称。十亿人之中，这样的人不过一万名不到，亦即是十万分之一的精锐，可谓是精英里的精英里的精英。
如果按绝对值来看，平均造就这么一个人，除去天时地利人和不谈，光是时空上就要超过至少两代人的累计，以及超过以现在联合信用点八千万的资源。这还没有算上各项风险系数的累进呢。如果按产出概率为轴，加权消耗资源价值恐怕会突成一座让人头晕目眩的小山。
如若那些文章所说，这些影响与改变世界的人，才是在定义世界如何运作、如何前行的人。其他人不过是他们创造的事业上的附庸和器件。
魏莳萝，就属于那个世界。而马尚他，根本与此无缘。
那些文章们还强调，若强行攀附行在时代浪潮中的巨轮，蝼蚁将会产生自己亦能扬帆远航的错觉，再也无法脚踏实地在自己应有的路上前行。最终只能累人累己，使家人受苦。
…对啊，爸妈已经走了，惜遥妹不正需要我吗…我研究半天自己的前程，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不敢背私立大学的贷款。要让惜遥妹更多选择才行。马尚用手撑着门，软绵绵地站起。
“…播放那则筛选后的紧急消息。”马尚用手搓了搓脸，试图重新振作起来。
卡蒂甘随着开始活跃：“这则消息来自telegreat上魏莳萝的好友邀请，她邀请您成为她的好友。附加内容如下：如果你要跳船，就点拒绝。如果你点了接受，你会接收到争霸赛等资料，明天见面前请先浏览一遍。请问您要接受还是拒绝她的好友邀请？”
“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啊。”马尚大吐了一口气。
魏莳萝在车上的表情，马惜遥关切而严肃的脸，正在他眼前不断闪过。马尚从门旁暴躁地走开，绕着室内乱走。
咚！
人脚不慎撞到床脚，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倒到床边。床头柜上摆着电子纸相框，相中的父母带着儿时的马尚，正哄着一副臭脸的马惜遥看向镜头。
五年前，一场重大银行劫案，让与此毫无关系的马尚父母，惨遭杀害，将他们丢在这片充满变数的新世界里。
“五年前…”思绪窜过马尚的喉咙，他轻声自语，“…卡蒂甘，我接受。”
“不好意思，您的声音太小了，能否请您复述一遍？”
世界的狂澜，恐怕早已拍到了他的脚边，邀请他与之狂舞。而他却选择了切换自己，装作没有发现浪潮之间的联系。
“我是说，”马尚眼里蔓上了血丝，“我接受，这个邀请。”
毕竟，神的孩子全跳舞。
第十八章 争霸赛
发给马尚的资料，并不是一份完整的报告，而是由诸多零碎的资料摘抄组成。
其中附有一份轻量级标记语言格式的文本，看来是魏莳萝誊写的索引目录。文本里，每份文件名后都写有一两句简短的概览，部分还标注是与什么有关的重要文档。
马尚先随意翻了翻，认为这些争霸赛的资料，应当是由联合体对状况的初步整理，随后被魏氏新材再加工处理过。内容详略得当，突出了两个魏氏新材的关注点。一是魏氏新材该如何直接参与争霸赛获利，二是魏氏新材该如何在赛外进行部署。
似乎原来第二部分的内容远远多于第一部分，但这些内容都被魏莳萝筛去，资料聚焦在了争霸赛原本的情况，以及魏氏新材的直接参与应对策略上面。
马尚随意快速翻阅，给这些资料整理了一个观看序列，又回到了开头重新看起。
关于“噬血沙尘争霸赛”的概念，逐渐在他心里清晰了起来
首先是展开争霸赛的前提。
该名词的创建，仍是白泽圣庭借由现在通用性占比近半的永夏文来表述的。而它似乎认为该表述离其本意并没有相去甚远。
白泽圣庭先改造了某文明的星系，使其逐渐具备参与争霸赛的必要环境条件，按太阳系的记历方法，改造时间通常在五年上下，随后环境初显成熟的目标星系具有举办争霸赛的义务。对于没有充分能力举办赛事的文明，白泽圣庭将予以协助。
白泽圣庭没有表明义务到底是怎么来的，没有说明充分能力具体含义（但这一点似乎可推测）。
白泽圣庭并未评论改造环境是否与变异能力的出现有关，但它既承认变异能力因它而起，能够随时短暂地赋予具体、特定的生物变异能力，也承认它在改造星系环境，很难不将两者挂上对等。
再来是争霸赛自身。
争霸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它的正式赛程，另一部分为练习赛。正式赛程将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开始后的赛事详情，都可以联系白泽圣庭获取到自身的信息。
就联合体对第一阶段赛事的探索来看，这阶段像是一种没有太大限制的海选赛程。拥有变异能力的人，能走到白泽圣庭的联系物前面，表露自己想要参加“噬血沙尘争霸赛”的意愿，即能够完成赛事的报名。
第一阶段里，正式赛程以三人小组对战三人小组的形式，进行双边对抗，不可指定对手，目前暂未发现双边匹配规则。与之不同的是，练习赛可以指定对手，甚至可以要求观看某场特定的、正在进行的练习赛。
在小组成员同一时间段要求进入赛事后（目前测得大约允许两百秒左右的前后进入误差），他们将会被传送离开白泽圣庭联系物附近的区域，来到另一个时空中。目前无法判断他们究竟到了何处，以怎样的方式和怎样的速度离开。关于这一点，联合体目前强制要求所有参赛者身上携带小型探测装置，以测得相关数据进行分析研究。
正式赛程目前并非发现太多进出的限制，而练习赛的参与间隔至少有七十二小时，目前并未发现其计时有参考具体的某一时区时间。
基于某种机制，在参赛者的自愿要求和主动行为下，无论是正式赛程抑或练习赛，都可产生致命性后果。然而这似乎并非赛事的本意，正常情况下，敌对的一方不能强迫致死另一方。
每场赛事都限制在十五分钟内结束。在正式赛程完成后，个人将会获得相应的积分。据悉，胜利会获得15至30分，平手将获得5至10分，失败则会扣除固定10分。
最后的是争霸赛的参与问题。
由上述资料可见，任何具备变异能力的个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到白泽圣庭联系物面前，要求报名并参赛。
这给联合体等组织想办法规范参赛，让赛事有序进行成了巨大的难题。毕竟，根据白泽圣庭向人类文明展现的冰山一角，已经能够明白其技术力的巨大差异。如果赛事最终会给胜利者某种奖励，且奖励里包含有其中技术力的一部分，都会对目前本已不明朗的国际环境造成更恶劣的动荡影响。
联合体等仍急切需要进一步对争霸赛进行了解与规范，将其置于现行社会的体系框架之中。现状是，白泽圣庭联系物仅向各跨地区、地区性质的实体机构或共同体形式进行联系，各方都认为有必要严加管控，至少在自己的地区内能对参赛者进行管理。
在联合体举行的相关会议上，有观点提出，不应当管辖、限制个人进行参赛。该观点自然在得到了广泛的反对。
绝大部分地区，都采用了类似的暂时管理方案：参加海选赛的资格者由专门的情报人员进行观察、记录与决定，或者由专门机构进行培育，只有极少组织可以推荐小组进行参与。
事实上，联合体早就变异能力问题，让各方建立了观察名单，就具备变异能力的人进行各地区差异化管理。
新滨市就有一份变异能力者的观察名单，这份名单魏氏新材拿到了手，魏莳萝亦有自己的一份。
马尚打开那份约有四千人名字的名单，对自己的名字进行搜索。名单一下转跳到了末端。他发现自己的名字躺在名单末端里，和其他处在末端的人一样，标注是“能力不明显”。
他又往上翻去，发现近半名字都被划上了红色的移除线。其中位于开头的前十五人，都标注了日期。在第十五人旁的日期，正是前一日，六月十六日。
马尚大吃一惊。难怪魏莳萝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这名单十有**就是按观测到的变异能力强度进行排序的。名单上面排在前头一半的人都被划掉，应当就是有了自己所属的队伍。或许那第十五名迟迟吊着，等待一个好价格，魏莳萝昨日正急于和此人协商，却被自己给打断，此时也被从名单上划了去。
“所以说，才让我用那么原始的方法，去找还有可能具备较强变异能力的人啊…但现在连这种粗暴搜索的时间都没了。牧野雅人那家伙，说什么帮助，缩短我们的可用时间倒是真的。”马尚抓了抓头发，望向窗外，“可恶，怎能让你如愿。”
第十九章 会面
魏氏新材集团大厦在地面伫立，塔顶似乎离那雷云更近许多。
电动车停靠在一层入口停泊区，马尚起身下车，走进了大厦。
由于且听风吟的缘故，马尚虽还是学生，倒进过不少次办公楼了，对一些气派的前堂大厅已没有什么感觉。此处前堂的富丽堂皇还是让他有些触动。
入口两侧立有方石，水流从顶漫下，轻声哗入底下的水池，减少了前厅的枯燥肃杀。低层电梯分奇偶，搭乘位于左前或右前侧的搭乘区，高层电梯则要乘上左侧或右侧的扶手电梯而上，抵达二楼的搭乘区。
楼层虽借用雕像、大型工艺物适当遮蔽视线，顺便给四角的暂歇区隔出屏障，也避免了偌大的楼层空间显得空旷，可也没有妨碍近六层楼层高的空间光线四处辉映。扶手电梯或是围栏采用了类似青柠色亚克力板一类的材质构建，射灯光线通过后，给一些区域适当增添了活泼，又不使各色调光芒混杂、刺眼。
马尚虽不能进一步理解其中的精妙，但即便是他这种对此其实毫不关心的外行人，都一眼能发现其结构与光线的设计之美。
而正前方，底下便是长线条与鲜明色调点缀出来的前台区。像他这样的初次来访者，很难不注意到这块区域，并立刻能获得对方的服务。也掩盖了来访者的注意力，只把后方近六层楼高的墙壁当作是背景空间，或仅充作电梯井用途。要细心留意，才会发现墙壁最顶处并非同样连成一片的黑色大理石板，而是一块块巨大的、乍看下很容易被误认成黑色大理石的镀膜深色落地大玻璃窗。
里面很可能就是这栋大厦的安保监控处，以及魏氏新材集团安保部门的所在地。
马尚没有出门旅游，到酒店被招待的经验，这是第一次走到前台接待处。他从零零散散的人群中直直走出，不知怎得，总有点感觉别人在看着他。
他有些僵硬地走到前台，一直对着电脑在忙碌的六名前台人员似乎收到了电脑提醒，在他离前台还有一些距离时，已齐齐站起，向马尚问好。
“我、呃，嗯，和牧野先生，约好了见面。”马尚从资料里，看到了带着魏莳萝标记的makino masato（牧野雅人）排在了第九名，才知道了他的汉字写法。
这会儿一下有些担心，万一别人不知道他在说谁，那马尚就有点懵了，牧野是ma什么来着。
“好的。由我来为您服务。”一位女士保持着再过一分就有些夸张的笑容说到，其他五人同时坐了下去，继续面对电脑，“这边请，请问您带了手机吗？请您打开近场身份识别功能，我为您录入临时来访身份信息。随后，您的手机将成为你在我们魏氏新材集团大厦出入凭证。”
马尚把手机交了出去才想到，应该让对方给他一张什么物理凭证。他悻悻然收回手机，跟着前台女士进到前台内侧。
前台内侧有着一块隐藏门当然，隐藏是相当于不知道其设计的人而言，也不是什么机密用意马尚跟着女士往里面走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数条错综复杂的狭隘走道似乎通往了很多关上了门的办公间。
他被领到一出入闸门前，在请他原地稍等后，那女士就离开了。
约一分钟时间过去，在原地换了四个站姿的马尚，等来了牧野雅人。
牧野手往闸门一放，闸门顿了一顿才开启，马尚走了进去。
“看上去很匆忙嘛。不放弃吗，你在做的事情。”牧野雅人说，“比起你，我可闲的很。现在九点多，吃过饭没？”
“吃过了。”马尚倒没想到对方一来问他吃过没有。
“我还没吃，刚从食堂把部门的饭拿来。你要没吃，我们干脆去食堂好了。跟我来。”牧野雅人转身就走，马尚发现这人动作轻巧至极，仿佛自身没有重量一般。
走了几步，牧野又说：“不介意边吃边说？”
“呃、不介意。”
“我其实没那么饿，一天下来都没怎么活动。你要介意，我可以谈完再吃。”
“不用。”
怎么回事，这人看上去活像个体态矫健又消瘦的猎豹，莫非非常体谅对方不成？马尚心里刚闪过着念头，就突然想起，牧野似乎说过他在学什么谈判，这怕是拿他来练手了。
他跟着牧野往上走了一层，牧野先去一办公室取来了盒饭，又带着马尚到了一房间。
他们一坐下，牧野不知从哪里按下了开关一类的东西，光洁无物的房间似乎每一个地方、连同唯一存在于中间的桌椅都发起光来，影子在这房间消失了。
“不错吧，这房间。”牧野四处看了一圈，手却灵活地开启着盒饭，“信号隔断，声音隔绝，冷气还大得要命。有时候，我们要请被我们短暂扣留的客人向我们分享一点情报，就会带他到这里来。客人就会坐到我这位置上，我们就会坐到你那位置，开始我们友好的交流。”
说罢，牧野摘下墨镜，开始用起饭来。
不一会，盒饭已清空三分之一，牧野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抿了抿嘴，看向桌对面：“怎么，不习惯主动引导话题？”
马尚差点就顺势承认了。坐下后，他只觉大脑一片混乱，不知从哪说起。房间里静得吓人，根本听不到牧野所说的空调冷气风声，马尚倒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充斥了整片房间，盖过了牧野的咀嚼声。
牧野就这么看了他好几秒，哼了一声，又继续低头吃饭。马尚趁机咽下口水，开口说话。
“牧野先生，你答应了要协助魏莳萝同学。我需要请你现在就提供协助。”马尚说。
牧野好好的把嘴里的饭菜嚼完、咽下，才开口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马尚心中惊疑，对方说的协助其实有一定限制，或是只答应协助魏莳萝？
“唔，你看。”牧野雅人摊了摊手，不过姿势和今天所见并不相同，马尚觉着眼前这姿势似乎更近于无奈，“第一，我不认识你，更不了解你。我只是看在今天，你曾陪在魏莳萝小姐身旁，并且她在惊恐的情况下曾躲到你身后，初步判断你和她之间有一定的协作或友谊关系。我才让你来这里，和我进行一次友好的交流。”
牧野说第一的时候没有伸出手指，却在说第二的时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第二，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是怎么样。你要明确向我展示证据，你是她的盟友，她是你的盟友，而且在资源协作上，你具备默许调动她资源的深层关系。”
马尚默然点头，对方似乎说的也有道理。
“可你呢，一来就向我提出请求，似乎默认我全面监视了魏莳萝小姐的私生活信息。你这误解让我十分讨厌。要不是我的职责所在，这盒子现在已经和你的脸合成一体了。”
“…你不会这么做。”马尚稍微镇定了一点，“因为我并不清楚你们对魏莳萝同学安保协议，到底是否掌控有**。而你们能迅速在想要的时候找到她，很大程度已经是在协议里允许了对她的部分公共信息进行获取。”
马尚不让自己的姿态后缩，他强行让自己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而握，以多少遮挡他身子前倾后的嘴部。他的下巴合嘴唇已经有些开始发颤了。
他无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所以说，你实际上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和魏莳萝之间发生了什么。”
牧野嘴角有些拉起：“这饭倒越吃越香了。”
第二十章 联系物
“前天，有关魏莳萝小姐私底下联系一些社团的线索，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对这名披露人感到惊讶。也想会一会那名把魏莳萝小姐送到c.m.手上的家伙。”
牧野雅人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马尚试图抵抗自己体态上发出的压迫感，似乎颇感兴趣。
“毕竟，敢对魏莳萝小姐出手的人，多少还是要处理处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可要显得我们无动于衷，倒像是安防很不警惕一样，给一些人平添许多幻想。不过嘛，这些手笔出自一人多少能想到。只是没想到，见到这人时，他会是魏莳萝小姐盟友的身份。至少，你不单是个会小手段的学生仔，倒也不错。”
他用手指肚点了点盒饭盒子边，又说：“饭还剩一些。还请你在我吃完饭前，告诉我你想要我帮到你什么。如果不是我能帮到的部分，我在餐后就要返回我的岗位上去了。”
说罢，牧野定定看了马尚一眼，把手边的盒饭拉回自己面前，继续享用。
马尚等对方快用完餐，才说：“我要临时作为你小队的队员，参加模拟战。就今晚。”
牧野雅人的手和筷子上的牛肉一起停住了。
“这不会是牧野先生帮不到的部分吧？”马尚又舔一句。
牧野雅人的眉角锁起些许，他非常缓慢地用完了剩下的餐。
“我要强调的是，”牧野雅人说话一字一顿，“我会尽可能帮你们把队伍组建起来。你认为你提的要求，在这部分吗？”
马尚把手放下，把身体更往前倾了部分：“当然是，因为我有可能可以成为魏同学的队员之一。”
牧野雅人从盒饭里拿起餐纸，细细抹干净嘴：“唔，你果然会这么说。好吧。仅从观测来看，对能力水准的鉴别是有非常大的误差的。你确实可能能够成为她的队员。但还有一个同样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表现太弱，我会明确向魏莳萝小姐指出这一点。”牧野雅人说道，“如果我帮她组建一个，太过于弱小的队伍，她即便输了也不会服气，那我也白费心思了。”
马尚松了口气：“当然，请牧野先生这么做。”
“唔，真是个不死心的家伙。即便你不是合适人选，至少也能套到一些，你凭借任何小手段，都不能从网络里获取的情报。”
“有劳牧野先生帮忙了。”马尚回道，虽然对方是个高人，可多少有种被看扁了的恼火感。
走出房间后，牧野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不知为什么，他是开着扩音把手机拿在手上通话。
“雅人酱，我就快下班啦，稍等一下哦。你给我电话是要送我回去吗。哇~好开心！”
活泼却显吵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马尚感到有点尴尬，刚想走开两步，却发现牧野雅人神色竟毫不动摇，走开反而显得有些突兀，他只好别过身去。
“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顶楼的原董事长房间。”
“呜唉！？我可是要准备下班了哦！！”
“行，我找别人。”
牧野虽然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挂断电话的打算。果然，从另一端立刻传来答复：
“给我五分钟，给我五分钟！雅人酱你这样不行啦，越来越强势会让人反感的！”
“我先上去等你，等会预计，打两场模拟赛吧。”牧野挂断了电话。
马尚随着牧野进到了直达顶层的安保电梯，加速来到了一百二十八层高的顶楼。安保电梯加速度越来越快，马尚明白自己脚下就是五六百米的深渊，可自己的处境与之无异，一下倒没了感觉。
到了顶楼后，马尚原以为自己会看到更为优雅而有格调的空间与设计。他却发现这一层竟然铺满了肮脏的灰尘和木屑，显然是在最近大幅改造动工过一些室内装横。
牧野带他没走两步，就来到了一处入口。
入口外堆满了马尚没有见过，甚至完全认不出来功能的电子仪器和设备。他工业用与民用的电脑、服务器、网络相关设备见得不少，此时竟也完全认不出来，这激起了他些微好奇。
牧野推开了用木板临时镶嵌上的门，走到里面。马尚紧随其后，瞥了一眼木板。木板已经破损肮脏不堪，似乎是用来防止磕碰到原来的门或者碰坏搬运物。
过分宽敞、近两百米的原董事长办公室空间，在边边角角塞满了更多马尚认不出来的仪器和设备，少量他勉强辨识出来的网络设备组，以及不间断电源组。但这都是过后，他才慢慢环顾看见的景色。
进入他眼内的，是一只白鹿。
一只比小象还要大一些的白鹿。
巨大的白鹿正在半空中漫步。
白鹿回过身来，马尚才发现，鹿角下的兽头介于鹿与犬之间，而脸上大量蓬松垂下的鬓发，远看又容易将它辨认成猫科动物。它身上的毛发柔顺到让人生理有些不适的地步，其背后的毛发实际上极长，拼合在一起时，却会把毛发误以为是它身子，以及在其上的绒毛。
马尚之所以能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此时它毛发下藏着的双翼略略开展，随即又收了回去。在马尚感官上，看起来极像肉身在变异成别的物体，又融合了回去，剧烈的感官猎奇冲击让他有一瞬非常反胃。
几乎只用这一瞬，马尚就能明白，眼前发着微光，巨大的疑似白鹿状的奇兽，就是白泽圣庭降临此文明的标志物，同时亦是联系物。
“白泽圣庭，正期待你们尽快派出足够的参赛人数。”
马尚听见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传来，他正跟着牧野雅人继续往联系物靠近，顿时觉得声音的传播有一些回响的音差，十足像操场数个扩音喇叭同时广播，而那些声音不同时间抵达耳内一样。
他猜，这东西，是精准地定位到了我的位置，然后通过墙壁传音，把它的话音传递给我。
恶心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间和胃内逐渐凝成巨大的方块，随马尚每靠近联系物一步，就更大一些，涨得他极为难受。
“资料上，没有看到这种怪物吧？都说它是高级文明按照永夏神话拼凑出来的东西。你看这在我们眼前像是个生物，用x光扫描，十个电脑里会有十个判断这是铅板一类的东西。真不知道这玩意会让多少科学家自尽呢，虽说很多悲观的家伙在接触到变异能力的时候就已经撑不住了。”
牧野在距离联系物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下，边说话边和那奇兽对视。
马尚感到阵阵恶寒，没有跟得那么紧。
“唔，这些怎样都好。你没有搞清状况吗？”牧野发现马尚站得有点远，回过头来向他招了招手，“过来，先向它报名，搞不好你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马尚咬了咬牙，站到了牧野雅人边上。没等他开口，那些声音就将他包围。
“你并非参赛者。”那声音或者说是无数的声音如此道来，“你是要报名成为选手。还是来和我交换信息。”
“我要参与这场争霸赛。”马尚如是说。
第二十一章 快速介绍
“参与申请已受理。请以三人的小组，加入正式赛程或模拟赛。”白泽圣庭的联系物眨了眨眼，“你要和我交换信息吗？”
“不、先不用…”马尚后退了一步。
突然身后传来刚刚听过的吵杂声音：“久等啦~”
站在联系物前的两人侧回身去，看见一娇小的女生冲到面前。这女生年纪马尚拿不准，精巧的职业妆或许让她显得成熟不少，也或许她只有大学毕业生的年纪。其淡粉头发梳成高丸子，一身鹂黄打底、卡其为面的休闲西装套件，给人印象在活泼和商务风之间严重倾向于活泼。
她脸上笑得非常舒适自然，像极了扶桑晨间剧那些清爽的女主角。只是她身高似乎稍显不足，细看下也似乎由于没能控制好摄入热量而带点不太明显的圆润。
有些奇妙的是，她一进入这空间，空间中原先弥漫着荒诞与猎奇的肃穆，似是一下被她挤了出去，徒留下欢快清新的气氛。
牧野却一脸不耐烦：“曹波莉，你不放弃你随时使用能力的习惯，总有一天会被自治服务框架标记成危险人物。”
被叫做曹波莉的女生双臂直贴着身子，双手握拳往下压去，气鼓鼓地说：“让别人心情觉得愉快也有罪吗！”
“严格来讲，这栋大厦也是管制区。算了，你既然愿意犯险测试一下屏障体系管不管用，你就测吧。要是被检测到，我会叫大家不去捞你出来。”牧野摊手，用下巴往马尚方向挪了挪，“这位曾陪在魏莳萝小姐身旁的小朋友你今天见过，马尚。”
“啊，我的名字是曹波莉。魏氏新材集团非政商谈判部门，a2行动组执行成员。你可以叫我波莉小姐姐哦。”
曹波莉一阵风一样冲到马尚面前，两只手都握住了马尚的手，开心地大幅度上下摆了摆。
牧野雅人又扫了一眼曹波莉：“你只换了鞋？”
“反正也差不多嘛。是说，那谁呢？”
“阿雄应该早回去了。”牧野指了指马尚，“今天他是我们的第三位队员。”
曹波莉的笑容一下淡去了许多：“这或许不太好？”
“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玩笑，我在系统上生成了特殊任务，以我的名义签署予以执行的。”牧野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我还以为是让马尚同学观战呢。”曹波莉又重新打量马尚，“真有让他和我们一队的必要？”
牧野雅人没理会曹波莉的话，又向那奇兽走近了几步：“我们三人要加入一场模拟赛。我已准备就绪。”
“好吧好吧。”曹波莉也走近奇兽，“我保持沉默就是了。我也准备好了。是说，不给他带上传感器？”
牧野雅人摇了摇头，旋即对马尚打了个手势，让他上前。
马尚不想那么多，踏步前去：“出发吧。”
景色骤变。
炎热干燥的风滚上皮肤，阵阵沙尘掠过脚边。沙石与沥青公路被光线炙透，蒙上了一层光膜。放眼所及之处皆是热浪，一切在蒸腾中变幻扭曲。
毫无征兆地，马尚就和他的两位临时队友，一起到了另一处空间。
牧野雅人还是保持着原来双手插着裤袋的姿势：“你倒是挺幸运。是视野宽广的战场，什么情况一目了然，不用我们多费口舌。”
“真有瞬间传送…？”虽在意料之内，可毕竟是情理之外的事，马尚并不喜欢这种能接受却不能理解的感觉。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眼前凭空出现了许多极细密、远较脚下的沙子更小的巨量颗粒。数以百亿？万亿？百兆？这些难以穷尽的颗粒，像是在倒放拍倒沙雕一样，逐步凝结化作数栋接连在一起的建筑物。
牧野雅人直接走了进去，曹波莉跑过来先和马尚说：“这应该是这次模拟战里，我们的基地。走吧，看看这次它给我们配置了什么。”
马尚被曹波莉带着进到里面。这种建筑他未曾见过，只是凭感觉猜测这或许是一所位于公路旁的特色加油站，加油站内面有不设间隔的简易货架商店、食馆（或是酒馆？）和一些休息娱乐间。站外则和有些像汽修店一样的建筑粘连，可直接从站内通行过去。
但商店货架摆满的，是枪械武器。弹药在食馆餐桌上堆积如山。敞开的娱乐间内，电玩娱乐设备旁的墙上挂的却是防弹头盔和防弹背心。
“赛事将在三分钟后进行，请自由使用提供物品与探索。本场模拟赛时限十五分钟，目标为将对方基地内的摇头小人玩具，抢夺至己方基地内至少三十秒。请注意，触及己方摇头小人玩具将会使其销毁，并于原有位置重新生成。”
白泽圣庭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传入，和与接触物交谈时完全一致。
“这次是夺旗战呢。”曹波莉边挑选货架上的武器，边向马尚总结道。
“真的是…作战啊。”马尚还有些茫然地跟在另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挑选武器，“我还以为，是一种对抗活动的统称。”
“别这么说，或许还真有像《超级脑子》节目那样竞猜性质的比赛呢。”牧野说道。
“…不大可能。那样基本就体现不了变异能力了。”马尚上前摸了摸枪械，有些难堪，他可不懂怎么用这些玩意。
说话期间，牧野雅人卸下一把手枪的弹匣，空拉了一下套筒，把玩看了一圈手枪，又往膛线里看了看，重新装上了弹药上了膛。
“你既然知道，还抱着什么幻想呢。还对非武力对抗心怀侥幸不成。”
牧野说罢，枪指向了马尚大腿。
砰！
马尚曾尝过一次被铁丝刺入皮下两厘米多的体验，那撕裂皮肉的痛楚痛得脑袋都有点发疼。
被子弹穿透，是这种体验的数十倍延申？
根本不止如此。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时，他已滚在地上大声嚎叫。那痛楚仿佛在告诉他，他的腿已经从内侧被生生撕裂断开，一直牵扯到了肠子附近，要把他的内脏都扯出去。
爆裂开来的痛苦一瞬后又轻缓了许多，马尚仍感觉有一杆带钩刺的钢矛透入腿中，在拉扯他的血肉。
过了十几秒，他才发现自己早被扶坐起来。击穿自己大腿的凶手正在一片鲜红的视线内和自己说着话。那话过于遥远，心跳声过于鼓噪，马尚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下心，…断痛觉。”牧野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手，又拍了拍他的脸，“……切断…觉。快……”
切断痛觉？我倒是想知道他ma的怎么切断痛觉！我把你按在地上边撕开你的肉边叫你切断你ma的痛觉！
马尚愤恨地死死瞪着牧野雅人。切断痛觉、切断痛觉、切断痛觉，怎么切断痛觉？我当然想切断痛觉！
远在天边的话语似乎突然拉近了几千公里：“怎么样，看你这表情，成功切断了？做比说快，好戏还在后头。”
牧野雅人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马尚他，方才他突然没有了任何痛苦，他还有一瞬窃喜自己应该是昏晕过去了。现在他才多少反应过来些许，自己真的心念一动，把痛觉隔绝在了自己感知之外。
到底怎么回事？理智稍微回归，疑问便丛生。
马尚低头看着自己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大腿，浓稠而温暖的湿润触感漫在腿上，让他错愕不已。
“这是我能想出来，向你介绍这毫无限制的空间，最快的方法了。”
随着牧野的话，手枪又抬起。
马尚看见了，那给予他巨大痛苦的黑漆深渊，那是手枪小小的枪口。
焰火炸起。
第二十二章 超出预料
我被杀死了。
马尚脑内闪过念头。漫无边际的纯白烙入眼底。
他第一反应，试图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却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低头。
这是死后的世界？
不对，这感觉和使用潜入网络勉强有半分相似，自己身体的器官感知被缩小，而其他传感到来的感觉被放大。现在的马尚，分明没有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任何东西，他连眨眼都做不到。似乎自己的器官感知被屏蔽至零，而替代感知放到了最大。
这里应该是在赛事里被击杀的人将抵达的世界。而他的意识，被泡在了这片纯白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你还有三次重生加入战场的机会。是否使用？”
这次，白泽圣庭的声音直接入脑。他只能选择接受。
又是毫无体验可言的“被移动”，马尚猛然来到一间极为狭小，勉强可让他容身的房间内，他差点向后直接跌坐摔倒。眼前的门向外开去，他推门而出。
“复活了吗，快下来。没时间了。”牧野雅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马尚走到护栏往下望去，发现自己正处在模拟战那类似加油站服务楼的基地大厅二楼。曹波莉已穿戴好防弹护具，正在整理包裹，而牧野雅人，正拿着一把手枪，站在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身躯旁。
那是…我？
恶寒爬上了他的脊髓和头皮，寒毛全倒竖而起。
“快下来做准备，还是说，你想再看多一副自己惨死的模样？”
牧野雅人毫不留情催促到。
马尚催促自己发僵发软的腿向楼梯走去，却不太起效果。等他走到了被击破了头颅的另一副“自己”身躯前，牧野才继续开口。
“每场赛事，都会给我们所有人额外的三具身体。”他如此说道，“如果在身体上有作什么临时标记的话，你会发现这三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真正的**。”
马尚无法从那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移开视线：“…所以，每场比赛，每个人都有四条命用来作战。”
曹波莉似乎一切准备妥当，全副武装地来到了马尚他们身旁。她说：“实际上是三条命啦，最后一次重生，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上去。要是用真正的身体来参加比赛，不管是正式赛还是模拟赛，受了致命伤就真的会死掉哦。”
“你是真的想死第二次啊。只剩二十几秒了。”牧野雅人用大拇指朝墙上点了点，马尚这才发现，在墙上某处有着带指针的挂钟，以及一副地形地图。挂钟正以倒计时的方式在运作。
马尚暗暗咬了咬臼齿，转过头指向那一堆枪械：“难道每个参赛者，都会熟练使用这些枪，以及都会穿戴这些防弹设备不成？”
“当然不是。说来好玩，这些枪械和装备，没有一件和我们世界的现实枪是相同的…”牧野雅人给自己腰间里塞满了弹匣，抽起一把步枪放在手上。
就在这时，白泽圣庭的声音响彻：“赛事，开始。”
“可恶。”马尚硬着头皮走到枪械架前，看看能不能挑一把合手的手枪。
“…你看看那个涂了紫色的架子。”牧野继续说。
马尚这才留意到，每个架子都涂满了不同的颜色。他立刻走到紫色架前。
牧野和曹波莉走到了门口，他侧回头道：“我和曹波莉去e3那里。没有你，我们也能赢。你自己琢磨怎么提高我对你的看法吧。”
紫色架上的武器到底有什么不同？牧野雅人仅留下这一个提示，他只好自己来尝试揭开谜底。
他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枪械，倒迅速得到了一个特征：这些枪械设计的有点儿像玩具。
马尚抄起一把手枪查看，这把手枪有点像他游玩过的游戏里面，格洛克公司出品的枪。他只有零星的印象，似乎记得该枪后座力不高，或许他还能勉强运用。
第二个特征立刻也呼之欲出这枪竟然没有弹匣，握把部分严丝无缝。
这一栏难道真都是些玩具？可牧野这时候不应当会有什么心思开自己的玩笑啊。
马尚莫名其妙间，试着扣动了扳机。
噗当！
轻巧的回馈、细微的焰火，以及有些软弱的开火声，让马尚产生了一种自己误以为听见了自己开了枪的感觉。
可实际上，出膛的子弹击穿了上方的一块招牌板，打到其后面的钢铁结构，发出了当的一声。
另一个念头随之跳入了马尚的脑里：这些紫色武器都是些无需弹药、无需解开保险、无需上膛的黑科技武器。
为了验证这想法，他快步走到窗户处，朝外面连续开了四十多枪才罢休。
欣喜间，几个想法同时挤入脑内
这怎么就不是自动武器；不对，架上还有其他自动武器；那为什么牧野他们不选择这些武器；这些黑科技武器难道存在某种“平衡”，性能比其他武器差上一截；话说回来，就算这些武器不错，可并非完全没有后座力，也没有附带什么自动瞄准一类的功能，要是他来用自动武器，那结果还是很可能会是一开火直接朝天上洒水…
马尚叹了一口气，把该手枪在架上附带的腰带系好，然后把这枪别在了腰间。枪似乎在磁性的作用下，轻巧地吸附在了自己腰间，这下他又担心这枪会不会走火打到自己腿上了。
在防弹装备和其他设备里，同样有着紫色标注的部分。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上了通讯耳塞，就踏出了基地。
“出来了？”牧野的声音传入马尚耳中，“原本你那位置是中坚主力。你要不要试试承担这一位置的职责。”
马尚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荒漠、小丘以及乱石堆砌的风景，努力把眼前的部分和他看了几眼的地形图对应起来。他问：“职责？”
曹波莉几乎是抢着说到，看起来不太满意牧野的说明：“嗯，这是赛事里被设计出来的分工，不是我们提出来的哦。等待马尚同学到我们这里来，就会看到，这地图我们双方都存在好几个位置，能够俯瞰战场的大部分地方。”
按道理来说，己方基地位于最右上角的g1处，那么e3应该是出门后15°方向…吧？
放弃对应地形图的马尚，往推断的地方小跑而去，回答道：“我正在前往你们那里。”
“再来，互相间能较隐蔽前行抵达对方基地的路线，只有两条。如果先被发现了动静，就很容易遭受伏击。”曹波莉继续欢快地说明，“马尚同学有没有发现这博弈的问题在哪里？”
“…在哪里？”他的精力还放在寻路上。
“也就是说，这场对战总体可以归为后发优势的情况。这种战局似乎并不在少数，叠加上平手可获得积分的赛制，那么博弈下来，很容易使双方都做出静待不动的战术配置。或许使为了鼓励参赛者进攻，它就另设计了一套战场资源体系，位置职责的分工也是因此而来。”
“…你说，双方都会静待不动？”
马尚猛地紧贴到面前的石壁上，从腰间拔出了枪，顾不得抹去手上的汗水。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眼前，两座巨型水塔树立在一堆汲水设备之中，牧野雅人和曹波莉分别在两座水塔的高台处眺望。底下，不足八米见方的设备管理小屋旁，有三人兀地从迷彩中出现。
手枪反射红点的准心，逐渐对准了其中一人。马尚的疑窦却随着心跳加速越来越多：到底自己这姿势会打得多偏？这样到底是不是瞄准了目标？要不要考虑提前量或偏移量？…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面三个，就在你们脚下。”
第二十三章 初次模拟战
枪口吐着火舌，将.40s&w空尖弹向敌方三人倾洒出去。
几乎是在弹药击中墙壁的瞬间，那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快速朝着弹位置的反方向大幅撤出。其中一人在翻滚过程中向窗户迅速开了数枪，紧着便一同撞窗入内，齐齐躲到小屋子内。
啧，精度最好也差了半米左右。
马尚缩身回去背靠石壁，果然那群人的反击立刻打来，密集地打中了石壁边缘。虽然明知道这些子弹不可能击中自己，马尚还是吓得怂着肩膀，又往里侧走了一步。
“我们都已经下来了，马尚你直接往敌人基地a7位置移动。”曹波莉的话从通讯传来。
他们是怎么立刻落到地上的？马尚缩回身子前，隐约看到他们两人似乎从高台纵身跃下，还以为是错觉，难道真的跳了下来？
“不行。”虽是一堆疑问，马尚倒是立刻进行了回复，“我认为他们至少同时有迷彩和快速移动两项能力。要是他们逃脱，我就会被抓住。被抓住比被减员更严重吧。”
“领悟倒快。继续开火啊。他们可能要从你那面逃脱了！”牧野命令道。
就算是这么说。马尚感到双腿虚脱无力，双脚难以挪动。
被牧野打穿头颅致死的感觉虽然只有一瞬，连痛感都没残留到。但仿佛真的体验了死亡的可怖幻觉却挥之不去。
现在自己这处境，如果不向刚才那窗口补充火力线，对方很可能就会披上迷彩，然后来到自己面前，将自己致死或致残。
可是探身出去，主动把自己置于对方的射击范围，马尚却难以做到。
是等死，还是主动找死？
恐惧把情况幻化成仅有的两个可选项，塞到了马尚脑里。
呼的一声，一双、两双、三双握着步枪的手臂，还有手臂的上半身，以及它们的所有者，全部进了马尚眼中。
“来了！”马尚走调地大喊，朝着三人胡乱射击。
那三人猛地压低身体，短踏步z字冲来。三两下便欺近马尚。
向最近那个开枪、向最近那个开枪、向最近那个开枪！
无意识的想法在脑海中没有形成任何话语与声音，却驱使着马尚左瞄开两枪，右瞄开两枪，朝着他们中间猛开几枪。
他的攻击，一次都没有凑效。
剧烈的重击，怼中了腹部，他一下咳呕出一口水来。那枪托转而砸向了他的太阳穴，他眼内的世界哄嗡一下蒙上黑雾，身体另一侧传来不大不小的撞击痛感。他摔到了地上。
切断痛觉、切断痛觉、切断痛觉…马尚反应了过来，找到了控制自己切断痛觉的体悟，把这副身体的痛觉隔绝了出去。可眼前的黑雾挥之不散，在失去痛觉后，他甚至一时间不能把握自己是趴在地上，还是已经晕了过去。
枪托原来还能这么用啊…打起人来比钢筋铁棒效果还强…虽然我也没见过钢筋铁棒打人是什么样子就是…
马尚徒劳地挣扎，但却感觉不到任何回馈。
自己怎么突然有心情吐槽，几拍后，他突然发现这个问题。难道说，这个切断痛觉，实际上是把这具身体的大部分生理感知给切断了，让人能更有余力去理性竞赛不成。可要是那样，最开始就把痛觉剔除不就好了。
真是该死…一大堆理不清头绪的问题糅杂而来，但情报没获得多少，却就这样倒在地上…很可能会昏迷到退场。
别种形式的比赛不清楚，暂且不论……这夺旗战要跑到别人基地去抢夺东西，被击杀的人却可以快速从基地复活……除非有信心具备火力完全压制对方，或干脆有着量级或层次的强度差异，不然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要比击杀减员对方更有意义。
可恶！要是早知道切断痛觉，能把恐惧都隔绝开……自己应该就能想更清楚，也能动起来了。
…不知牧野他们会不会给自己一枪，干脆让自己用附送的最后一具身体来继续……
…不，他们好像说过……不需要自己也……
……只好，等身体……恢复……
……不好，好像……真的……好困……
……
恢复痛觉！！
…不行、现在还不是入睡的时候。
马尚、睁开眼睛！
仿若无数根棍棒向他同时挥来，钝痛在全身回响不止。
眼前，风景过于歪斜，仿若有几个人在漫天沙尘中搏斗。马尚把手按在地面，用力、再用力，他的身体被他一点点撑起。
“呜哇，马尚同学，你竟然自己醒来了？”
他听到身边的声音才发现，曹波莉正在站在自己身旁，抬起的双手掌心朝外，似乎在支撑着什么，又有点像游戏里常见的什么施法动作。
他看了看漫天的风暴，又看了看曹波莉，好一会才自行把这两部分联系了起来。
“…波莉姐，你的能力是操控风？”
“咦？你这么形容好像也可以。先不管这些啦，你现在可能有严重内出血和颅内出血哦！？”
“…这副送来的身躯，怎样也好吧。我不能，就这样躺着。”
曹波莉一脸不满：“所以我才不想要马尚同学你参与进来！才这么一会时间，你已经开始被这里扭曲了。不要勉强，这局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风暴半径可能在二十到四十米之间，马尚实在难以观测到距离。而牧野雅人在和另外三人，正在里面相互试探攻击，并没有纠缠得很焦灼。
马尚看来，双方似乎都不想太快交出自己能力底牌，而且竟然也一致没有让对方离开的打算。或许是都对己方能打败对方并使其失去行动能力的这一点，抱有高度自信吧。
从这里看，只能看个大概，反过来说，对方似乎也看不清这边的具体情况。
在对方视野里，情况会是怎样。马尚强迫自己欲裂的脑袋去想。
敌方有两人被逼到石壁旁，其中一人用能力进行自卫，同时也把他们三人和敌方一名队员困到了风暴中。而这条独狼确实有点本事，不过状况是三对一，也是个好机会。先解决了他，再处理风暴外的两个敌人。
假如对方的思考，真的像马尚这么推断的话…
他解开了身上的防弹头盔，拖着脚步，用力往几是肉眼可见的风暴壁里抛过去。果然，头盔刚脱手，就被立刻卷到了天上。
“马尚同学你在做什么！？快回来，你要吓死我了！”曹波莉着急地大喊，风声近几步便大了许多，马尚几乎要听不见她的声音，“你旁边都是很剧烈的负压。不要以为看不见就没事，你要被吸到风暴里了！”
“感觉就是个快成型的龙卷风，真厉害。”马尚快步退回原来的位置，躺了下去。
“呼，真是的，不要吓人嘛。”曹波莉大声呼了一口气，“不过你就算赞我，我也最多请你吃一餐饭哦。嘻嘻，就是这样乖乖躺好啦，对面根本不是我和雅人酱的对手。”
“啊，”马尚说，“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切断痛觉，他默默进行了身体控制操作，随后把腰间的手枪拔出，对准了自己心脏。
然后，扣下扳机。
第二十四章 旋即结束的初战
再一次从复活室出来，马尚又看见了自己第一幅残骸。这才意识到，复活会连上一副身体死前的装备都完全复制。这倒省了一些再次准备着装的时间。
他眯眼朝地形图瞪了片刻，试图将其烙在自己眼底里，出门直奔敌方基地方位而去。
马尚全速奔行在稍带崎岖的荒原上，顿觉自己随时可能被射中。他硬着头皮不去考虑过多可能性，选着较平坦的地形尽可能直线突进。
双方基地沿地图对角线两角落分布，在他用自己所能驱使自己双腿前行的速度下，大约需要五十秒上下的时间。
那么看来，比赛场地有着五百米乘五百米的空间大小、至少有足足四百米乘四百米那么大。作为三人对抗三人的赛事场地，这大小也宽广得太过分了一些。
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设置的理由。至少现在马尚自己在对抗的敌人，看起来就有着超出正常人通常情况绝大部分人选用的植入件范畴的移动能力。
如果双方距离太短，对方就可以长驱直入，奔进基地里拿走夺旗战指定物品，而己方只能看着对方予取予求。
那不要说比赛会变得像曹波莉所说那样，双方走出基地选个高地侦查，守株待兔、择机反击。干脆就会变成双方直接守在自家基地的状况。
…但这也是马尚他自己一厢情愿看法。他随即想到，难道就没可能有人拥有一种能力，直接能高速长驱直入数百米甚至数公里吗？他摇了摇头，再想也没有用。
敌方基地已在马尚眼前。该基地亦和己方那基地相似，由三四栋低矮建筑纵连而成，只不过不是加油站罢了。
他踏门而入，那摇头娃娃就置放在大厅正中的桌子上，和己方情形相近。马尚走近桌子，伸出了手。
但照他刚才那些想法推断，该比赛搞不好还存在这么一种机制…他边想边拿起了夺旗战的指定目标物品摇头娃娃。
果然，白泽圣庭的声音再度响彻：“有一方摇头小人玩具，已被拿起。”
没等马尚后脚迈出敌方基地，牧野雅人的声音已从耳塞传来：“他们要重生了，快！”
“明白！”他边说边俯身极冲。
马尚身上的植入件使得他能跑出远超出一世纪以前短跑冠军的速度，肌体供能、供氧已不成最大阻碍，而如何协调驱动肌体和掌握跑步姿势的诀窍更成提高速度的关键。
然而，马尚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能笨拙地尝试摆出自己所见到的运动员姿势。
不行，会被拦截的！这样的念头相较血氧需求，更使他心跳加速。
他刚向左侧北面的石岩小丘迈出两步，又折返回原来的直线路线。
不对，跑到那边最多争取三四秒时间，但会给对方用迷彩能力的人提供更多战术空间，反倒使牧野雅人他们交战起来更不利。
“到我身后！”
声音不是来自马尚耳塞，而是出现在他斜前方。
牧野从石岩小丘间的小洼地兀然现身，朝马尚猛冲而来。
马尚没去理解牧野话里的意思，身体已随着那命令行动。
啸呜！像是闷在层层棉被下透出的低声尖啸声划破空气，直冲马尚脑后。
惊悚下，他不禁回头。一回头就看见某种较手掌更长些许的鲜黄物体，在空中划着微弧射来。
像是会拐弯的鲜黄子弹一类的东西，被牧野硬生生用身体截下，却也没有直透其被击中的肩部，竟变换弹道滑开去。
“唔！”
纵然如此，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严重伤害的牧野，在一声轻声低哼后，全身僵直着便歪斜倒下。
那鲜黄弹道的初始起点处，景色被掀开，像是穿着轻量装备的快速反应部队的敌方三人，再一次现身。
左右两人原本将手搭在中间那人身上，看上去他们三人都从身上抽取着某种鲜黄色能量，在给中间那人手上的来复枪模样武器供能。中间那人将来复枪武器垂下，那武器便径直消失了。
霎那间，他们三人都已快速举枪，训练有素地重新把步枪架在了手上，朝马尚摆出射击姿势。
来不及了！马尚咬紧了牙关。
眼前，左侧石壁至少还要三秒才能躲在后方；低洼地虽能立刻跃入，可俨然会成更加无路可逃的瓮中之鳖；学着那三人的样子在空地上左右摆动躲开子弹？自己根本不会那技巧不说，那技巧根本只是短距离寻求近接肉搏，这平地根本没用。
三条道路，在他脑内瞬间串过并逐一分析，却想不出任何生机。
“跳！”
跳？
跳！
低洼地声音传来，马尚立刻跟随着曹波莉的指示，全力一跃，朝着低洼跳去。
身体怎么这么轻盈，他发现自己被什么浓稠的东西托起，近乎在半空中浮着，慢慢飘落。
枪声疾风骤雨砸来，他回头望去，却不见子弹不见人。他下意识朝天上看去，那三人已旋入半空。
“快走！我动不了！”曹波莉在一旁大喊。
这句话话音刚落，马尚已几是趴在地面，防止自己被风卷起。他困难地往前抓着地面，把自己拉往自己基地方向。
等到拉扯感稍轻一些，他侧目回望，愕然发现曹波莉已和敌方三人一起置身在了龙卷之中。
不知何时起，四周变得昏沉不已，此时马尚更觉像是天地异变，周围天空的云像是被扯了来，逐渐往他们身上倾倒。
呼吸愈显困难，阵阵暴风迎面轰来，更似有手在背后用力回拉。马尚极为狼狈地半爬半横跳返回自己基地。
他在基地喘着气等了好一会，发现他手上的摇头娃娃，以及身旁的货架、墙壁、桌椅，一同如风中之沙，消逝弥散。
天际线上，远景正朝着马尚分崩离析垮来，猛烈的视觉冲击让他差点喊出声来。这个空间内的一切都在朝着以他为中心的点在消失。纯白如潮水，从远处向他冲来。
还没再度做出什么反应，他亦随着随之消散。
转眼间，他正与牧野雅人以及曹波莉，一同漂浮在纯白的空间里。就像任何一次“瞬移”那样突兀。
或许白泽圣庭该添一点特效在里头。马尚一放松，差点觉得自己身体真的会垮成那些比粉末还细小的微粒。
“唔，被麻痹的感觉还是不好受。终于回到自己身体了。”牧野雅人活动了一下肩膀，朝马尚看来，“你虽然做得还不错，但很难说是及格了。”
曹波莉倒是在那舒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不是该庆贺一下吗。我们可是胜利了哦。”
“胜利…”马尚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
牧野雅人扬起眉毛，墨镜后的眼睛似在盯着马尚：“对面有备而来，战术体系完备，行动迅速不含糊。只可惜啊，太弱了。我看，我们这里还有人估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马尚仍低着头，朝墨镜内看去，“那三个人，应该有一人能力是给附近的人披上时间短暂的迷彩，另有一人能力应该是给复数友方增加移动速度，但这能力大概率不能用于其他用途，时效也同样有限。他们就是用这两个能力，在开始迅速绕到了你们后方。”
“怎么突然就作总结汇报了呀。”曹波莉对两人之间的协作细节毫不知晓，正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马尚像是在讨好牧野雅人，寻求认可。
马尚继续说：“而第三人，能力看上去是使用某种能发射瘫痪对手，使对方减员的充能武器。他们的主要战术应当就是不断隐身绕后，趁人不备偷袭。”
牧野雅人没有评论马尚的分析是否正确，只是淡淡移开了正对着他的墨镜：“虽然他们第一次偷袭被你打断完全是偶然，不过即便你没有发现他们。他们也无法对抗我和曹波莉。不知道你能否看出来这点。”
他又说：“但对你来说呢？用这战术狩猎你，比狩猎一只兔子还要简单。我不清楚你能力的底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认为你藏着能力的同时，还能得到我的承认，你还是放弃作这个梦比较好。”
“你们该局的模拟评分为30分。请积极参与正式赛程。”白泽圣庭的声音这时候才出现，“是否离开模拟赛？”
马尚刚要开口想说离开，看到牧野一副嘲弄的眼神就闭上了嘴巴。
“如果离开，就要等到七十二小时后才能再次参与模拟赛了吧？”他突然记起。
“不放弃吗，那再看一会你的徒劳吧。”牧野摊了摊手，“白泽圣庭，我们继续。”
第二十五章 提问
他们回到了热浪之中。
马尚又站到了加油站服务大厅中间。他站在原地思考不过两秒，就走到大门处看了看有些熟悉亦有些陌生的无尽荒原。
“地形、建筑和其他障碍物一类的东西，会在稍后随机生成。”牧野雅人走到他身边，“但还是同一幅地图，同一类对抗模式。”
马尚推测到：“直到赢家被淘汰，才会从这图退出。正式赛程也是这样？”
曹波莉的声音在身后淡淡传来，似乎对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搞得像在测试产品一样。”
牧野雅人走到了货架前，随手把玩着堆积在上面的枪械：“唔，又有些不一样了。白泽圣庭简直是在炫耀它的技术能力。”
马尚又看了一会风景，万物朝着自己在毁灭殆尽的冲击仍使他心有余悸。
他来到牧野雅人身后：“那三个人应该曾经在这幅图获胜过一次，然后在等待另外的人进入战场。而后来者才无需等待，立刻加入到比赛里。”
“哼，我说了。光有一点领悟能力强的小聪明可不管用，别指望这点小推理能得分。”
牧野雅人看了看他从未见过的、似乎亦是完全随机新生成的手枪，开始灵活地转着枪玩耍起来。转枪停下之际，顺手将其弹匣、套筒、复进簧、枪管接连拆下，一气呵成。
牧野将拆开的手枪随手一抛，侧过身来对马尚说话：“正好也有话问你。”
马尚抬起一掌制止：“稍等，我认为牧野先生应该给我更多的指导，比如怎么使用这些武器。”
“哦，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牧野温和地笑到，马尚现在才勉强看出这笑容完全出自自我练习和虚情假意，“你没有健忘症吧？你要展示更多适合当魏莳萝小姐队友的才能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你的变异能力。至于其他方面，并不是重点。我不需要你赢下模拟战，再说我们也输不了。”
来了，果然绕不开这个坎。
马尚迫使自己轻轻吸气，保持一副镇定的模样。一想到他又要唬弄过去，马尚就分外羡慕马惜遥掌控自己表情的才能。
他说：“我猜牧野先生不会不知道，有些能力的用途并没有像波莉姐那样直接和具备威力，而要想办法和其他东西结合使用。牧野先生基于考验我能力的想法，只告诉我非常少的情报，想要逼我只使用能力去应对战场。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呢？”
牧野眉角的笑意更浓了，但这回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咧嘴狞笑。他说：“我自己就是你说的那种能力。但我第一次进入模拟赛，就立刻发挥了我能力的作用。这可没有任何人给我温馨小提示。”
“可牧野先生你是安保部长世界十强公司集团的安保部长。将我的作战技巧和牧野先生相提并论，我受宠若惊了。”
曹波莉也突然加入了对话：“就是啊，别看牧野酱一点军人气质都没有，以前可是特种兵哦。一个高中生啊，准大学生怎么可能可以和牧野酱比。”
虽然很感激曹波莉在对话里横插一脚，但当着别人面这么说总觉得好像在瞧不起人，尽管她这话再正确不过了。马尚心里吐槽到，这两人在某些方面似乎惊人的一致。
牧野雅人扶了扶墨镜：“虽然我没有提升你们整体作战能力和情报水平的义务，也没有什么必要不告诉你们。只是你不要认为，我还会让魏莳萝小姐团队和我们团队之间，除了选手能力外，尽可能在其他条件上实现对等。上面这话，你应该稍后复述给她听。”
他继续说：“唔，原本，她就应该理清楚，她自己没有任何抗衡她父亲以及集团的能力，包括在争霸赛这件事上面。她却一而再地继续拉升安防风险压力线，甚至可能会演变成难以处理的长期极端风险因素。我要尽快让她清醒，但能给的协助不会超过这一部分的范畴我想我们就这方面彻底搞明白了。”
对方的声调并不强硬和粗暴，但马尚听出了话外之意，抬升的血压让他握紧拳头。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牧野先生你在假设我会输得一败涂地，而且还会找机会死缠烂打？”
牧野雅人双手插进口袋，直直回望马尚瞪来的眼神：“你没有产生错觉。那么，你想要我教你什么，怎么正确握枪？”
马尚渐渐泛起的怒意让他又瞪了片刻牧野，但霎那间，这怒火便被浇灭，只剩惊愕的熏烟缭绕。
他看清了墨镜背后的琥珀色双瞳，一瞬便被骤然慑服。
这双眸子分明是在宣告他的主人正在苦苦忍耐扼住自身无穷无尽的凶恶残暴，为了自己的立场和职责，而强忍着以恭逊的姿态进行理性沟通。
尽管这“恭逊”的态度已经远比马尚见过的任何人还要强势，但无疑牧野雅人已经在尽可能遏制自己了。
如此诡异的情景，像是从马尚头上浇了一场含着冰雹的冷雨。
他心里一惊，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能有情绪的他却在发怒，而实际上举手之间就可以让他失去资格的牧野却在“忍耐”。而牧野一旦决定不再忍耐，马尚再也难以企及白泽圣庭的争霸赛。
说到底，牧野雅人是真的有心想要帮助魏莳萝，助她组建起来一支较为靠谱、能够站在其对立面的小队。而不是马尚他单凭攻击其立场和义务，就能随着他参加模拟赛的。
仔细一想，倒不如说，是对方故意给了马尚便利和机会。马尚却迟迟没有自觉。看穿了这一点的牧野雅人才进行反复强调，甚至干脆直言指出。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马尚的恼怒对准了自己。明明在出门前还想得好好的，却不一会就被小情绪影响乃至掌控。
切换以后的这副性格，实在是太过散漫了。他在自己房间内产生的那股情感可不是一时的冲动。
马尚眨了眨眼，走到货架旁。他的手指指向了那堆货架。
“这些颜色，到底有什么意义？”他问道，“我对军火的科技和制式一窍不通。现在已经有枪是无限弹药了？”
“假如能实现这种技术，枪支就不会成为主要的交战武器。”牧野雅人说，“抛开我的观点不论，你说的技术如你所想那样不存在。紫色货架上武器使用的所有技术都超出了军火公司们可以实现的范畴。科学理论我不清楚，就现行的产品线上用到的技术，根本就挨不到紫色货架武器的边。它们在轻量化、可靠性、携带弹药和所需训练量上面都是超越现有武器设计的。”
“也就是说，这确实是黑科技武器。”马尚说。
“是照顾我们，而把黑科技用在它不应该用的场合的傻瓜化武器。”牧野雅人添加了额外的诠注，“如果你问我们，我们倾向于把紫色武器总结为傻瓜武器，是具备直接进攻能力的选手，用来当第二手段的。”
“那剩下这些红色、绿色、蓝色、青色呢？”
牧野雅人随手在红色货架旁抄起一把步枪：“看看这把明显出品自赫克勒科赫的东西。有着hk419和g26的大量特征，但却不属于现役和退役的任何一把枪类，各种性能却一定会远远超出现实存在的hk419和g26。从这些红色货架上的步枪上射出去的子弹，初速最起码都在三千米每秒以上，几乎就是现在各家军火商在苦思冥想如何进入实战化的高斯步枪的水平。”
马尚有听没有懂：“看来红色就是…增强版武器？”
“你就这么理解吧。我可以告诉你另一点，现实里如果能给这些标准子弹打出这种动能，子弹自身根本就承受不住，后座力也会击伤击残枪手。在这里却不会。”牧野雅人把武器扔到货架下的小桌板上，“你说紫色武器是黑科技武器？不对，这里的每一样武器或者说每一样存在的东西和这空间一样不正常。”
每一样东西。马尚的“尸骸”幻觉闪过他眼前，他勉强强作镇定。
牧野雅人朝剩下的货架摆了摆手：“剩下的武器，你应该不难发现，它们都不是正常情况能使用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发现不了啊。马尚走到绿色货架前，不了解的东西就算放到眼皮底下也弄不清。
不过，眼下这些看上去像是机关枪枪管、动力锤、链锯和导弹架一样的东西，确实不太像是人能用的东西。
且不说尺寸至少有人的长度，其重量连拿起都已经非常勉强，武器末端像是有种通用的机械接口。
“…这似乎给动力甲一类的装甲接入用的。”马尚说。
“或者是，经过大量仿生器官改造的人。”牧野指出，“你猜得也不错，战场会提供作战动力甲和别的一些东西，这和它的资源机制有关。如果还真有那么多时间，再慢慢告诉你。那些蓝色货架上的都是些小巧但皮实得惊人的异型武器，还以近战武器为主，大概都是些给你这样的人用的假如你的能力真是用来发挥武器特殊作用。”
马尚点点头：“不过…牧野先生却用的是枪。”
牧野雅人笑容不变：“你这么聪明，我的能力你自己看着猜吧。至于青色货架上的东西，甚至很难说那些是武器，更像是给侦察兵和工程兵用的设备。你也见识过实际战斗的模样了，根本没有什么富余的空间，让人抓着遥控器慢慢操纵。更何况上面的东西还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改装。”
一提醒，马尚才看到青色货架里，有一座小型的台式改装台被埋在为数众多的迷你手枪、迷你手雷以及无人机配件堆下面。
“如果你不用我教你怎么正确握枪，那轮到我问你问题。晚上这时候也差不多要匹配到其他家伙。”
牧野雅人边说边朝马尚走近了两步，马尚把迷你手枪放回到货架上。
短短时间内已经有些听惯的话，又进到了马尚耳内，但这次份量却更为沉重。
牧野问：“你为什么不放弃现在在做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 动机？
质问来的突然，马尚没有跟上牧野雅人的思路，只是反问：“…我没明白牧野先生的意思。”
牧野说：“老实说，我对你的完整动机也不那么感兴趣。只是我还没亲眼见过，没有受训的人在受到伤害后没有什么反击的冲动。就算是模拟身躯，被子弹击穿的滋味可还是一模一样不好受。你不但没有扑过来想手撕我，连怨恨恼怒的话也没说两句。这可不像是纯粹的金钱利益驱使，或者是少男少女间的那点荷尔蒙冲动。你大概有着什么别的原因。”
马尚低头抱胸沉默了一小会。他完全没有料到牧野会突然问起他的动机来。
他说：“这理由…很重要吗？需要在这时候问。”
牧野摊手作无谓状：“重要？倒不重要。可任由这个小问题留着，它有可能变得重要。”
曹波莉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毫不感兴趣，一直轻轻哼着歌。听到牧野雅人的话，脸上却有些不高兴：“雅人酱，防范于未然是很好，可没有必要的事情还这么咄咄逼人干嘛。难道喜欢欺负人？”
马尚随着曹波莉的话头继续，讪笑道：“既然不重要，那我就不回答了吧。”
牧野从马尚身上移开了眼神，仍继续说道：“魏莳萝小姐一直面临的阻力和障碍很大，她一定抱有什么深刻的理由，驱使她一直行动起来、无视挫折。即便她面临如此残酷的战场，我也很怀疑她会打退堂鼓。但她的队员却不一定能做到。
“我为她制作了一份名单，是有可能被挖角和尚未组队的人里层层筛选出来的。原本，明天我就会让非政商谈判部门的人接手这件事。找到足够的人选后，我会为她进一步挑选那些愿意为了一些利益，而至少能坚持作为她队员直面我们，决出胜负的人。理想状态下，为她组建队伍的事情三四天内就能搞定。你却突然在这时候跑了出来。
“你现在气势倒很足够，出乎我的意料。但你这股气势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面对巨大的实力差距会不会崩溃逃脱，我无法把握。特别是这里存在一种无法忽略的情况：你强行作为她的队友出战，但却不能坚持到最后。让我这边的心血毁于一旦的事情，我不再多重复几次我的看法了那就是我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让你为她而战的理由，可能是因为爱慕或者怜惜之类的。我找了个藉口给你身上打了两发枪子，想看看你会不会直接放弃不干，却发现子弹和言语都不能让你为之所动，这让我有些好奇和不安。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太紧张，我倒不想用口舌来搞清楚这些问题。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白泽圣庭，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联合体正式向外界发表其存在，和完全公开承认变异能力是现行秩序和体系无法彻底管辖的事实后，这个世界会乱套成什么样子。
“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留给我们彻底将魏莳萝小姐问题解决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她如果在一个月后仍不死心，继续对抗集团，甚至因为临时的挫败后变得更极端，到最后集团或魏莳萝小姐其中有一方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我们安防部门和谈判部门就彻底失职了！”
牧野雅人有些诡异地重叹了一声，似乎既不惯于长谈，也不惯于叹气。
他侧回来，看着马尚：“上面的话你估计多少还有印象，却不能用你的小聪明进一步理解，这对你意味着什么。我说这么长串你根本不能解决现状的话，难道是想得到你的谅解，还是当你的保姆，凡事给你解释清楚？”
“对我意味着什么…”马尚一愣，他一直只在考虑对方行动整体的意义，或者是对魏莳萝的意义，却没有认真想过这些话为什么说给他听。
曹波莉用不舒服的语气插话了：“雅人酱的意思是说，马尚同学要是不能排除自己的高风险因素，他就要亲手来排除了。让你离开一段时间新滨市什么的。”
这话让马尚浑身一颤，曹波莉这还是用着非常委婉的说法，无疑牧野雅人会不择手段来排除他这刚接触没多久的不安定因素。
他咬了一会牙，等松开后才开口说话。
“…我的父母，在五年前遭遇了车祸意外。”马尚说两个字就要噎下唾液，“现场距离一个银行劫案逃犯的逃跑路线很近，但是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能说清其中的关联。大部分现场证据指出两者没有关联的可能性更大…”
“唔，果然是这个。”牧野口气毫无波动地打断，好像他们刚才在聊接下来去哪家餐厅吃饭一样，“那时候变异能力突然遍地出现。你怀疑和变异能力有关，所以在接触到白泽圣庭后，你想通过魏莳萝小姐来想办法了解当年的详情？”
…果然？
牧野后面的话，马尚根本没听清。
他快要把自己手撵出血来，才感觉心跳声变轻了一些。他低着头，死死盯住地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马尚轻声问到，“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五十万，”牧野雅人毫不理会马尚的反应，“这是每年全世界地球、地月卫星站以及月面基地都算上有这么多人会因枪击而失去性命。这两年变异能力的致死调查相对完善了，你猜猜每年因变异能力而死亡的人数是多少？”
“雅人！你说这个也太过分了吧！”曹波莉生气地大喊。
牧野雅人继续说：“大概在三万人上下。相对于变异能力者数量来说，这个数字说明的事实很沉重，但从绝对人口比例来看，又不算多。”
他到底在说什么？马尚感觉地面的东西在逐渐放大，地板上的石纹清晰地有些过分。在脑袋上汩汩作响的脉动不再使他头疼，声音越发清晰可辨。
马尚瞥了牧野雅人一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随时让我失格离场，所以你在…审判我？觉得我动机很可笑！？”
“愤怒吗？抬起头看着我。”牧野雅人毫不留情继续说道，“起码有着十万个家庭和你遭遇了同样残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巨大不幸并意味着你就特殊而独特。我要你明白的告诉我，如果你发现通过魏莳萝小姐不能得到你要的情报或帮助，你会怎么做或者更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发现到其他途径才能更好去追查真相，你又怎么做？”
马尚没有抬起头，只是斜睨着牧野雅人：“…你想激怒我，让我说胡话？…你说的这些假设根本就很难成立。如果连魏莳萝在愿意帮我的情况下都不能查到真相，那其他方法就更渺茫了。”
牧野雅人无奈地摊手：“哼，原来如此，算是多少明白你的动机了。结果你只是在赌气。一件事情有很多解决方法，你却选了个不正确不适合你自己的路子。你可能以为你建了个学生组织，做了点事情，以为自己很了得，但争霸赛根本不是你这种人的舞台。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明白。”
…这里，不是我这种人的舞台？
还没等他混乱的思绪在复响回荡的话语中找到出口，白泽圣庭的声音已兀然响起。
“赛事将在三分钟后进行，请自由使用提供物品与探索。本场模拟赛时限十五分钟，目标为将对方基地内的摇头小人玩具，抢夺至己方基地内至少三十秒。请注意，触及己方摇头小人玩具将会使其销毁，并于原有位置重新生成。”
今夜最后的战斗，拉开了帷幕。
第二十七章 潜入
“资质缺乏、能力不足、动机混乱放弃吧。”
白泽圣庭的广播刚开始播报，牧野就已经行动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红色货架前，像是随意挑选一般抓起一把卡宾枪，撂下一句话旋即向防弹装备的方向走去。
在桌子上坐着的曹波利落到地上，她没看向马尚，却对着他在道歉：“对不起，虽然雅人讲得没错，可他不该这样子说。”
马尚一腔怒气，却很难弄清怒气从何而来，牧野的话既是某种理性推断的现实，更似某种瞧不起人的侮辱。
你说这舞台不属于我，我偏要在这起舞！
…可这么想的话，不就真和牧野说那样，是赌气了吗？
可恶！！
他亦不知这种怒气该到哪里去，曹波莉的话额外刺耳，没经大脑的反驳差点冲口而出。马尚只好掉过身对着青色货架，抓着枪支的手太过用力，货架发出被跟着摇动的匝匝轻响。
曹波莉可不了解马尚的心境变化，只是觉着要把一些原本牧野该说，却没说的话告诉马尚。
她走到马尚身后，偏过头去低声说：“这三分钟其实是让选手可以了解这场地图上自己这边会有什么地图机制。这时候地图中间有道看不见、穿不过去的空气墙，还会隔绝双方的任何交流，就是面对面贴着站也看不见对方。我们只能了解自身这边的情况，通常每一边都会有三处地图机制，分别起到加快对战进程、增强己方装备和干扰敌方行动的作用。”
“…对应那些职责分工。我能猜到。你去做你该做的吧。让我……静一下……我要想清楚……我要怎么发挥我的作用。”
曹波莉也不再多说，挑了一把武器后也到装备间快速整备去了。不到半分钟时间，马尚余光看到，她和牧野边交谈边快步走出了基地。
…要行动起来。他双手随着想法在货架上盲目拨拉，把一件件无人机零配件或是迷你手枪拿到眼前，连忙又扫开。一些被用力扫开的枪械甩到了地上，基地大厅内响起一片塔拉塔拉的噪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我到底能做什么？马尚这个人能做什么？马尚凭什么在这个舞台上起舞？
可恶！
可恶！！
可恶！！！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没了，我之前是想怎么做来着，我好像考虑过，但是……
脑内的质疑与驳斥形成怒意的涡流，把马尚越噬越深。他越是意识到自己不该浪费时间，要集中注意力，就越为这涡流添上一道直拍他脑袋的怒涛。
…要不切断痛觉？可是切断痛觉后，总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那切换过来就毫无意义了。不到要用脑机接口的时候，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去切换的…
…脑机界面接口？
马尚把眼前堆积的枪械和零件又统统扫了一遍，才发现具备这种接口的零件在加工台旁边到处都是。
青色货架上面的是侦察或工程用途的东西？不对，牧野他们也是刚接触到争霸赛仅仅两三周而已，实际上对于争霸赛的经验和研究并不完善。
“这是…控制中枢！”马尚甚至把自己的发现说出了声。
他又看了看绿色的货架，不知为何，此刻他眼前出现了裴哲基那巨岩般的身躯。只有那样深度改造的躯体，才能不借助动力甲的情况下使用这种庞大的重型武器。
又一个想法跃入他脑中：绿色是设计给改造义体人用的武器，而青色很可能原本是设计给高智能度机器人使用的武器。
结果，我还是要切换回原来真正的自己。在那一天以后，像机器一样冷酷，又比机器更为残暴的…自己。
马尚在货架角落摸索到一条纤维缠绕的硬扁线，这是神经驱动界面通用通讯光缆，脑机界面也正是通过这光缆传输庞大的实时驱动数据与传感数据到控制中枢上。
原本，这种基于脑神经科学的自洽式预编译驱动模式，能与后来出现的脑机界面相兼容，并进一步发展成近十年都没有什么大突破、徘徊不前的潜入网络，是资本炒作概念成分更多，实属偶然。
这半个世纪前的通讯协议设计，是设计给人工智能驱动和混合式驱动机器人使用的。
人类很难利用这种潜入网络，如果太过直接与粗浅，人类器官以外的传感信息和反馈信息，人脑难以承受和处理，并有着为数不少的后遗症，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幻痛。
而如果在上面构建多几层知觉转化和预处理，信息的精度和准度就会大幅下降，达不到原来所需求的效果。还不如直接交给人工智能或者自动化程序去处理更好。
工业上的用途萎靡，就连民用娱乐，诸如vr游戏一类的事情，潜入网络也发挥得并不出色。现在只有需要长期待在办公室做工作处理的人，以及少数尝鲜者，会在自己后颈处植入这种脑机界面接口，和潜入网络打交道。
马尚两者都不是。早在他植入脑机界面接口，第一次搞清真正的自己，真的能驾驭潜入网络，并且因此找到路悠立项开发卡蒂甘以前，他就隐约有预感，自己可以做到。
七年前，新滨市科大附小，六年级c班教室，刚升入六年级一个月的马尚原本不会离开自习课的教室。
教室内，二十四个座位在近日光显色性、连续直流面发光源的大量灯泡下，程亮无比。教室外飘满阴云的黯淡午后，原本该让人昏沉欲睡，却一点也没影响班级里的学生。
刚转学过来上了半个学期课的陆乐水除外。他有多无聊，弹到马尚脖子上的电子纸就让马尚有多痛。
马尚捡起被揉成一团，已经有些损坏的电子纸，转过身去看着他的后桌，看见一个胖子笑得人仰马翻，快把那肥屁股摔到地上去了。
这时的马尚打死也不可能会相信，眼前这快看不见脖子的矮肥仔，日后不但身体锻炼得和自己体脂含量有一比，甚至还会高自己半个头。
陆乐水说话声音不小，惹得旁边戴着耳机看纪录片视频的同学都瞪了他一眼。
他说：“瞧你这表情！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木头呢！喂，你平时装什么酷啊。”
马尚有些气，收拾了收拾自己表情：“我没装，我就这样。你知不知道这一片纸要四五百块钱呢，你把它搞烂了你个傻瓜。”
陆乐水接过马尚递回来的纸，脸上将信将疑：“是不是啊。嗨，大不了费点点零花钱，我一个月能买它十张。诶，我们逛到d区那边看看？那边神神秘秘的。”
“这自习课呢，逛个屁啊。”
马尚用嚣张一些的话掩盖自己的震惊：虽然知道这小子似乎挺富，没想到这么富。自己一个月早午餐、交通费、课内外数字教材授权使用费合在一起，总计才从家里拿一千五百块钱，几乎只有一丝剩余。
自己要是日常测验和月度评价得分高一些，才能额外拿到五百块钱充当零花。这合着对方零花有自己十倍呢。
“我从我爸那里听了，实际头上这些摄像头根本没在录像。”陆乐水双肘压在桌上，一脸了不起地朝马尚看来。
陆乐水父母听说都是什么官员，还是做得挺牛逼的官。老师都对陆乐水客气几分。这也给陆乐水不时胡说八道吹牛增添了巨额资本。
当然，马尚怀疑他也并不是故意吹牛，只是他没懂他父母究竟在讲什么。
“听你乱讲，我看地理杂志了，别烦我。再不看都要过期了。”
马尚扭回头去，却被陆乐水无情一拍。
马尚烦极了陆乐水，甚至说很讨厌这种家伙。陆乐水不但爱成为焦点，时不时压人一头自来熟，甚至还伸手去掐女生的小脸蛋，真是个臭不要脸的恶心虫。
他前桌就和陆乐水打过一架虽然事后来看只不过互相推攘后抡了两下拳头而已，算不上打架因此前桌和马尚换了个位，轮到他来遭这个罪了。
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马尚告诉自己。他扭过头去：“你到底想怎样。”
“走啊。去逛逛啊，无聊死了你们这的课。不放学搞什么自习。你信我，头上这些摄像头在我们自习课的时候管不了我们。这是那个什么什么法案决定的。再说，你不想去看看d区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所谓的d区，其实是指他们这个巴掌大的小学的d区教学楼东侧的两栋八层小楼。老师和他们说过，那是给部分老师以及附近新滨市科技大学老师用来做科研的实验楼。但由于去d区那条路远离学生上下学以及平时教学部分的区域，又偶然能看到披着白大褂的人出入其中，这便给这些小学生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倒听说有人鬼扯那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科学实验。你也信那些鬼话不成？”马尚有些犹豫，但是毫不迟疑地先驳斥一番。
“怎么不可能？不然有什么实验不放在实验所做，不放在大学做，放到小学这里来做。这就是让人意料不到啊。”陆乐水一番脑补后得到结论，“你不走我就自己去。”
“要是被人抓住我们翘了课，你以后要拿你零花钱的一半来赔我。”马尚说。
陆乐水这下却真的为难了，长大的嘴一下挤出了三层下巴，但他倒也果断，毅然决然答应了。
他站起身来：“班长，我和马尚喝太多水，急得不行了。”
担任班长的女孩有些生气：“都说了不准结队去洗手间，喂、喂！”
马尚已经跟上了灵活的小胖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着陆乐水，真的一路摸进了那两座看起来额外神秘的教学楼。
他们在摸不清头脑的走廊里瞎逛了好一会，才终于看到有一扇门上面挂着“脑机界面实验室”的牌子。
门兀然开了，马尚连忙和陆乐水藏进了他们身旁的贴墙立柱转角后。
阵阵脚步声夹在说话声传来。
马尚觉得自己血液要倒流到脑袋上，挤着倒竖起来的头发飞出体外去。这转角实际上无遮无挡，只要那些人往这方向走，他们俩就死定了！
声音在走廊回响，似走近似走远，一时分不清。近了一点、又远了一点、近了一点、又远了一点，那走廊上的影子正向他们伸来。
过了足足十秒，他们才真的确定那些人是在往反方向走。陆乐水大胆地探出头去，马尚也不甘示弱，猫弯下腰，从有些汗臭地陆乐水腰间朝外探头看。
那五六人，有些穿着白大褂，有些没穿。走到了走廊另一处转角，一下走开不见了。
他们刚把提起的心放下，却见那电磁门正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往回合上，已经关上大半了。
“走！”低声发出指令的却是马尚，他带头大迈步冲进了实验室里。
马尚潜入网络的首次体验，就在那里静待着他到来。
第二十八章 潜入网络
“…安全性是毋庸置疑了，可这离实用也差太远了。”
马尚刚一踏入门内，就听到房间深处传来说话声。吓得他和陆乐水一大跳，原来实验室里的人还没走完。
喀哒。
身后的电磁门牢牢合上，原本这些门合并开启并不会发出声音，只是故意做了一些弹簧扣片一类的小装置，弄出点声响来，给人一种确定感。
马尚心都提到嗓门来了，他忙打探四周。
只见略比教室小的房间由于层高一般，又星罗密布堆放了大量离顶不过二三十公分的器材，显得十分狭隘和逼仄。也拜这些器材所赐，他发现了一处好地方，连忙带陆乐水再一次蹑手蹑脚躲了起来。
此处并不是角落，不算个藏身的好地方，只是被两个机柜相交掩护，若单是从实验室深处的几个隔间直接出去到外面，倒也不会发现有两小孩躲在这里。
马尚慌了神，毫无意义地举起一个指头示意陆乐水噤声。那小胖子显然比马尚更慌，也不怪马尚说废话，只是一个劲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深处的对话还在继续，他们虽没想偷听，可是一时动弹不得，除了就这样愣愣听着，也不知怎样是好。
先前说话的是一名女子，此时回话的也是一名女子：“就是啊。唉，我们这课题算是黄咯。”
“还是有很多成果的嘛，把目前的东西整理一下，弄去做脑机芯片的项目也不是不行。”
“你说植到脑子附近的那种仿生器官？谁会弄那种玩意啊。头盔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好吗。而且就用这头盔，初步测出来也只有70%的人能用，用植入物当脑机界面，可能有一半人都用不了，这怎么卖？和一些客户说，对不起，您不适合用我们产品的呢。这样？”
“要是这时候魔法使苏荔还在就好了…啊不看了不看了，下午茶估计只剩一份了，不像你，我可饿得要命！”
“你在骂谁没动脑呢，别想抢我那份！”
她们话音还没落下，又听见门猛然被拉开的呼呼风声，马尚隔着机柜的缝隙，看到那两名女子踏着低跟靴子，迅速摆脱了上一秒还在的怨气，边嬉闹边快步冲出了实验室。
马尚他大气也不敢出，怕还有什么人待在隔间内部。陆乐水倒是直接呼了一大口气，走出了机柜间。
“难道，女生长大了也还是和小学生差不多的样子？”陆乐水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失落，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看上去，这实验室里的人似乎都跑去吃下午茶去了。马尚也跟着走了出来：“那你以为是什么样子…你在做什么？”
陆乐水一屁股坐进了实验室大厅中央的躺椅上，躺椅的头部摆着一个大大的头盔，有点儿像是某种vr设备的原型机。马尚猜其他设备都是用来分析这头盔的数据。可也说不准，大部分设备都连到了机柜去了，只有少数设备与头盔直接相连。
“诶，我听说两个世纪前，就有人想象能直接用一种玩意直接把脑子接进电脑里，一百年前的人都以为那种虚拟现实技术能实现，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这不会就是那种东西吧，戴上去后能进到虚拟空间里游玩什么的。”
陆乐水直接把头盔扣在了自己头上，两三下把头盔上的各种接点都贴上了自己皮肤。
“你就不怕这些设备设置没调好，一下把你脑子烤熟了？”马尚提醒吊胆地看着，“你为什么觉得这东西和vr有关，就凭样子？”
“哎哟，你去看看哪里能打开开关。怎么什么都要反对一下，你也太没意思了。我是听我妈在说这个，似乎她工作的地方最近在研究这个。不过我妈和我爸都不是搞什么科学和技术的，这可有点怪。”
陆乐水自顾自在那沉思起来，马尚老早就发现了这套系统的控制台这一大堆设备里面，带着显示器的不超过五个，其中三个就在躺椅旁的移动台子上。一台电脑和一台平板关着机，仅剩一台电脑屏幕仍亮着，上面的图形界面虽然较马尚平时看到的各种教学平台、社交网络、电商、视频站等界面要粗糙许多，十分一目了然和简洁易懂。
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陆乐水的鲁莽给马尚鼓起了不少勇气，驱散了他的不少担忧。
马尚想到爱听音乐的老爸，在家里整了一套还带着物理旋钮的音响系统。反复提醒马尚，在不使用或关闭音响系统电源的时候，最好先把音量或功放控制的旋钮旋到最小。想必在实验室里，如果也存在着功率调节的部分，总会限制输出保障，这时候可能已经调小到无法启动。
现在马尚心里反倒在想，要是这玩意能让陆乐水头疼会儿，给他一个教训更好。
他触动着屏幕，一路留意着有没有操心的部分，一路点了一去。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调节的部分，马尚大部分看不懂，但总有种没有危险的感觉，他便启动了系统。
“唔、哦！？”陆乐水立刻在躺椅上抽搐了一下，“…唔、嗯…？”
屏幕很快弹出了提示：
对象调谐失败。可能是对象生理调谐适应性过低，或者是参数设置过于严格。日志已记录。错误码d71e5。
“…帮、帮我关一下。”陆乐水几度想抬起垂在一旁的双手，却抬不起来。马尚见状，在控制台关闭系统，大步走到陆乐水身旁，帮忙扯下了皮肤上的贴片接点。
陆乐水摘下头盔，脸上的表情十分迷茫：“这是什么啊。”
“我又没看到。你形容一下？”
“就是…”陆乐水皱起眉头想了想，“形容不了，你来戴嘛。我帮你启动。”
“我们走吧，工作人员搞不好要回来了。”马尚倒没什么兴致。
“这才多久。再说花不了几秒，你赶快戴上。”陆乐水把马尚往躺椅上一推，兴致反倒起来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再争论可能更浪费时间，戴上去似乎也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和痛苦，马尚也就快速躺下，给自己戴起头盔，只说了一句：“你看我不对劲就快点关掉。”
“你怕什么”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陆乐水话语的尾声忽而极端拉长，和室内的景物一起无限后退远去。
这家伙，还没等我躺好闭上眼睛就启动了！马尚气个半死，刚想开口骂他两句，却惊愕地发现，自己不但像陆乐水一样抬不起手、控制不了身体，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即将在远方消失的景物已成一点，被不听使唤盖下的眼皮遮住。整个世界兀然成为一片黑暗。
在我身上出事了？不会吧！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近似立方体的不规则体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并在视野内迅速放大。他瞬间有这玩意在砸向自己，或者说，自己在向着这巨大的立方体坠落过去的感觉。
还在放大！？立方体上面的起伏和奇奇怪怪的纹路变得越来越清晰，然后又从视野四边拉远了去。恐慌像是巨蟒，那湿稠冰冷的躯身正环绕着脖子爬行卷起，并在逐渐收缩压来，马尚觉得自己气都喘不上来了，而那蛇还在自己脑后狠狠咬了下去。
突然，一切已经展开完毕，停顿在了他眼前。马尚很想把闷在自己胸口的一口气全部哈出，却也做不到。他想，从太空坠到地面应该都没有这么恐怖！
眼前的东西…确实很难形容。待马尚稍微缓了一点后，他不由赞同陆乐水的说法。
他曾看过一些游戏或画作里，有一种彻底改造了星球表面的概念行星。从外面看去，行星原来的地貌根本连一点都看不到，只剩下巨量的金属外壳和结构体，重塑了整个星球在太空中看上去的模样。
现在展开在他“眼前”的“景色”，倒和那模样有点点形似，大量线条似乎在叙述某种具备功能的结构，却很难说是一种建筑模样的构造体，既像是贴附在巨大的不规则体的表层，又像是浮在其表层的空气中。那不规则体“近看”，好像又不像完全具备形体，更像是一种区别于黑暗的白色图层，马尚伸手就可穿透。
…伸手？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在这片空间中移动了，但自己却连身体都没有，颇有仅凭自己意念就能移动的感觉，又有自己似乎正在操作一种透明躯体的感觉，十分陈杂混乱。
不知不觉间，他拉/靠近了眼前变化最剧烈的一小团不断自我重组的球体。马尚没能搞清这球体毫无规则地乱动些什么，可不知从哪理解到了那球体向他传递的信息。
这个小东西…在询问我是否是某种经过它的…东西？
马尚看着它向自己伸出的“爪子”，竟凭空构建了自己在此处的一小部分躯体一只能和对方相握的“爪子”。
然后，他被对方拉向那片纯白，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撞上纯白的墙壁，而是生生融透了进去。
眼前的盛景让他更为震撼
难以计数、颜色各异的方体与圆体正在空间里流动，凭空构建了一条条流动的管道，打着弯向另一处出发。有些节点正在吞吐这些小东西，也别其中一部分拒之门外。而被拒绝的部分，和后面陆续接到它身上的东西逐渐融合变成另一种形体的动物一样的东西，那节点也化出了一部分形体，两只小东西开始进行了指手画脚的交流。
马尚任由这一片空间的一切带着他飞舞、旋转、进入形态各异的空间、看见更多难以理解的形体。他竟然有些享受这炫目的旅程。
但是他很快发现或者说是，感觉到他原本有一种预设的路线，似乎是实验原本设定的目的地。这路线更加畅通无阻，他便随心所欲地一冲到底。
突然，现实重新进入眼底。马尚竟然跌入了自己教室！
他猛地一惊，忍不住要喊出来，却又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坠落感褪去，他发现自己悬在教室半空，视点尤为奇怪，好像自己紧紧卡进了天花板一样。天啊，马尚虽然真不是装冷酷的样子，但也有一些想给同学们留下一副理性派、可靠的印象，这下丑不是出大了？
等等…怎么所有人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在课间时间嬉戏打闹，对这异常丝毫没有感觉。
马尚疑窦刚升起，就看到有四个男生围到了陆乐水桌子旁。
最矮的那个男生说：“手机那边藏好了。这小子却不见了，不会和马尚早退跑了吧？这咋办。”
他对面是班上最为高大壮实的男生，不过由于驼背站姿和圆短寸头，会让人觉得他没马尚高。这男生说：“ma的，那我们直接整他？看看他抽屉。”
一直在旁边摸着自己下巴的家伙不耐烦了：“你傻啊，番薯仔是在操场角落搞定的事，没摄像头。这里都是摄像头，这不是作死吗。我们直接去和老师说吧。”
最矮的男生有些害怕：“要是搞不好我被发现了。被老师弄死的只有我一个，你们说得倒好。”
“怎么可能发现！反正先整他一顿，过两天你把浩然他手机找个操场角落一扔，我们再到处说是陆乐水偷偷扔回去的，不就得了。走走走。看他还怎么牛逼。”
这四个男生一商量定，就前呼后拥出了教室。
马尚迅速掌握了状况：他现在正在通过教室摄像头在看着班上的情况，有人现在要去整陆乐水了！
他立刻退出了潜入网络，熟练地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陆乐水！”
现实世界让马尚有些晕头转向，他挣扎着扒下头盔，发现和他一起偷偷潜入这里的共犯正惦着脚尖，贴着隔间玻璃往里面窥视。
“嘿，你睡得真香！这玩意直接把你弄睡着了？”陆乐水一副心满意足的蠢笑，“那我们走吧。”
“你快回去！”马尚匆忙说，“你上次和李浩然吵架，有人偷了他手机，要栽赃给你找老师告状去了。”
陆乐水笑得更开心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这梦怎么还带剧情的卧槽。”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现在立刻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陆乐水细细看了看马尚的表情，笑容消失了：“你…没在开玩笑？那…我先回去看看，待会给你电话。你那个…呃，也快点回来。别是整入魔了…”
马尚把陆乐水赶回去，对着控制台翻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了定时启动任务的设置。他调到了二十秒后的时间。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东西…能让我帮到陆乐水！
马尚躺回了躺椅，给自己套上了头盔，再一次闭上眼睛。
第二十九章 记得
直到后来，马尚才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正隔着四层知觉滤网，从脑机界面上接触到潜入网络。
每一层知觉滤网都对潜入网络传来的数据做了大量简化预处理和抽象转化，数据量也减少了超过85%。这不但使得头盔得以可能将庞大实时数据传输到人脑中，亦使得一般人的大脑能够理解相对现实世界太过于抽象和多维展现的潜入网络。
年仅十一岁的马尚，此时只直觉般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可以借助这头盔，进入到网络世界之中。
他发现自己学会了如何在网络空间四处逛荡，从头盔这段的设施串过层层关卡，略开或避过对方的质疑，一直前往到他想要抵达的地方。他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去向一种长得像是巨型海胆一样的玩意询问路径，怎样通向他没能理解的目的地。
问题每每在脑海中生成的瞬间，行为就随着做出，解答亦在这片奇妙宽广的空间中随着而来。
就像此刻，马尚抱着一个想法，他想通过网络空间，去定位到李浩然的手机。他当然不晓得到底从何入手，但手机带着定位寻回服务马尚总是知道的，李浩然的手机牌子是紫米马尚也是知道的那么能不能到紫米服务器里找到李浩然的手机呢？
别说具体要如何操作，连概念都模糊不清的马尚，就像是在茫茫的黑暗中点燃一束火光，颗粒状的资讯像是趋向火光的飞虫一样，铺天盖地向他扑来。多余的资讯虽然让马尚有些脑壳疼和疲倦，但正确的资讯也不知不觉中被他所掌握，这种无需他阅读或听见就能调取信息的体验让他很是惊奇。
在将来的某日，他才寻找到相关资料，脑机界面与大脑有所协调，有部分可能被需求的数据并非被他所记忆，而是是寄存设备高速缓存当中。
虽说惊奇，他现在可没有任何心思去泛起好奇心，只是全身心灌注在一次次资讯的获取和运用。不多时，他已“启程”，朝着紫米的路径管道纵身前去。
紫米门口的节点外，守着的东西远非先前看到的小猫小狗模样的数据块可比，这塞不进教室的庞大怪物像是块会活动的巨龟，它探身到马尚身前，伸出了一只巨爪。
糟了，小猫小狗一样的小爪子他还莫名其妙能做出来，这种大小的东西可编不出来。马尚心里一凉，看了看那些直接从龟背上滑过的数据粒们，自己能不能伪装成那样子呢。他扭身就想走开，没想到那巨龟却伸出了另一只巨爪，拦住他的退路。
这怎么办…马尚拿不定主意，犹豫着伸出和仿照巨爪模样做出的小龟爪。
咻得一下，巨龟骤然退去，连同整个网络世界从马尚眼前拉开。
实验室和两名女子倒入马尚眼内。
头盔被她们关了！马尚蹦下躺椅，双手紧紧抓住了被拿开的头盔。
“你、你做什么呢！？”那摘下马尚头盔的女子原本脸上还带有一些不安和担忧，被马尚吓了一跳后就只剩了生气的神色，眼睛瞪得像是弹子汽水里的弹子玻璃球。
“我还有用呢！”马尚急得不行，却不知道怎么说，“就给我再用一下！”
另一名女子一头的鲜橙头发，对马尚很是好奇：“你这小家伙怎么还理直气壮的？你从哪里钻进来的？这个延时开启是你弄的？”
拿着头盔的女子大幅挑染了绿发，她没好气地直起了身，把头盔高举到马尚够不着的高度，她转向橙发女子：“这不会是谁的孩子吧。中午说了今天提前解放下班，估计谁叫孩子过来了。”
“我看不像啊，他们吃完水果早跑没影了……”
眼看她们有一句没一句闲聊，马尚急得额头上的汗都滑进了眼睛他才留意到自己满身是汗，头发都被汗浸湿了。
他喊道：“求求你们借我用一下那个！我要给我朋友找手机。”
橙发女子像是恍然大悟：“你朋友手机丢了，你想用这个来攻击紫米服务器，找到定位？真是个小可爱，你去得可是人家网站服务器，这些数据可不在那。再说你不用这么做，直接上紫米官网，登陆账号就可以用定位服务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呀，怎么进到这里来了？是科大附小几年几班的呀？”
“那傻瓜设得密码太简单了，估计早被人改了。”马尚抹去眼内的汗，他可真有点想哭出来了。
“唔，那样只要去运营商营业点申办挂失电子电话卡，有了电话卡，寻回他账号就好了。放心吧，他的手机丢不了两天，今天可能有点晚了，最多拖到明后天这事就可以解决。”
拿着头盔的女子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在害这孩子吗。你这孩子，过来听我说。”
她压下嘴角，死死瞪向马尚：“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呢？实验室虽然不是什么机密重地，也和很多地方一样禁止无关闲杂人员进入，这一点你现在明白没有？还未经人员许可，擅动你根本不懂的仪器器材，你不担心害死你自己，难道也不担心害死别人？要有一些同理心为别人想想呀！……”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偷偷进来，还用这些…这些东西。”眼看说教无穷无尽展开，马尚忙不迭认罪，“可我就需要用这个头盔，帮一下我同学，今天就要。”
“这孩子，都不听人说话的，哎哟，真是气死。就不该放着他用这么久！”挑染绿发的女子把怨气抛到了橙发女子那边，“我们都没有资格乱让非实验目标进行实验，这孩子还觉得自己就该能随便用这玩意呢。”
那橙发女子不得不接着她同伴的话说下去，不过语气缓和多了：“这位小朋友，你听到了吗？很谢谢你提供了差不多一小时的宝贵实验数据，我们其实是不能给你用这设备的哦。虽然姐姐觉得很可惜，但想破格让你成为特殊研究对象都不能呢，你离合格志愿者年龄差太多了。就算真的偷偷让你继续实验，我们也不能看着你去攻击网站呀，这可是违法行为。”
她朝马尚吐了吐舌头，可后者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景色收到脑内。马尚脑里只有一个词。
一小时？
他在裤子上抹干手汗，把裤袋里的儿童用小屏手机掏出，发现每隔五分钟就来了一趟陆乐水的电话，一共五通未接来电。
马尚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门口按开门，一股脑往教室冲了回去。
还抓着头盔的女子又被他唬了一下，紧紧抱住了头盔，还以为马尚要冲过来夺，却看到这小孩子直接跑开。
“诶…你这…不准再来捣乱了，听到没有！”她也不顾马尚听不听得见，在他身后不忘补充一句。
跑出实验楼，马尚看见操场已是一片下午放学后的欢腾。
为了保障新滨科大附小的学生们能够汲取一定量的课外知识，它较其他小学，原定的放学时间下午三时，又另添了两节自习课，供学生们自修学校免费或廉价提供的学习资源。
自习课的设置也是为了培养马尚他们的自学能力。可他们毕竟是玩心正重的年纪，自习课也好、课外学习小组也好，都不如操场上的追逐欢闹吸引他们。
他回到教室，看见c班教室远较a、b班教室更为冷清，教室内只留下了陆乐水一个人。原本放学后还是有零零散散三两学生外加两名值日生留下一会，此时却全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嘿，哥们，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的天，你这一身汗！”陆乐水看到马尚，连忙朝他挥手。
马尚发现陆乐水的心情并没有很糟糕，他有点糊涂了：“咦？禹豪他们没去找老师吗。”
“郑禹豪那几个狗币找了啊。最后一节课就在闹这件事呢。老师召集班级会议，问我到底有没有故意弄丢李浩然手机，我就说是郑禹豪他们做的。僵持了好久，狗币们还在那里说个不停，什么我就在李浩然书包旁边啦，吵完架偷手机被他们看到啦，还真敢说。”
“那，老师怎么说呢。”
“还不是多亏哥们你，你说是告状的人栽赃的，我就一口咬定是郑禹豪他们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人做的。我对老师说，可以搜一搜身，搜一搜我们桌柜、寄存柜，给我们家长打电话，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李浩然那个紫米手机。他们一下就慌啦，说了一堆废话后被老师抓去办公室了，这会儿在给他们家长联系吧。”
“看来是被你猜中，”马尚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浑身汗津津难受的很，走回自己位子上找纸巾，“我还担心他们藏的位置很好，想着去找到那手机的定位呢。你要是没蒙中，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让他们查呗，对，干脆叫警察，我就不信还能冤枉到我头上。”
“警察才不管这档子事呢。”马尚不是很确定，但口气却像是那么回事。
“你还能用那头盔去查定位？那头盔我戴上去后感觉和看万花筒差不多，头都晕了。”
“对不起，我没查到…”马尚有些沮丧，擦着汗的手都慢了下来，“我在里面对时间的感觉挺怪的，没想到一下就过了那么久时间，还没查出来，那两个实验室上班的阿姨就回来了，她们没让我继续用。”
“说什么呢，能发现那几个人在搞我已经很牛币了，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做的。事情交给大人们处理啦，他们也不是傻的。我才觉得对不起咧，我之前还和别人说你是爱装币的木头呢。你这家伙还挺够意思的哈。”
那时，十一岁的马尚没有说出口，但也暗暗赞成陆乐水的说法。即便没有他的提示，事情原本也不会发生太多变化。老师会慢慢理清事情的细节，对可疑的说法报以怀疑，并且最终一定会联系他们的家长，让家长参与到调查当中。
毕竟事情涉及偷窃和涉嫌可能毁坏别人的财物，对郑禹豪那方来说，更涉及到栽赃陷祸这种低劣手段，在家长的严肃对待下，小小的真相想必会很快水落石出。
倒是马尚不去依靠社会的组织和运作方式，试图自己去解决事情、包揽一切的想法，让他自己也模模糊糊感到奇怪。他心中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耻笑。
然而，就在两年后，让他扭转一百八十度态度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怎样的一天？那是在哪一天？马尚见到的两名警官长什么样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记得很清楚，却在脑海中寻找不到任何一点细节。
只有零星的碎片，残留在那里
突然失联数日的父母迟迟未归，越发不安的马尚兄妹，突然发现自家进来了两名陌生人，在客厅里说着话。
“……到受害人家庭上门，不好受吧。”
“……说是意外，也太牵强了……他们长大不得恨死我们？”
“……再不自然，也要讲科学调查和证据……压力也大，案件材料已经转交给……只能是按意外结案了。”
“……喊了两声没人应，难道不在家，我去房间里看看。”
破碎的记忆残片留声着破碎的对话。他记得，随后这两名警官向他和马惜遥报上了身份，并向他们宣布了一个事实。
他们的父母在驶车从郊区大超市返回路上，于一场极不正常的事故中意外丧生。根据新滨市几乎是实验性质的民法附加规章条例，他们的监护权会短暂转移给自治服务框架，亦即新滨市的自动化市政系统。接下来该系统将会接管对马尚他们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
但终究这种做法在不少人看来过于奇葩和“不人道”，这两名警官和马尚他们说到，将会有一个临时小组持续负责这件事情，给马尚半年时间，是确定接受自治服务框架的“抚养”，还是提出异议。如果他提出异议，小组成员将会启动一项程序，联系马尚的联合体治域域外亲人，将他们移交到这些亲人手上。
“……我不走……我爸妈真的是发生了意外吗？”
可能就在那一天，也可能是过了好一段时间，马尚向这两名警官提问过。这两名警官似乎说了什么，又像是没有说。
他只记得，最后他们把资料副本和官方结论搬给马尚看，并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按意外事故结案，不会再进行调查。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自己都说这案件疑点重重，车祸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样子！”马尚实在无法忍受，站起身冲他们大喊。
“……你要相信调查结果！你以为这些调查花了我们同仁多少心血去论证！？”有个警官也被一直不屈不挠的马尚惹火了，把马尚按回沙发，可他也一脸无奈，“……事情已经结案了，没有办法了。你要接受这个结果。”
真是没有办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马尚也这么告诉自己？
去相信这个庞大机器的齿轮与链条运作得出的结论，去顺应这个世界加于所有人身上既定般的命运，去按照社会的规则与定义过好自己的生活。
只是，即便是这一个自己，内心角落的灰烬里，余火仍在死灰复燃。迫使他去成立且听风吟，迫使他去参与到学研都市自治治理当中，迫使他去装上脑机界面接口。
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身在此处？
是为了调查父母过于蹊跷的死亡？是为了给自己和妹妹不幸的人生一个交代？是为了向扭转了自己人生轨迹的变异能力发出自己的吼声？
不，是为了更本质的事情他无法容忍自己任由世界吞噬，像个待宰的羔羊毫不抗争逆来顺受！
“…这些答案，‘我’明明都记得。”
马尚冷冷地自言自语，将那光缆接入自己。
第三十章 小小的
风沙阵阵扬起，荒原上的一切朦胧不清，就连小小的丘陵间的距离都难以把握。唯废弃输电站塔的身影遥望可见，犹如无惧沙尘的风之旅人。
它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在探寻着什么呢。
梳着高丸子的粉发女子，在半百米的塔顶端坐，她双手前伸，正在歌唱。轻声哼唱的歌谣淹没在风声里，投向远方的眼神模糊无定，似在因旅人的问题而茫然。
“马尚还没出来。”一句不带反问语气的反问替换了曹波莉的歌声。
“如果他愿意就这么放弃，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牧野雅人单手抓着垂于地面的钢铁，整个身体侧悬在空中，“他身上的疑点很多，我可一个都不感兴趣。你可以解开沙尘暴了，曹波莉。”
曹波莉像是为了在唱歌时抒发情感的姿势收起了，连同这漫天的狂风。沙尘骤息，在高塔脚下，三名顶着风沙步履维艰的人现了身。
沙尘暴褪去，子弹雨倾来。
这三人刚有些迷糊地抬头看向高塔，猛烈的火舌已在眼前吐出。急骤狂暴的破空枪响，相较弹雨本身显得有气无力，在砸向三人后才抵达他们的耳里。
“把他们弄出来。”牧野把自己拉回塔上，迅速换掉弹匣，又重新把自己半悬在空中。
他看见那些子弹在抵达那三人身上前，就凭空被拦截格开，似乎打在一层透明的能量护盾上。随即地面的石砾拔地而起，在那三人身前形成了斜面小丘，他们被挡在了丘下。
有个能做出屏障拦截这种动能的子弹，有个能用这种速度改变高密度的岩块地形，强度倒也不低。牧野在心里淡淡给对方一些称赞。不过在曹波莉能改变将近五百万立方米空气密度的【高低压差】面前，绝大部分正面作战的意图都会被迅速瓦解。
对面这三个，如果不能在这一刻立刻反击，也会被卷到半空中，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窘境，在绝望中看着比赛就这样结束吧。
在曹波莉施加能力的那一刻，原本不怎么能留意到的在空间中略略飞扬的沙尘，一下停滞下来，显得分外清晰。就连天上逐渐形成涡流也变得有些可辨，斜丘附近的沙砾被负压和四周赶来的空气开始拉升绕旋。
天上地下各自两股涡流眼看就要对接起来，形成庞大的暴旋风随着它的上下压差能量增大，负压、低压的范围扩张，里层旋转的气旋看起来似乎就会变小、变快，然后就会变成更为骇人的龙卷。
可根本不用到那时候，这几个人就会被生生从地面被拖出到空中。还不打算离开那个小丘吗，牧野的视线通过acog光学瞄准镜装置，紧盯着那三人躲藏的地方。
刹那间，石崩地裂！
在牧野眼内，脚下地面一瞬间内，变得模糊不清，他手脚已在无意识中同时向上施力，将他沿着电塔外壁风驰电掣地送下。
他由经验聚合而成的潜意识反应没有错那斜面岩块被巨大的冲击力掀起，大部分化作了齑粉，难以目视的冲击源直奔塔顶，这股比自行火炮更为强大的力量反作用于地面，轰得地面瞬间模糊，紧接着沙砾飞扬，又被些许余波向外带开。
牧野刚把自己全力掷下不到二十米，输电高塔上半部分已被轰烂，毁灭的冲击袭来，重重砸在他身体侧后处。他几乎费劲了腰腹间的全部核心力量支撑，才勉强维持住了空中姿态，坠地时翻了十来滚，得以仓皇起身。
要是一个不慎，光这股冲击就能把他像一件破玩具一样摔碎到地上。
第三个人能发射这种威力的炮啊，这可有点水平。牧野雅人余光瞄了瞄被毁于一旦的电塔，塔上钢筋断开的部分仍是一片炽红。他开始以那损毁的斜面小丘为圆心，边绕着弧圈边开始向内接近跑动。
但是风暴没有完全散去，看来曹波莉没有受到直接攻击这炮击严重欠缺准度，完全是盲射。
牧野边绕行贴近边想，大炮、改变地形、护盾，搞不好对方是基于远程炮火轰袭的团队构建。改变地形的人形成炮架和膛线，提高精度和有效距离，生成护盾的人遏制反作用力保护他们自身不会被这火炮轰碎。
那可真是不巧。这一把对局，双方的前锋斥候资源点相距不过数十米，且都在已废弃的破旧输电塔脚下。牧野当机立断，不去摸索己方的资源点机制，而是直奔数十米外的输电塔，果然此处便是敌人的资源点。
他期望能尽快交手或是占据对方的资源点。
无论前锋斥候资源点具体提供了哪一种机制，往往都会起到提供更广阔的视野、暴露敌人行踪、迫使敌人移动的作用，起效快、重复利用时间短、使用条件和次数限制少。对于自身侦察能力薄弱的队伍而言，是一大利器，而对于自身侦察能力自信的队伍，也可以反过来设置其为第一目标点，防止对方利用。
但地图机制具体会在哪里生成，和三分钟内的地形摸索不完全有关系。就拿前锋斥候资源点来说，它往往会出现在眺望区域、隐蔽观测点、监控间这类地方，却无法在比赛正式开始前确认。
这给牧野先一步踏上对方的资源点取得先机实际上，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双方资源点如此靠近的情况。曹波莉能力如此宽广的起效范围，对方恐怕会以为是赛事自身的气候设置。结果，对方真的就一头扎进了这沙尘暴陷阱之中。
牧野雅人继续欺近对方队伍的所在地，以免他们在曹波莉重新生成风暴前逃窜出去。
咻哒哒哒哒。
子弹突然落到牧野身旁，他忙前扑翻滚，迅速滚进了下一处略略凸出的半人高石丘后。
这些人不逃，还留在原地？牧野已围着对方绕行四分之一圈有多，已在对方侧方，再后已无多少可躲藏的地方。他远先还以为会瞧见对方**裸在平地上后撤的景象，没料到他们竟留在原地，发现了牧野并用消音武器进行攻击。
他侧出头去探看，那三人竟没了人样，活生生变作了三个行为迟缓的石头人。那些枪械武器有一小段已融进石头内，留出抛弹窗和弹匣的位置。
这能力者操作精度也挺厉害，牧野暗叹道，这人用地面的石料形成了包裹住自己与队友大部分身体的护甲，脚步还和地面相连。除非暴风的能量足以把石岩扯裂，否则在那之前就不能对他们起到丧失行动能力的效果了。
如果集中在一点上攻击，这石甲倒不是什么问题。可对方另有还没摸清底细的护盾，护盾起效原理、有效距离、强度、作用时间、作用间隔，一概不明，有点麻烦了。
牧野也不太畏惧寻常的火力，他自己的能力可以应付。可能够出手的机会次数实在不多，一不留神会被直接炮击中，他的能力不足以消去这种攻击带来的伤害。
临时撤退和曹波莉商量应对战术，倒不是没法方法对付这帮人，可是现在他们俩已经暴露行迹不说，这里还是对方的前锋斥候资源点。一旦撤退，他们随时可能会被机制揪出，随即被高精度炮火追着轰炸。
果然还是不能撤退，再不济破解不了对方的能力战术链，给曹波莉多留一些时间也好。“唔，设陷阱把自己坑了吗。曹波莉，听得到吗，不要管我，把你能力开到最大，这些人把自己固定住了。”
还是类似上一局那样，最后靠马尚趁机去拿东西了吗，哼，这小子倒成跑腿的工具人了。不过，曹波莉能力开到最大。先不说会把牧野他以及曹波莉自己也给卷上天，还很有可能会直接把人甩飞出龙卷风外。要么给对方了机会趁机自裁，要么直接摔死对方，给对方再一次复活机会。
一切都还不好说呢。
牧野雅人刚要踏出这小小的掩体，眼角视线内进来一个小小的东西，盘旋到了战场上方。
…一台小四轴无人机？
他不禁一愣，那小子琢磨半天就弄出了这小小的玩意？
像是回应他内心的提问一般，那无人机吐出了小小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