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前
“在这风里飞的无人机？第三个人也冒出来了吗，唉！真是碍事。”
在破损斜丘下的“石头人”抬臂挡了挡子弹，那朝自己断断续续开火的小无人机把他们夹在了自己与敌方一名突击队员之间，眼见那零散的射击在往石甲缝隙射去，他调过身子，朝无人机开了几枪。
无人机灵活地四下偏移，在他每一枪开火的瞬间都改变了前进方向，还边躲避边保持节奏开着火。
“喂，灿荣，把我们裹紧实一点，我们先把左侧那冲过来的家伙处理了。那家伙看起来不好惹。”他喊道。
被叫做灿荣的家伙，也是个周身被石甲紧紧围裹的“石头人”。他话音有些嘲弄：“队长，这差不多是我操作极限了，再覆盖多一些，怕是走路都不好使咯。”
“少废话，你把那小玩意盯好。”先前说话的队长迅速回骂道，“阿委你盾留给前面那男的，走。”
“知道！”另一个石头人先快步迈出了腿，队长紧跟其后。
突突！突突！
两座低速子弹枪口对准了他们开火，又有两台小无人机从他们前进的方向升起。
“别管这些，再来几个都一样。”队长朝他的队友大喊，“灿荣堵他路，我一炮轰了他！”
“又要我挡、又要我堵，可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灿荣走在最后，不再用石甲大面积覆盖自己和俩队友，转而仅在他们脚着地时与地面相连。他同时还在不断改变两侧的地形，把那些石土卷起，像是凝固的海浪一般，挡住了来自侧面和头上的攻击。
队长跟着阿委冲到半人高的矮坡，他左手悬在左胸处，做出准备推攘的预备动作。等那男子被灿荣挡住半秒步伐，他的【超距打击】粗略乱打都能把他击碎。
先干掉这男的，然后让灿荣困住那用风的。他的思路早已确定，行动便毫不迟疑。
可他和阿委却看到，那男的竟然原路奔回，朝来处的矮石壁躲去，背影颇为狼狈。
“在玩哪一出！？”队长吼着，和阿委齐齐开枪射去。
负压渐起，他们又有被空气托起、难以站稳的感觉，只好让灿荣再次用石甲把他们固定住。
“什么玩意啊，他们自己的无人机也飞不稳了。”队长满脑子雾水，但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乱凑的队伍啊他们这是？先把这些苍蝇打了。”
不知不觉间，在绕着他们的无人机已有五六台之多，还有十来台从不同方位出现，此起彼伏飞来的低速子弹们正演奏一场环绕声的交响乐。
但这些子弹对他们的石甲并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嗒嗒嗒地在上面留了点弹坑。反倒无人机们在把精力放在维持飞行姿态上，避免被风刮得坠毁，飞行失去了远先的灵巧，一辆接一辆被打下。
“打掉一些我们去开前面的资源点，看他们能咋办。”队长说到。
此时，在没了上半身的电塔另一侧，牧野雅人出现在了曹波莉的眼中。
“啊…你怎么，过来了。”曹波莉好一会才认出牧野雅人。
她朝着空中斜撑而去的手不稳地晃动，另一只手和双腿一样，瘫放在靠坐在地的身体旁。
“你…落地时候没控制好吗…你用不着坚持的。”牧野快步走到她身前蹲下，扫了一眼曹波莉那破出皮肤的大腿骨。
“还好啦…我切断痛觉了…就是…刚才晕得、厉害。”曹波莉吃力的说着，“…现在好多了…雅人酱、我把那几个人、卷上天了吗？”
“还没有，他们可能要过来了。”雅人说，“现在在和马尚弄出来的一大批无人机在交战呢，估计拦不了他们多久。你不要勉强，交给我就好。”
曹波莉苍白的脸上勉强挤笑：“…我看到雅人酱，就感觉好多啦。”
牧野不再坚持，回过身去重新给枪上好弹。对方三人爬上了电塔所在的平台，隔着输电塔和牧野遥相对望。
为首的那人摆出了一副要推出什么东西过来的姿势，是那个炮击能力吗。牧野边想边举枪对准了对方，对面左右两人也举枪相对。
炮击没有发出，那人的手垂下了以此为信号，牧野以及另外两人瞬间开起了火。
果然，对面不想在这里放炮击。
牧野快速判断，要是一炮轰来，不过是减少了他和曹波莉一次复活生命值。那风暴在他们脑里刻下了难以抗衡的痕迹，这三个人必然要考虑让曹波莉丧失行动能力，而不是草草击杀他们。
他直线朝为首的“石头人”冲刺。这里风暴的影响已经很小，但那残留的两三台无人机，和陆陆续续又再围来的无人机们，让三人继续用石甲保护身躯。
飞来的子弹在牧野皮肤三厘米处急剧减速，随即滑溜溜地从他身上滑开了。他的【稠色流体】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作用，这层披在他身体上极难察觉的透明液体层可不仅仅起到增减摩擦力的作用，在被击中的瞬间还形成了一种内层结构，把子弹大量的动能传导到地面去了。
这些攻击对他来说，就和被小孩子用爆米花扔中差不多。
眼前对方对他用枪械攻击不再警惕，牧野咧起了嘴，再一次朝着中间那人射击。
忽忽忽忽原本哄闹吵杂的枪声顿时变得奇怪。
没等那三人之中的队长对声音感到疑惑，他身上的剧痛更让他感到奇怪。
“…啊？”
队长整个人猛地朝下一顿，身体砸到了本是保护他的石甲上。没来得及变形的石甲托住了他下坠了不到五公分的身体。
这一点磕碰不算什么，可膝盖上的痛觉有很大问题！他觉得自己头上开始渗汗，早在这痛觉刚泛起的瞬间，他条件反射一样断开了痛觉，这是他们三人集训出来的成果。但也因此，他没法检查自己腿上究竟什么情况。
“喂…！”
队长刚开口，想向阿委提问，却只听阿委一声惨叫。他看见，阿委右腿膝盖被枪火生生打烂，鲜红从石甲破裂处溅出。
这男的，故意一直不用他这能破开石甲的攻击手段，想精准瘫痪我们！
队长一下搞清了情况，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高举左手，心里发狠，你想得美！
阿委虽然一瞬没反应过来，没切断痛觉，只是痛得满脸扭曲，但也立刻回到了作战状态。阿委看见队长的手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那左手对准了地面。男子张嘴愕然的表情进到了队长眼中，引起他一阵愉悦。
轰！！
炮击瞬间形成了大爆炸，把那男子远远轰飞。而他们三人虽说并非平安无事，也不太光彩地屁股着地或后背着地，掉到了队长炸出的大坑里，但比起那男子在这次爆炸里受到的伤势，却完全不算什么了。
“哈，这下连这男的都能用石头困住了！”队长大笑道。
他们三人看见，那骁勇冲来的男子爬在坑边缘，颤抖着想把自己撑起，却没有成功，扑回了地面。用能力保护自己的无意识操作，让这人避免了炸成残渣的惨烈下场。但在这里，丧失能力是较直接死亡更悲惨的结局。
这一场对面的战力，必然要损失三分之一了。队长想到。那个操纵风暴的女的就在附近，对付完她。对面只剩那个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玩无人机的东西，胜利就在眼前。
他们尽自己可能，加速拖着断腿爬出坑，来到那男子前面。
风仍在加剧，无人机又重新聚起近十台。真是乱七八糟的组合，且烦人。
“喂，再把这些苍蝇清一下，烦死了，操作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无聊。”队长下令到。
“那么，来点不无聊的吧。”
冷彻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们三人发现，原本该躲起来的对面第三人，却出现在那操纵风暴的女子身旁。
“…卧槽，天使…？”灿荣如此形容眼前出现的人。
第三十二章 选择
这一夜，第二场模拟战以一边倒的压倒性战果落幕。
牧野雅人与马尚、曹波莉组成的临时队伍，将对手的争霸赛虚拟身躯消耗殆尽。马尚拿着夺旗战旗帜物品，走回到己方基地，白泽圣庭系统评判他们为胜利方。
赛事结束后，牧野雅人到大厦七楼的停车库，开出耶利内克amg ge65越野型磁电车，载曹波莉回她住的地方。
暴雨来时骤若于天上披添帷幕，退散亦快似轻轻掀翻幕布。车驶上了磁面路，逐渐悬浮加速，引擎声与胎噪慢慢偃旗息鼓。新滨外环甚少商业区域，万家灯火隐在镀膜玻璃后，地上一片黯淡。星河在云后闪烁，月光倾入车窗。
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各有心事。
曹波莉叹了一声，要是没有这什么赛该有多好。今晚她已没什么心思邀牧野入屋小坐。虽然她知对方断然会拒绝，可此时她只觉连做这种无用功的浪漫氛围都一丝不存。
转眼间，归途已近半。她说：“那孩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牧野雅人打开了自动巡航，但仍没有开自动驾驶来替换他的手动操作。他说：“搞不好是真换了一个人。”
曹波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有精神障碍，多重人格之类的？”
“唔，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牧野略略摆头否定，“你也没有见过吧，能单纯用bci（brain-puter interface，脑机界面）来操作这么多台无人机的人。何况它提供的零件里面连（知觉）滤网都没有，能直接接上潜入网络来使用的人可不多。”
“…有没有可能是熟能生巧，或者是他那个脑机界面是定制的？”
“没可能。”牧野回答非常简洁，“再怎样都不可能单凭经验、技巧、天赋或定制版本的bci来做到这种地步，加在一起都不行。”
“这种地步…”曹波莉复读到，眼前重现了早前一点时间出现在她眼内的景色。
爆炸的时候，马尚站到了她身前。流石飞岩在两旁滚过，正面来的部分似乎全被他给挡下。
她抬头，看见了一双巨大的八翼翅膀，从马尚身后直直展开，有两翼几近触地。
不，那不是翅膀。曹波莉略一定神，看见了那双翼的样貌。
那是嵌满了各种武器、牵拉构件和辅助浮空喷气装置的组合体。这八支组合体紧紧跟随着马尚，就像是他背上长出来的翅膀一样。
就在她刚看清的那瞬间，这双“翅膀”猛地向前折去，枪口的火光一同闪出巨大光芒，就像是眼前这名青少年身上耀出了光。
数以千计的短卡宾、冲锋枪轰出摄人心魄的精准齐射。在短短十来秒后，曹波莉看见那三人原先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三双鲜红石柱留在那里，血沫混着其他杂质在其上无规则地冒气飘旋。
距退出模拟战已有半小时多时间，曹波莉仍觉那轰鸣的齐射声犹如在耳，久久不散。
随后，剩余的三十多台无人机（马尚提到基地里的零件可以组装出足足六十台无人机之多），把对面三人围堵在他们基地附近，再次被不急不缓跑来的马尚轰杀。
“他给人的整个感觉都变了，应该就和他这个能力有关。”牧野继续说到，打断了曹波莉的回想，“但这可不是一句多重人格就可以打发的事情，他通过bci传导出来的运算能力远远超出人脑的运算极限。”
“能力？运算能力？你怎么知道呢。”曹波莉不明白，“你读到了那孩子用的控制中枢的数据？”
“不。马尚在今天早些时候，骇入了裴哲基这是“尼普顿蓝襟”的一个成员的身体，然后瘫痪了他。”牧野说到，“马尚联系我后，我就取得了一部分这些数据，然后发给后台那些家伙，让他们帮忙分析了一下。仅凭这么点数据，得出的结论有上万种，相对靠谱一些的也有六七个之多。”
不知为什么，曹波莉不太想听下去。她虽是今天才接触到了一会马尚，却觉得不太乐意站到他的对面与他针锋相对。她总觉得马尚有点像一条受了委屈，仍恭顺而乖巧的牧羊犬。
她恍惚间有诸如这样的感觉。
牧野雅人在查过马尚的资料后，又是怎么看待马尚的呢。她想起了牧野一反常态的不耐烦，以及他的反复劝退。
“那你觉得是怎样呢，马尚他。”曹波莉乱七八糟敷衍回应。
“后台那些人对这数据很感兴趣，能力分析部、变异行为研究部和研发统筹办公室的人都要去了资料副本许可，短短一小时开了十几个会，这些人也不怕用潜入网络用到自己脑子烧了。最后他们给出的最糟糕、现在看来却最可信的结论是马尚他的能力，让他拥有…不止一个大脑。”
不止一个大脑！？
“…听上去好吓人啊。”曹波莉摸了摸颈后竖起的寒毛，“他可以随便切换大脑来用？”
“理论上的东西我可不知道，也没太多兴趣去了解那么透彻。但好像也不是你说这样。后台那些人把这个能力暂时起名叫做【复域源质】，他们说，这类似于有很多个相似的思想主体，拥有相同的记忆和感受，而且可以同时并行思考。通常来说，他主观意识下仍是只选定其中一个特定思想主体来进行思考，发挥不了他能力的实际作用，而潜入网络和脑机接口则解除了他这种思想与感知的限制。
“我总结一下对我们有意义的部分吧。那就是，在不使用脑机接口的时候，马尚的能力不能让他变得更聪明、更有智慧、有更强的代数运算能力，但使用后，他能表现得像是一台超级电脑。”
曹波莉摆了摆手：“…雅人酱，我不想听了，又恶心又可怕…怎么会有这种能力，好像这些技术就是为了他而诞生的一样。”
“我倒认为你的话可以反过来说：就像是他选择了能在现在让他实力最大化的能力。”
可是，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搞不清楚。能力性格论在变异能力研究圈里喧嚣尘上，难道一个青少年，能在自己成年以前就扭转自己性格，以使得他能强迫自己拥有自己本来没法拥有的强大力量吗。
曹波莉合上了眼，想把这一切让她不快的问题抛进黑暗里。她偏过头，看见月亮上，月面基地的轮廓是那么清晰与突兀。
可今晚最后发生的事情，以及马尚说得那些话，仍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赛事结束后，他们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待在纯白的空间内，等待白泽圣庭的宣判。
她看见，马尚的身躯不再蜷缩，傲然挺立的姿态有一瞬竟让这青少年像牧野雅人一样高大。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松警惕，像是在防止对面用尽最后一次复生机会，来夺取胜利。马尚双手原来各持着一把微型冲锋枪，在这时已在烟消云散，仅剩垂下的左手手指指地，抬起的右手手指指天。
“牧野先生，你问我踏上舞台的资格。我没有那种东西，我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马尚如是说。冷清的声音既没有冷漠也没有傲慢，仅仅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我只是想要自己来选择，自己将会处在怎样的一个现实。”他扫视着牧野雅人和曹波莉，“无论如何，我都不愿将这个世界拱手予人。”
第三十三章 难顶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我到底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尚在自己房间的盥洗间，边洗脸边对着陶瓷台上盆大吼。
咚咚咚咚咚，洗手间外踏在木板上的疾跑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门被推开了，半个身子冲进来的马惜遥一脸震惊：“哥你终于疯了吗！？”
沃日…我没把门关好？有些睡傻了…
“…卡蒂甘，你怎么不提醒我门没关好。”马尚把气出在卡蒂甘身上，“我不计较你说的‘终于’是要怎样，你不要那么习惯看光你哥的身体好不好。”
“要是有别人在旁边听见，会以为我哥是个在家里光着身子的变态呢。”马惜遥看到马尚似乎还算正常，放下心来，“哥你是怎么保持着这身材的，我看大家用了植入件后，身材更难练得紧致了。”
“锻炼身体的时候关掉植入件就好。总之，你先出去啦。我还要刷个牙。”
“你不要忘记现在已经几点了哦。”马惜遥拉上了门，“我下午去上课前，朋友可能会来家里坐一会。哥你最好把上衣穿上。”
我为什么要在自己卧室浴室被当成不穿衣服的变态对待？马尚抓起雾柱冲牙器时感到头疼欲裂。
“…我睡了多久？”马尚开启冲牙器前向卡蒂甘发问。
“主人您罕见地熟睡了长达11小时之多，是您完整进行预定的系列植入件手术后，第一次睡这么久，是平均睡眠时间的226%。”卡蒂甘的声音通过浴室的扩音器传出，马尚的睡眠数据分析图表出现在了镜子里的投影反射层上，“您几乎没怎么做梦，一直在熟睡。睡眠期间体表温度变化较大。据初步的资料对比，您可能出现了某些病理性症状，建议您购买医疗服务或前往社区医疗点等地方接受进一步医疗诊断。”
十小时以上…这简直就是昏迷嘛。马尚细细冲过一遍牙，把满嘴细沫吐出。
现在的植入件们，让人能够睡四小时就像是以前的人睡八小时一样精力饱满，恢复得更比以前睡八小时的人们要好。好像说是肌体、器官、腺体、神经等的恢复调节重负，几乎都不再压到脑子上，在快速入眠后就很快进入让脑子自己进行整理与恢复的深度睡眠。
也就是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太难顶了吗。
带来变异能力的高等文明…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争霸赛…被给予使用、随意受伤乃至战死的虚拟身躯…远超过vr游戏真实程度的枪炮轰鸣的战斗空间…子弹透入身躯与头脑的感觉…
这一切，几乎在马尚看到那异样生物“白泽”时，他和“他”就立刻有所预料。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说那些骚话啊，我的天啊…”
他盯着切有大片菱状纹路的台上盆，伸手接过网状水龙头哗哗分出的冰冷水流，往脸上拍了又拍。
马尚有点害怕原来的自己，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个“他”很容易想着想着就把全部精力放到搞清自己父母真相上，一度还组织了骇入公安网络系统的详细计划，差点就作死实施了。
所以马尚在机缘巧合下切换到现在的自己后，没事就绝不会切换出原来的自己。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去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思路了。哪怕他们所知道的，所感受到的东西明明一模一样。
……再来就是，有时候马尚“他”会满嘴飙一些中二到爆表的话，让他事后羞得快要气绝了。
今天又会是漫长的一天吗？马尚在衣柜前恍惚了好一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给自己抓了两件衣裤。
那是他给且听风吟的成员们定制的衣服，黑底紫纹金边无印的修身男装t恤，还有略为宽松灰黑相间的都市迷彩工装裤。衣服上的色调是对应且听风吟的logo而设。
我到底是怎么觉得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觉得潮的，虽然总体来看好像也过得去。他边想边苦笑，给自己换了一件水鸭青纹暗金边的运动风格t恤，搭上一件浅绿宝石向下渐变水鸭青色的及肘短袖薄衬衫，下身则随便找了件普通的深灰牛仔裤。
他把小腰包斜束在自己身上，准备出门。马尚路过大厅时，发现妹妹已经和她两位同学坐在厅内聊天。他抬起一只手当作招呼，点点头就出了门。
在抵达阿卡迪亚诊疗中心后，马尚却被拒之门外。
“病人处在术后的康复期。你朋友他正在加速康复系统照料下昏睡，你是没法和他交谈的。”
端庄的前台小姐姐这样告诉马尚，这也是他在诊疗中心除了医生外唯一见到的一名工作人员。他搞不清这到底是一名护士还是单纯的咨询职员。
“那我什么时候来探望他比较好呢。”马尚问到。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你朋友将在四天后出院。你如果方便，可以对接我们的出院程序来接他出院。”
“四天！？这么大的手术？”马尚一惊一乍，“呃，我不太懂。他可是…废了双手，要把双手里面的骨骼、血管、神经什么的都统统换掉啊。四天能恢复到可以出院？”
“你朋友用的是最昂贵的快速治疗。四天后你的朋友如果精神状态好，甚至能直接跟着你去打球喔。”小姐姐微笑着说，“这里可是阿卡迪亚最尖端的医疗部门。更高难度的外科手术，在这里也能够完成，并让伤者五天内恢复呢。如果你还有这方面的需求，请你记得选择我们阿卡迪亚的医疗服务。”
“…你如果不介意，我不太想享用到你们的服务。”不知道从价格还是从受重伤方面吐槽的马尚，打着哈哈谢绝了。
准备步出诊疗中心的马尚，一个闪念飞过脑中。四天时间，意味着陆乐水也有加入这场比赛的可能。
……我在想什么呢。他原地叹气，怎么会想到要拖自己好友下水。
即便假设在手术后，陆乐水的双手比以前更为强健、灵活、有力，拥有种种人造手臂的优点而毫无缺点。这种飞来横祸的巨创可不是开玩笑的。
马尚想起昨晚，那贯穿自己腿部的剧痛，差点让他发狂。但他很快就得到了“解脱”，而陆乐水受到的却是更为残暴的伤痛。此时的马尚光是想象这股痛苦，就想作呕。而且在非自愿下，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双手，这种打击或许更甚于伤痛。
陆乐水一定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强加于他的事实，以及由此在他家庭里或者他那酒吧里发生的变化，他都要去面对和适应。我怎么就想到要拉他来参加这个什么争霸赛！
这是长时间切换回去的影响…还是这就是我的本性，无关是否切换？马尚有些难受。
虽然，把这种事情和陆乐水说，他一定会强烈要求参加进来吧。一想到这种情况，马尚不由又笑了。
“……你疯了么？一下愁一下笑。”
……怎么一天被人说两次是不是疯了。马尚无语又愕然，发现自己还站在诊疗中心入口处，接受着刚走进来的魏莳萝的审视。
“不，就是有点难顶。”
第三十四章 午餐时间
马尚很少来过潜溪区的商业区。
如果说桃泽区各家各店错落有致的街道像是郊野花圃，对比下潜溪商业中心就是整一个人工花园。各店门市的设计符号与风格色调，都和商业中心的风格相统一。
建筑上的辐射捕获机组件，在外墙墙面铺设成诗意的图案，街道与广场看上去就像是魏氏新材集团大厦设计师亲手操刀的主题公园。
选址和规划时巧妙地避开或遮挡了空轨和无人机物流轨道，广场的天空是一片难得的宽广辽阔，视线内没有任何挡住蓝天白云的物体。
不及两层半高的七座点丘位于中心长道的两侧和重点，提供了大量的小憩座位和观景台，上面坐满了还没选定接下来去何处游玩的游客。他们手上大多抓着不提供座位的小店出品的**小吃，或是一杯冰凉畅快的冷饮。
广场上的铺位极少，店面亦仅有寥寥十来平米甚至更小，大多后厨都设在脚下的地下步行街的主店里。只有人气最高、最为炙手可热的甜品、烘培、饮料店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而很多非道路区域则添有透明底部的浅水池，在广场上乍看会有这是湖的错觉，同时它亦为脚下的地下步行街提供大量采光。
品牌杂货铺、服饰店和电子产品卖场一类的百货，和小吃类的餐饮都塞进了人流量和大小都远比地面广场更大的地下步行街。而电影院、ar游戏馆、室内滑雪场、剧场、超级超市、垂直风洞飞行厅…这些主力店则藏进了将广场围绕的购物商城之中，给遍布其中的精品餐厅和奢侈品店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如郊野公园一样鲜花、草坪、湖畔围绕，宁静却不失活力的广场；逛上两三小时都难以穷尽，如万花筒迷宫一样充满探索乐趣和挖掘新店满足感的地下步行街；拥有全市最高平均消费水平的购物商城。
如梦似幻的购物体验……也会如梦似幻般地掏空一个人的钱包。
猜得不错，马尚之所以很少来过这里，主要还是因为穷。
虽然自己是有借用且听风吟偷偷捞一些钱，可大多直接捐到了归墟基金会，最终作为马惜遥的学费而使用。多出来的少部分也花到了软硬家居上面，马尚每个月给了马惜遥三倍于自己的零花钱，自己则抠抠搜搜一穷二白。
他在想，这些钱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可靠的收入，万一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也去刷分二十年还的学园贷来消费吗。马惜遥在稚凤中学的消费水平可能会高一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再说，吃一餐饭顶一个月生活费的消费也未免太过了吧，难道真的有这么好吃吗！我才不信，我可是不会被营销和品牌效应蒙蔽眼睛的人！
魏莳萝载他来到悦象城停车场，一路上马尚在心里疯狂自我辩解，试图和自己囊中羞涩的现实划清界限。魏莳萝领着他换坐上购物园区浏览小车，让这高球车一样的车将他们带入广场中心长道，直直奔向长道尽头。
“我周五，也就是明天没有课。本想晚些的时候叫你来开初步作战会议来着。既然这里遇上了，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餐吧。现在还有些时间。”
在阿卡迪亚诊疗中心，魏莳萝向马尚说来，后者也就接受了她的提议，没想到转瞬被带到潜溪区最大的商业区悦象城来了。
道路两旁，照料花朵的无人机蝶群翩然飞舞，走在路上的人们也成双入对，欢声交谈。他们的笑脸比夏日艳阳更明媚灿烂，眼波较湖畔泛漪更荡漾流转。
这、这些可恶的家伙，一点东派拉斯洲的含蓄收敛都没有。在东派拉斯洲的任何地方，学校都不会鼓励学生谈恋爱的好不好，你们这些搞不清状况的家伙。实在是……
“好耀眼……”马尚他说出了声。
“太阳是有点大，坐的地方有遮阳伞，我也不想被暴晒。我们到了。”魏莳萝以为他说的太阳。
马尚发现自己在广场上唯一一家餐厅前下了车，这家餐厅位于七座点丘之末，他刚靠近这座低矮的点丘，就有不知哪里跑出的冷气调和而成的轻缓凉风吹来。
这就是那家他唯一认识的、刷新他消费观念的、一餐顶他一个月生活费的，terrazzaviva餐厅。
“如果不介意，我请你吃这家可好？”魏莳萝在前面侧回身问。
“…我明白了一件事。”马尚略一沉吟说到，“我眼前这位富婆的消费水平能把我吓死。”
“我、我是觉得味道真的不错。”魏莳萝微微扬起了眉，脸色通红，“我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呀，就、就当这餐是商务宴请嘛。”
“不不不，如果就连你都不能做到，那这上面坐着的学生是怎么回事。那就…麻烦魏同学提高一下我的伊特鲁利亚菜鉴赏水平了。”
他们跟随服务生坐到了顶有巨大花边阳伞的高层阳台雅座。虽是室外，温度却被调节的宜人，就连午间夏日的遍地漫反射都额外温和。马尚怀疑这点丘上的建筑材质是不是涂抹了什么特殊的光学涂料。
“……我现在用的可是自己的钱哦。”魏莳萝不能介怀，泛红的脸上有些气鼓鼓的，一反一直以来淡雅温和的模样。
“那个…你先点菜吧。”马尚看了看只有伊特鲁利亚语的菜单，深感心虚。la selezioneoggi是什么玩意？
“不行，你先听我说。”魏莳萝有些执拗，“你不会以为我在花家里的钱吧？”
“呃…总的来说，至少我自己是在花家里的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马尚没乱说，他实际上每个月花的钱是来自市政抚养金和父母留下财务账户组合成的家庭账户拨款。
“我爸他会买一些包啊、化妆品盒什么的给我，但在现金上一点都不留情，每个月我只能拿到两千而已。我自己用的大部分钱，还有你看到的那辆车，都是我自己挣的。”
“是…怎样挣？”马尚觉得自己似乎这时候该道个歉，却发现没什么地方下手，自己也没说魏莳萝是在背靠家里乱花钱啊。
“金融衍生品啦。我在亏了四五千后，第三次交易应该是第三次来着？就用两千块赚了大概四万多。我没有多少投机天份，但是用凯利公式管理资金预期后，还是慢慢积累起来一些。”
魏莳萝不依不饶地看着马尚，马尚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语气平和，但毫不妥协：“虽然都是靠运气来的钱，但确实是我自己挣来的！”
魏莳萝似乎边说边不自觉朝马尚倾压过来。她上半身快全横在桌面上，那形似短袖大襟交领襦裙的白蓝色校服显然对此没有充分准备。校服设计师大概没有预见为什么一名少女穿着校服而不是运动服做出这样的姿势，不经意间留下了设计漏洞。
马尚感到自己再往后用力缩能把自己和椅子融为一体。他浑身阵阵燥热，眼神如果不和对方交汇，就会不妥当地往下乱跑。
“是、是喔…”他往服务铃上一拍，抓起了菜单，对着老远的服务员说，“麻烦来三份拉瑟嘞棕滴欧吉。”
第三十五章 打招呼
听到马尚的话，魏莳萝有些不解：“三份？每日推荐是完整的一份午餐，份量不小呢。”
马尚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的托盘上，把对方递过来的两杯青柠混百香果气泡水，拿一杯递到魏莳萝前面。只见可爱的女服务员含蓄一笑，把杯垫放上后，气泡水垫上后轻挪到两人各自的左手侧。
服务员稍稍倾身退开，马尚无意识地也跟着颔首点了个头。
“第三份的钱我出啦…我另外请了一个人过来。”马尚这才说到，“他叫路悠，是渊明六中的三年级生，也是且听风吟的主要技术成员。”
魏莳萝缓缓抿了一口气泡水，说：“这钱应该还是我来出比较好。我想，这位在那个臭名昭著的中学上学的孩子，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吧。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技术是什么，但你觉得有必要让你那个组织参与这种事情吗？”
渊明区的中学教学体系连贯，初高中合为五个年级的教学内容。那里只有六所中学属于公立学校，命名简单粗暴，就是从一中到六中。
和渊明区中学有鲜明差别的是，桃泽区的教学体系，使学校纪律与管理越是松弛得当，教学管理人员行政能力和制度设计能力越强悍有力，往往就越能使教学方案完整落实。换句话说，背靠着整个教育部门，能够在体系里良好循规蹈矩处事的公立学校教师们，能带来更好的教学质量，而公立学校亦因此成为桃泽区的佼佼者。
在桃泽区学校对立面的渊明区学校，几乎正好相反，教育质量仅与如何在并行异步的教学课程里，挖掘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保证进度、强度、复学设置和错漏知识纠正方面得当有关。对学生的管理和直面教育变得可有可无，比的是哪家后台研发团队更厉害。这往往是各种超级教育集团的集中优势。
也就是，在渊明区内，还需要以公立学校的管理手段去纠正学习纪律的学生，可以说是等同于这区里最差的差生。而六中，便是这区的差中之差。
“路悠他…也有他自己的情况。但我看来，他在人工智能开发上有很大的天赋，他的学习研究能力或许不比一名大学生弱。”
马尚往谦虚里说，他自己想尽办法把卡蒂甘的各项性能指标和主流的人工智能进行对比，发现它已经接近三级智能度的高智能度人工智能标准。开发的基础却是建立在一级弱智能度人工智能的公开论文和开源框架上。
他在各社交网络上看到，大部分大学生把开源框架搭好，勉强能跑就无视可靠性和鲁棒性，开始吹嘘起自己有那么几分天赋起来了。而各种大学生人工智能大赛里，能在这种基础上构建三级智能度的赛果屈指可数。
他们是一个团队，路悠却只有他一人。马尚认为是高下立判。
马尚小半天没喝水，也抿了一口气泡水润润嗓子，发现这酸得非常宜人，竟一下把细长水杯里的水全喝光了。他略略担心起这是否有违餐桌礼仪。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要去参加的争霸赛。比拼的可不仅仅是变异能力和作战的强弱，这两项当然是最重要的关键项，可是巨大的信息差对我们现状来说更不利。我还不太清楚你的情报网络和资讯源是哪里，你不告诉我也可以，但是我希望你的这些资源能和且听风吟接上…”
“…而不是被动等待指令。我还记得你说过。所以这顿饭要我来请，不是吗？”魏莳萝接上他的话，笑了笑，“不过，我问的不是对我们必要不必要。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可不是没有代价的。你不会没想过，如果入侵魏氏新材集团的服务器被抓到证据，会发生什么吧。”
马尚尽可能让自己保持严肃：“我会慎重地让他们选择参与的手段和方式。”
“这不是单纯帮集团找出信息漏洞的事情，可不能指望会发生集团反过来招揽你们的美谈。”魏莳萝盯着自己手里的气泡水，“集团的安保策略一贯都是抱着杀鸡儆猴的想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让你们觉得还不如被抛进大海里来回游几趟海峡。”
“我明白你的担心。”马尚强调。
“我可不是自己选择，要独自一个人去对抗我的父亲的。你也明白吗。”魏莳萝轻声说到，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你的朋友可能会因此恨你一辈子。”
马尚把空杯塞到嘴边。他扭头去看附近的风景，眼底的热闹与美景，不知魏莳萝是否有和朋友分享过。
他放下空杯，从打结的思考里扯出几句话：“…昨晚，我去了一趟你们公司的那个大厦。然后找牧野先生，去看了一下模拟战。”
“什么！？”魏莳萝一惊，过肩的淡绿头发被她猛地仰后的震得散开，“你……”
这下轮到魏莳萝思考卡壳了，她看来还不能完整理解马尚此话的意思。
他们短暂无话，走到他们桌旁的服务员也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打扰一下，这是那边的客人为你们点的两杯餐前酒。十二年陈的巴罗洛。不知可否为两位斟上？”
“诶？啊，可以。”
魏莳萝侧过身，朝不远处另一桌人挥手打招呼。那一桌满是女生，有人回以挥手，其他人不知为什么笑得非常开心。
服务员推来小餐车，将两杯份量的酒倒入醒酒器皿中，隔着冰水冰镇。
马尚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魏莳萝看到马尚急冲冲掏出手机，点开了pipeo社交网络，在上面快速翻阅着。
“…呃！”
马尚有些僵硬地把手机递给魏莳萝，后者看见，本地热门话题第一名，骤然就是“求爱剧本大成功！集团千金竟和无名小子在约会”。话题下，是一大串或远或近他们两人共坐一桌的图片或视频。
魏莳萝的表情有些微妙，最后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把手机递回给马尚：“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无聊绯闻，总好过我们其他行动的时候被拍下来吧。”
“…你不在意就好。”马尚拿回手机，刚想放回腰包，停了一下，又继续刷了会。
黑鱼子牡丹虾以及煎鱿鱼一同和小半杯餐前酒摆上桌来，他这才想到自己没有让他们缓一些上菜。
不过，路悠已经到悦象城的定位消息发了过来，他缓了一口气，刚想把手机放回去，屏幕却又亮起。
他有些无语地往楼下的门口处望去那个******的男生，集结了更大一群学生会成员，正在楼下等他们用餐完毕。这人甚至还在pipeo里发起了和马尚他们对峙的预定直播活动。
你就没发现只有你们自己给自己点赞了吗！马尚闭上眼睛，无视了对方给他打的招呼，回过头来准备了解摆在他眼前的拉瑟嘞棕滴欧吉。
第三十六章 R.P.D.副指挥官
路悠抵达terrazzaviva餐厅楼下前，马尚断断续续告诉魏莳萝，昨晚他找牧野雅人做了什么，在请求参加模拟赛后怎么获得了牧野雅人不情不愿的认可。
魏莳萝擦拭嘴唇的餐巾就这么呆在了她嘴上，她既吃惊又不满：“学长不是告诉我，你的‘切换’没有什么用吗？”
“你看，这…能力用起来，条件不能不说是苛刻吧？我自己都根本没有想到能这么用上。”
马尚投降般举了举双手，放下后继续说：“再说，它也没有减轻我直接使用脑机界面接口的负担，我直到现在都挺不舒服。我最开始让路悠开发卡蒂甘的本意，就是让卡蒂甘充当一层缓冲垫，起到协助、保护和…封印的作用。普通的标准知觉滤网远远不能满足我的要求。”
“封印？”
马尚略一迟疑，简单说道：“那能力会对我性格有不怎么好的影响。总之，它不是那么便利的东西。只是现在不便利也得用除非我们能找到三个作战能力都比我好的队员，那我就不用滥竽充数了。”
“嗯…”魏莳萝抿了一口水，“原来还有双能力者的存在吗，学长该不会还有其他隐藏能力？”
“哈哈，”马尚干笑两声，“比如说，大家陷入绝境后，突然解除压箱底的能力封印，一下把敌人全碾压干掉？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但比起扮猪吃老虎把同伴们从绝境里救出，我是希望我能用那种力量把事情从最开始的解决掉，至少不该让同伴们陷入绝望的危机里。”
“嗯…学长确实像是这种人。”
半拍后，马尚意识到魏莳萝似乎在指陆乐水的事情，他才发现自己语气有点不怎么好，似乎自己无意中也在暗指陆乐水的事。他原没有把气氛弄得尴尬的意思，却不得有些尴尬地拿起服务员重新满上的气泡水。
一阵震动从手机传来，马尚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差点把嘴里的水全喷了来。
路悠传来了信息：“餐厅前面好多人(`)我边往里面挤边小声说让我去和马尚哥哥吃饭(**)不知为什么就被这些人留住了|-`)”。
“这些家伙！”他兀地站起来，看到路悠被下面的各校学生会成员围个水泄不通。
马尚解除了pipeo上的拉黑，那名黑框男的信息跳了进来：你的同伙先你一步抵达辩论现场了，你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魏莳萝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瞥向下方：“我对这些学院议事厅的家伙从来就没有好感。全是一群滥用规则、投机钻营的东西。他们自己就在涉嫌扰乱公共秩序的边缘，就为了他们那一点点小打算。只待在脏地方的蛆虫和苍蝇都比他们要好一些。”
这还是马尚第一次听到人这么字正腔圆的正经骂人。但是骂归骂，这些烦人的东西们却没有什么好解决方法。他们熟知公共秩序的规章制度，很难被安保机器人或商场安保方列为妨碍营业而驱逐。
要求和办事立场与动机又无可置疑，就是维纪组织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何况这里并不是校际区域。但同为学研都市的学生，他们想要理清之前发生的维纪行动事件的要求，却又能作用于马尚他们，在校外都有合适的起效空间。
除了大惊小怪地请求公安系统出动外，下去接受这场对峙对方发起的辩论差不多是马尚他唯一的选择。
啧，真是恶心到家了。
正当马尚要离开饭桌下楼时，他听到下面传来中气极足的一声喊话。
“你们把人围着还堵在路上做什么，快散开！”
和这声能相提并论的，马尚见过的人里只有陆乐水一人，但声线却有很大区别。陆乐水的声音飒清直爽，这人则是悠扬刚正。
他看见一名金橙头发的青年，站到了那群学生会成员身前。
“杜指挥？”魏莳萝认出了这个人。
马尚原本还没有什么印象，魏莳萝的话激活了他些许记忆。这人名为杜光临，是新滨财大的大二学生，并升任成为了风纪骑警的副指挥官，相当于风纪骑警的二把手一样的存在。
杜光临虽然是风纪骑警历来最年轻的副指挥官，可这些组织架构上的事情并不怎么吸引人注意，风纪骑警对外宣传里也很少有他的身影，据传他在其组织内也是较为低调不宣扬的那一类人。
但他还是成为了学生眼里不大不小的名人这人被基因调整得太帅了，简直就是新滨市大部分女生眼中的王子，比现实中真的王子还要王子，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影视剧作里的那种王子。此人举手投足间不仅带有优雅的贵族气质，更是毫不迟疑的在公共场合斥责别人的错误或问题。
马尚听不清街上的对话，只好转而看手机上的直播流。各校学生会那些人的预定直播早早就开启了，观众一直连二十人都不到，现在直播间人气却在急剧飙升。
“……我们已经预定了一场辩论，这场辩论将由学院议事厅和随机公审团主持，没有杜指挥你插足的地方。我们平日没少给你帮忙，你不会把我们就当成你的下属了吧。”黑框男推了推眼镜，摊手往一侧做了个让行的动作，“杜指挥是不是在校际空间颐指气使惯了，不愿意挪挪尊步绕一下路。我们在这，哪的路都没堵着，谁也没碍着，你也要来说三道四？”
“一个人如果有扮小丑的爱好，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不碍到别人，有什么好说。”杜光临就那么直挺挺站着，气势却远胜周围一圈双手或抱胸或插袋而立的人，神情也远为自信自然，“马尚的那件事情早有定论，虽然你有申辩的权利，我奉请你不要滥用权利来给人添堵。”
“怎么？我们难道就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被人设计陷害出丑，被当成是小丑也是活该了？都来看看风纪骑警是什么霸道嘴脸！连别人正当权利都不给使了。”
黑框男开始扯高声音，就连坐在马尚这里的人都能听清了。原来对此毫不关心的餐厅客人们，也大多好奇地往楼下看去。
“尊严确实是该自己维护的，除非有些人真的不要脸。”杜光临皱起眉头，“你可能没搞清楚，在下也有权利重启对春季校览会和联合开放文化祭的审计调查。会计说最近查明了很多新线索，在下看似乎和在场各位都有些联系，正想委托风纪骑警对外办公室给各位的学生会联系呢。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就开展初步工作？”
那群人一下发出哗然，直播间的推送骤然关停。可在pipeo上本地热点话题闪烁不断，四周围观观众的手机直播推流，到处推送开来。
“现在正是毕业季和期末时期，你这样乱搞会给各校学生会添加很多无意义的麻烦你尽管调查，我们肯定没问题，但你这时机很有问题。”黑框男仍在板着脸坚持，但他带来的人已经有些悄悄融到围观观众里走开了。
“而现在也正是用餐时间，有些人能发觉自己在被劝诱下给别人添堵，自觉离开错误的活动，举止非常成熟。在下希望不会有一天，要亲手把某些做出了不成熟事情的人抓起来。”杜光临带着不变的笑容，走到已经没有被人围堵的路悠身旁，“这位可爱的小姐，你也要去前面这家餐厅用餐吗，我们一起走吧。”
“咦？好！”路悠开心地跟上了杜光临，随后小小声说到，“可是我是男生…”
在屏幕上的“这不是更好吗”的弹幕出现的瞬间，马尚就把屏幕给关了。
第三十七章 宣告
杜光临跟着路悠来到马尚他们桌前。此人稍稍扬眉，伸手朝桌子的最后一个空位比了比。
“马尚同学、魏莳萝同学，不知在下能否和你们拼桌，共进午餐？”
果然杜光临的出现不是偶然，是在看到那些家伙来搞我的推文后专门来的吗。马尚想到，一时拿不定主意。
魏莳萝双手合在身前，含笑躬身致谢：“谢谢你为我们朋友解困，杜光临先生。可是我们接下来的谈话较为私密，不知能否让我们改天再宴请你，以作答谢？”
“称呼在下杜同学就好。只有简单几句话，想和马尚同学谈一下。”
“如果只是几句话。”魏莳萝无奈地示意对方入座。
…你们这是大学生和高中生对话吗？你们是不是还要满嘴跑一些外交辞令？
马尚憋了半天吐槽，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想缓和一下眼前这莫名其妙的交际气氛：“那么…欢迎光临？”
刚入坐下的杜光临一愣，旋即发出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冷笑话哪里好笑了，我都搞不清是我的幽默感有问题还是你的幽默感有问题了！马尚被对方笑懵了。
“不、不好意思。”杜光临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在下一直觉得应该会有人和自己开这种冷笑话，但马尚同学，你是第一个说这种笑话的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失礼了。”
他恢复了常态的笑容：“咳，长话短说。马尚同学，在下同时作为个人，以及风纪骑警成员的两个身份，向你和且听风吟致谢。”
路悠听罢立刻绷紧了身体，要不是杜光临一直看着马尚，他很想给路悠一个放松的眼神。
马尚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裴哲基这个人极端恶劣。风纪骑警的不少同伴，以及在下的朋友都曾被他重伤到不得不休学一个学年。很高兴看到他不得保释地被收押，还请你不要推辞在下的非正式致谢。”杜光临双手收到膝盖上，坐在座椅里深深鞠了一个躬，脸几乎磕到了桌面。
不完善计划的行事果然有诸多漏洞，这就给人发现了，马尚想到。魏莳萝的处理手段应该和技术手段相去甚远，这也给他借用且听风吟和魏莳萝的情报资源对接起到了更多信心。
抬起头的杜光临也没有让马尚想客套话的余地，他紧接着说到：“第二件事，在下希望在正式程序前，先询问马尚同学个人：你是否愿意让且听风吟作为风纪骑警的独立咨询部门，而合规地存在？”
马尚食指和拇指搓了搓细长的玻璃杯：“我其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可否认，且听风吟确实做了不少于公众和学生有益的大事。你们的传说对于关注公共领域和校际安全的人来说，都如雷贯耳。”杜光临十分自然地操着官腔，“但有两点非常可惜。一是且听风吟无视程序正义的做法，一方面震慑着一些企图作奸犯科的坏分子，在另一方面却又鼓励了一些人沉溺私刑，也鼓励了部分人将技术凌驾于公共秩序与公共安全。”
“…你这可不止几句话了。”马尚不知说什么好。
“失礼了，在下并不是来指责你们的。”杜光临说完指责的话后又如此表态，“更重要的是第二点。”
“我们和桌上的热菜都希望第二点会更短一些。”魏莳萝说话比马尚更直接。
杜光临却扭开头，看向了已经变得有些冷清的广场，现在午时刚过没多久，没多少人会在强烈的日光下继续游荡。
他说：“不知你们觉得，在这广场，有多少人会关注到，在这里的四条街外就有反机器人活动正在进行。”
马尚挠了挠头：“你想说只有我们几个？”
“倒也没那么少，不过也差不多。”杜光临摇了摇头，“在潜溪，关于任何议题，无论是正方势力还是反方势力，都非常稀薄这里没有多少人去关注这些。另外i有调查显示，潜溪人更关心演唱会、球赛和一些名人八卦。具体一些的比例，这里关注公共事务的人数占比不到一成，而桃泽在两三成，渊明更超过了半数人。实际上，在潜溪区的人们才是最有余力去献出自己力量的群体。但很遗憾，目前来看，没法转化这些力量，而公共安全却已经日益变得岌岌可危在下指的不光是直接的人身安全，还有更多其他方面权益。”
眼看他们一直没有继续用餐，服务员在杜光临说话结束的间隙悄然靠近，询问他们是否要上饭后水果与甜点。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服务员提醒他们最好不要让餐品放置得太冷，影响口感。
“所以，在下非常渴望能和大名鼎鼎的且听风吟共事，渴望你们的力量能正确的贡献在迫在眼前的危机上。打扰各位用餐了。”杜光临起身，准备离去。
“如果你的消息更可靠一些，你会发现我很快就不是且听风吟的领导者了。我已经把一切交接了出去，只等下一任领袖进入下一学年。”马尚只是微微点了个头，“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杜光临笑了笑，向服务生要了一个单独的位置。
路悠在一旁一直喝着墨鱼汁炖汤，看到马尚松了一口气的苦笑，这才说话：“路悠没听明白，不过这汤挺好喝的。”
“你们可真抢手呢。”魏莳萝叉了一块面条卷生牛肉，沾了些许青青的罗勒酱，刚要放到嘴里，她神情突然有些警惕，“这不会又是学长安排的一出戏吧？”
“我…呃！”马尚的什么还没脱出口，想起来前两天坑了魏莳萝的设计，“…这次不是。我保证我们保持这种…盟友关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整那些玩意。”
“我开玩笑的，学长怎么这么认真。”魏莳萝笑弯了眼眉，“先用完餐，再来继续商量吧。待会确定一下我们现在要交换哪些情报，哪些情报要回去整理成资料慢慢研究的。我原本有一套招揽人的想法，不过学长既然推荐了这个孩子和且听风吟，也要想想怎么把情报网络对接起来，再来另作一套方法。”
然而，似乎命中注定一样，魏莳萝宴请的这餐饭没办法按照她原先预料那样，愉快地进行到底。
在服务员给他们端上糖渍栗泥卡普里蛋糕时，原本就有些清宁的午间时刻，变得更为清肃。渐渐的，他们发现有一种内容相近的人声，环绕着他们响起，还夹杂着愕然的低呼或惊叹。
怎么回事，他们都在看同一个直播节目不成？马尚随意环视一圈四周，发现每个人看向他们桌的手机屏幕。
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既不是听闻喜信的欢喜，也不是骤知悲讯的苦闷。更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人感到内容不对口味而脸带附和或无聊。
马尚三人相视一眼，各自掏出手机。魏莳萝点开了专业订阅版的信息源聚合工具flipgroud查看高优先度信息，马尚和路悠则点开了telegreat，接受来自卡蒂甘频道的整理后情报。
但他们不同的操作，最终殊途同归，他们很快就被引导到了pipeo的一间直播间里。
那是，已经通过各种官方验证的个人账号。
账号所有人为，魏邦彦。
魏莳萝看见她的父亲，双手十指交叉，端坐在纯白无影的房间内。马尚认得这房间，他昨晚就坐在这个椅子上，可此时椅子前的桌子和另一把椅子已被移开。
“……我上述累述的内容，你们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情况。”
魏邦彦说道。
“凌驾在人类之上的文明已经出现。它的名字是，白泽圣庭。”
第三十八章 魏邦彦的直播
魏莳萝双手抓住椅子扶手，防止自己身体下滑。
她看着靠扣环立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他、他怎么会……”
马尚不明白魏莳萝思考到了多少步以后，神态如此惊恐吃力。他此时只明白一点，那就是她父亲超出所有人预料，在这一个时刻向着全世界宣告了白泽圣庭的存在。
从牧野雅人的言行来看，魏邦彦甚至瞒住了他集团的安保部门。
魏邦彦身子往屏幕方向稍稍探过来些许，他依旧是那副新闻中看到的形象，深深的森林绿发梳作哑光沉稳的偏背头，灰条纹象牙白长衬衫上披了一件和发色相近的光面马甲，消瘦脸庞上的一双单眼皮小眼睛威力十足，既让人难以直视，也让人不敢移开视线。
“假如你们之中有谁认为这是个玩笑，大可一笑了之。我理解，有相当部分的人，直到今天，仍认为全世界都在遮遮掩掩不愿放到明面上正式谈论的变异能力，同样是个玩笑，是个不存在的事物。”
魏邦彦用一种特有的无奈表情说到，更似阐述不得不把无意义的东西清理出去的遗憾。
“然而，三个星期以前，我们集团，以及联合体、各个国家还有各种大型组织，都取得了和叫做白泽圣庭的文明的联系。对方毫不忌讳承认，正是它们在五年前给我们带来了变异能力。关于这一点，各方倾尽手段验证其真实性。无需我继续说明，你们已经清楚，主动向我们联系的白泽圣庭，其科技水平能力，远远超出目前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大脑能理解的程度。
“说到这里，你们之中应该有人和我一样，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地方。那就是这高等文明你们可以更直观想成是外星人这外星人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更残酷一些说，它们还愿意给我们留下什么。
“这一点同样是我们集团，以及其他已经和其取得联系的人，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不知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和我一样，对此感到愤怒与无力，它们不愿意明说它们究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而且我们也暂时没有任何手段去验证它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像关在玻璃瓶里的虫豸，就像困进实验箱里的动物，我们或许正被观察、正被施以一项实验，我们却连反抗的地方都无从下手我们甚至不知道白泽圣庭到底是什么，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魏邦彦故意在长串的演说后进行了一小段留白，他往后收回身体，继续正坐在椅子上。
马尚清楚地听到自己噎下唾沫的声音，以及四周的交谈声以及随口谩骂声和嬉笑声。这些声音里都带有恐惧。
魏莳萝的脸色迟滞而无神，微张的嘴唇呼出一句话：“…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马尚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这一件事没有对你们的所有人隐瞒。”魏邦彦继续说到，“变异能力者们，都在最近一个星期内提前了解到了目前的状况。但你们不要怪他们，他们并没有获得任何特权，而是被迫募集到一项活动之中。至于你们怎么看待这一活动，认为它是一项实验，是一场表演，还是另外别有用心的阴谋，你们自己决定。不要让我们或者任何其他人告诉你。
“白泽圣庭准备了一大片无法确定位置的时空，把活动参与者传送进到其中，让所有人像是游戏一样互相对抗与厮杀。它告诉我们，它要通过漫长的活动赛事，确定一组最强的选手。而对这些人的奖励，很可能会是白泽圣庭的科技力量，更可能是一项极大威力的大规模杀伤武器，相较现在联合体严厉禁止的天基核武器更难拦截、更具毁灭性和更精准。
“你们之中有人已经用逻辑理出了现状白泽圣庭要用这种游戏般的活动，选出它的代理人，方便它管理全人类，方便它实现它具体的意图。我自己并不愿意认同这一推论，但就现在零碎的线索整理起来，这一推论最为合理和可信。只是，你们如果看了下面的影像，你们也会和我一样不愿意认同。”
过了两三秒时间，直播画面切换到了另一处地方。漫天的风尘在四处扑打，画面上近处三人和展开着巨大机械翅膀的另一人对峙着，他们刚举枪射击不到半秒，立刻被机械翅膀上雷霆风暴般的巨量齐射反击，顿时被轰杀成粉尘。
马尚快把手机贴到了自己脸上：“……这、这是我……”
“啊！？”魏莳萝原本就有些失魂落魄，听完马尚的话，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是昨晚模拟赛时候，牧野雅人的视点！马尚惊觉。
画面上，有着机械翅膀的那人，向着那三人来时的方向慢跑而去，领着漫天的无人机消失在画面尽头。
然后直播重新切回魏邦彦的房间，他的脸色更加深沉了。
“类似这样的影像，不胜枚举。我们集团已经把这些影像，连同这段直播流和其他我们集团打算公开的资料，陆陆续续发给全世界各地的媒体和新闻门户了。你们不难发现，这并非是你们常见的什么变异能力这是高智能度的机器人。”
马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内容。可是在魏邦彦的有意引导下，远处原本就看不清晰的自己，在巨大机械翅膀和四周无人机衬托下，不知道实情的人恐怕根本不会有任何异议吧。
“假如你们因为自己被隐瞒感到气愤，觉得这件听起来非常难以相信的事情只和变异能力者们有关感到无奈，认为外星人通过一场游戏来选择它的代理人感到荒唐。”
魏邦彦脸带悲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么，你们对它选出来的文明代理人很有可能会是机器人的时候，你们会和我一样感到恐怖吗，会觉得背后发寒吗？你们也不愿意坐在那里，就看着影响你们自己和所爱的人一生，影响你们子孙后代的大事情，在你们眼前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吧。
“只是光用嘴来抗议是没有用的，我呼吁你们，都像我们集团一样行动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集团除了会继续在联合体那里提出反高智能度人工智能的议案，还会和尼普顿蓝襟等组织、各行各业的合作方一起，组建一个反机器人联盟。在全世界范围，包括联合体影响力无法抵达的地方，很多不合规、不合法的人工智能正在被当作兵器开发，而现状已经不是单靠通常手段能够解决了。你们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自己信任的渠道，来参与到这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里！”
魏莳萝拿过水杯，却迟迟喝不下去水，她看着屏幕，喃喃自语：“就算是先下手为强，可是哪有他这样的……”
整个广场似乎瞬间埋在了一片喧哗和沸腾里，各种争执和质疑把空气搅成了难以停息的风暴。
可风暴却立刻暂停了片刻魏邦彦在略带停顿后，重新坐回椅子说话了。
他还有话要说！？马尚头皮发麻，他发现自己双手正在不自觉地开始抓他那一头自然卷乱发。
“你们之中应该还有人会这么想：难道自己就只能在这件事的边缘尽力吗，难道就只能看着这些超能力人和机器人在台上对抗，只能在后面选一位自己支持的人鼓舞出力吗。”
魏邦彦的声调和语速舒缓了很多，但不知为何，马尚突然觉得前面的所有话，都只是为了这一段轻缓的话做铺垫。
“我们集团，近期研发了一种植入件。有可能给没有变异能力的人，激活他身上的变异能力。”魏邦彦的话几近一字一顿，“我们集团将免费提供最基础的植入测试，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激活自己的机会。
“是承担激活实验的风险，还是承担袖手旁观而让其他人决定自己未来的风险你们选一个吧。”
直播结束了。
第三十九章 避难
魏莳萝快速在手机上点点划划：“我已向学校请假，也结了帐。学长，我们快离开这里。”
马尚没有多说，跟在了从位置上弹起的魏莳萝，路悠也紧紧黏上了马尚。他们经过每一桌，那一桌的人便噤如寒蝉。在他们踏入楼梯前，马尚觉得整一层楼的眼光都聚了过来。
在等待无人高球车来接送他们回停车场时，马尚看见陆陆续续有人聚到广场上，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有些明白了魏莳萝为什么要急着走，人会在恐慌和焦虑下做出不理性的事情。方才她父亲说出了这番震撼世界的话，一定会有人前来质问魏莳萝，要她解释魏邦彦话的具体含义，甚至更可能会提一些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要求。
那些八卦观众推送的本地话题，加上学生会成员胡闹的一场风波，几乎让所有人都知道魏莳萝这一刻就在悦象城的广场上。
眼看人群簇拥得越来越密集，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就要上来和魏莳萝他们“交流”，空气伴随着轰鸣声抖动了起来。
马尚和其他人一样，看见上空一台固定翼战机一般的中小型飞机，矢量发动机竟让其悬停在他们正上方，缓缓垂直降到了地面。
“学长，快走！”魏莳萝在剧烈的轰鸣声中，紧贴着马尚耳朵喊道，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往前开始跑。
她直直跑向了刚开启的飞机尾舱，一跃跃上了没来得及放步行梯两米高尾舱入口。马尚一把抱住路悠，也勉强跳了进去。
尾舱是混合了六人乘坐舱和储物舱的狭小空间，一名年纪在十七八上下的褐发女孩，在他们进来前已端坐在座位上。她满脸的焦虑不安，在看到魏莳萝出现的瞬间立刻化开了。
魏莳萝看到褐发女孩更是满脸惊喜，先冲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等半摔在地上的马尚和路悠，手忙脚乱地在座位上坐正绑好有点的座位安全装置后，魏莳萝才在那褐发女孩身旁坐好。
他们都戴上了抗噪音的通讯耳罩，引擎的威力通过空间里包括空气在内的所有物体传到了他们身上。马尚有些搞不清自己身上的夸张抖动是有部分出自自己，还是完全被引擎带着抖动。
“小姐，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猛烈抬升的时候，一个女声出现在耳罩内。
“…去这个地方。”魏莳萝报出了马尚位于渊明区的公寓楼地址。
“小姐，你确定吗。”
“雪，拜托你了。”
片刻后，横向的冲击勒在马尚他们的身上。飞机升到了合适高度，开始加速前行。
飞行刚稍微平稳一些，来自横向的另一股冲击又掣来，飞机已然减速。
马尚还对现况有些搞不清头脑，他们已经被固定翼飞机放到了离他家不到两百米的隔壁小区天台的停机坪上。
驾驶舱的黑色短发女子走到了魏莳萝身前，她给马尚一种近乎牧野雅人的精悍，又有不同的精明干练感。
她说话的语气却和表面有些不同，带了不少不安：“小姐，我会在附近待命，尽可能保护你。但事态实在不容乐观，请你尽可能待在安全而隐蔽的地方。”
“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知道我父亲会发表这种演讲吗？”
“…小姐，公司的事情很复杂，我无法理解。既然小姐让我猜，我只能猜测，如果魏董把这种…和把全世界的狮子河马猛兽抓起来放到城市内没太大区别的行动，告诉任何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么魏董会面对愤怒的全公司高层领导，以及愤怒的所有行动部门吧。这样草率的行动是不可能会被落实的。”
被叫做雪的女子，低了低昂起的脑袋，似乎是为她的话感到抱歉：“而且如果安保部门事前能预知，或许就不会是专门负责小姐的我来处理这一次的安保协议触发了。在魏董演讲的前两分钟时间里，公司的所有事件预警系统全部响起警报。”
“也就是说，我父亲他这个演讲……全公司都没有任何预案？”魏莳萝也有些震惊。
“至少在系统上显示，安防、公关、行政、谈判、涉外、合作、战投、资安这些部门压力线已经完全过载。就安防部门来说，所有人员都在疲于应对不断反复变更而且操作难度极大的安防解决方案，几乎每一秒就探测到有超过二十起针对公司的破坏性行动在谋划与组织。部长已经签署了数项特殊任务，接下来他本人将单项负责魏董的人身安全。牧野副部长则代表他，行使部长权力，召开了管理人员会议。俞副部长目前坐镇安保部进行现场指挥。不过他们这时候应该要被跨部门紧急会议传唤了。
“也正因为这种情况，牧野副部长没有时间另外签署特殊任务，要求我强行将小姐带回公司或魏董住宅。只要安保协议鉴定小姐处在低风险状况下，我可以当作我已执行将小姐带到避难区域的指令。”
雪说到这里，按下了耳内的耳塞，似乎在聆听什么信息。
她继而说道：“这附近区域已暂时清理完毕。你们有三四分钟的时间穿行到目的地不被任何人发现，附近经过的无人机和固定摄像头也暂时被干扰。电梯已到顶楼。小姐，请你千万小心，保持联系。”
“雪，谢谢你。弥米拉，我们走吧。”魏莳萝握着褐发女孩的手，往阳台门大步走去。
下电梯时，马尚终于问到：“这就是你提到的…安保协议？”
“嗯。她是负责我安保的雪，也是集团安保部门的员工。不过，她和我关系很好，可以说是站在我们这边，而不是我父亲那边的。”
“噢，”马尚想了会，“你之前处理酒吧的事情就是她帮你处理的。”
“雪还是我的情报员，”魏莳萝的表情有些触动，“倒不如说，在这一些外部行动里，雪是唯一还能给我提供帮助的人了。”
“难道我不算人吗？”马尚试图打趣到，一旁的路悠虽然脸上还挂着稀里糊涂的困惑，听到却噗噗笑了。
“如果学长能让我和弥米拉在你家避难一段时间的话。”魏莳萝从马尚的反应里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恢复了那副温和的笑容。
电梯门滑开了，马尚走到熟悉的街道上，就连无人机物流都消失无踪的四下无人还是让他有些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前头领路，没一会就来到了他自家公寓楼里。
“倒不是说我不愿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真是没有办法。”他打开了家门。
然后撞上了正准备和两名朋友出门的马惜遥。
他们相视一愣，她的朋友们莫名其妙哇了一声就低着头先走了出去。
马惜遥看了看魏莳萝，转而看了看弥米拉，又看了看路悠，最后才把越来越震惊的目光放回马尚身上。
“哥…你是那种…末日前放纵狂欢的类型？”
马尚一拳敲到他妹妹头上：“我看是你的脑子到了末日。”
第四十章 弄清楚
这一日稍晚一些的时候，马惜遥回到家中，被餐厅的香气引诱得食指大动。
她循味而入，看见魏莳萝从厨房端出松鼠鳜鱼，准备摆到餐桌。桌上，摆盘精美的蒜泥白肉、啤酒鸭、油焖虾、白汁烩鸡和烤什锦菜正飘香四溢。
“好香…好复杂的菜！”马惜遥做出噢的嘴型，“魏同学是要把我哥喂成猪吗。”
弥米拉从厨房里走出，一脸笑眯眯地解开厨用围裙：“要是能合你口味就好了。刚才来不及打招呼，幸会，我是魏莳萝小姐的女仆弥米拉，我们在府上打扰的期间，请让我来为你们做饭和做家务吧。”
马惜遥说：“咦？这些都没什么，让蜜蜂们帮忙做就好了…你们没有用蜜蜂亲手做得？好厉害的手艺，我先去换衣服。”
进餐时间，马尚吃饭时一直提醒吊胆，生怕自己的妹妹不知会说点什么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话来。但马惜遥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断询问着桌上菜肴有什么寻常菜谱以外的做法和用料，以及弥米拉和魏莳萝的关系。
据弥米拉说，她为魏莳萝服务了很久了，马惜遥不由臆测弥米拉是什么女仆世家，从小接受了哪里的女仆专业培训。对于这些臆测，弥米拉一笑而过，没有具体回答。她转而告诉魏莳萝，在食材解冻时，最好先把食材放到冷藏格解冻，在拿出来解冻。小蜜蜂的很多方面做得还很粗暴，弥米拉觉得还是自己下厨比较好。
用完晚餐，马惜遥就照常回自己房间去了。突然在这一刻，马尚觉得自己妹妹真的处变不惊，不但没把看起来距离常人很遥远的白泽圣庭当很严重的事情那样看待而杞人忧天，就连魏莳萝和弥米拉搬进来住的事情也没有多问一句。
他把原来父母住的房间再稍加整理一下，给魏莳萝她们暂时用作睡房。
第三天早上，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马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再一次踏上了模拟战。
这一次，他的敌人是牧野雅人的小队。他刚乘着那双实际上不会飞的翅膀，飞到了空中，想在半空帅气地把牧野他们的武器打烂，让他们没有武器作战而不得不投降。结果，那模糊不清的第三人从天上召唤了一大块陨石，狠狠砸中了马尚的胸口，把他深深压进了地面。
马尚浑身瘫痪却又不致死，甚是绝望，只感觉自己在非常缓慢、非常缓慢的，一点点窒息。
突然，石头内多出了一拳头，又重重锤向了马尚胸口！
“噗咳！”
“哥睡得真香，是在做什么左拥右抱的美梦？”
马尚被那一拳砸回到现实世界，原本感觉真实无比的梦境变得没头没脑的破碎虚幻。他昏昏沉沉地看见，马惜遥就在自己眼前，双眼向下睥睨着自己。
他只觉自己越发呼吸不过来，那梦里的陨石还在压着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卡、咳、卡蒂甘…我门又没锁？”
卡蒂甘没有出声。
好一会，马尚才发现，不是陨石压着自己，而是他妹妹端坐到自己胸口上。马惜遥盘着腿，正正坐在肺部所在的位子，似乎不放过一丝能给他胸口增加压力的间隙。
“哥，我不问。你就一句话不说？就算魏莳萝真是你女友，你也不能同、这、这样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我还以为、哼唔…惜遥妹你不在意呢。让我、起身和你说。”
“哼！”他妹跳下去前，又一拳锤到他胸口上，他心里感谢这空调被的些许缓冲没让他被锤到骨折。
马惜遥用力坐进电脑桌前的扶手椅，扶手椅被力道旋开了半圈。她翘起腿，也不看着马尚，就侧对着他坐等说明。
马尚也不隐瞒，把他偶遇并设计捕获魏莳萝的事情，一直讲到前天下午被雪载回家附近，不过省去了能力和作战一类的细节。
“确实，我在一直用且听风吟给你赚学费。”马尚承认到，“不过…可不全是为了你，更多是为了我自己…爸妈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就这样让他过去。且听风吟能给我产生一种幻象，让我觉得我一直有在做点什么…没有对不起爸妈，不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哥…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马惜遥低声说道。
“我也想…”马尚苦涩地笑道，“但一想到，我只要一停下，好像就永远失去了什么机会，我就…”
他顿了顿：“魏同学的事情也是这样。你也能听出来，我们的关系更像是一种，互相利用。而不像是在互相…扶持。我不明白魏同学她为什么要执着于对抗她父亲，也没弄清她的处境。不过，这两天有一点倒是弄清楚了。卡蒂甘？开一下床头投影，把我昨晚刚整理好的资料放大一些倍数，播放出来。”
“好的。”卡蒂甘这才答复到。
文字一下出现在了床对面墙上的投影处，马惜遥转过身往那看去。
马尚解释道：“还记得前天那比你还小一些的孩子吗？他是且听风吟的技术开发，可以说是卡蒂甘的生父。虽然他在ai开发以外的领域就一窍不通了，但他还能帮我把魏同学那边的一些情报网络给卡蒂甘给想办法接上去。然后…卡蒂甘帮我得到了这个。”
他们在一片沉默中，翻看了数分钟资料。马惜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她嘴巴微张：“特异调查组，ca7案件…”
“…这是，在爸妈车祸发生的那天，同时在十多公里外发生的一起劫案，也是新滨市唯一一起重大银行劫案。消失的犯人们抢了黄金后分头四散。其中一条逃跑路线…就距离爸妈那边的特大交通事故现场，不到百米。这些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警方调用了大量精密调查的资源，最终的结论是，两者并没有关联。
“但是，这起事故的资料，却和银行劫案的资料，一同转送到了特异调查组的手上，重新命名为ca7案件，继续调查了下去…还同时和魏氏新材、阿卡迪亚、第九天原这些企业，暗**享了资料。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大多都出自魏氏新材的资料库，而来源除了直接来自特异调查组，还有魏氏新材自己的一些对外调查。这些资料，在保密层级里面非常低，说不上是什么机密资料。
“你现在看到了，这一些连机密资料都不是的信息里，就明确写着…爸妈他们那场事故的原因就是，逃犯所使用的变异能力。”
过了许久，马惜遥吐了一口气：“…没有这些，也能多少猜到。那，哥打算怎么做，找到犯人复仇吗？”
马尚握了握自己的手：“难道你不要想要这样吗？”
马惜遥看着他，反问：“难道马尚哥想要这样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马惜遥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我一直以为我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家伙，这算什么嘛。”
她把门带上了。
第四十一章 通讯
马尚在房间内又把整理好的资料看了一遍，这才关闭投影。
门外传来敲门声。
“学长，你有空吗？”
是魏莳萝，马尚给她打开了门，看见魏莳萝穿上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露肩白色短衫套件。站在门外的她表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的父亲，在大约十五分钟后有一段空闲时间，他请求我在那时候和他通信。”她说道，“我想，学长也来一起通信比较好。”
马尚挠了挠脑袋：“你和你父亲的聊天，我参加进去会不会有些…”
魏莳萝摆了摆头：“学长没有睡醒吗。你应该明白，这不会是什么家庭性质的私聊。如果学长要来，请简单洗漱一下到我这里来吧。”
说罢，她没有踏进房间就走开了。马尚不到十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好了，他在第十五分钟踏出自己房间。
马惜遥正和弥米拉在客厅聊天，短短两天时间，她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好，该说这就是女生吗？
“弥米拉做的蓝莓玛芬为什么这么好吃…我在我们班料理课还拿第一，根本就比不了嘛。”马惜遥又是钦佩又是不甘。
“啊哈哈。虽然很多菜谱和配方都有着大厨认证，可每次下厨房都总觉得还有可以探索的地方呢。”弥米拉笑眯眯回道。
“昨天整理各种滤网和角落的视频我发给朋友看了，她们也照做，都说快被藏起来的脏东西吓哭。还有一个朋友气势汹汹地要投诉智能家居机器人公司呢。”
“清洁可是女仆的本分工作。看得见的东西都很好清洁，其他东西都要翻看家电说明书了解，现在大家也不怎么会去关注说明书呢。我家那位小姐也是对家电维护一窍不通。”
“我也想要弥米拉这样的女仆。”马惜遥软软靠在弥米拉肩上，“不光家居万能，还能给我社团方面出主意。不像某个从不参加社团、但整天不是出门就是待在自己房间的不靠谱哥哥，亲妹妹都想不到能找他咨询点什么。”
马惜遥话头一转，把马尚打成筛子。他端着茶的手微微颤抖，心想，还不如去厨房随便接点水喝算了。
弥米拉被马惜遥赞得有些难为情的模样，仍有些乐呵呵。听马惜遥说完，她伸手轻轻抚摸马惜遥的脑袋：“我家那位小姐，也想找她的父亲商量事情，最后却只能和我说。我想，你说的那位亲哥哥一定也是没有办法吧。”
马尚悄然退出客厅，走到楼上魏莳萝正暂居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数秒后，房内响起一阵小跑，门打开了，又是一阵小跑。
马尚推门而入。
“你好，马尚。我的女儿受你照顾了。”
魏邦彦就站在房内，向马尚说话。
一脸吃惊的却是魏莳萝：“咦！？为、为什么。父亲你能看到那么远？”
“一点设置而已。莳萝，这也会让你觉得不满吗？在这个装置上，你爸能看得比你更多。”
马尚这才从震惊里反应过来，魏邦彦是立体投影映像出现在这里。远较寻常的影像更贴近现实的投影让他误以为对方来到了他家中。
魏莳萝吸了口气：“…那父亲为什么看不见，有那么多人可以和高智能和谐共处呢。为什么要鼓动人们去仇视高智能？”
他父亲的影像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房间，又把视线放到了马尚身上：“这似乎是马尚你父母的房间。我对你的事情了解程度，可能和你对高智能的了解程度相当。请你告诉我，你对高智能度人工智能，有什么看法？”
马尚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刚想随口说点自己的看法，却发现对方继续讲了下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没有什么看法。对不对？”魏邦彦就算是嘲弄的时候，眼神都甚是锐利，“这才是正常的。据我初略的了解，你们家庭原本和这个行业就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作为从业者从里面受惠，也不是那些被它们淘汰了工作的受害家庭。恕我直言，你们家庭也没有拥有在公共空间讨论这种议题的影响力，就和一名中学生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复述一些社论，能有什么看法？”
不等马尚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他又转而对自己的女儿开口了：“莳萝，你觉着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一个被高智能人工智能抚养，因而对它有着盲目好感的中学生，去做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莳萝，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但弥米拉不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姐姐，也不是你的亲人一样的女仆。它是机器人，不是人类。”
“弥米拉就是弥米拉！她是机器人，所以我就不能和她像个姐妹一样吗！？父亲你、你真的是……”
“我有不让她待在家里吗？我有不让她继续作为你的女仆吗？父亲只是希望你看清现实。父亲再说第二遍她不是人类。”
魏莳萝兀地一下从读书沙发跃起，脸上既愤恨又不可思议：“你做的事和在我面前杀掉弥米拉有什么不同！？你提的拆毁议案没通过，现在又鼓舞其他人去仇视它们，弥米拉有一次在街上就差点被你鼓动的这些人攻击，还是我拦在弥米拉前面触动了安保协议才脱身出来。你还要装作你没有、没有……”
她一时气得接不上话，紧握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抖动着，张大喘气的嘴巴却吐不出字。
魏邦彦叹了一口气，用手搓了搓自己额头：“莳萝，这是一个复杂广泛的议题。我不仅仅一时因为集团这边有利益相关，才选出这个议题和这个立场。父亲不指望你能理解这些，父亲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段时间对你的关爱不够。你先回家来，好吗？父亲答应你，选一处住宅去改建，作为你的弥米拉的避难所，让它搬进去住。即便有一天高智能度被当作违法的存在，我也替你藏好你的弥米拉。”
魏莳萝别过头去，脸上的愤恨和无奈愈深，水亮的双眼似乎更加水润。两个呼吸时间过了，她仍没有回话。
马尚突然接话说：“魏邦彦…先生，你可能没有留意到，很多人是把这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机器人，当作是亲人朋友来看的。而不是整天关着的宠物、仆人、装饰品。”
魏邦彦瞥向马尚，厉声说道：“更可能的是，你、马尚、一个中学生，别说去留意，甚至没办法发现到，很多人有多仇视机器人，高智能度机器人对他们的伤害是没法弥补和挽回的。就算我想给你们解释，也没有时间了，再说你们根本不想听进去。”
“不想听进去的明明是父亲你！”
魏莳萝回瞪魏邦彦，眼泪在颤抖的脸庞下划落。
“我从牧野那里知道了你们之间打的一个小小的赌，他干得不错。”魏邦彦一脸无奈，别开了看向魏莳萝的视线，神色也有些伤心，语气却仍强硬如钢铁，“目前情况他已经不能把控，不过我要他那里接过这个赌约。你们之间的打赌没有变，仍是在模拟赛里分胜负。如果他们能赢你们三次，你们就算输；反之，你们只要能赢一次，就算我输。如果你输了，你要立刻带弥米拉回到家来，我给你修建避难所的承诺还作数。但如果莳萝你赢了……”
魏邦彦极为罕见的语塞了。马尚以前看过他的在各种论坛的演讲视频，这人除非故意留白，否则说话从不停顿。
“……父亲我可以满足你提的任何条件。如果你真的能赢，再说吧。莳萝，你要是想明白了，随时用这个联系……”
魏莳萝一下关闭了通讯，马尚这时才发现通讯装置是她手边的一座小若时钟的东西。
她咬着牙：“我一定会赢！”
第四十二章 尼普顿暗流
服务生机器人检查了一眼房门的状况，按下了门铃。
行政套房另一端的女声通过对讲传出：“夜宵放在门外就好。”
片刻过后，房门打开，女声的主人走了出来，服务生却仍在门外等候。
“您好，请客人确认明天预定的客房服务，该房间预定的行程过满，酒店希望得到确认。”
惊讶在她小麦色的脸庞一闪而过：“那种事情，我们应该在网上确认过了。”
“对客人的打扰实在是抱歉，但二次确认必须由客人当面完成。”服务生掏出了一平板。
“还要用小平板来完成？你们不是都直接联网的吗。”
“这是对客人**和酒店安全的保障。只有紧急事态下，我们才会接入网络，避免不必要的入侵风险和**丢失风险。”
“这样…正好，浴室的热水阀似乎有些问题，你进来看看然后帮我们找维护人员上来？”
“好的女士，那我打扰了。”
穿着银白丝质晚礼服的女客人让开了路，服务生将载有餐食的小推车推进房间，随其走进了浴室。
“喏，那个出水温度变化很有问题，你先试试看，你能感觉到温度吧？”
服务生点了点头，推开了出水阀，在调温阀上逐步调试着。它只觉温度变化灵敏而正确，似乎就是花洒水温的常态。
“女士，我不明…！”
彭声作响，服务生已看不见那就摆在它眼前，透过它胸膛的钢叉叉尖。
矫健有力的麦色长腿踹到了它腰上，叉穿它心脏处动力传导装置的钢叉，被用力拉了出来。那原本就缺乏人样的服务生面色变得更为僵硬，它颓然软倒，咚一下成了瓷砖上的一大块废铁。
“哎呀…这位淑女的动作真是大胆，”有一男声从女客人身后传来，“以这着装作这样的动作，可太惹火了。”
“你还有说这话的心情？它的记忆还在它身体不知哪个地方。这摊子你来处理。”女客人一脸无趣的松开武器，钢叉凭空消失在空气中，“还不是被人发现我们关系的时候。原来就是怕你少一根筋才来旅区酒店幽会，你还乱点客房服务，真是的，再有什么都你到门口去看。”
“好啦，千凡，都是我不好。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上好不好，嗯？”
男子的口吻越来越邪魅，他亦走进浴室，伸手搂住了杨千凡的腰，把她向自己拉近了一些。虽然他较杨千凡矮半个头，较健硕有力的杨千凡显得阴柔贫弱，一举一动倒充满自信和强硬。
杨千凡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对方越靠越近的嘴唇：“是呀，那我们早点把正事讲完吧。”
听到杨千凡这么说，那男子立刻松开了环住杨千凡的手，唉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客房。
“正事正事，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正事？联合体和父母那边本来就把我弄得要炸了，那姓魏的又搞事情，烦不烦啊都。裴哲基那边也不知什么情况，组织几个家伙乱搞个没完没了，我也不知能怎么办。”
“可蓝襟不还没暴露，魏邦彦没发现你们是第九天原的人，真以为你们是他乖乖的打手呢。景龙你做得够好了。”杨千凡没让对方进一步亲昵，也不忘安慰对方，“裴哲基这人我也不喜欢，别去管了。告诉我，你们收集到的资料够让魏氏新材被联合体制裁了，为什么不趁现在用？”
“谁知道……我听父母私下聊的话，感觉像是第九天原现在不确定姓魏的那边，到底是不是有可能做出让人获得能力的植入物。搞不好一下要转向，不和你们阿卡迪亚合作，去站姓魏的那边了。但也难说，第九天原董事会比你们都要硬，母亲虽然是个大股东，影响力也有限，不知是爸妈他们自己瞎猜的还是从董事会那边确定到的。”
“这样啊…”
杨千凡双手搭上男子的肩膀，既像要轻轻按揉，又像打算从颈后环抱。突然她一力一推，把那男子砸到床上。男子刚反过身来看，却见杨千凡手握着钢叉，朝他冷冷看来。
男子又惊又疑，声音变大了许多：“千凡你干嘛！？”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就不能叫他们去问个清楚？第九天原从做互联网起家，靠vr切入做电子硬件和家电变成巨头，现在这市场份额和利润都快被魏氏新材碾成榨了，还和他们合作？都不指望你能爬上第九天原高层了，蓝襟行动最近和你卵蛋一样又软又小，原因竟然是你爸妈让你收手。萧景龙，说让你收手，你就收手了？没点自我主见，真是个狗屎废物！”
萧景龙满脸通红，挣扎着下床来：“谁他嘛说是他们说的？我这么说吗？我有这么说吗！？上头都可能要转向了，我还鼓励下头人去头铁硬刚拼命！？姓魏的那边最开始就告诉我们要我们减少暴力行动，不准乱来。只是之前没有明面上的联合关系，暴力行动归不到他们头上，所以对我们这边很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一直以来我为你做那么多，你想要蓝襟多搞破坏，多下狠手，我哪样没有满足你了，啊？现在组织都被你弄得我想好好管都管不了了，你反过来说我废物？”
男子把杨千凡肩部礼服的两侧抓起，深v的银丝礼服紧紧束在了她身上。
她看了看凑到她眼前发火的萧景龙，哧一声笑了：“你还说你不是废物？事情做起来还不如我见过的高中生，倒是对着女人很敢强硬。”
“你、你还不收声！？你他嘛是失了心疯，来搞我的吧？把我好心都当成了什么？”萧景龙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双腕向内扭去，礼服发出了极细的呲呲布料断裂声，“我一直不说，难道我不知道，你是家里负责的项目竞争不过人家，被阿卡迪亚砍了，又有个前男友还被机器女友勾走了魂，所以对那姓魏的恨到入骨？”
“…跪下。”杨千凡说。
“啊！？”
“跪下。现在开始，别让我话说第三次。”
一股让人极为恐慌的刺痛从下腹传来，萧景龙瞪圆了眼，看到自己那钢叉从斜下方叉了过来。钢叉往后一拔，无需叉尖的鲜红，扯到他差点失禁的痛楚已让他滚倒在地嚎了起来。
“闭嘴。”杨千凡从上方鄙视着他。
萧景龙在杨千凡举起钢叉，说第二次的时候，闭嘴咬紧了牙根，还是从舌尖发出嘶嘶的声响。
“现在开始，尼普顿蓝襟的实质领导让我来做。我说什么，你就怎么做，听明白了？不需要我细细告诉你，我能怎么把你**和精神上都弄得生不如死吧。”
萧景龙这次没等她说第二遍，捣蒜一般疯狂点头。
“擦破一点皮，和阉了你似的。自己给自己治，别指望我伺候你。”
杨千凡收起钢叉，步到落地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离直播都快过去一周时间，魏氏新材里面就算原来有互相敌视的派系，现在也不得不放下互相争斗，暂时一致对外。是有一手，那又怎样。”杨千凡既像说给那在地上一爬一倒吸气的男子听，又像自言自语，“要造机器人的又是你，要除机器人的又是你，想好事占尽？我来给你们坟墓掘第一培土！”
第四十三章 寸步难行
魏莳萝指尖在路悠肩上划过，惹来后者小松鼠般地缩起和尖叫。
“呀啊啊啊啊！？魏姐姐你做做做做做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沐浴露，你还有在用其他东西保养吗？你的皮肤简直在发光…”
“就就就是一款扶桑普通的沐浴露，”路悠缩到床边缘另一边，护住了头，“比、比起这个，还是看屏幕吧魏姐姐。”
“我有在看，不过想等马尚来了再看比较好。”魏莳萝打量着路悠，“你好好锻炼一下，可以去做美妆播主出道。这么好的条件，别闷在小房间里对着一大堆电脑了，皮肤也会变坏。”
“马尚哥哥已经零零散散看过一部分，但是好像我们的通讯被锁定追踪，追踪我们的人似乎可以直接连网络基础设备的使用权都拿到手，马尚哥哥就让我不要远程发，整理好资料后拿来给魏姐姐看。”
路悠变得有些坚定：“路悠也认为自己在这些方面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就算皮肤变坏也没关系。”
“是这样。”魏莳萝看了看屏幕，又扭过头去看着路悠，“我的情况有点点特殊，事态变成这样，我的课程老师都同意我的不出席请求，只要按时交作业，期末成绩过得去就好。可是路悠你的学习怎么办？”
“没、没问题的。”
路悠一副心虚的样子，魏莳萝也不再继续追问。虽然对路悠过分投入到她这边的事情感到一丝不安，可她也没有余力去理会别人的问题了。
两天前，全球反机器人运动的主要倡议者同时亦是主要行动者，尼普顿蓝襟正式宣告了它们的行动纲领。
尼普顿蓝襟早先脱胎自另一个更大型的反机器人运动组织。随着那个组织倡议与联合体接洽，在联合体管辖下合法合理抗议高智能度人工智能，试图将反抗活动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且明确表态不仇视那些不具备高智能度的机器人。
大量对此不满的成员们便另起炉灶，成立了尼普顿蓝襟。
新生的组织很快便变得极端化和过分暴力，活动性质几近恐怖行为。没有多久，就被联合体以及各地区围剿、取缔，以致于一度解散。
当它再度复活现身时，已成了类似半工会半协会性质的新生体，成员绝大部分是那些因自动化以及机器人取代了其工作的“受害者”们。他们不再直接宣告自己的暴力行动和为其后果负责，转而联合很多即将面对可能被取代工作的人们起身对公司抗议与谈判，插足任何有关机器人的公共议程，发表它们的观点。
与此同时，还在声援一些涉嫌暴力示威的反机器人组织实际上更是直接派人前往协助，只是事后义正言辞地否定自己支持暴力行动，反过来指责可能是一些正在从机器人身上受益的寡头暗暗插手，打算把正当抗议搞浑。
这便是近十年来尼普顿蓝襟的主要行为方式，而它的成果也很丰硕：十五年前，重新量产载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人提案已不像半个多世纪以前那样，被视作难以容忍的反人类观点。可诸如此类提案的草案都完全胎死腹中，在草案设计以前，提议就被尼普顿蓝襟为首的反机器人浪潮给直接拍死。
除了农业机器人外，工业机器人的预审批仍被它们一直阻抗，无法实现复产。
而这样的尼普顿蓝襟，在被魏邦彦指定为魏氏新材在反机器人方面首要合作伙伴，以及反机器人联盟的主要成员后，一改原先苦苦经营的形象，不但直接为上千起恶行暴力抗议事件负责，更放出资料，指出这些行为都是在魏氏新材的授意下执行。
“机器人发展路线完全出错了，不是机器人有问题，而是目前的这条路完全会把我们带向绝路。”尼普顿蓝襟的首席发言人萧景龙如此在新闻发布会上说道，“而我们更发现，它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控制，完全不存在暂停下来重新思考和做出改变的余地。它曾经导致了半世纪前差点毁灭全人类的三战，如近你们看着人们再一次被机器人排出工作岗位甚至社会位置时，却还要坚持说是非技术之恶吗？
“不！已经到了非要使用最强力的行动不可的时候！接下来我们尼普顿蓝襟将不胜余力地直接摧毁任何形式的机器人，而不仅仅是高智能机器人或是具备战争行为的机器人。如果不将它们从我们当中彻底排除出去，那些贪得无厌的资本家们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些试图和魏氏新材站在对立面的家伙们就会愚蠢地把世界再一次带向毁灭。
“我们不会忘记，三战的时候，这些资本家们是多么有恃无恐。他们有自己深埋在地下的避难所，有在卫星上都查不到的避难小岛，有着在地月卫星群里我们遥不可及的避难小卫星，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任何因机器人而导致的风险。但我们也不会在沉默地当傻子，任由他们把持联合体和这个世界。来加入我们！站在反机器人联盟的一边，站在魏氏新材的一边！我们一定会将机器人清除出去！”
这又一场演说在通过电视台放送的时候，魏莳萝正在尝试一款新的保湿面膜，她感觉自己脸上的面膜要因自己的表情变化裂开了。
这萧景龙根本就是反串黑吧！在演说开始没多久，她就如此想到。
原先她父亲的演讲虽然内容老调重弹，但借由白泽圣庭这一震惊世界的骇人存在和争霸赛影像，很多人消除了对魏氏新材的厌恶感，转而赞同其观点与看法，更有部分将会被其转化为能力实验的志愿者。
那些本来就讨厌魏氏新材的人们则会变得更极端，想去用实际行动对抗魏氏新材。而不想考虑这些对自己过于遥远的议题的人们也会被激怒，想要让无礼打乱他们生活的魏氏新材给出交代。
现在…这一通让人哭笑不得的“站到魏氏新材一边”演讲只是纯粹给集团在拉黑拉仇恨！
托这个长得阴柔小鲜肉明星脸蛋的发言人所赐，魏莳萝这下就连伪装出门逛逛都不大敢了。
牧野雅人说好的，让魏莳萝召集够队员的时间早已过去。可他似乎也没有时间来确认这些细节，只是简单的给出了他们之间进行模拟赛的日期，叫魏莳萝这边做好参赛准备。
可是，那份名单上面的人，几乎全数都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就连排在末尾的那部分都打算去参赛。先不说那些排名靠前的人是为了怎样的目的去参战，那些靠后的人都会因媒体一类想要了解赛事、想从中找到利润点和机会的家伙们所雇佣。
再加上她现在行动越发受限，没有多少可回转挖角的操作空间。所有人都想要找到她的下落，而她一被认出会被各种围堵追问找茬还在其次，触发安保协议被强制转送回集团的避难点，更加动弹不得那才麻烦。
魏莳萝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太过依赖马尚和他的且听风吟，没想到现在既寄人篱下，唯一的突破口也都在他们身上了。一想到这一点，还是让她有些心情复杂。
她舒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也比自己一个人，什么都没法继续要好。
路悠带到魏莳萝房间的平板屏幕放大了字体，由卡蒂甘收集到的争霸赛情报跃于其上。
第四十四章 情报汇流
魏莳萝的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着，偶尔往回滑过，把一些内容放大。
她眼睛越瞪越大，情报的详细程度和一周前不可同日而语：“这些资料是从哪里弄到的？”
“大部分是网页缓存和搜索引擎残留。”路悠答道。
“也就是说…这些都一度是在网络上能找到的公开信息吗？”
“嗯。”路悠在一旁摇头晃脑，似乎对此很得意，“马尚哥哥说，肯定有不少人会把珍贵的情报没头没脑放到网上公开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但很快就会被社交网络的内容管理编辑人员删除或者被网站内容审核人员关闭网站，就让我来找找会不会有信息被像搜索引擎这样的第三方收录到。实际上要比马尚哥哥说得还要复杂一些，让卡蒂甘来做都费了很大功夫呢。”
魏莳萝停下了动作，思考片刻后继续问：“大部分…还有部分是来自集团那边吗？”
路悠咦了一声后，似乎有些苦恼：“马尚哥哥让我不要说那么细…确实有一些资料是马尚哥哥亲自从魏姐姐的集团那边挖过来的…魏姐姐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资料上吧。”
魏莳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玩火的部分就马尚自己上吗，不怪得这几天他在自己房间深居简出，精神老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曾说切换后使用潜入网络会对他有极大负担，需要在卡蒂甘帮忙下使用，看来就是有卡蒂甘帮忙，也有不小的副作用。
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呢，是兴趣使然，或是正义感，还是说对我…魏莳萝淡淡笑了，感到羞耻的燥热遍过全身，自己都在想什么呀。
她重新看向手上的这一份争霸赛的资料，上面的内容丰富到难以置信的地步。细细想来，这和她父亲揭露白泽圣庭的存在有很大关系。随着越来越多的势力与个人参与到争霸赛里，被扰乱了平静生活的那份恼怒与不安已在人们的舆论里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对赛事存在的无尽狂热。
也难怪会变成这样，魏邦彦的演讲把赛事描述成只有变异能力者可以在联合体的审核下参与，表面上是在斥责不顾秩序参赛的其他方，正是由它们让高智能度机器人参与其中（这一点还不知究竟是真是假），掀起了对机器人的对立。
但更深的层面里，那一席话在暗示寻常人难以参与到这场赛事里，在暗示联合体对赛事的掌控以及大包大揽、自说自话的现实状况。现在所有人都把绕开联合体来参与其中，以及对抗联合体的情报掌控，当作是一种反权威的抗争，不知不觉已经化作了一场跨越全球的松散运动。
而人们漫无边际、不讲常识、肆意妄为的探索，得出的情报更远远超出了专家组们的那些精巧交互实验。
就像是游戏攻略一般，这份赛事的攻略已经被做得极为完备以及慎密了
赛事全称被叫做“噬血沙尘争霸赛”（harena tournament），但除非参赛者在比赛里耗尽了三次“虚拟躯体”后使用自己的本体继续参战并战死，否则不可能会伤及参赛选手生命。
每场赛事的地貌都会在比赛探索的三分钟倒计时启动时随机生成，地形与建筑、阻拦物都在现实世界有对照物。地图大小为7*7格，每一格的大小规格是120米*120米，比赛的双方基地总会位于地图a7以及地图g1的位置。
比赛探索阶段，会有一堵隔绝光线和其他任何东西的朦胧光墙或空气墙一类的存在，横竖于a1到g7，将双方彻底隔开。
地图上存在额外的地图机制，机制使用位置只会在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出现并得到确认。大多会生成类似控制台、可操作终端或电脑一类的东西，并在其外壳镀有一层铬金属，非常易于辨认，但无法摧毁。
每场具体提供的地图机制固定，但实际效果只有在第一次启动后才能知道。一方可用的地图机制有三种之多。
第一种常在视野良好的高处，或者最隐蔽的地方找到。通常每两分钟便可启用一次，没有使用次数限制，启动后将会提供维持时间也在两分钟上下的效果。如给己方全员眼内扫描透视高亮标记敌人的残影、让对方身体发出异光、标记出地图全部的地图机制所在位置、提供标记了对方位置的俯瞰雷达平板装置等。可以明显地加快己方战术部署，从而加快游戏进程。
另一种机制位置常位于地图边缘偏僻难寻，一场仅能使用一次，提供各类军备武器或是各类武装载具，甚至是军用动力甲。但获取装备的时间会花上超过一分钟时间，很容易在获取的过程便遭遇围攻和破坏。
至于最后一个机制，就更为随机和难找。在每场赛事里使用次数和频率也不定，多是提供连续从天上轰炸对方、地震崩塌对方所在区域地面、召唤陨石围堵对方、让对方四周突然镀上一层厚冰一类的奇妙效果。虽说明显起到了重重阻碍对方行动的作用，却也很难找到具体可用的场合。
每场赛事在探索阶段开始以前就会提供武器和装备，但如果持续带在身上超过三分钟，就会消失归还到它们原来的位置上。在探索阶段开始的瞬间也会起到同样的效果。只有在探索阶段开始后，才能一直装备着提供的战备品而不至于还回去。
赛事开始后，只有十五分钟让双方决出胜负。正式赛程的一局过后，胜者将获得30分赛事排位积分，每使用过一处地图机制将扣除5点得分，败者则将倒扣10分。平局则给双方都加10分，如有用地图机制将只加5分。听起来像是有双方持续平局得分的漏洞，但正式赛程的匹配机制却完全由白泽圣庭说了算，谁也不知道会遇上怎样的对手。
在排位积分的不同阶段，可以从白泽圣庭处得到的情报也不同。
1000分以上，可以看到自己的积分排位序列；2000分以上，将会得知争霸赛有海选赛、小组赛、淘汰赛三个赛程；3000分以上，将被告知只有前三千个小组才会进入小组赛；4000分以上，白泽圣庭明确表示，即便在海选赛里得到足够高积分，而没有进入后面赛事，也可以获得一些它提供的奖励。目前还没有关于5000分以上的情报被公开。
……
魏莳萝把平板往床边一丢，用力揉了揉双眼之间的地方。难怪自己向别人询问是否愿意加入她的队伍，都被一口回绝。她先前还以为是一些媒体机构提供的名利和后续待遇比她开的条件更诱人。
高级文明的奖励可远比名利之类的待遇要有吸引力！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能力者们，都只想和至少在自己一个水平的人组队了。
再说，现在事态变化越来越复杂。从情报上看，人们不单单是在社交网络上声讨联合体以及发泄他们的不满，在交流着争霸赛和白泽圣庭的情报以外，更开始在社交网络上交流着他们所幻想的日后可能到来的世界。
现在的金钱也好，名气也好，很可能无法成为未来的硬通货，就连权力和地位都可能会洗牌，别人允诺的待遇又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呢。
“为什么马尚还没来，说好了来开会商量的。”魏莳萝睁开眼睛问道。她一个早上都在马尚提供给她和弥米拉房间里，与路悠一同来回翻看情报和查看卡蒂甘摘取的全网信息要闻，却迟迟没等来马尚。
“咦？魏姐姐看看telegreat信息。”路悠说，“马尚哥哥到新滨财大去了。”
第四十五章 风纪骑警会议
马尚跳到湿漉的地面上，走进了新滨财大的宽广校门。
校门由仿汉白玉的人造石打造，气派辉煌里带点灰白调的肃穆。牌匾上黑色底漆在拨云见日的阳光下有些耀眼，让人读不清上面的校名。
校门连着贴了人造石片的柱状保安亭座，那是保安机器人的充电桩和轮岗休息站。一位由巨大单轮胎驱动的保安本想晃晃悠悠到马尚身前，又晃晃悠悠返了回去。马尚明白，它是想告诉自己，为了安全起见，校内不能乘骑平衡车，只能步行或乘观光高球车。
可偌大的校门在新雨后的午间额外冷清，除了来迎接马尚的杜光临和保安以外，便是一位行人都看不着。哪来的什么“安全起见”一说？
他抬头看瞄了一眼风雨无阻、不辞辛劳的无人机外卖大队，在低空形成一条泵入新滨财大的输液线，已经猜着了三分大概是大学生们没有多少出门的理由吧。
“你来的正好，”杜光临一脸阳光，连云后初出的太阳都逊他一筹，“在下正要去出席风纪骑警的会议，能否请马尚同学赏脸，作为且听风吟的特邀嘉宾参加这场会议？”
马尚在对方开来的观光高球车上挑了个不湿的位置：“可我是有事来找你，我就想和你谈一下这事情。再说你的提议也太…不合适了吧。”
杜光临向高球车口述了目的地，高球车立刻灵巧地掉头，带他们穿过校门口的大片停车场，以及在停车场中心的巨大日晷校标。校标上刻了一行字，马尚猜那估计是校训一类的口号，可惜他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看清上面是不是刻了一句时间就是金钱。
“在下现在全权代理内务，不过和马尚同学你的合作，必须要通过我们评议会决定和委员会投票，最后呈交到总指挥那边不被否认才行。”杜光临从前座回过头来，“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和大家一起讲讲。”
马尚略一思忖：“可我不是…为了答应你之前的提案才过来的。”
杜光临笑着摇了摇头：“无论马尚同学想要说什么，答应这个提案是我们任何合作的前提哪怕是你提出另一种合作形式也好，必须是要和我们合作，我们的谈话才能进行下去。如果你是想找在下杜光临个人，而不是找风纪骑警副指挥，那你可以选择待会在门外稍等片刻。在下开完会后才能好好招待你。”
马尚无言了。杜光临又接了一句：“马尚同学先好好想想。”
车停在了教务大楼，杜光临告诉马尚，他们向教务处申请了一个月三次的会议厅预约权，用来开两次不定期会议和一次月度例会。
他们边爬着楼梯边交谈，杜光临在前头带路：“这就是一次不定期会议，来开会的有委员会方面的会计、书记、秘书长、各部门部长，评议会的议长、副议长以及各专家组组长。风纪骑警的很多事情挤到了一起，可能会比较乱，在下深感抱歉。那么…”
杜光临站在会议厅门口，向门比了个请的手势。马尚明白，如果自己踏了进去，就是接受了对方的提案，反之就是不能再和“风纪骑警副指挥”进行交涉。
这就是风纪骑警的副指挥啊，他心里想到，向门内踏去。
“要不是你拨款这么吝啬，我们行动成员才不会受这么多伤！”
蓝发的急躁小个子正揪着刘海遮住了半边脸的消瘦阴沉男领口，在环形会议厅的一角大吵大闹。
“这可真是失礼了，原来你们执行部根本不考虑装备强度，就乱制订行动计划吗？说起来，组织部的那些人也没有规劝你们啊，本应互相制衡的部门蛇鼠一窝了呢。”
另一侧虽没有大声叫嚷，却也不遑多让。
“为什么你们没有仔细审查外联部接洽那些傻瓜们搞出的傻情报？你们反复搞乌龙，我们公关部给你们擦多少次屁股了，宣传部的人都抱怨说我们办事不力，监控到组织风评越来越差，这是我们能搞定的吗！？”
三名光鲜亮丽的女生怒气冲冲围着一位看上去像是体育系的阳光高个男孩。那高个男孩尴尬地扶了扶厚重的现实增强眼镜，用肘碰了碰他身后的矮个年幼男生，像是在求救，却一肘肘到他下巴，被愤怒地回了一肘。
那年幼男生肘完后，把体育系阳光高个男孩护到自己身后，有些奶声奶气回骂：“你们这帮贱人还好说！？我也是才知道你们派了臭婊子迷我下面的人，让他给你们一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这次评议结果复审出现巨大偏差，才知道你们参了一脚！”
吵闹越发喧哗，就连马尚都为杜光临感到一些尴尬，但后者却不这么想，只是领着他前行入内。
马尚跟着杜光临走到正中心略略下沉的主讲台，这讲台给人如其说是在演讲、主持讨论，更像是被公审一般。光是站到这里被数十人环绕，马尚就觉得浑身有些乏力发酸。
他别过头，不去注意场内的情况：“看来你没谦虚。这乱得…挺有活力？”
杜光临还是老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他抓起台上的耳麦设备，递给了马尚一副，自己也戴上了一副。
“那么，风纪骑警会议，即将开始。各位做好准备。”
他的声音不大，倒有些在刻意压低，可效果却像是在林间放了一枪一般，吵闹的林子立刻静得毫无生气。
众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快速就近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被神情严肃的人们在聚光灯下紧紧盯住，马尚胃里有什么在翻腾着上涌，余光之处却看到杜光临十分满意自得，仿佛被人环绕审判的场合他更为如鱼得水。
“很好，马上让在下为各位介绍一下这次的特邀嘉宾且听风吟的缔造者，马尚同学！”
杜光临被自己的冷笑话逗笑了，颇乐不可支地边笑边鼓着掌。台上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马尚勉强注意到，有些人原本打算敷衍鼓掌的手，在听到且听风吟后，立刻停止了鼓掌的动作。
被人介绍是做什么来着…抬、抬个手回应？他满脑子空白，举起右手权作招呼，又有些不自在地放下。
“相信各位都为这次召集会议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会议即便开到晚上8点下一场预定的人来都没能开完，在下也不意外。确实，现在情况对于风纪骑警非常严峻，是个极大的考验，非常多的事情需要深入讨论和系统梳理。但还请让马尚同学先发言，这也将是他第一次作为我们风纪骑警的预备合作方，发表他的一些观点和想法。稍后我们将对这些观点进行即时研讨，同时，我们还要对且听风吟是否纳入风纪骑警的合作方，即独立咨询部门，进行初步草案研究与审理。评议会议长，请你发言。”
那位阳光高个男孩，听到一半就举起了手。他站起身，把那副耳麦拉到嘴前，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杜指挥，我不认为现在一个黑客组织对我们的现状能帮到很大的忙。再来，根据评议结果，我们的组织架构面对现状，都很难说能拥有足够弹性和性能来保证组织能力不崩溃。杜指挥却在这时候说要拉个新组织来入伙还是结成盟友什么的，我们不能把更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杜光临示意对方坐下：“在下很同意你的看法，恰恰正是因为你说的状况，风纪骑警做出改变很有必要。无论马尚同学他们最终是否能加入我们，这个改变也是必要的。”
有人咚的一声站了起身，双手拍到了狭窄的会议桌桌上。
站起来大声呵斥的是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的冷艳女孩，她没有尖声高叫，也没有用麦克风，声音却响彻可容纳近三百人一同开会的中大型会议厅：“你难道想说我们也要用一些不合规的灰色手段！？”
“冷书记，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杜光临笑得鼻翼翁起，略略昂起头，身处低处却在睥睨着对方，“规则总有一天会变得适应这个时期，在下不过要求你们…稍稍提前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