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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工业霸主txt下载     工业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88 资本的力量

    唐笛等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顺着汉华划下的道往前走的,你绝对不能对社会公众这样说:最近有人诋毁我们了,我们现在开始自证清白。如果这样说的话,你就完全陷入了被动,让人家知道你被戳中痛处了。

    要化解眼前的危机,一种办法是沉默不语,但这显然有些消极。另一种方法就是另外开展一个话题,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开。南导的管理层经过反复讨论,最终决定选择后一种方法。

    陈达胜和张泓所开辟的新话题,是开展了一次有关南导创刊20周年的纪念活动。这次纪念活动倒也是早有计划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比原定的计划足足提前了半年。

    南导组织了全报社的记者,又邀请了一批社会上的公知们,撰写了大量的纪念文章,历数南导创刊以来在丰功伟绩,什么救助某地的贫困家庭了,什么促成某某恶法的取缔了,什么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了。最后,连南导记者在马路上拣到一分钱交给**叔叔的事情都被挖掘出来了,只差举着大喇叭筒对全国人民高呼“我本善良”了。

    南导在搞舆论宣传方面,还是有一套的,手上掌握的资源也不少。这一组正面歌颂南导的纪念文章,除了刊发在南导的报纸版面以及网站上之外,还得到了许多其他媒体的友情转载,尤其是在各大门户网站。更是将其作为专题,把链接放在了首页最醒目的地方。当然,为了调动各大门户网站的积极性,南导开出的价码也不低,直接免掉了这些网站每年交纳的新闻转载费用,额度虽然不高,但也毕竟都是真金白银啊。

    南导的动作大。汉华方面的动作也不小。短短十几天时间,《揭密南导》这本书,在全国就发行了十几万册。几乎每一处火车站、汽车站的书摊上都能看到这本书的影子。为了让更多的人关注这本书,汉华还收买了十几位书评人,在诸多媒体上发表对这本书的书评。这些书评人在行文方面非常谨慎。只说这样的书有助于百家争鸣,却不对书中内容和结论的真伪作出评判,南导想找书评人的麻烦也找不出理由。

    在网络方面,受雇于汉华的网络水军来势汹汹,占领了几乎每一个人气还过得去的论坛。有关南导造谣的帖子,在半个多月时间里一直占据着各大论坛点击榜的前几位。[www.uu.com看小说就到~]最开始,张泓还组织了几个枪手,让他们去和那些骂南导的马甲斗一斗,但枪手们刚一发帖,就被驳了个体无完肤。要知道,在网络的那一端,可是汉华花费重金雇来的资深评论员,无论是文笔还是学识,都远远超过了张泓的属下。

    最为歹毒的是。汉华还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批漫画家,把南导的那些劣迹都画成了漫画,甚至制作成FLASH短片,放在网上进行传播。这样一来,有关南导的负面报道传播起来就更快了,许多本身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兴趣的网友。出于对漫画或者短片的爱好,也会加入传播的行列。

    汉华憋足了劲揭南导的短,而南导则千方百计地为自己粉饰。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些粉饰的内容大家看一眼也就罢了,但批判南导的内容却能够不断发酵,影响越来越大。

    “我说,振华,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在京城的某个小院落里,陈天面带笑容地对前来拜访的林振华说道。

    “不过分吧?充其量算是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林振华应道。

    陈天问道:“为了挫南导的面子,你们花了多少钱了?听老齐说,你光是给他那边的人付的劳务费,就花了上百万了。”陈天说的老齐,便是他自己的大舅子齐成。汉华这一轮对南导的舆论攻势,就是齐成一手策划的。齐成其人出身于安全世家,可惜因为不爱舞枪弄棒,进了宣传口,专事各种国际舆情战的研究。以他的能耐,算计一家南导这样的报纸,那还不是胜券在握的?

    齐成的手下有数以百计的情报人员和笔杆子,他略略地动用了几个人,就编出了一本内容详实、措辞犀利的《南导揭密》。要说这本书的内容,也是一个巧合,由于南导经常鼓吹一些西化的观念,安全部门一直是将其纳入监控范围的,各种黑材料就在齐成的抽屉里锁着呢,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随便整整就是厚厚一大本。

    要说南导这一次也是撞上大板了,汉华逼迫吉森公司转让技术专利的事情,并非只涉及到汉华自己一家,吉森公司的一部分专利,也是国家的国防科工系统非常看中的。南导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不但坏了汉华的事情,也惹毛了国防科工系统。这样一来,陈天蹿掇着齐成出手也就师出有名了。

    光有齐成这方面的人手,要想造出势头还是不够的,这就涉及到了汉华的财力支持问题了。林振华这一次也是被南导逼急眼了,直接动用了自己的董事长办公经费,扬言不惜成本,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南导彻底打趴下。

    听到陈天的问话,林振华微微一笑,说道:“百来万算得上什么?为了调查那些被南导歪曲的真相,还有补贴出版经费、雇佣水军,我们汉华前前后后已经投进去四五百万了。我敢说,中国新闻史上还没有人投入过这样大的资金来炒作一件事情呢。”

    “应当说,没有人投入过这样大的资金来炒作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吧?”一旁走来了满脸悠闲的齐成,他手里端着一把紫砂壶。时不时对着壶嘴吱溜溜地喝上几口茶,看着颇有些当年的八旗恶少风范。

    “齐哥来了。”林振华连忙起身行礼,齐成的岁数比林振华大了十岁,林振华在他面前是得毕恭毕敬的。

    齐成拉过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对林振华说道:“小林,要说企业搞公关炒作。一掷千金的情况,我也见过不少了。但纯粹为了报复别人,花出去几百万。这可是挺稀罕的。我真有点不明白,这个南导对于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没错。我也是这个问题。”陈天搭腔道,“我的意思是,惩诫一下就可以了,现在南导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估计借它一个胆,也不敢再和你们汉华较真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收场了?”

    林振华摇摇头道:“齐哥,陈哥,我可不是心血来潮,随便浪费钱。我和我们总经理项哲谈过这个事情。这一仗,一定要打得南导再无翻身的机会,才能算成功。说得功利一点,我们这样做,并不仅限于要让南导不敢向汉华呲牙。而是要让所有的媒体都不敢随便开汉华的玩笑。这叫一仗保40年的和平。”

    陈天皱着眉头说道:“振华,你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啊?好吧,这一次的事情,算你有道理,你有权让南导闭嘴,甚至打得它满地找牙。但你这种行为。还有你的态度,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头,你这相当于用资本的力量来压制媒体的声音,这种做法算不上什么正义吧?”

    陈天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其实,看到这一点的人并不止是陈天一个,只是其他人要么与林振华的关系达不到这样的亲近程度,要么自己的地位相对较低,不便于直接指责林振华。要细说起来,汉华这一次又是出书,又是雇佣网络水军,全是拿钱来造势,在性质上的确是有些恶劣了。与南导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相比,汉华此次的行为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林振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点点头道:“陈哥,你说得非常对。其实,这一次,我是想让包括南导在内的所谓自由媒体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在他们所讴歌的西方国家里,媒体其实就是屈从于资本的。如果哪家媒体敢曝那些大型财团的光,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这些财团残酷的反击。我们汉华现在做的,不过就是西方财团做的事情而已。”

    “小林说得有理。”齐成附和道,“我举个例子说吧,在美国,有一部食品诽谤法案,也称素食者法案。它的核心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如果有人试图在没有可靠证据的情况下讨论食品中可能存在的安全问题,他将面临着被起诉的风险。

    到目前为止,美国有13个州通过了素食者法案,在这些州里,如果谁要对肉类、家禽或者生海鲜中的细菌所引起的健康风险、沙拉中的亚硫酸盐、熏猪肉里的亚硝酸盐和其他加工食品,以及食物中含有的高脂肪含量物、农药或除草剂处理物、基因技术制造成分或者其他剧毒化学物质发表评论,就有可能会惹上一场代价高昂的官司,那些食品业巨头会依据这部法案,把你告上法庭。”“这么严重?”陈天有些意外,“我昨天在电视里还看到一位专家大谈食品安全问题的,说什么市场上出售的猪肉都是抗生素超标的,完全不安全……”

    齐成道:“这是在中国,如果到美国去,光凭他这一句话,食品公司就不会放过他。只要食品公司能够在市场上找出一磅抗生素不超标的猪肉,这位专家就得遭受十几年的牢狱之灾。”

    “看来,我们对南导还是太仁慈了。”林振华咂着舌说道,“它诋毁我们的产品质量,直接损害了我们的经济利益,我们真应当利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

    齐成大摇其头:“我说过了,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如果在美国,媒体敢这样不负责任地说话,哪怕只是猜测,都铁定要吃官司了。但中国没有这样的法律规定,也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去较真。”

    “也就是说,造谣不犯法,说真话吃亏嘛。”林振华说道,“既然国家没有法律来惩罚造谣者,我们至少可以用民间的力量来警告他们一下吧?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地揭南导的短,也是为了让其他媒体不敢随便造谣。如果不让造谣者付出代价,我们这些守法经营的企业就永无宁日。”

    “这样也不对。”陈天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美国是美国,我不觉得这种资本干预新闻的模式有多好。这个世界,还是需要许多种声音的,这一点,振华你也不会反对吧?”

    林振华道:“我当然赞成世界需要多种声音,但这多种声音不能是谣言。我赞成媒体对社会进行质疑,但我认为,这种质疑必须要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靠造谣来质疑,甚至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谣言能够倒逼真相,这是对新闻原则的亵渎,应当人人共诛之。”

    “好吧,我赞成你这个观点。”陈天点头道,“南导这些年玩弄春秋笔法,也的确是太过分了,这已经超出了正常舆论监督的范畴,说它是蛊惑人心也不为过了。不过,振华,你打算和南导闹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呢?”

    “一直到南导关门为止。”林振华答道,“或者是大换血,像唐笛、罗姝之类以造谣为业、以造谣为荣的人,彻底离开报社,换一批真正有新闻道德的人。除非如此,否则汉华就一直奉陪下去。”

    “你可真够有闲的。”陈天无奈地笑道,“有这工夫,你去忙点啥不好?”

    林振华也呵呵笑道:“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我们那个下岗工人孙翔云,表现可真是不错呢,根本用不着我教他什么。现在,我的精力主要是在和吉森谈专利移交的事情了。”

    “这件事应当很快了。”齐成道,“昨天我和南导省里宣传部门的同志交流过了,他们对这件事也非常重视,已经启动了对南导是否违反宣传纪律问题的调查。他们说,如果《南导揭密》里披露的内容有一半是真实的,他们就将进行严肃处理。我估摸着,变局就在这几天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89 黑暗也是一盏灯

    “唐笛同志,鉴于你在领导南部经济导刊期间,不能严格执行宣传纪律,报道多有不实之处,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经部党组和部长办公会议决定,自即日起,免去你南部经济导刊总编辑的职务,南部经济导刊停刊2个月,进行内部整顿……”

    在南部经济导刊的总编辑办公室里,一位神情严肃的官员手里拿着一份有大红抬头的文件,对面如死灰的唐笛说道。他是省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叫谈洪明,是唐笛的直属上级。

    南部经济导刊属于一份介于体制内与体制外之间的报纸,其运作模式是完全商业化,员工也大部分来自于社会招聘。但包括唐笛在内的一些高层管理人员,还是在事业编制之内,要服从于体制的管理。在南导风光无限的时候,唐笛这个总编辑是上级无法轻易撤换的,但当南导遭遇危机的时候,上级要如何处理他,可就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了。

    汉华对南导的追杀,终于闹到了让其所在的省里都无法保持沉默的地步。省里也曾经向中央的有关部门提出要求,希望中央出面干预此事,包括限制网络上对此事的讨论,停止《南导揭密》一书的发行等等。但中央的官员只是打着哈哈,表示会想办法协调,却始终不肯爽快地答应帮忙。

    其实,上级部门还真的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盼着南导倒霉的人也非常多,他们的影响力也非常大。上级总得平衡一下大家的要求吧?

    要说起来,南导得罪的大企业、大单位,可不止是汉华一家,包括电信、石油、航空等许多个部门都曾经挨过南导的黑枪。在过去,这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如今看到有人跳出来向南导发难,那些吃过亏的部门岂能坐视?

    这些部门也都是手眼通天的。他们向中央负责宣传的几个部门都表了态:我们也不要求国家动用行政手段来制裁南导,但国家至少也不能用行政手段来保护南导吧?当初南导曝光我们的问题的时候,你们说这是新闻自由。不能干预。现在南导自己被曝光了,我们要求自由面前人人平等,这不过分吧?

    除了这些大型企业之外。发改委、科工委、商务部啥的,也一齐出来说话了:这南导懂不懂啥叫国家利益啊?我们现在和洋鬼子谈判,要逼他们吐出专利技术,这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你一份中国的报纸,站在洋鬼子的立场上说话,这算个什么事?好吧,现在有人曝光南导的事情,采用的手段是完全合法的,如果你们出于部门利益,出面偏袒南导。那我们就到上面去说叨说叨。

    所有这些声音压下来,上级机关自然也就不便拉偏手了。主管宣传的几家单位的领导凑到一起的时候,也都是无奈地摇着头,说一声:这个南导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唉。可惜了这么有活力的一份报纸……唐笛这个人……好吧,咱们谁也说曾经认识他。

    没有了政府的干预,汉华与南导之战,就完全取决于各自的实力了。正如林振华所说的那样,媒体是根本无法与资本抗衡的。汉华拿出和外国企业搞竞争的劲头来黑一家媒体,还愁没法把这家媒体整得名声扫地?南导终于垮了。

    一份报纸最核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公信力。汉华这一次发难,针对的恰恰就是南导的公信力。在过去,南导一向标榜自己是社会的良心,能够告诉大家一些官方主流媒体上所没有的信息,这一点使它赢得了广大受众的爱戴。但现在,汉华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大家,南导所披露的信息,其实是假的,它利用了人们对真相的渴望,而它贩卖给大家的,却是偏离真相的谎言。

    偶像的魅力是无穷的,但偶像一旦崩溃,那也是完全无法逆转的。几乎在一夜之间,南导在全国的所有报摊上都出现了严重的滞销。广告商更是立即电告南导的广告部,停止刊发自己的广告,可不是吗,谁乐意把钱砸在一家臭名昭著的媒体上?

    南导记者外出采访也遭遇了困难。从前,南导的记者走到什么地方,只要一亮记者证,别人就先矮了三分,生怕被南导抓住什么辫子。而如今,被采访机构看到南导被人追杀,他们的底气也足了,见了南导的记者,直接就是一句话:“对不起,我们不相信你们能够客观地报道我们的事情。”

    “拒绝采访就说明你们心里有鬼,如果你们不配合采访的话,我们会从其他途径发掘出真相的!”南导记者使出了以往屡试不爽的大杀器。

    对于这样的威胁,对方只是嘿嘿冷笑:“什么其他途径,不就是造谣吗?《南导揭密》里把你们的手法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你们有本事就去曝光啊,‘仿佛平淡’前几天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了,他还准备出第二集呢,欢迎大家提供新的素材。我们如果把你们威胁我们的话提供给他,他会给我们100块钱报料费的。”

    年轻的记者们受不了亲友、同学们歧视的目光,纷纷提出了辞职。过去称自己在南导工作,那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现在大家都恨不得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南导二字。年轻记者全部走光后,老记者和编辑们也开始人心思动了,上班的时候都有人在公然地打电话找自己的关系,活动着跳槽的事情。大家都意识到,南导这条船快要沉了,自己没必要为这条船殉葬。

    其实用不着省里来通知停刊,南导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连续多日,编辑部收不齐必要数量的稿件,只能靠一些诸如《女孩子乘车慎穿低胸。某公交车司机揭密色狼十大伎俩》之类的八卦文章来填充版面。到了这个地步,唐笛还想翻身吗?

    “我服从省里的决定。”唐笛郁郁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一点,省里对于南导未来的定位,有什么想法?”

    谈洪明道:“南导肯定还是要继续办下去的,作为一份在群众中有着很高知名度的报纸,省里是不会坐视不管的。省里将会从其他报社调一位有经验的同志来接替你的职务。南导在停刊整顿之后,还是要重新复刊的。”

    唐笛自嘲地笑道:“很高知名度,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经过汉华如此处心积虑的打压,现在南导即使还有知名度,恐怕也是恶名、骂名吧?省里打算如何改变南导的形象呢?”

    谈洪明道:“老唐。你也是南导的老人了,为南导的发展也做了不少贡献。有些事,你知道一下也好。在我到你这里来之前,宣传部已经通过江南省的关系,和林振华取得了联系。对方说了,只要南导愿意洗心革面,他们可以继往不究,他们欢迎一份真正能够反映现实、反映社情民意的南部经济导刊。”

    “说得真漂亮啊!”唐笛冷笑道,“所有洗心革面,不就是不再和汉华为难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汉华的存在,已经成为中国社会走向自由的障碍了。”

    “老唐!”谈洪明叹道,“你也不必总是指责别人了,南导这几年也的确走得有些远了。你敢说汉华曝出来的关于你们歪曲事实的那些事情,不是真的?你做的初一,人家做的十五,有什么不对的?”

    唐笛道:“我们对事实进行必要的裁剪,是为了能够让大家更加关注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动机是正义的。事实上。我们报道的很多事情,都得到了社会的积极响应,促成了有关部门改善工作。你想想看,关于失学儿童的问题,关于农村贫困母亲的问题,还有征地拆迁的问题,我们如果不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

    “老唐,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在我面前,你需要说这些大话吗?”谈洪明把脸沉下来了,“你说的这些事情,别的媒体也在报道,而且政府这些年本身也在下力气改善,这怎么就成了你们一家的功劳了?你们批评民航的霸王条款,结果人家民航在你们报纸投了1000多万的广告,你们就不吭声了,最后民航的霸王条款一点都没改,这也是事实吧?”

    “这是报纸生存必要的手段嘛。”唐笛辩解道,“这还不是因为我们国家缺乏一个新闻发展的氛围,如果我们可以不依赖广告,而是靠社会捐助来生存,自然可以不用屈服于广告商的。”

    “那你们同样会屈服于投资商。”谈洪明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唐,你别以为只有你去过美国,我们也都是去过的。”“呃……”唐笛无语了,他知道,自己前面那些话,用来蒙蒙普通受众是没问题的,但要和新闻圈里的行家们说,那就是笑话了。在他口口声声说起的所谓自由国席里,最核心的媒体背后都有大财团的影子,哪家媒体敢随便拿自己的金主开涮?

    其实,我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外国的故事,大多数都是经过公知们脑补出来的,于是,才有了护照上的美国、油纸包里的德国、夏令营里的日本、自由火车上的印度、没有官二代的沙特、百废待兴的伊拉克、平安幸福的阿富汗……所有这些神话,只要大家到国外亲身地走一走,就会知道完全都是笑话。

    南导是编造这种神话的行家里手,唐笛哪里会不知道这些神话的可笑之处呢?

    “谈部长,南导这一次败在汉华手里,以后就别指望有哪家媒体敢曝汉华的光了。汉华如果胡作非为,将没有人能够监督他们,你不觉得这是我们的悲哀吗?”唐笛不敢再谈南导自己的事情,转而把话头对准了汉华。

    谈洪明道:“我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吧,汉华最近准备设立一个真相奖,鼓励国内媒体的记者勇敢地揭露真相。汉华还承诺,如果记者因为揭露真相而遭遇了打击报复,汉华将会为受害的记者提供全部生活保障,并提供法律援助。就在我们和林振华沟通的时候,他也明确表示了,欢迎改版后的南导对汉华的所有工作进行监督,只要是反映真实情况,汉华绝对不会有任何打击报复的行为。”

    “聪明啊!汉华的背后,肯定有高人。”唐笛赞道。

    换成唐笛自己,在打倒了自己的对手之后,肯定也会来这样一手,以显示自己的正义。唐笛甚至猜到,在他黯然离职之后,汉华肯定会和新上来的南导总编唱一出双簧,由南导去报道一件无关痛痒的汉华负面事件,然后汉华再站出来表示真诚的接受。

    这样一来,受众们心里对于汉华打压南导的那一丝不平也就彻底消除了,大家会说,其实汉华真的很萌的,很好说话的,做的不对的,仅仅是南导的前总编唐笛而已。

    “也好吧,所有的骂名都由我背上,只要能够换得汉华放过南导,也算是我对南导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唐笛说道。

    “老唐,汲取教训吧。”谈洪明拍拍唐笛的肩膀,说道,“汉华不像过去你们曝光过的那些国有企业,对于那些企业的领导干部来说,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大家都怕事情闹大了会影响自己的帽子。而汉华是林振华私人的企业,闹得再大,也不会改变他在公司里的绝对权威。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敢和你们开战了,而一家资产过千亿的大企业要碾压你们这样的媒体,还有什么困难吗?”

    “输得心服口服啊。”唐笛点着头说道,“如果再有一个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和林振华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谈洪明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唐笛走了,临走前关掉了自己办公室的灯。曾经彻夜灯火通明的南导办公大楼,如今变得黑灯瞎火,与周围那些写字楼里映出来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站在大楼外,看着这一幕情景,唐笛突然想起了一位名叫紫薇的诗人朋友送给他的一句诗:

    在光明泛滥的地方,黑暗也是一盏灯!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0 同一条船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和支持日本,东京,KHN公司总部。

    KHN董事长宇野精之助在会客室里接见了一位来自于欧洲的不速之客,他正是德国ALK集团的市场总监赫迪拉。KHN和ALK多年来一直都是业务伙伴,宇野精之助与赫迪拉也有过一些交往,私交上勉强算得上是熟悉。

    在见到赫迪拉的时候,宇野精之助的脸上露出一缕笑容,但那笑意显得如此生硬,与其说是见了老朋友的欢喜,还不如说是一种无奈。

    “赫迪拉先生,非常高兴能够在日本见到你,我们KHN和ALK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这次你到日本来,又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宇野精之助假惺惺地问道,同时向赫迪拉浅浅地鞠了一躬。照着日本人的礼节来说,这是宇野精之助对赫迪拉不感兴趣的表现了。

    赫迪拉好歹也在市场上混了多年,世态炎凉经历了不少,宇野精之助表情里所透出的意思,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宇野精之助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他:有好事你就快说,如果是麻烦事,那就免开尊口吧。

    “宇野先生,非常抱歉,我给你带来的……恐怕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赫迪拉硬着头皮说道,“我是代表我们公司,来向宇野先生求助的。”

    “哦……”宇野精之助冷冷地应了一声,“既然赫迪拉先生不顾路途遥远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吧,只要是我们公司能够办到的事情,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我们希望KHN公司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停止向中国市场提供符合第三代标准的工控芯片。”赫迪拉说道。

    宇野精之助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怒意,但作为一位日本人,他的内心对于欧洲人是有一些敬畏之意的,所以虽然心里很不高兴。嘴上还只能是客气地应付着:“赫迪拉先生,你的这个要求,我有些不理解。我们KHN与中国人之间的往来,似乎并不影响到ALK的业务吧?”

    赫迪拉当然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是十分无理的。但他实在是没有退路了。他费尽心机,捆绑着20多家欧洲大企业建立了一个遏制中国的欧洲企业联盟,谁知,联盟中的吉森公司与汉华重工集团突然之间宣布相互参股、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欧洲企业联盟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吉森公司的几千项专利流向中国之后,赫迪拉所设想的欧洲专利壁垒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有了吉森公司的专利。中国企业就可以绕开其他的专利技术,这样一来,其他企业如果再照原来的约定提高专利授权费,非但不能制裁到中国,反而会让自己成为中国企业打击的对象。

    所以,就在吉森公司与汉华合作的消息传出之后,原来答应与ALK共进退的那些企业,都不再吭声了。据赫迪拉了解到的情况。这些企业都匆匆地派出了高管前往中国,意欲与中国修好。为了弥补此前对中国的各种非难,这些企业都向中国献上了高额的礼单。或者是愿意转让专利技术,或者是承诺建立联合实验室,要么就是签订有关核心部件的长期供货合同。大家闹闹哄哄之际,谁也没注意到把ALK晾到一边了。

    真是一帮没有节操的家伙啊!赫迪拉恶狠狠地在心里骂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些同行实在是饿极了,面对着中国这些年大规模基础建设所抛出的大额订单,谁还能做到淡定呢?大家也知道,为了得到这些订单而向中国企业转让技术,绝对是饮鸩止渴行为,但明知是毒酒。大家也不得不喝,谁让欧洲经济就这么不景气呢?

    欧洲的盟友已经指望不上了,赫迪拉想到了日本。中国的电子工业起步晚,到目前为止,中国企业使用的高端工控芯片,还是需要依赖进口。而日本正是向中国销售工控芯片最多的国家。赫迪拉想到,如果能够说服日本的电子企业减少向中国的芯片出口,也许能够扳回一局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赫迪拉来到了KHN,打算与宇野精之助谈一谈共同遏制中国的事情。

    其实,早在下面的人通报说赫迪拉求见的时候,宇野精之助就猜出对方的来意了。欧洲企业联手遏制中国的事情,宇野精之助也是有所耳闻的,而且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自己的商机。吉森缴械投降的时候,宇野精之助就知道,欧洲人的联盟完蛋了,这正应了一句中国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对于遏制中国这个问题,宇野精之助的心里非常矛盾。当年,西乎公司的董事长大泽彦曾经向他提出过同样的要求,而宇野精之助也的确做了一个尝试,向中国企业发出了减少供货的通知。这个尝试针对的目标是中国的机床企业,但站出来向KHN施压的,却是中国的家电企业。在家电企业扬言抛弃KHN的控制芯片的威胁之下,宇野精之助不得不屈服了,举起白旗表示投降。

    在那之后,西乎公司因为孤立无援而被中国企业挤垮了,大泽彦在跳楼自杀之前,托人带给宇野精之助一句话:你们会后悔的。

    宇野精之助记住了这句话,这几年,他也经常会反思当年的事情,设想如果自己没有被中国人吓倒,而是与西乎公司站在一起,抵制中国企业的竞争,那么现在的情形会不会有所不同。

    反思归反思,毕竟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这几年来,中国无论是家电行业还是机床行业,发展势头都非常不错,对于工控芯片的需求也在与日俱增,KHN在中国市场上也挣到了丰厚的利润。看在这些利润的份上,宇野精之助也就不再去想遏制中国的事情了,毕竟垮掉的只是西乎公司,而不是他的KHN。

    宇野精之助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和中国人进行一次贸易战,一切都维持现状是最好的。他也知道汉华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微电子公司,并且开始逐步地用自己的芯片替代进口芯片。宇野精之助对此事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他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只求能够拖过一时算一时。赫迪拉此时来到KHN,向他提出联手打压中国的建议,不亚于把他的头从沙子里拉出来,这让宇野精之助感到颇为恼火。

    面对着宇野精之助不满的态度,赫迪拉说道:“宇野先生,我知道我们的这个要求非常唐突,据我们了解,贵公司目前在中国市场上的业务形势非常好,放弃中国市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我要说的是,无论是欧洲还是日本,都应当高度警惕中国的崛起。

    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不采取有力的手段让中国崛起的速度放慢一些,也许十年之内,地球上就没有欧洲企业和日本企业生存的空间了。宇野先生,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一点,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宇野精之助默然了,赫迪拉的话,与多年前大泽彦对他说过的话有几分相似之处。也许,有ALK这样的企业拖住汉华的手脚,KHN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吧?如果ALK垮了,焉知汉华会不会把全部精力转向微电子,从而来撬KHN的墙脚呢?

    但是,要答应赫迪拉的提议,也是非常困难的,KHN并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其结果是被汉华的组合拳打垮了。现在再来一次,KHN又能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呢?

    “赫迪拉先生,据我所知,你们欧洲的装备企业曾经商定要共同遏制中国的技术发展,既然你们已经有如此强大的一个联盟,那么我们KHN的这点力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宇野精之助说道。

    “宇野先生,你应当知道,我们的联盟已经名存实亡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来给你添麻烦的。”赫迪拉毫不掩饰地说道。他知道宇野精之助这样说的目的是在找托辞,他没有必要为了维护面子而否认自己的失败。

    “是吗?这真是太遗憾了。”宇野精之助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自己的联盟都无法维持下去,那么你凭什么认为KHN就能够扭转乾坤呢?你应当知道,KHN的主要利润都是来自于中国市场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放弃这个市场。”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赫迪拉长叹着说道,“宇野先生,你认为KHN在中国市场的存在,还能维持多长时间?汉华在美国市场上购买了成套的集成芯片设备,在欧洲市场上也采购了大量的其他设备,很显然,他们是打算发展自己的芯片工业的。

    如果你们能够限制向中国出口最新的芯片,而我们在欧洲市场上限制向中国出口用于芯片加工的装备,汉华的发展就会受阻,这样我们双方都能够躲过汉华的威胁。反之,如果我们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最终肯定是一起沉下去的。”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吧。”宇野精之助说道,“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希望能够和我的同僚们一起商量一下。”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1 大合同

    宇野精之助早就知道,中国人的习惯是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制造,心里才踏实,中国的工业控制领域里对于日本芯片的依赖程度很高,这一点肯定会让中国人觉得寝食难安的。前些年,中国人努力的方向一直是在机械领域,他们攻克了一项又一项的技术,学会制造大化肥设备、大型石油设备、数控机床等等。随着中国人会造的东西越来越多,工业控制芯片的国产化问题,肯定是要提上日程的。

    其实,在集成电路领域里,中国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对国际先进水平的追赶。目前在低端的工控芯片方面,中国人已经基本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但在中高端的芯片方面还有一些困难。与西方国家的产品相比,中国的中高端工控芯片无论在性能上还是可靠性上,都有一定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目前国际通行的第三代工控芯片标准是掌握在包括KHN在内的几家西方企业手里的,中国人即使能够自己开发和生产,也必须向西方国家交纳高额的专利使用费,光是这一条,就足以把中国人给压制住了。

    在KHN公司内部,对于中国人会不会进军中高端工控芯片市场的问题上,进行过许多轮的研讨。大家的看法是,中国人最终肯定是要进入这个市场的,步骤上应当是先实现进口替代。然后再到国际市场上去抢原有企业的份额。正如他们在其他领域里做过的那样。

    现在KHN能够指望的,就是中国人追赶的速度能够稍微慢一点,给KHN留出几年的时间。目前KHN正在开发第四代工业控制芯片标准,如果一切顺利,该标准可以得到国际工业控制技术联盟的承认,那么KHN的领先地位将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届时起码又有五年以上的时间可以高枕无忧了。宇野精之助当然也知道,指望中国人放慢速度,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想法。他每天都在敦促研发部门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中国人掌握基于第三代标准的技术之前。把第四代标准拿出来。

    在赫迪拉找到门上来之前,宇野精之助宁可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看中国的发展。但现在赫迪拉把话挑开了,宇野精之助也就无法躲避了。赫迪拉给他带来了一些具体的资料。显示汉华在过去两年中,在欧洲市场采购了大量用于芯片生产的设备,很显然,汉华正在磨刀霍霍地准备全力杀入这个市场。

    宇野精之助让赫迪拉先到酒店去休息,自己召集了公司的高管,讨论赫迪拉提出的要求。

    “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想和大家探讨一下有关中国市场的问题。今天,ALK公司的市场总监赫迪拉来过了,他希望能够和我们一起携手遏制中国在技术方面的过快发展。大家对此有什么想法?”

    会议一开始,宇野精之助便开门见山地向大家说道。他随后又把赫迪拉对他说起的事情向众人介绍了一番,然后请大家发表意见,到底该不该响应ALK的号召,在中国企业的背后捅上一刀。

    一听说要讨论的是中国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变成非常谨慎起来,一个个把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低着头,装出思考的样子,谁也不想先说话。六年前。KHN为了帮西乎公司击败汉华,曾经试图改变向中国市场供应芯片的规则,打乱中国机床企业的生产计划,结果遭到中国人的强力反扑,险些丢掉了中国市场。从那之后。大家在涉及到中国方面的问题时,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因为都知道中国市场的问题是一滩不能轻易去淌的浑水。“宫西君,你对中国市场了解最多,还是你先说说吧。”看到大家都不吭声,宇野精之助只好开始点名了。

    被点中的这位,是公司的销售总监宫西野康,当年就是他去中国市场放风说要减少芯片供应的。听到董事长点了自己的名,宫西野康只好抬起头来,看看众人,然后对着宇野精之助说道:

    “董事长,我个人认为,这件事与我们KHN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没有必要介入。限制向中国市场销售第三代标准的工控芯片,固然能够让欧洲的机床企业赢得竞争上的优势,但我们在这件事里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是的,董事长,我也认为这件事对我们是没有什么好处的,相反,它会影响到我们与中国客户之间的关系。”曾经担任过中国区销售经理的稻尾信子也插话道。

    “这一点我知道。”宇野精之助说道,“但是,赫迪拉有一点说得对,目前中国是在向整个西方的工业界挑战,如果我们不能联合起来,共同应对,就有可能被中国人各个击破。换句话说,目前中国人的目的是在与欧洲企业争夺机床市场,如果他们取胜了,就有可能会腾出手来进军微电子市场。所以,我们帮助欧洲的机床企业,其实也是在为我们自己争取时间。”

    “可是,欧洲企业内部都已经分崩离析了,吉森公司前不久刚刚与汉华签了互相参股的协议。如果欧洲企业自己都不能齐心协力,我们加入进去又有什么作用呢?”宫西野康说道,作为销售总监,他对于市场上的风吹草动了解得还是比较透彻的。

    “也许,只是帮ALK多支撑几天吧。”宇野精之助叹息般地说道,“欧洲人太懒惰了,他们迟早是会被中国人打垮的。但如果他们能够多支撑几天,我们就来得及把第四代芯片标准推出来。这样一来。我们和中国人之间的技术差距就可以拉得更大一些了。”

    “可是,得罪中国人,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稻尾信子说道,“中国市场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放弃的。如果我们配合ALK,减少向中国市场的供货,其结果……我想,会和6年前的情况一样吧。”

    “6年前的事情,我至今还有一些后悔。”宇野精之助坦率地说道,“也许我们应当对中国人更强硬一些的。如果我们能够强硬一些。也许西乎公司就不至于垮得那么快了。”

    宫西野康和稻尾信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丝不屑。当年的事情,他们两个是亲历者,对于事情的过程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当时KHN的确是想遏制一下中国的。结果林振华拉来了中国的家电企业向KHN施压,扬言如果KHN不能保证对中国机床机床的芯片供应,中国的家电企业就将抛弃KHN的芯片,转而寻求欧美其他厂商的芯片。

    面对着中国庞大的家电芯片市场,宇野精之助自己就先绷不住了,连忙通知宫西野康全盘答应中国人的要求,使这场制裁无果而终。

    时隔6年,宇野精之助居然说起后悔的事情来了,当年他可是比谁都着急要和中国修补关系的。事实上,在当时除了向中国人妥协之外。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除非KHN愿意为了西乎公司的利益而让自己蒙受巨额的损失。“董事长,我们过去已经有过一次压制中国市场的经历了,如果我们再做一次,而中国人采取同样的反制手段的话,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呢?”宫西野康问道。

    宇野精之助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们目前主打的第三代工业控制芯片,日本政府原来是打算列入对华限制出口名单的,只是在我们的强力要求下,才放弃了限制。如果我们收回此前的要求。请政府方面恢复对第三代芯片的限制,那么我想中国人也无话可说吧?只要责任不在我们KHN这边,中方的矛头就不可能针对我们。”

    “可是,我们能保证美国人或者欧洲人也不卖第三代芯片给中国企业吗?”宫西野康追问道。

    宇野精之助道:“那就是ALK的事情了。如果他们能够成功地说服美国和欧洲的芯片公司也同样实现对华限运,那么就能够给中国人带来一些实质性的麻烦。如果他们做不到。那我们也可以随时恢复对中国的出口,届时。我们就说出于对客户的负责任态度,我们说服了日本政府。”

    宇野精之助的意思,就是先摆出一个姿态,如果其他芯片厂商也联合行动,那KHN就参与其中。如果ALK无法摆平其他的芯片厂商,则KHN也不会自己去当这个冤大头。把限运的责任推给政府之后,KHN就可以不必与中国企业撕破脸,这与上一次以自己的名义去得罪人要好得多。

    “可是,这样我们每年会损失10亿美元的收入……”稻尾信子小声地嘀咕道。

    宇野精之助道:“与10亿美元的收入相比,我更担心中国人的崛起。西乎公司……实在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记住的教训啊。”

    宫西野康道:“董事长,这个方案也是利弊各半的。从短期来看,我们的确能够遏制住中国在技术上的过快发展。但另一方面,从长期来看,这将促使中国人投入更多的资金和精力去开发他们自己的工控芯片,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

    宇野精之助道:“宫西君,你认为如果我们不去刺激他们,他们就会减少在芯片上的投入吗?我看出来了,中国人的野心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汉华重工的林振华,他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想替代我们。大家应当知道,汉华在前年建成了一个汉华微电子公司,这家公司的目标,就是和我们争夺工控芯片市场。”

    技术总监川上光诠插话道:“汉华微电子公司的情况,我大致有些了解,他们现在已经解决了第二代芯片的设计和生产问题,而且已经在中国市场上销售这类芯片。在第三代芯片方面,他们也已经拿出了一些试验性的产品。据我认识的朋友告诉我说。汉华微电子公司的研究人员每天都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研究进展非常迅速。”

    “我们应当拖住他们。”宇野精之助道,“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如果汉华陷入了与欧洲机床企业的竞争,他们的资金、精力等等,都会被牵制在机床方面,这样我们就赢得了时间。”

    “我想,事情也许没有这样乐观吧。”宫西野康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座的高管们心里都清楚,中国现在不缺钱,也不缺人。即使机床方面的竞争陷入僵局,也不妨碍中国人继续在芯片领域里进行投入。当然,如果有更多的西方企业抱起团来,共同向中国施压。让中国在各个领域上都面临困难,那么也许还会有点效果。可是要让所有的企业抱起团来,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地大。何况中国现在实力也强了,不是过去那种一经制裁就陷入困境的状态了。

    “好吧,我的意见就是这样,现在请各位发表意见吧。”宇野精之助向众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到了该表决的时候了。压制中国企业是一项非常大的战略性举措,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全体高管集体表决的。就在这时,门开了,秘书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走到宇野精之助的身边。小声地报告道:“董事长,有一个中国来的电话,请问您有时间接吗?”

    “是什么人的电话?”宇野精之助问道。

    “对方自称是汉华重工的市场总监。”秘书答道,“他说有一笔很大的业务,想和董事长您亲自谈……”

    宇野精之助与秘书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地回避其他高管,听说来电话的是汉华重工,所有的人眼睛里都透出好奇的光芒。大家刚才正在讨论汉华的事情,结果汉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汉华方面的市场总监突然破天荒地打电话来找宇野精之助。而且声称是谈大业务,这是什么意思呢?

    宇野精之助向众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大家稍加等候,然后便随着秘书出去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宇野精之助重新回到会议室。他像是非常劳累一般。一屁股坐下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董事长,对方说了什么事情?”宫西野康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野精之助抬起眼看了看一屋子的人,突然苦笑了一下,说道:“各位,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刚才,汉华重工的市场总监何飞先生突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汉华有意和KHN进行一项更为深入的合作。”

    “什么合作?”所有的人一齐问道。

    宇野精之助道:“他们希望获得我们手里所有与第三代芯片标准相关的技术专利。”

    “这怎么可能!”川上光诠跳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荒唐可笑的要求,我们怎么可能向他们转让专利,而且是目前最流行的技术专利?这些技术是我们的核心技术,如果交给他们,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宫西野康毕竟是做市场的,头脑不像搞技术的人那样简单,他知道汉华也不可能红口白牙随随便便就来要专利,这种事情肯定是有来有往的,那么,中国人愿意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想到此,他向宇野精之助问道:“董事长,对方开出来的条件是什么?”

    宇野精之助伸出两个手指头,说道:“20亿美元。”

    “20亿美元!”这一下,全场都轰动了,20亿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日本的经济形势也不好,20亿美元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汉华目前是KHN的采购大户,一年下来,包括机床、化工设备、制冷设备等在内,采购的芯片也三四亿美元的样子,如今一下子拿出20亿,这可是非同寻常啊。

    “董事长,对方开出的20亿美元,想交换我们什么条件?”宫西野康继续问道。

    宇野精之助道:“他们的要求是,从我们手里获得全部第三代标准的技术专利,他们希望拥有全部知识产权。”

    宫西野康道:“这个条件和他们与吉森公司谈的条件很相似啊。都是要全部专利的知识产权。这样做。虽然一次性的投入比较大,但未来却不用交纳任何专利费用了,而且还可以随意地用于各个领域,包括技术出口。”

    “宫西君,你认为这样的交易,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还是不利?”宇野精之助请教道。

    宫西野康沉吟了片刻,答道:“这件事是否有利,取决于我们能够在多长时间内拿出第四代标准。如果第四代标准拿出来了,那么现有的第三代标准就不再值钱了。这些技术专利能够卖出20亿美元,也是非常合算的。但如果第四代标准拿不出来,我们还要依靠第三代标准来获得收益,就不能轻易地把技术转让出去。”

    “川上君。你看呢?”宇野精之助又把目光投入了川上光诠。

    川上光诠道:“我们目前对第四代标准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如果能够有更多的资金投入,我想我们在两年内拿出整套是不成问题的。如宫西君说的那样,如果我们的第四代标准拿出来了,那么现有的三代标准专利转让出去也是无关紧要的。”

    稻尾信子问道:“难道汉华不知道第三代标准即将过时吗?他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钱来买这项技术呢?”

    “也许,这就是赫迪拉存在的作用吧。”宇野精之助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刚才想,也许是汉华方面听到了一些风声,担心我们真的对中国进行芯片限运。他们现在开出这样好的条件,就是为了稳住我们。

    他们即使拿到了第三代芯片的专利。要消化所有的技术,再开发出合适的产品,恐怕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定会要求我们保持芯片的稳定供应,毕竟与欧洲机床企业的竞争是他们目前的当务之急。”

    “也就是说,他们宁可花20亿美元,来维持芯片供应的稳定?”稻尾信子道,“这个代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宫西野康道:“也并非只有这一个目的。毕竟,他们在获得全部的专利之后,可以自己开发基于第三代标准的芯片。未来在进口替代方面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我甚至猜测,他们是否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捞取一些政治资本。大家知道,目前中国的高层正在大谈自主创新。汉华如果能够独立地生产和制造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第三代工控芯片,那么在政治上就可以加分了。”

    “也许有这方面的考虑吧。”宇野精之助道。“那么,宫西君,你认为我们应当答应他们的要求吗?”

    “当然要答应。”宫西野康道,“首先,这是一笔20亿美元的大订单,它足以帮助我们收回在第三代标准上的前期投入。有了这20亿美元,我们就可以加快速度把第四代标准搞出来,这样我们就能够保持技术上的领先。

    其次,对于汉华来说,花费了20亿美元获得一项专利技术,那么肯定是要把这项技术用得非常充分,才能收回投资的。这意味着在未来几年内,汉华将囿于这套技术,而不可能去探索新的技术。”

    “我赞成宫西君的后一点判断。”宇野精之助道,“这20亿美元,其实是一个绳套,它会把汉华牢牢地套住。在这20亿美元全部收回来之前,汉华是不可能转向更新的技术的。这样一来,我们的时间就更充分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答应赫迪拉的事情就要落空了。”稻尾信子说道。

    “呵呵,商业上只讲利益,不讲情面。相比一笔20亿美元的大合同,赫迪拉的几句空话算得上什么呢?”宇野精之助说道。

    “没错,我们和欧洲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没有必要损失自己的利益去支持他们的。”在场的高管们一齐发出了声音。他们的心里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原来,解决问题的方案竟然是如此简单,而且如此诱人。

    “宫西君,川上君,就由你们二位,负责与汉华重工之间的谈判吧。”宇野精之助安排道。

    “嗨!”宫西野康和川上光诠站起来,大声地答应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2 值与不值

    振华,你这笔钱花得……有点孟浪了。”陈天手里端着一杯啤酒,一边小口地抿着,一边摇着头评价道。

    这是在京郊的一家农家菜馆里,吃饭的人不多,只有陈天、林振华和黄岗三人,至于吃饭的名义,就更简单了,只是闲来无事,朋友聚一聚而已。在聊了一通天气、国际形势、国内形势等闲话之后,话题便转到了汉华最近与KHN谈判的事情上。汉华打算出资购买KHN手里的第三代芯片技术专利一事,陈天和黄岗都是知情的,而且还从各自的领域里帮了忙。但对于这笔交易的意义,陈天一直都想不透。

    “黄岗,你的看法呢?”林振华没有直接答复陈天的质疑,而是笑嘻嘻地偏过头看着黄岗,对他问道。

    黄岗是三个人中间年龄最小的,虽然贵为发改委的副司长,但在陈天和林振华这两个牛人面前,他可没什么狂妄的资本。听到林振华问起,他笑了笑,说道:“林哥的眼界,我一向是非常佩服的。我想,在20亿美元这样大的投资事项上,林哥应当不会犯错误的。”

    “黄岗,你这就不对了。”陈天不满地说道,他用手一指林振华,道:“你可别因为他现在浑身是光环,就害怕他,他有什么错误,咱们同样是可以批评的,批评是为了帮助他进步嘛。振华,你说对不对?”

    林振华装出一副老实本份的样子,说道:“陈局教训得对,我这个人的确毛病不少,需要经常接受陈局以及黄司长的批评。不过,在KHN这件事情上,我自讨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吧?为什么也要受批评呢?”

    陈天道:“莫非你觉得你这笔钱花得很值?”

    林振华道:“不能说很值,至少也不算是吃亏吧。做买卖哪有必须挣钱的道理,只要不吃亏就不算错误了。”

    陈天道:“我倒觉得,你是吃亏了。第三代工控芯片技术。从推出到目前已经有5年时间了,乐观估计,最多再有2年,第四代技术就会出现。届时。国际上主流的机床都要选用第四代技术,你们买进来的第三代技术,基本上就是过时了。我不信这两年时间里,你能够把这20亿美元赚回来。”林振华道:“怎么就挣不回来了?目前国内整个装备制造领域一年采购数控系统的钱达到50多亿美元,光是机床行业的数控系统就有十几亿。我们如果能够实现进口替代,一年从这个市场上分到20亿美元以上的份额应当不成问题吧?”

    “你说的这是销售额,里面的利润呢?数控系统可不只是芯片。线路板、电阻、电容啥的,都是成本吧?”陈天反驳道,显然他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对于这方面多少有些常识,“更何况,你要想瓜分国内市场,必须保证价格比进口系统低得多,这样利润空间就更小了吧?”

    “经营得好的话。利润还是能够保证的。”林振华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还有,我们也没说一定要在两年之内收回投资啊。就算是第四代标准出来了,还会有一些设备是沿用第三代标准的,我们的技术再卖五年也不成问题。”

    “这样算就太被动了。”黄岗插话道,“照振华刚才这个算法,在能够保有国内市场40%以上份额的情况下,扣除掉材料费用、营销费用等等,收回这20亿的专利购买费,倒也是有可能的。关键在于,你还没有计算这20亿美元的机会成本呢。我想,以振华的经营头脑。不至于犯这样大的错误吧?”

    所谓机会成本,就是指如果把同样的时间、金钱用于其他的领域,所能够获得的收益。就比如说一个人拿着10万块钱去做生意,做上一年时间,如果最终是不赔不赚,那么从机会成本来算。他就是亏本了。因为他可以把10万块钱存进银行,自己用一年时间去上班,这样最终的收益肯定就不会是0了。

    按照当前国内市场的情况,20亿美元即使投在比较冷门的行业里,几年时间也会有几亿美元的回报,如果是以汉华的投资能力,几年赚回10个亿也是完全可能的。所以,如果林振华这一笔投资的目标仅仅是收回此前付出的20亿美元,从机会成本来算,就是失败的。

    林振华道:“你们说我漏算了机会成本,可是你们也漏算了我所规避的经营风险啊。你们想想看,ALK拉着欧洲装备制造企业和我们打擂台,工控芯片是我们的软肋啊。如果竞争到最激烈的时候,KHN从背后捅我一刀子,我怎么办?现在我直接把专利全部买过来了,KHN就无法再约束我了,这样我才能放开胆子去和欧洲人拼吧。”

    “这可以算是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太牵强了。”陈天摇着头说道,“芯片技术掌握在别人手里,对于你们来说,的确是一个麻烦,但这个麻烦还不到值得用20亿美元去解决的地步。我怎么觉得,你这笔投资的背后,有点阴谋的味道啊。”

    “陈局,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想象得那么阴险好不好?我可是非常纯洁的哦。”林振华笑道,“其实,我们和KHN进行谈判,就是为了规避风险,我们真的没有什么阴谋啊。天地良心……”

    看到林振华嘻皮笑脸地打算赌咒发誓,黄岗也笑了起来,他对陈天说道:“陈局,这件事,咱们也别逼振华了。我琢磨着,振华这样做,必有深意,现在对咱们保密,也是有情可原的。”

    “屁,什么叫有情可原!”陈天霸道地说道,“跟咱们哥们都藏着掖着,真没劲。”

    林振华只好倒上一杯酒,说道:“陈哥,我实在也是有苦衷,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好揭盖子,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这样吧,我自罚一杯。”

    说罢,他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掉。陈天看看林振华那副惫懒的样子,也没法跟他较真了,只得自己也倒了一满杯酒,一口喝掉,同时嘴里还在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没劲!”

    大家一阵笑过,陈天也懒得再去追问什么了。企业里毕竟还是有自己的商业秘密的,大家私交归私交,有些商业秘密的东西打听得太多也不合适。陈天自己的工作也是充满了秘密的,这些秘密,他也同样不会向林振华和盘托出。

    黄岗关切地问道:“振华,你们这次要拿出20亿美元来买KHN的专利,资金上是不是会有些困难?需要我们替你们给银行打个招呼吗?”

    林振华道:“不必了,多谢黄司。我们汉华微电子公司本身就是各家企业合资成立的,这次要筹钱购买KHN的专利,也是各家在一起商量的结果,所以筹资的问题不大。未来我们的芯片投产后,能够满足各家企业的需求,这一点对于各企业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那就好。”黄岗点头道,“话又说回来,现在国内不少机构都在研究第三代工控芯片技术,其中也遇到了不少技术难题。你们能够从KHN手里把第三代芯片技术的全部专利购买过来,倒是一下子就缩短了我们与国际先进水平之间的差距,对于国内其他单位也是有帮助的。

    就算两年后国外再推出第四代技术,咱们要进行追赶的时候,也有一个比较好的起点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笔钱花得也不算太冤。”

    林振华道:“黄岗,我听你这话,好像话中有话啊。”

    “是吗?”黄岗笑着问道,对于林振华说他话中有话一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花钱买来的技术,他们发改委也想插一手。这些技术不能归你们一家独有,而是得拿去和别人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陈天在一旁挑拨道。

    黄岗连忙摆手:“陈局,你这可冤枉我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振华愿意把这些技术拿来和其他机构分享的话,我们可以考虑补贴一些费用。”

    “这倒的确是一件好事。”林振华笑道,“不过,我们可得说好了,技术可以分享,但知识产权是我们买来的,不能共享,否则,其他企业用这些技术生产芯片来分我们的市场,我们可就亏了。”

    “放心吧,我们不会强行征用你们买来的技术的。”黄岗承诺道。

    “振华,这样一来,你们的障碍就都扫清了吧?ALK精心策划的这个局,算是被你们给破了?”陈天问道。

    林振华点点头:“我想,他们能够玩的花样应当已经没多少了。这半年多以来,我们行业内的各家企业以及国家的科研院所努力攻关,突破了许多技术瓶颈,加上从吉森等几家公司购买到的专利,我们的技术水平已经比过去又提升了一大截。ALK试图从技术、配件等方面来封堵我们,这个计划基本上已经破产了。”

    “好,既然对方的计划已经破产了,你们是不是就该考虑强力反击了?ALK这家企业,在欧洲也算是极其**的,我盼着你们能够狠狠地打击它一下。”陈天杀气腾腾地说道。

    林振华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年的法兰克福展会,我们将会专门针对ALK,推出全系列的产品,把它最赚钱的几项业务全部抢过来。届时,这个跳得最欢实的赫迪拉,恐怕就得变成一条死狗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3 保卫欧洲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和支持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2004法兰克福国际工业装备展如期来临。

    赫迪拉坐在展厅一角的咖啡座里,看着往来穿梭的各家厂商的参展队伍,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多年以来,法兰克福装备展的主角一直都是欧洲厂商,美国、日本的企业风头稍逊,算是展会中重要的配角。而来自于中国、巴西、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厂商,在这种展会上就只能算是不入落的龙套,随便被冠以一个路人甲、路人乙的名字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展中国家的厂商开始逐渐增加了,尤其是中国厂商的数量,更是以每年50%以上的速度在增长。中国展团第一次到法兰克福来的时候,是全国的参展商共同包了一个展位,现如今,他们整整包下了两个展厅,居然还嫌不够。在展馆前的大广场上,几乎每一幅广告和每一面彩旗上都能看到中国字。即便不是中国的厂商,宣传材料也要在英文和德文之外,加上中文的内容,生怕自己错过了那个庞大帝国的关注。

    就刚才这么一会,从赫迪拉面前走过去的中国人居然就有四五拨,而高鼻子的欧洲人,只有两拨。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是谁的主场啊!

    “这些该死的黄种人,他们迟早要把法兰克福展会变成中国专场的!”赫迪拉小声地咒骂着。

    “嗨,赫迪拉,你怎么坐在这?”有人走过来向赫迪拉打着招呼。

    赫迪拉抬头看去,认得对方是法国拉杜尔工业集团的副总裁朱利安。朱利安也是去年参加过圣特罗佩会议的人,在参与压制中国企业方面,算是做得比较积极的一位。

    “朱利安,坐下喝杯咖啡吧。”赫迪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对朱利安说道。

    朱利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下了:“我还得去布展呢,呃……好吧,喝一杯吧。”

    侍者给朱利安端来了一杯咖啡。朱利安一边用勺搅动着咖啡,一边问道:“赫迪拉,你刚才在这看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你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赫迪拉道:“朱利安。你不觉得今年我们欧洲参展的公司数量有点少吗?”

    “是吗?”朱利安一愣,他扭过头看了看整个展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好像是少了一点。”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年了。我专门统计过的,前年少了三家,去年少了四家,今年又少了三家……比如说,咱们的老朋友,意大利的昂尼公司。今年没有来参展。”赫迪拉说道。

    “昂尼公司吗?”朱利安道,“他们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一些,好像财务状况不太乐观。已经在申请进入破产保护程序了。唉。可惜了……他们在齿轮方面一直是做得非常好的。”

    “知道它被谁挤垮了吗?”赫迪拉问道。

    朱利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赫迪拉那样胸怀全球的,朱利安平日里更关注的,是他自己企业的事情。

    赫迪拉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一面小彩旗,在那面彩旗上,印着一只缺了一个角的齿轮。朱利安认识那个图案,那是一家中国齿轮企业的标志,这个标志也同样铸在这家企业生产的所有齿轮上。

    赫迪拉说道:“就是它,中国茂乔齿轮公司。这家公司生产的齿轮比昂尼的便宜一半以上,把昂尼的老客户全部抢走了。听说,它的总裁是中国的一个农民。”

    “农民!”朱利安吃惊地问道,“一个农民能够把一家齿轮公司做到这么大的规模?”

    “是的,就是这个农民,把昂尼公司给挤垮了。”赫迪拉说道。

    “真是难以想象。”朱利安轻轻地摇着头说道。昂尼公司的总裁他也是认识的,那可是欧洲名校毕业的博士,谈吐不凡,温文尔雅,谁知却栽到了一个中国农民的手上。

    “我早就说过,中国人是最具有侵略性的,可惜我们那些目光短浅的欧洲同行们都没有看到这一点。如果大家能够集体抵制中国人生产的齿轮,那么昂尼公司是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赫迪拉痛心疾首地说道。“呃……”朱利安无语了。在他印象中,拉杜尔集团使用的齿轮,好像也有一部分是从中国进口的,数量还非常不少。如此说来,自己也被赫迪拉列入目光短浅的范围了。可是这件事能怪欧洲同行们吗?昂尼公司的齿轮价格比中国人的贵得多,而且交贷还不及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中国企业及时,难道大家不应当选择更物美价廉的配件吗?

    “赫迪拉,这就是你要组织大家集体抵制中国的原因吧?”朱利安岔开了话题,问道。

    赫迪拉道:“集体抵制?哼哼,如果大家能够集体抵制就好了。你看,今年参加装备展的中国企业又多了十几家,我们对他们的压制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们内部太不团结了。”

    朱利安叹了口气,说道:“赫迪拉,恕我直言,你所提出来的压制中国的策略,根本就无法实现。你知道吗,我们按照约定,对中国的机床企业进行了含油高速轴承的限制出口,结果,中国人自己搞出了同样的轴承,反过头来抢走了我们的市场。我早就说过,中国人的潜力是非常大的,我们给他们施加压力,反而是促使他们做得更好了。”

    “不不不,这不是因为我们压制了他们,而恰恰是因为我们没有进行全面的压制。有些人叛变了,让中国人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力量解决那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赫迪拉问道。

    “我当然明白,你指的是马尔科。这个该死的德国佬!”朱利安恶狠狠地骂道。

    说起马尔科,朱利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吉森公司是和大家说好要一起抵制中国人的,谁知协议上的墨迹未干,马尔科就跑到中国去和汉华签了一个战略合作协议,还互相参股,搞得有模有式的。凭借着与汉华结的这个干亲,吉森公司获得了中国政府的一个铁路设备大单,狠赚了一笔。在欧洲公司普遍业绩不佳的情况下,吉森公司一枝独秀,抢走了不少眼球。

    刚才朱利安在展厅里走过的时候,也看到了吉森公司的展台,展台的规模明显比其他公司要大得多,修饰也显得更为大气。在吉森公司展台的背板上,最醒目的位置就是一张吉森总裁鲁茨与汉华董事长林振华亲切握手的照片,似乎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在和中国人眉来眼去似的。

    像这样投机取巧的企业,朱利安不骂上几句,怎么能平心中的怨气。他唯一忽略的一件事就是:赫迪拉也是德国佬。

    听到朱利安开地图炮把德国人都给骂了,赫迪拉冷冷一笑,说道:“朱利安,你弄错了,马尔科可不是正宗的德意志血统,他的祖母是法国人。众所周知,法国人是最喜欢投降的。”

    “赫迪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利安脸都气紫了,打人莫打脸,法国人是投降过几次,可那还不是被你们德国人给欺负的?再说了,投降有什么不对吗?对了,你们德国人也投降过的。

    “欧洲就是被一些软骨头的国家给带得堕落了,如果当年元首没有战败……”赫迪拉情急之下,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尽管元首这个人在德国是属于法律规定的战争罪犯,但民间还是有不少人非常崇拜他的,赫迪拉也是其中之一。

    朱利安眼睛一立:“赫迪拉,我提醒你,你这是纳粹言论!这种言论在你们国家是违法的。”

    “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赫迪拉反驳道。

    朱利安怒道:“见鬼的现实!是你们alk因为无法进入中国市场,而企图联络大家一起抵制中国。早知道你是一个纳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结盟的。”

    “我不是纳粹,你再说一遍我是纳粹,我一定会打断你的塌鼻梁的!”赫迪拉的眼睛也立起来了。

    朱利安看了看赫迪拉,自讨如果打起来的话,自己不是赫迪拉的对手,于是便站了起来,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在于认识了你,而且还听信你的鬼话,参与了什么对中国的制裁。”

    赫迪拉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现在说的话才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们是在保卫欧洲,而你呢,对此居然冷嘲热讽,欧洲迟早会毁灭在你们的手里的。”

    朱利安冷笑道:“好吧,你们alk自己去保卫欧洲吧,恕不奉陪!”

    看着朱利安气呼呼地离开,赫迪拉自嘲地笑了一声,端着手里的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里面说道:

    “喂,埃尔吗,请帮我约一下欧盟负责贸易事务的官员,我想……对了,应当是希亚特吧?你跟他说,我有事情想和他谈谈。”

    收起手机,赫迪拉把一张钞票放在桌上,作为咖啡的费用,然后便向alk的展台走去。在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壮的情绪。

    好吧,就让我一个人来保卫欧洲吧。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4 几家欢乐几家愁

    在赫迪拉感慨于欧洲企业日渐淡出法兰克福装备展的时候,中国展团里的政府官员和企业家们却是喜笑颜开,满脸掩饰不往的得意和欣慰。

    首次前来参加法兰克福装备展的茂乔齿轮公司出手不凡,一口气租下了几百幅悬挂式的彩旗广告,弄得整个展厅里随处可见那个缺了一角的齿轮图案。这个图案的起源是茂乔公司创立之初曾经出过的一次产品事故,此后董事长冯茂乔便把这个缺了一个齿的齿轮作为公司标志,意思是让全公司永远牢记质量至上的原则。

    这些年来,茂乔齿轮公司稳扎稳打,其间还借着国家振兴东北的时机,收购了浑北齿轮厂,实现了质的飞跃。此后,茂乔齿轮公司以过硬的产品质量、良好的服务和低廉的价格逐渐跻身于国际齿轮市场,打垮了一个又一个的竞争对手,生生把一个不起眼的齿轮做成了大买卖,一年产值达到了十几亿美元。

    茂乔齿轮公司的董事长冯茂乔是林振华的铁杆粉丝,他认为自己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全亏了林振华的提携,同时,汉华重工的成绩也让冯茂乔叹为观止。在很多年前,冯茂乔就听林振华说起过参加法兰克福装备展的事情,一直有种心驰神往的感觉。今天,他终于带着自己的产品,来到了这个展会之上,那份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言表了。

    “林总,我真的没有做梦吧?”冯茂乔第100次地对林振华这样说道。正如赫迪拉评价的那样,冯茂乔就是一个农民,他实在找不出别的方法来抒发自己的感情了。

    “老冯,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拿菜刀砍你一个手指头下来,你看疼不疼,如何?”林振华笑着调侃道。

    “唉唉,过去的事情,真是没脸说了。”冯茂乔连忙红着脸摆手道。砍手指的典故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因为茂乔公司出了质量问题,汉华准备中断从茂乔的进货,冯茂乔跑到林振华的办公室去要剁指以明志。时隔多年,冯茂乔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企业主了,但这件事在林振华和冯茂乔心里留下的印象,还都是非常深刻的。

    林振华拍拍冯茂乔的肩膀,说道:“老冯,这有什么没脸说的,你不也是把那个缺了角的齿轮作为公司标志了吗?我听说,你们公司在进行新员工入职培训的时候,每一次你都要去讲这个故事的。”

    “那是肯定的。”冯茂乔一下子找到了自豪的感觉,“这样的事情是一定要讲给新员工听的,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公司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以后你再加一个故事吧,讲讲20年前我们中国展团第一次来法兰克福的场景,那时候,我们展出的机床是被欧洲人当成古董来看的,当时带队的机械委的朱司长羞得都不敢见人了。”林振华感慨万千地说道。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啊,你看这才20年时间,我一个农民,竟然也能站到这里来参展了。林总,你看看我这个展台,什么东西都没有,全部都是齿轮,可是我敢说一句:全世界所有的齿轮,我这里都能够找到。”冯茂乔说道。

    林振华笑道:“老冯,你不知道吧,现在国外报纸上都把你叫做齿**亨了,给你配的图上,你的眼睛、鼻子都画成了齿轮的形状呢。”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冯茂乔也呵呵地笑了起来,“什么大亨,我就是比他们勤快一点而已,他们不愿意赚的小钱,我不介意赚,慢慢的就发展起来了。我现在有5000台机床,每一台机床是怎么买来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难为你了。”林振华由衷地说道。他相信冯茂乔说的话是真的,这位农民企业家从5台机床起家,发展到今天5000台机床的规模,每一步都是拿汗水铺出来的。即使是做到今天这样大的规模,听说他还是保留着每星期至少下一次车间的习惯,到车间之后,他会随机地抽一台机床,上去操作一番。照他自己的话说,不摸摸这些机床,他就心里不踏实。

    这就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农民企业家,这种与生俱来的土气,是永远都磨灭不了的。

    展会正式开始了,如往年一样,来自于五大洲的客商云集于此,挑选着中意的工业装备,或者与装备制造商洽谈各种定制装备以及适合于自己的解决方案。各参展的厂商则使出全身解数,努力展现本企业最出色的产品,吸引客商的关注。虽然这样的展会中不时兴扯着嗓子吆喝,但各家参展商在自己的展台里播放的宣传片也都是色彩斑斓、鼓点铿锵,充满着诱惑。

    中国展区再次成为整个展会的热点,参展的中国企业一口气推出了几百款新产品,包括发电设备、送变电设备、石油化工设备、机床、建筑设备等等,不但门类齐全,而且技术水准与头一年相比几乎提升了整整一代。禀承中国产品一贯的传统,这些新产品的价格无不比欧洲企业的同类产品低20%甚至更多,而各种售前、售后条款则要比欧洲企业优惠得多。

    “我的上帝,传说欧洲企业打算联合压制中国产品,我怎么觉得中国人是在反扑了?”一位美国客商小声地对自己的同伴嘀咕道。

    他的同伴也答道:“这太明显了,你难道没发现吗,那家名叫汉华重工的中国企业,它所推出的产品全部都是针对ALK公司的。而你是知道的,ALK正是这次欧洲企业联合行动的发起者。”

    “我怎么觉得ALK这一次要凶多吉少了。”

    “你的看法和我完全相同。我不得不说,中国制造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够美观,但价格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老欧洲人太懒了,他们宁可把时间用来喝咖啡,也不愿意去提升自己的技术。”

    “我们美国人不也一样吗?”

    “……”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在展会中比比皆是。工业装备的价格动辄数百万、数千万,有些成套设备的造价甚至高达几亿,在这样的价格水平上,20%以上的价格优势就非常明显了。在价格面前,一切感情都是苍白的,客商们果断地抛弃了欧洲的那些老朋友,转而投向中国企业的怀抱。

    赫迪拉站在自己的展台里,牙几乎要把嘴唇都咬破了。他专门让人去看过汉华的展台,了解到了汉华今年所带来的新品。正如客商们发现的那样,汉华今年推出的新品,几乎就是完全针对ALK而来的。

    在过去,两家企业的产品只是有一部分交叉而已,各自仍然能够有自己的优势产品。例如在燃气轮机方面,汉华过去的几个型号与ALK的并不完全重叠,所以ALK还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市场。而今年,汉华的型号几乎是ALK产品清单的翻版,只要ALK有的型号,汉华就同样拥有,而且价格比ALK要优惠得多。这其中的意味,还需要明说吗?

    做企业做到世界顶尖的水平之后,各家企业相互之间是会互相留一些余地的。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例如各家汽车厂商,在产品定位上都会略有一些差异,例如你走运动型的路子,我就走舒适型的路子。这样大家就能各自保留一个忠诚用户群体,谁也不至于把对方逼上绝路。

    工业装备厂商也是这样的情况,工业装备的类型多样,每一家企业都会找到一些合适自己的产品类型,把它做精做强。其他的企业则会绕开竞争对手已经做得很好的那些类型,寻找另一个属于自己的细分市场。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各家企业都能够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客户群,然后再在此基础上,对那些左右摇摆的客户进行争夺。

    这种各自占据一个细分市场的模式,是企业间的一种默契。打破这个默契,就意味着两家企业已经撕破脸,打算拼个你死我活了。

    汉华目前的表现,恰恰就是如此。

    林振华,你欺人太甚了!赫迪拉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喊道,哪有你这样做企业的,你这是坏了规矩,你懂不懂?

    但这种无声的呐喊注定是没有作用的,赫迪拉也知道,汉华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报复此前ALK发起的压制中国企业的活动。

    相比之下,与汉华握手言和的吉森公司就轻松得多了,汉华没有去挤吉森公司的市场,他们两家甚至还联合推出了几款新产品,颇受客商们的好评。在展会期间,汉华与吉森联合拿下了土耳其国家铁路网的一批设备订单,搞了一场小型的新闻发布会。参加发布会的有中国体改委的一位叫黄岗的官员,据说在土耳其铁路网的建设中,中国政府提供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贷款,汉华与吉森拿下这个订单,自然也是贷款的一个附加条件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中国人在这次法兰克福展会上向欧洲企业发出的一句通牒。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5 倾销

    “赫迪拉先生,看起来你很悠闲嘛。”

    仿佛是为了给赫迪拉火上浇油似的,吉森公司的市场总监马尔科两手插兜,笑嘻嘻地走过来了。

    赫迪拉看着马尔科那张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脸,恨不得挥起一拳把对方打得满脸桃花开。这小子实在是太欠揍了,自己卖身求荣,傍上了中国人,却还要跑到这里来嘲笑他这个坚定捍卫欧洲利益的失败者。赫迪拉把拳头攥紧了又松开,终于还是克制住了打人的冲动,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一个绅士,打架是不好的。

    “马尔科,我应当恭喜你吧,听说你们吉森公司在这次展会上收获颇丰啊。”赫迪拉冷冰冰地答道。

    6959倾销马尔科像是没有听出赫迪拉话里的嘲讽意味,他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赫迪拉,你不知道,我们都忙成啥样子了。中国人承接了土耳其还有泰国、巴西、沙特的铁路工程,当然,其中有一些是城市铁路。他们认为,欧洲的部分施工机械和专用机床是非常捧的,所以希望我们欧洲企业为他们提供支持。你也知道的,在欧洲,我们吉森公司在铁路工程设备方面,是做得最好的。”

    “马尔科,我想你恐怕忘记了,ALK在这方面才是做得最好的。”赫迪拉纠正道。

    “你说的是……曾经。”马尔科咧开大嘴笑道,“赫迪拉,你想想看,ALK有多少年没有做过重轨机床了?”

    赫迪拉黑着脸不吭声了,的确,自从欧洲大陆的铁路建设**过去,ALK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制造过重轨机床了。他也知道,中国这些年在铁路网建设方面投入极大,对于各种轨道加工机床以及其他装备的需求暴涨,但ALK在这个市场上只能充当看客。人家宁可选择排名第二的吉森公司,也不愿意6959倾销与ALK合作。这让ALK情何以堪呢?

    “赫迪拉,作为老朋友,我要规劝你一句。现在冷战已经结束了,你们ALK也应当转变一下思维方式。不要总把中国当成对手。事实上,和中国人合作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你看大众公司,这些年的利润几乎全部来自于中国市场。任何拒绝与中国合作的企业,最终都只能是自取其辱。”马尔科对赫迪拉说道,也不知道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错了,马尔科。不是我们不愿意和中国人合作,而是中国人把我们列入了黑名单,这是一种市场歧视行为。”赫迪拉说道。

    马尔科耸耸肩,说道:“这件事我打听过了,是你们在过去得罪过中国人,所以遭到了他们的报复。其实中国人并不喜欢记仇,如果你们能够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举动,我想你们会得到他们的原谅的。”

    “原谅?”赫迪拉冷笑道。“什么时候欧洲人需要去看中国人的脸色了?”

    “赫迪拉,我觉得你这个的心胸……呃,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让你的心胸更开阔一些。企业之间的合作,无所谓谁看谁的脸色,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如果你们总是把面子看得太重的话,对于企业的发展是不利的。”马尔科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肚子里却笑得开花了。

    马尔科非常享受这种调侃赫迪拉的感觉,在过去,由于ALK的规模比吉森公司要大,赫迪拉在马尔科面前一向是有些趾高气扬的。现如今,吉森公司的业务做得风生水起,而ALK则是门可罗雀。马尔科总算是找到一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谢谢你,马尔科,你还是赶紧去亲吻那些中国人的屁股吧。至于ALK如何经营,不需要你来指点。”赫迪拉再次被激怒了,没办法,这些天他的情绪就是如此不稳定。用医生的说法,这是男性更年期的症状。

    马尔科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一个嘴唇气得直哆嗦的赫迪拉。如果马尔科走得慢一些的话,赫迪拉没准就会按法国人的传统,把一只手套扔到他的脸上,再约他去某个阴暗的地方“走一走”了。

    赫迪拉也想找个办法来狠狠地打击一下中国人,尤其是打击一下汉华重工,但他手里连一张可打的牌都没有。技术上,人家已经追赶上来了,与自己不相伯仲;价格上,赫迪拉连想都不敢想,和中国人打价格战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输得连渣都剩不下。

    还有一个企业间比拼的东西,就是售后服务。赫迪拉提起这事就想骂人,ALK的售后服务人员水平倒是没问题,但服务态度太让人无语了。

    人家中国的工程师到客户那里去,态度是恭恭敬敬的,不多拿人家一针一线。而ALK的工程师一到客户那里,尤其是亚非拉那些发展中国家的客户那里,恨不得把头扬得比天还高,多拧个螺丝也要收钱,多回答一个问题也说是额外的。人家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现在有中国的产品可以选择的时候,谁还愿意花钱买气受?

    可是,这些事情能怨谁呢?赫迪拉自己难道不也有这样的老欧洲人情结吗?在非洲那些老黑面前,你不耍耍大牌,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身白皮?

    积重难返,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产品层面的东西已经无法再拼,现在赫迪拉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手段,那就是求助于贸易壁垒。

    对下属交代了几句之后,赫迪拉离开展馆,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前往一家名叫普沃克的酒店。此前他已经得到公司法务部的通知,说欧盟负责贸易事务的官员希亚特已经抵达法兰克福,就住在这家酒店里。

    希亚特是一位瑞典人,早年也是在企业里做过销售的,与赫迪拉有过一些交往。自从当上负责贸易事务的欧盟官员后,赫迪拉与他曾经进行了不少工作联系,包括探讨如何利用贸易壁垒保护欧洲企业的问题。这一次,他是专门赶到法兰克福来参加国际装备展的,其间也安排了与赫迪拉的会见。

    “赫迪拉先生,非常高兴在法兰克福见到你。怎么样,ALK在这次展会上一定取得了非常不错的销售业绩吧?”希亚特一见赫迪拉,便客气地问候道,殊不知这番外交辞令又是在赫迪拉滴血的心上再捅了一刀。

    “希亚特先生,我也非常高兴见到你。不过,说起ALK在这次展会上的销售情况,却是非常糟糕,这一点我并不想隐瞒。”赫迪拉开门见山地说道。

    希亚特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ALK的销售好也罢、坏也罢,与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欧洲的企业多了,他不可能对谁都这么关心。

    “请坐吧。”希亚特说道,“说说看,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哦,对了,你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赫迪拉随口说道:“给我一瓶矿泉水就可以了……至于说我们的麻烦嘛,正如我过去向你提起过的那样,我们完全是被不遵守市场规则的强盗打败了,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

    希亚特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赫迪拉,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品着,同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的是强盗吗?我想,你应当是指中国人吧?”

    “正是如此,看来你的观点和我完全相同。”赫迪拉像找到了知音一般兴奋。

    希亚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赫迪拉先生,我只是根据你的话作出了一些猜测而已,这并不代表我的看法。对于中国人的品德……我不方便进行评论,你要知道,我是一名国际组织的官员,我是需要对我的话负责任的。”

    “中国人就是强盗!”赫迪拉挥动着手臂说道,“希亚特先生,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吗?就在这次展会上,他们针对性地推出了全系列的针对ALK的产品,而且在价格上完全采取了倾销的方式。”

    “你是说……倾销?”希亚特问道。

    “是的,倾销!”赫迪拉道,“他们与我们同型号的产品,价格至少比我们便宜20%,有些甚至能够便宜30%以上,这还不算他们免费赠送给客户的各种售后服务。要知道,这样低的价格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完全是为了搞垮我们而进行了倾销。”

    接下来,赫迪拉便把展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向希亚特做了介绍,说到动情之处,只差哭天抹泪了。没办法,现在欧盟就是赫迪拉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必须以最大的努力去说明欧盟插手这件事情。

    希亚特可不是随便能够被唬倒的人,他耐心地听完了赫迪拉的讲述之后,说道:“赫迪拉先生,你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中国人是在搞倾销。你说的价格,只是基于我们欧洲企业的生产成本,而中国人控制成本的能力,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我的意思是说,非常强。也许他们的确能够把成本降到这个程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指责他们倾销就没有根据了。”

    赫迪拉道:“我手上拥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中国人……不,我想说的是,中国的汉华重工集团,在机床、化工设备等方面存在明显的倾销。我们希望欧盟能够就此展开调查。”

    “你有充分的证据吗?”希亚特扬起眉毛,好奇地看着赫迪拉。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6 救命稻草

    所谓倾销,是指厂商以低于原产地的价格在外埠市场销售产品,这是一种用低价挤压对手、抢夺市场的行为,在世贸规则中是不允许的。

    不过,倾销这种事情,属于典型的民不举、官不究。如果没有企业向主管贸易的政府机构提出要求,则政府不会主动地干预倾销行为。在早些年,中国向西方出口的丝绸、茶叶等商品,价格都低得惊人,别说与原产地销售价格比,就是和成本相比,都属于严重低估的。但西方的采购商对此毫不在意,从来也没有提出过什么倾销的问题。道理很简单,这些产品都不是与西方企业形成竞争关系的产品,西方人还巴不得你继续降价696救命稻草呢,愿意白送就更好了。

    但随着中国的出口商品逐渐转向以工业制成品为主,西方国家在中国企业提出反倾销调查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凭心而论,在上世纪90年代,中国由于外汇短缺,而且产品质量不尽人意,所以只能以低价来推销自己的工业品,倾销的情况是经常出现的。

    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产品的品质不断改善,外贸由逆差转向顺差,倾销这种手段用得已经不多了。但反而是到了这个时候,西方国家开始不断地挥舞起反倾销的大棒,动辄指责中国产品倾销,然后便开始了漫长的调查程序。

    反倾销这种手段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查实之后的高额反倾销税,而在于为了证明被调查的企业具有倾销行为,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被调查企业的出口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等到调查结束,即便证明倾销指控是子虚乌有的,被耽误掉的那些时间已经无法挽回了。

    赫迪拉现在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他要让欧盟启动一个对中国输往欧洲的若干种机696救命稻草电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的程序。利用这个程序,给中国产品的销售制造出麻烦,从而为ALK赢得喘息的时间。如果一切顺利,ALK可以在这段时间里调整自己的产品线。完成几项新产品的研发,从而形成一些新的竞争优势。

    赫迪拉其实是研究过汉华的产品价格的,他心里非常明白,汉华的产品并没有倾销,其价格低廉的原因,在于中国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以及更加节俭的内部成本控制。这些都是欧洲企业无法做到的。赫迪拉并不指望最终的反倾销调查能够得到对汉华不利的结果,他要的只是一个过程,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个过程可以拖到长达三年甚至五年。

    当然,要让欧盟接受ALK的反倾销调查申请,关键的因素在于希亚特的配合。反倾销这种手段的好处,在于其事先并不需要太多确实的证据,只要受损害的企业提出来。政府部门就可以酌情考虑是否接受这个申请。反正只是调查,大不了最后得出一个指控不成立的结论而已。

    “你把证据提交给我看看吧。”希亚特沉吟片刻之后,对赫迪拉说道。

    赫迪拉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大堆资料。交给希亚特,这些资料无非是各种产品的价格、成本等数据,如果愿意的话,从中得出一个中国企业存在倾销嫌疑的结论是完全可能的。当然,如果希亚特不配合的话,这些资料也完全可以说是一堆废纸。

    “希亚特先生,我希望欧盟能够慎重地对待我们的要求,我们并不仅仅是为ALK一家企业而战斗,中国人的倾销行为所损害的,是全体欧洲企业的利益。”赫迪拉郑重地说道。

    希亚特接过赫迪拉递过来的材料。翻看了几份,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赫迪拉先生,恕我直言,我认为在这个时候启动对中国机电企业的反倾销调查,并不是特别好的时机。我倒是建议你们和中国企业,比如汉华重工。进行一些比较深入的沟通,大家消除一下分歧,谋求一个双赢的结果。”

    “这是不可能的。”赫迪拉说道,“希亚特先生,你应当知道,中国人希望过得像我们欧洲人一样富裕,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地球上只能养活一个欧洲,加上一个美国,如果中国人也像我们欧洲和美国人一样富裕的话,地球上的资源是不够用的。所以,我们和中国之间的矛盾是无解的。”希亚特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从赫迪拉的话里,他分明听出了二战前希特勒的口气。要知道,希特勒发动二战的原因,也是认为生存空间不够分配,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就必须发动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好吧,赫迪拉先生,这些材料先留在我这里,我要请我们的专业人士再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构成对中国汉华重工开展反倾销调查的充足依据。”希亚特用敷衍的口吻说道。

    赫迪拉把头探到希亚特的面前,说道:“希亚特先生,我知道你们的工作程序。事实上,这些证据是否充足,是由你们说了算的。所以,我恳切地要求你,一定要认真对待我们的请求。”

    “呃……赫迪拉先生,你这种说法是草率的,我们有我们的工作程序,并非可以随意更改的。好吧,我答应你,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的。”希亚特无奈地点点头,说道。

    “你们研究这些资料,需要多长的时间?”赫迪拉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们会尽快的,最多不超过四周吧。”希亚特道。

    “四周!”赫迪拉喊叫起来,“四周时间,已经足够中国人和欧洲的客商签完今年所有的合同了。不不不,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快速度,务必要在这次展会结束之前,在展会上宣布对中国进行反倾销调查的消息。”

    “赫迪拉先生,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干预我们欧盟贸易委员会的工作流程。”希亚特有些恼了,不过,鉴于ALK也是欧洲的大企业,希亚特还不便于直接与赫迪拉翻脸,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让我的同事们加快点速度,不过,最终的结果如何,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

    “好的,我会在展会上等待你们的消息的。”赫迪拉应道。

    走出普沃克酒店,赫迪拉只觉得心力交瘁。他举目四望,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法兰克福市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自信和满足的笑容,天是那样蓝,花是那样艳,没有一点迹象表明危机正在来临。

    也许自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忧心忡忡的人吧,朱利安也罢、马尔科也罢,还有这位希亚特,他们都还生活在美好的梦境之中,幻想着只要不和中国人作对,一切的事情都会变好。但赫迪拉知道,欧洲的经济正在一天天地衰落下去,财富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向东方。如果不能遏制住中国,那么欧洲人的好日子就过不了多久了。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国际装备展上东强西弱的情形依然如故。每一天,中国展区里都挤得水泄不通,与冷冷清清的欧洲展厅形成鲜明对比。按照惯例,一些特别大的合作项目一旦签约或者达成意向,双方都要联合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众予以通报的。这些天里,国际展览中心的几个新闻发布厅几乎都被中国企业包下了,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出来,让人应接不暇。

    ALK方面也没有坐以待毙,赫迪拉带领ALK的展团展开了强力的公关。他给过去的那些老客户打电话,邀请他们到ALK的展台来看一看。他甚至还不惜放下身段,到那些老客户下榻的酒店去进行私人拜访,掏腰包请对方喝德国啤酒。但这样的公关活动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收获,在生意场上,感情的因素永远都是次要的。

    赫迪拉接触到的那些客户,都毫不掩饰地对ALK的产品价格和服务提出了批评,声称如果ALK不能在这些方面有所改善,他们是不可能继续选择ALK的产品的。赫迪拉向集团总部紧急提出申请,把产品的价格压低了一成多,好不容易才挽回了几家客户,但由于这是压价所获得的订单,最终的利润是非常微薄的,也就是一个赔钱赚吆喝的结果而已。

    在这些天里,赫迪拉顾不上什么礼节的要求,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骚扰希亚特,逼迫希亚特尽快地作出答复。这一天,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希亚特告诉他,贸易委员会方面对于ALK的申请已经有了结论,希亚特表示愿意在国际装备展上正式地公布这个结论。

    “太好了,我马上去准备。”赫迪拉高兴得像拣着了一块宝一样,飞也似地奔出自己的展台,冲向展会的组委会办公室。

    “我需要租用一个最大的报告厅!”赫迪拉傲气地对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说道。

    “好的,我马上给你安排。”工作人员说道,他一边查看着租用报告厅的记录,一边随口问道:“怎么,你们ALK也签下了一个大合同吗?”

    “不,不是合同,而是欧盟的官员要过来。”赫迪拉说道,“我建议你们通知一下所有的参展商,让他们派出人员前来听取欧盟的最新通告。”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7 暂不启动

    希亚特来得比预想的要晚了一些,见到赫迪拉的时候,他脸色有些尴尬,连声地向赫迪拉表示着歉意,说是临出门之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又打了几个电话,所以耽误了时间,云云。

    赫迪拉没兴趣了解希亚特的这些琐事,他对希亚特说道:“希亚特先生,我已经订好了一个新闻发布厅,我希望你能够向大家介绍一下欧盟在关于中国企业进行产品倾销问题上的态度,最好是一个比较详细的介绍。我希望你今天的谈话能够成为未来五年乃至十年内,欧盟处理外贸事务的标志性谈话。”

    “赫迪拉先生,我觉得,这种形式是不是可以稍微改变一下,比如说,最好是你们和中国汉华重工之间的一场闭门磋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在其中充当调停者。”希亚特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这是不可能的。”赫迪拉断然地说道,“我们绝对不可能向中国人妥协。”

    “那……好吧,我希望欧盟的态度不会让企业界的朋友觉得失望。”希亚特说道。

    赫迪拉领着希亚特来到了新闻发布厅,大厅里已经聚焦了不少记者,还有参加这次展会的参展商和客商的代表。赫迪拉此前已经让人放了风,说是欧盟的官员将要来就外贸问题发表重要的讲话,希望大家关注。

    欧盟官员对于参展商和客商都没有行政管辖关系,但大家既然跑到欧洲来做生意,有些政策方面的事情还是需要听一听的,所以众人也都闻讯赶来了。坐在发布厅的听众座上,各国商人都在小声地分析着这个发布会可能的内容。

    林振华也来到了发布会的现场,和他一起的。还有原机械委的司长李默梓。机械委撤销后,李默梓到了发改委,仍然是分管装备工业。所以这一次还是与林振华等人一起到法兰克福来了。听说欧盟官员要来发表演讲,而且是关于贸易问题的,林振华便拉着李默梓一起来旁听了。

    两个人坐在发布厅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李默梓对林振华问道:“林总,你觉得这次欧盟的官员会说些什么?”

    林振华抬眼看了看正在台上忙碌着的几个德国人,说道:“台上那几个人,都穿着alk的制服,很明显,这次演讲是由alk发起的。alk请来的人,我想,应当不外乎谈贸易保护问题吧。”

    “我可听到一些风声,说欧洲的装备企业打算对中国的工业装备提出倾销指控。这对你们向欧洲的出口,应当会带来一些麻烦吧?”李默梓道。

    林振华点点头道:“麻烦是肯定会有麻烦的,不过。我们也习惯了。早先。我们出口欧洲、美洲的一些产品,也遇到过反倾销调查。甚至被征收过反倾销税。但这种贸易保护手段只能保护他们一时,我们的成本就比他们低,所以,他们国内的进口商也会给政府施加压力的。”

    “嗯,我也觉得对方应当是黔驴技穷了。”李默梓嘿嘿笑着说道。

    赫迪拉以为是救命稻草的反倾销手段,在林振华等人的眼里,不过只是一些小小的障碍而已。这种自信源于中国企业的实力。其实赫迪拉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即便他能够通过反倾销这种手法给alk再争取到几年的时间,alk最终还是会被中国人挤垮的,除非欧洲人变得像中国人一样勤奋。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非常高兴大家能够前来出席alk公司发起的自由贸易问题讨论会,现在我很荣幸地向大家介绍参加我们这次会议的嘉宾,他就是欧盟负责贸易事务的官员希亚特先生……”

    赫迪拉站在主席台上,情绪饱满地把希亚特引见给了众人。

    与赫迪拉的满面春风相反,希亚特的脸上透着一缕阴云,像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般。他走上主席台,向众人勉强地笑了笑,然后便在一旁坐下了。

    赫迪拉把希亚特安顿好,自己拿着话筒开始了演讲。也许是憋屈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的演讲一开始,便充满了火药味。他先是深情地回顾了欧洲工业**的历史,赞美欧洲工业界为人类进步所做出的丰功伟绩,接着话锋一转,开始强烈地抨击那些“侵犯知识产权的小偷”、“玩弄倾销手法的强盗”。

    虽然赫迪拉的演讲中并没有直接指出中国或者发展中国家的名字,但在座的人哪个也不是外行,一听就知道赫迪拉的矛头所指了。不知是谁发现了林振华就坐在发布厅的最后一排,于是众人频频地回首,想看看林振华在此时此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面对着赫迪拉的指责,林振华的脸上露出了一缕嘲讽的笑容,在他看来,赫迪拉这番辱骂,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而已。如果骂人能够解决问题的话,还要**干什么?

    “赫迪拉先生,非常冒昧地打断你一下,请问你刚才所说的侵犯知识产权的小偷,是指哪些国家,或者哪些企业呢?”听众席中,一名记者模样的人站了起来,对赫迪拉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便于直接地指出。”赫迪拉故作矜持地答道。其实,这位记者正是赫迪拉事先准备好的“托”,他的作用就是在关键的时候站起来,把赫迪拉不便于说出来的话,以记者的名义说出来。

    “我想,你最好是自己去求证一下。”赫迪拉微笑着怂恿道。

    那名记者立即转过身来,对着林振华这个方向说道:“我注意到,在这个会场上有中国汉华重工集团的董事长林振华阁下,我能否冒昧地请你评论一下赫迪拉先生刚才所说的问题?”

    会场一下子躁动起来,有跟着起哄架秧子的,也有指责那名记者无耻的,这种**裸发难的手段,实在是太下作的。

    林振华也没有料到赫迪拉对自己的怨念竟然如此之深,以至于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使自己难堪。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他站了起来。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朗声说道:

    “对于赫迪拉先生所说的贸易自由以及保护知识产权等问题,我举双手赞成。赫迪拉先生刚才说到欧洲为人类文明与进步做出过重大的贡献。这一点我也是完全赞同的。我想补充的一点是,中国与欧洲一样,也为人类文明与进步做出过重要的贡献。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至今仍然在为人类造福。如果没有中国人发明的指南针,就不会有欧洲大航海,那么恐怕伟大的工业**也是不可能诞生的。

    说到强盗和小偷这样的话题,我不想说得太多。中国历史上曾是一个深受强盗和小偷侵害的国家,包括赫迪拉先生的祖先,也曾经扛着洋枪洋炮冲进中国的都城,抢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还纵火焚毁了人类历史上最美丽的皇家园林……”

    “林总,这个话题就不宜过多展开了。”李默梓呵呵笑着站起来。打断了林振华的话,“我们今天来到这里,主要还是谈论友谊问题的。”

    “是的。”林振华从善如流。心里暗暗称赞李默梓与自己的默契。如果没有李默梓这番话,他还不知道如何把这个让一屋子欧洲人觉得不舒服的话题转开。

    “我们的李司长说得对。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与欧洲人民谈论友谊的。历史不容忘记,但我们也不会永远沉溺在历史中不能自拔。人类已经进入了21世纪,和平和发展是人类社会的两大主题。我是一个企业家,我的职责就是为公众提供更多、更好的装备产品,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在这方面,我们愿意与包括欧洲企业在内的全球所有的企业开展广泛的合作。”林振华煽情地说道。

    “林先生,非常抱歉,我认为你可能在回避一些敏感话题。刚才赫迪拉先生说起了有关侵犯知识产权和倾销的问题,请问你对此如何评价呢?”那名记者连忙把话头扯回来,生怕被林振华蒙混过关。

    林振华露出满脸诧异的神色,问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是谁在这样做,请赫迪拉先生指出来吧,我们大家共同谴责他。”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台上的赫迪拉脸变成酱紫色,但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那位发难的记者也没想到林振华能够装憨装到这个程度,他迟疑了片刻,问道:“怎么,难道林先生不认为赫迪拉先生所说的企业,很可能就是你旗下的企业吗?”

    “我不这么认为。”林振华大摇其头,他用手指了指台上的赫迪拉说道:“我认为赫迪拉先生很长时间了,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如果他手里掌握了我们汉华侵犯知识产权或者倾销的证据,我相信他一定会如实告诉大家的。但是,大家刚才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no!”在场的许多人一起大声喊道,这其中有些是来旁听的中国企业代表,有些则是与中国关系不错的客商,还有一些就纯粹是打酱油的,起哄的目的是为了看赫迪拉的笑话。

    “你看看……”林振华满脸惋惜地对那位记者说道:“大家都没有听到赫迪拉先生指责我们汉华,你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呢?的确,想象力是一名记者必要的素质,但想象力过于丰富,那就是病,得治……”

    “哗——”半个会场的人都哄笑着鼓起掌来,在这个发布厅里,同情赫迪拉的人,远远不及看不惯赫迪拉的人,不管林振华说得对不对,只要看到林振华在打赫迪拉的脸,大家就不吝惜掌声。

    “安静,安静!”赫迪拉在台上猛敲着麦克风,“请大家不要喧哗。关于是哪些企业违背了自由贸易的原则,采用不正当的手段破坏贸易秩序,这需要由独立的调查机构来认定。我公司日前已经把我们掌握的一些材料提交给了欧盟贸易委员会,现在贸易委员会对这些材料的初步判定已经有了结论,我们请希亚特先生来向大家宣布这个结论。”

    听到赫迪拉的话,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知道,希亚特的发言将是非常重要的。它代表着欧盟官方对于这桩公案的判定。当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欧盟也不可能作出认定中国企业存在倾销的结论,但只要欧盟表示愿意启动反倾销调查程序。就意味着中国产品将受到贸易壁垒的干扰了。

    那些正打算从中国淘一些便宜货的欧洲商家对此尤其感到紧张,反倾销这种事情,保护的是欧洲的生产商。但坑害的则是欧洲的进口商。

    希亚特走到发言席,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赫迪拉,不知怎的,赫迪拉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大家,由alk公司发起的这个关于贸易自由问题的讨论,是非常有意义的。它提醒我们要促进贸易自由的同时,要始终坚持一些必要的原则,打击侵害贸易自由原则的行为。中欧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官方和民间友谊。双方的经济存在很大的互补性。长期以来贸易发展形势喜人,双方都从这种贸易中获得了收益……”

    希亚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不愧是负责贸易事务的官员,脑子里装着的数据一串一串的,随随便便就能抖出不少来。可是,众人对于他的讲话却是越听越糊涂,尤其是赫迪拉,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哥们为什么会说这样一些官样文章。

    “……最后,请允许我预祝本届法兰克福国际工业装备展取得圆满的成功,预祝包括中国和欧洲在内的全球企业在这次展会上获得圆满的成果!谢谢,谢谢!”希亚特用一段祝辞结束了他的演讲,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alk提出的倾销指控的问题。

    “希亚特先生!”

    看着希亚特打算拍屁股走人的架式,赫迪拉不顾礼节,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我觉得,你刚才的演讲,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问题?”“有吗?”希亚特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全场的听众反问了一句,然后用手捂着麦克风,小声地对赫迪拉说道:“赫迪拉先生,这个问题,我会后再和你谈好不好?这不是一个说这种事情的场合。”

    “不!希亚特先生,我请求你,你必须就此事表明你的态度。”赫迪拉执拗地说道。

    他已经输得连底裤都没有了,如果这一次的反击没有成功,那么alk在这次展会上就会丢尽脸皮,日后也别在圈子里混了。他必须强迫希亚特在这个场合下表态,哪怕只说一句“欧盟将开展调查”,至少也算是给alk撑腰了。至于说“欧盟强烈谴责中国汉华”这样给力的话,他已经不敢奢求了。看希亚特那个衰样,估计根本就没胆量和中国人叫板。

    希亚特用怨毒的目光瞪了赫迪拉一眼,但还是松开了捂着麦克风的手。他知道,赫迪拉已经魔怔了,如果他现在不答应赫迪拉的要求,没准赫迪拉真的会当着众人的面720度**打滚的。

    “咳咳,还有一件事情,也可以向大家通报一下。”希亚特对着麦克风说道。

    全场一片寂静,赫迪拉站在希亚特的背后,眼睛瞪得滚圆,就等着希亚特继续往下说了,偏偏希亚特在这个时候还开始大喘气了,看那意思,是想等着把赫迪拉气死,然后他就可以不用说什么了。

    “这件事情,呃,关系到了在场的两家企业,这两家企业嘛,我想,呃,恐怕我还是不得不提到它们的名字。其中一家企业,呃,大家猜对了,就是赫迪拉先生所在的alk公司。另外一家企业,则是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我的意见是,这两家公司最好能够私下里沟通一下,消除一些误解和分歧……”

    希亚特回头看着赫迪拉,眼神里的意思是说: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而不是你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

    “我们alk公司更希望能够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贸易纠纷问题,我们是守法企业。”赫迪拉说道。

    “好吧。”希亚特无奈地说道,“日前,alk公司向欧盟贸易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有关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销售的几十种产品涉嫌倾销的指控,并且提供了用于支持这项指控的证据。经过贸易委员会专家的研究、查证,并经最终投票。认定:

    alk公司提供的材料证据不足。欧盟贸易委员会暂不启动对中国汉华重工的反倾销调查程序!”

    “噢!”台下亲近汉华的那些商家一齐欢呼起来,大家的心已经悬了半天了。看赫迪拉与希亚特那副拉拉扯扯的样子,大家还以为希亚特要说出什么对汉华不利的结果。谁知大家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这件事也实在是太戏剧化了,赫迪拉急吼吼地租了新闻发布厅。把大家都喊过来听希亚特发布消息,而希亚特却在赫迪拉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扇了一耳光,这算是个什么事呢?莫非赫迪拉有自虐倾向,上赶着找人来扇自己,而且还要进行全球直播?

    “希亚特,这是怎么回事?你必须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赫迪拉完全疯狂了,他抓住希亚特的一只手,恶狠狠地问道。

    旁边的alk职员连忙上前把赫迪拉拉开。希亚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小声地说道:“赫迪拉先生,我说过不要公开宣布此事的。是你非要我说。”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问,欧盟为什么驳回我们的申请?”

    “这个嘛……是专家们的结论。与我没有关系。对此事,我非常抱歉。”

    “可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过已经有结论了。”

    “是的,我是说有结论了,这……不就是结论吗?”希亚特说着,眼神却开始游离起来。当面撒谎的感觉并不好,他的心理素质没有那样好。

    “不,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赫迪拉喃喃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在电话里是不可能不问个究竟的,当时希亚特明明已经暗示过他,欧盟的结论是有利于alk的。为什么这么一会工夫,结论就变了呢?

    “你说你来之前,接过一个电话……”赫迪拉想起来了,“是谁的电话!”

    “对不起,无可奉告。”希亚特怜悯地看了赫迪拉一眼,转身走出了会场。

    会场外,一位中国官员正在等着希亚特,希亚特见到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道:“黄先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中国发改委官员黄岗对希亚特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和你通电话的时候,你说马上要来国际展览中心这边,我正好也要过来看望一下中国展团,所以就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布鲁塞尔,我们的谈判人员已经提前到了,关于今年中国出口欧盟的焦煤配额问题,我们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谢谢黄先生,我想欧盟在机电产品和纺织品的市场准入方面,也一定会给予中国朋友满意的回报的。”希亚特应道。

    “是的,中欧是战略合作伙伴嘛,友谊万岁。”黄岗呵呵笑道。

    “友谊万岁。”希亚特握住了黄岗的手,同时在心里对赫迪拉说道:没办法,欧盟需要中国的焦煤,钢铁大亨们的院外活动能力,远比你们alk要强得多,所以……只好牺牲你们了。

    ……

    “赫迪拉先生,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我给叫个医生?”

    “不用了,你们在这里继续守好展位,我要出去走一走。”

    “要不要给你叫一辆出租车?”

    “用不着……”

    赫迪拉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国际展览中心,漫无目标地在法兰克福大街上走着。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的,他知道,自己被欧盟出卖了,alk也被欧盟出卖了。也许不止是欧盟,还有吉森,还有更多的欧洲人和欧洲企业,他们都在出卖alk。

    欧洲要陷落了!

    赫迪拉悲伤地想着,他觉得他的心像是从天上掉了下去……

    不对,不是心,而是他的身体在掉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无缘无故地向下掉呢!

    只听得扑通一声,赫迪拉落到了一潭污水之中,他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来,抬起眼向上看去,头顶上有着一片小小圆圆的天。赫迪拉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哪个该死的小偷,把下水道的井盖偷走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8 井盖与蝴蝶效应

    “这已经是本市第8起因为井盖丢失而发生的路人伤害事故了,所幸受害者都没有生命危险。”

    法兰克感**局的警官罗伯逊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包着纱布的赫迪拉,语气平淡地对一旁的医生马丁说道。

    “这是法兰克福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马丁嘟哝道,“法兰克福一向是一个非常有秩序的城市,想不到这样一个城市里居然能够出现有人偷井盖的事情。”

    罗伯逊道:“据我们接到的报案,过去三个月中,全市丢失的井盖多达300多个,有些地方,整条街上的井盖在一夜之间都被窃贼偷光了。”

    “天啊!”马丁失声道,“难道这不是个别年轻人的恶作剧,而是一种有组织的犯罪行为吗?”

    “正是如此。”罗伯逊道,“在法兰克感,至少有3个专门偷井盖的犯罪团伙,不过,由于我们的力量非常有限,而且像丢井盖这样的小案子,也没法兴师动众地进行侦查。所以,我预计,未来一段时间内,丢井盖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我们只能要求市政当局加强巡视,另外,就是对一些路段上的井盖加装防盗锁。”

    马丁叹道:“完全不可思议,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都是因为中国……”躺在病床上的赫迪拉突然插话了,他在下水道里泡了一个多小时才被路人救起,送到医院。这样泡一会的效果倒也呈现出来了,他现在不再像刚刚离开展馆时那样气急败坏了,而且头脑也比那时候清晰了许多。

    “中国?”罗伯逊和马丁对视了一眼,他们可不认为这是赫迪拉在头脑清醒的条件下说的话,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个人是脑子进水了,满嘴胡话呢。

    赫迪拉不屑地看了二人一眼,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道:“没错。就是中国。在过去的20年中,中国经济保持了10%以上的增长率,尤其是在过去3年,他们的年均增长率达到了令人恐怖的12%,这就直接导致了法兰克福的大街上丢井盖了。”

    “对不起,赫迪拉先生,你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马丁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叫护士给赫迪拉来一针镇定剂了,这家伙一定是被泡傻了,马丁在心里判断道。

    赫迪拉睁开眼睛,说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中国经济高速增长,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这样快的增长速度意味着什么?没错,意味着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目前中国一个国家的钢铁消费量,相当于美国、欧洲和日本的总和,甚至比这个总和还要高。然后,铁矿石就开始大幅度涨价了,国际市场上的废铁价格也开始涨价了。接着,法兰克福的街头就开始丢井盖了。”

    “你是说,我们街上丢失的这些井盖是被人偷去当成废铁卖掉了?”罗伯逊不愧是警官,联想能力还是非晨的。

    过去废铁的价格低,偷个井盖挣不着多少钱自然就没人去偷了。如今废铁涨价了,据这位赫迪拉的说法,涨价的幅度还不小,也就难怪小偷要盯上井盖了。罗伯逊想起前些天参加欧盟一个**会议上听到的消息,丢井盖的可不止是法兰克福一个城市,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国家的许多城市也都遭遇了这样的怪事。

    赫迪拉冷笑道:“正是如此,你们如果速度足够快,到莱茵河上去查一查那些发往中国的散料船,上面一定能够找到那些该死的井盖。它们将被运往中国,重新熔炼变成钢材。然后再制作成各种商品卖回到欧洲来。啊哈,我相信让我掉到下水道里去的那个井盖一定会被做成一支精美的拐杖,以后我就得拄着这根拐杖出行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离奇的联系。”马丁瞠目结舌地说道,“这难道就是……”

    “蝴蝶效应!”赫迪拉说道,“中国这只蝴蝶的翅膀已经开始扇动了,欧洲将要迎来暴风雨了。”

    ……

    “中钢协刚刚发来的消息。在国际铁矿石谈判中,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一口咬定了价格,要求在去年的价格基础上再上涨58%,谈判已经陷入僵局了。”

    这是在京城三里河,国家发改委的办公室里,黄岗对来访的林振华说着上面的话。

    这已经是法兰克福工业装备展结束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在那次装备展的幕后,黄岗以中国出口欧洲的焦煤配额相要挟,迫使欧盟贸易委员会在最后一刻取消了对汉华等中国企业的机电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的决定,从而使ALK针对中国企业的最后一击化为乌有。

    林振华是在事后才得知这一情况的,这一次他来到发改委,也正是为了当面对黄岗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虽然说林振华早就准备好了接受欧盟的反倾销调查,但能够在这个程序启动之前就把它扼杀掉,对于汉华来说当然是更好的结果了。举国体制真不是随便说说的,有国家在后面撑腰,企业在外面就能够更加肆无忌惮了。

    “据我所知,去年中钢协和国际铁矿石巨头谈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提出了36%的涨价要求了,现在的铁矿石价格,已经是涨过之后的吧?”林振华问道。

    “正是如此。”黄岗说道,“去年铁矿石的价格上涨了36%,已经给国内的钢铁企业带来了沉重的成本负担。在发改委的一再要求下,钢铁企业才没有把这些成本负担转嫁到下游产业,否则,光是铁矿石涨价带来的影响,就能够把全国的CPI拉高0.5个百分点。今年如果再涨58%,钢铁企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化掉这些涨价因素了。”

    “去年涨了36%,今年还要涨58%,这帮孙子也太欺负人了吧?”林振华笑呵呵地说道,他虽然在骂人,脸上却丝毫不像是义愤填膺的样子。铁矿石涨价的事情,林振华早就预料到了,现在预言成真,他自然能够比黄岗要淡定得多了。

    “去年涨价的时候,我们以为已经涨到顶了。现在看来,对方是得寸进尺。我们已经要求中钢协,要坚决咬住我们的底线,今年的涨价幅度不能超过15%,否则的话……”黄岗没有再说下去了。

    林振华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否则……咱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吧?”

    “振华,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幸灾乐祸?”黄岗怒道,“你明明知道咱们的确没有反制手段。现在国内经济发展得这么快,到处都在修路、盖房子、建机场和码头,样样都要用到钢材,而我们国家的铁矿又严重短缺,不从国外进口怎么办?”

    林振华道:“我哪有幸灾乐祸啊,黄司长,我早就提醒过你好不好?是你们这些官僚自己不上心,不把我们这些草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还怨我们了?”

    黄岗点点头道:“是啊,你的确很早就提醒过我了,不过谁能想到铁矿石的价格能够涨到这样离谱的程度?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这两家企业,差不多垄断了整个国际铁矿石市场,我们想绕开它们是完全不可能的。它们也是看到了我们迫切需要铁矿石,所以狮子大开口,还言无二价,根本不留出谈判的空间,这实在是太气人了。”

    “资源控制在人家手上,就是这样的结果。”林振华说道,“黄岗,我觉得,要靠谈判来逼迫这两家降价,是不可能的,咱们必须想出别的办法才行。”

    黄岗道:“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想其他的办法,包括和巴西、澳大利亚两国政府进行协商,以其他方面的贸易条件作为交换,但都没有成效,这两家企业都是所在国的支柱性企业,对政府政策的影响力超乎寻常,政府反而很难干预它们的决策。所以,各种从侧面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基本上都已经失败了。”

    “这么说,咱们就准备接受58%的涨价了?”林振华问道。

    黄岗道:“谁说的?我们还有最后一着杀手锏没使出来呢。”

    “杀手锏?”林振华颇有兴趣,“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黄岗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们的杀手锏,就是你林大董事长啊。我刚才还在跟主任说,想专程到浔阳去一趟呢,谁知你倒直接找上门来了。你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咱们不带这么夸张的好不好?”林振华假意说道,“你们发改委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指望我一个企业来解决,这也未免太高看我们了吧?”

    黄岗道:“算了,振华,你就别卖关子了,你不就是等着我夸你几句目光长远吗?几年前,你们就已经在布局收购玻利维亚的穆通铁矿了,当时我还真的不理解你的用意,现在看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你林董事长的眼光,的确比我要长远得多。”

    “呵呵,瞎猫碰上死耗子,偶然,纯属偶然。”林振华呵呵地笑了起来。

    其实从黄岗跟他说铁矿石的问题开始,他就知道黄岗已经惦记上汉华收购的穆通铁矿了,这座储量达到450亿吨的大铁矿,将是中国铁矿石破局的关键。林振华在几年前筹集巨资投向穆通铁矿,可不就是为了应付今天的这个局面吗。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99 矿业大亨

    一通玩笑开过后,黄岗正色道:“振华,说说看,穆通铁矿目前的情况如何。”

    林振华也收起了调侃的神色,回答道:“经过反复谈判,玻利维亚当局已经原则上同意我们收购穆通铁矿50%的开采权,也就是相当于220亿吨的储量。我们前期的基础建设工作已经启动,一条从穆通铁矿通向太平洋的专用铁路也已经开工。我们的计划是,今年实现年产2000万吨铁矿石的生产能力。”

    “才2000万吨……”黄岗有些失望,显然这个数字和他所期望的数字相差不少。

    林振华道:“这已经是极限了。你要知道,穆通铁矿在此前基本上没有进行过开发,虽然是一座400多亿吨的大矿,一年的产量才几百万吨。我们能够在一年之内把产能提高到2000万吨,也是非常不容易了。更何况,铁路的建设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即使我们的矿石能够挖出来,也很难运出去。”

    “这倒也是。”黄岗接受了林振华的解释,他也知道,矿山的建设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汉华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开矿山和修铁路都是需要投入巨资的事情,采矿权的获得,也需要付出代价。汉华前两年筹集了500亿人民币的资金投向穆通铁矿,如果没有这样的大手笔,恐怕10年时间也很难达到2000万吨的产能。

    林振华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明年使产能提高到5000万吨,三年之后,达到2亿吨,到那个时候,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就都只能看我们的脸色行事了,把我惹急了,我跟它们打价格战,能够生生把它们打破产了。”

    “呵呵。林总果然是霸气,搞工业的时候能够把别人挤破产,搞矿业居然也有这样大的气魄。”黄岗说道,“我现在后悔了。早知如此,发改委应当多给你们一些支持,早点进行投入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吧?”林振华道,“最多一年时间,我们就能够达到5000万吨的产能了,虽然还不够应付国内的需求,但作为一个谈判砝码。是绰绰有余的。”

    黄岗点点头道:“的确,有5000万吨产能,也能成为一个谈判的砝码了。但今年的这个坎还是过不去。你们今年能够达到2000万吨的产能,实际的产量估计也就是1000万多一点吧,相比我们一年2亿吨的进口量,还是杯水车薪啊。”

    “谁说我们只能提供1000万吨的产量?”林振华笑道,“不要小看我们好不好?”

    “什么意思?”黄岗诧异道,“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今年只能达到2000万吨的产能吗?这个水平应当是到年底才能达到吧。所以我打了个折扣,估计你们今年也就是能拿出1000万吨的样子了。”

    林振华道:“这只是穆通铁矿的情况,谁告诉你说我们只有一个穆通铁矿呢?”

    黄岗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忘了林董事长手里还有其他地方的矿山呢。怎么样,你们还有几处矿山,规模如何?”

    “其实嘛,也不算多,全球范围内,也就是二十几处吧。”林振华得意地说道,“我们公司运营部注意到国际铁矿石价格大幅度上涨的情况,已经通知各地的矿山开始满负荷生产了。”

    “你们居然控制了这么多的矿山,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黄岗问道。他一向听说汉华在海外有矿山,但具体的情况了解得不多。现在听林振华一说,倒把他吓了一跳。一家企业能够在海外拥有20多处矿山,这是多么逆天的事情啊。

    林振华道:“这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最早的差不多得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我们在非洲搞工程,有时候客户那边资金短缺,我们就要求对方以采矿权来做为补偿。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在非洲就拿到了十几处铁矿和铜矿。除了非洲之外,我们在蒙古、菲律宾、秘鲁等国家也拿到了一些铁矿,都是高品位的富矿哦。”

    这也就是一个穿越者才有的眼光了,林振华是从后世穿越过去的,非常清楚进入21世纪之后,全球资源价格暴涨的历史。正因为有这样的预见,他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就抓住一切机会收购世界各地的矿山,如今,这种收购的效益终于显现出来了。“唉,我这个发改委的官员,眼界真的不如你振华啊。”黄岗由衷地说道,“十多年前,你们就已经在布局采矿业了,那时候整个全球的矿业都处于萧条阶段,大家都急于把手上的矿山卖出去呢。”

    “所以我们就拣了个便宜啊。”林振华道,“我们拿到的矿山,基本上都是白菜价。这些年为了维持这些矿山的低水平运转,我们还贴了不少钱呢。”

    “值得,值得。”黄岗道,“现在可谓是时来运转,白菜变成玉石了,你们前期的投入,现在恐怕都是10倍以上的收益了吧?你林总快要变成一个矿业大亨了。”

    林振华笑道:“矿业大亨还早着呢。收益不收益的,倒也无所谓了,能够为国分忧,解决国家的资源瓶颈,我们就非常满意了。”

    “这倒是,我知道振华你一向都是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黄岗连忙给林振华戴着高帽子,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是实情,汉华在为国家分忧方面,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仅凭这一点,也不枉发改委跑到欧盟去为汉华出头了。

    “我们初步测算了一下,今年年底之前,我们全球的各大矿山,当年的产出,加上过去的积存,起码可以提供5000万吨的铁矿石,200万吨铜矿石。所有这些矿石,都将销往国内,解决国内的燃眉之急。”林振华表态道。

    黄岗兴奋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如果你们能够提供5000万吨铁矿石,我们再从其他渠道进口几千万吨。这样对必和必拓以及淡水河谷的依赖就减轻许多了。它们没有了要挟我们的手段,在价格上恐怕就必须要让步了。”

    “黄司长,我们丑话可得说在前面,我们提供的铁矿石和铜矿石。你们可不能有价格歧视,该给我们的费用,可是一分也不能少的。”林振华说道。这种事可是要有言在先的,别让黄岗浑水摸鱼,把自己的利润给漂没了。

    “那是当然的。”黄岗满口答应,作为一名发改委官员,他还真没想过要占汉华的便宜。“我们需要用你们提供的矿石来作为砝码,压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的价。但最终的价格方面,我们肯定会考虑你们的利益的。你们这些年守着这些矿山,付出的也不少,不给你们一些合理的收益,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这还差不多。”林振华嘿嘿笑道。

    汉华重工集团在年内能够提供出5000万吨铁矿石的消息,迅速地通过电报告知了远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参加铁矿石谈判的中国代表团。身处困境之中的中国代表团的官员们得到这一消息,如久旱逢春霖。精神为之大振,重新坐上谈判桌的时候,底气明显就大不一样了。

    “多宾斯先生。沃拉克先生,我想再次重申一下我方的立场。我们非常理解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公司所面临的成本上升的困难,也愿意接受在2003年价格基础上的适当溢价。但我们能够接受的价格上涨幅度,不能超过10%,这是我们的底线。”中钢协的首席谈判代表张益谨不卑不亢地对着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两家的谈判代表说道。

    “张先生,你们前两天说的底线,不是15%吗?为什么突然变成10%了?”来自必和必拓的多宾斯奇怪地问道。谈判了这么久,他一直觉得中国该要绷不住,应当会提高自己的底线了,谁知对方居然反其道而行。反而把底线给压低了,这可是太反常了。

    张益谨淡淡一笑,说道:“我们重新测算了我们的成本,认为15%的涨价幅度也是不能接受的,所以重新调整了底线,改成10%了。”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淡水河谷的谈判代表沃拉克带着不屑的笑意说道。“我们的底线也是非常清楚的,58%,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个价格是日本新日铁制铁和韩国的浦项制铁都已经接受了的,中国的钢铁企业没有理由享受更高的折扣。”多宾斯补充道。

    张益谨道:“二位,我觉得我们之间再玩弄这种文字游戏是没有必要的。新日铁和浦项制铁在你们两家公司都有股权,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铁矿石涨价或者不涨价,这些钱都是在他们的口袋里的,所以,你们用这两家公司来作为例子,是完全不具有参考价值的。”沃拉克冷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双方的条件在此前已经交流过多次了,任何低于58%的涨价幅度,都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我想,如果你们坚持不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只能非常抱歉地停止向中国提供铁矿石了。”

    “是吗?那的确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张益谨淡淡地笑道,“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只好转向其他矿业公司去获得我们所需要的铁矿石了。”

    “其他矿业公司?”多宾斯耸耸肩,说道,“你确信你们能够从其他公司获得这么大批量的铁矿石吗?目前世界能够提供2亿吨以上铁矿石的矿业公司,不过就是两家而已。非常凑巧的是,这两家公司都在这里。”

    这就是垄断的力量了,两家公司都是国际矿业巨头,一旦联手抬价,下游厂商根本没有还价的余地。沃拉克和多宾斯都相信,以中国目前对铁矿石的需求量而言,要离开他们两家公司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许过去是这样吧。”张益谨说道,“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应当会有第三家公司达到这样的规模的,那就是中国的汉华矿业公司。对了,汉华矿业公司的董事长林振华先生还托我给二位带来了一个口头邀请,他想邀请你们两家公司的代表,于下个月到玻利维亚的圣克鲁斯市,去参加穆通铁矿新矿区的开工仪式。”

    穆通!沃拉克和多宾斯都瞪大了眼睛,作为矿业领域的高级管理人员,他们太了解穆通铁矿的储量了。如果这座铁矿能够全面投产,其产量将可以秒杀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现有的所有的铁矿。

    幸运的是,这座巨型铁矿从发现至今,一直都处于低水平开发的状态,年产量才几百万吨,对铁矿石市场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是玻利维亚政府缺乏足够的资金来进行开发,二是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

    然而,现在中国人居然盯上这座铁矿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情况将会发生明显的变化。谁不知道中国人现在有的是钱,扔出几十亿美元来开发一个铁矿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至于交通条件,说到底也就是投入问题,资金到位了,修铁路还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吗?

    天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公司里那些该死的市场经理们,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都没有了解到。

    “对不起,张先生,你是说,中国有意投资穆通铁矿?”多宾斯着急地问道。

    张益谨作出一副惫懒的样子,答道:“不是有意投资,而是已经在进行投资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现在,穆通铁矿已经在出产铁矿石了。中国汉华矿业公司在去年已经以10亿美元的代价,获得了穆通铁矿50%的采矿权,时间是25年。”

    “50%的采矿权?这是真的吗?”沃拉克傻傻地问道。

    张益谨呵呵一笑:“是不是真的,我想沃拉克先生可以亲自去看一看,汉华矿业公司已经向你们发出邀请了。至于我,在结束这里的谈判之后,也将转道玻利维亚,去看看现场的情况。怎么样,二位先生,你们认为我们的谈判已经可以结束了吗?”

    沃拉克和多宾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不!我们觉得……比58%更低一点的幅度,应当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部 潜龙腾渊 700 紧锣密鼓

    “轰!轰!轰!”

    一阵连珠般的炮声响过,没等尘埃落定,十几辆张牙舞爪的工程作业车便轰鸣着向前冲去。大块大块被炸药崩落的山石被抓斗机那巨大的钳子抓起来,扔进载重百余吨的大型矿车里。在它们的后面,是如小山一般的大型推土机,铁铲过处,只留下一片平整的地基。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群群的筑路机械也在奔忙着,铁轨、枕木、钢梁,像拼积木一般被组合起来,一条初见雏型的重载铁路穿过蜿蜒的安第斯山脉,奔向太平洋的东岸。

    “进展真是太快了。”玻利维亚分管工业的政府部长孔多里站在工地一旁的一个小山包上,看着整个建设现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条铁路一旦修通,地处南美内陆的玻利维亚就多了一条便捷的出海通道,经济的腾飞指日可待,作为一名工业部长,孔多里觉得自己幸福得都要晕倒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道理在全球都适用,但以玻利维亚的国力,要修建这样规模的一条铁路是难以想象的。多少年来,就是因为交通的瓶颈,穆通铁矿以及其他同样储量丰富的锡矿、锂矿、锌矿、锑矿等都只能深埋在土地里,无人问津。

    守着一大堆宝藏,却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这就是对玻利维亚的真实写照。这个遍地是矿藏的国家,在整个南美洲几乎是最贫困的,与之毗邻的巴西人均GDP几乎是玻利维亚的10倍。究其原因,不外乎玻利维亚交通条件恶劣,矿产品无法外运,工业也无法得到发展。

    然而,这一切在一家名叫汉华重工的企业来到玻利维亚的圣克鲁斯省建立一个办事处的那天开始,就悄然改变了。汉华办事处最开始只有4个人,不到半年时间就增加到了40个人。

    这些人中间,一半的人没日没夜地往大山沟里跑。什么地方有矿山,他们就出现在哪里,拿着一个本子到处打听矿山的储量、开发状况、矿主的生辰八字、祖宗八代等信息。另外一半的人,则出入于各级政府部门以及各类高档会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所有的政府高官都变成了他们的朋友。

    再往后,真正的大BOSS出现了,这是两位中年人,一位叫赵勇群,名片上写着的头衔是中国汉华重工集团矿业公司总经理。另一位叫何飞,自称是汉华重工的市场部经理。在汉华驻玻利维亚办事处主任方磊的介绍下,这两个人迅速地得到玻利维亚总统的接见。在一番闭门磋商之后,总统叫来工业部长孔多里,命他负责接待这两位“尊贵的”中国客人,并且再三叮嘱,一定要充分满足中国客人的要求。

    孔多里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远在地球另一端、与玻利维亚几乎脚对着脚的中国与自己有什么关联。但当两位中国客人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孔多里的每一个毛孔都躁热起来了。

    “我们计划向玻利维亚提供贷款,修建一条从圣克鲁斯通往智利港口安托法加斯塔的重载铁路。同时计划开发穆通铁矿。争取于2005年底达到年产5000万吨铁矿石的生产能力。”何飞用平静的语气向孔多里说道。

    “1500公里的重载铁路,至少是80亿美元的投资,你们能够提供出这么大的一笔贷款?”孔多里狐疑地问道。

    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憨厚模样的赵勇群牛哄哄地答道:“钱……不是问题。”

    “还有穆通铁矿,如果要形成5000万吨的生产能力,我们测算过,至少需要40亿美元以上的投入,这笔钱……”孔多里继续问道。这回轮到何飞来回答了,他呵呵一笑,说道:“我们的融资能力。部长阁下是不用担心的。至于贵国偿还这些贷款的方式,我们和总统先生也已经探讨过了,使用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偿还就可以了。”

    孔多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遇到骗子了,在南美,这种骗子并不少见,但长着一副东方嘴脸而跑来行骗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他敷衍了对方几句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办公室,让手下帮他查找有关中国汉华重工集团的资料。在看完那些资料之后,孔多里瘫坐在大转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部长,您怎么啦?”手下怯生生地问道。

    孔多里腾地一下坐起来,突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万能的主啊,感谢你为玻利维亚送来了福音……”

    玻利维亚政府与汉华重工之间的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当时国际铁矿石价格还没有开始上扬,穆通铁矿在世人眼里根本就没有经济开采价值。孔多里打心眼里认定何飞和赵勇群就是两个国际**者,跑到玻利维亚是来尽国际义务的。有关铁矿的开采权、合作方式等问题,玻方几乎没有任何为难汉华的地方,他们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尽快地签约,先把这个冤大头套上再说。

    在第一期的合作协议签完之后,铁矿石涨价的消息开始陆续传出来了,孔多里这才明白,原来中国人是早有预谋的。如果铁矿石的价格进一步上涨,那么中国人在穆通铁矿上的投资,以及修建铁路的投资,都将获得丰厚的回报。

    虽然看到了这一点,玻利维亚政府仍然信守着此前与汉华草签的合作协议,同意汉华获得穆通铁矿50%的开采权。做生意本来就是要追求双赢的,对于玻利维亚来说,能够获得这样一笔投资,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汉华能够从中赚到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不让别人赚钱,别人又凭什么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你送钱呢?

    很快,中国政府的官员也赶到了,向玻利维亚政府提供了一笔100亿美元的开发贷款,用于修建汉华此前建议的从圣克鲁斯通往安托法加斯塔的重载铁路线。由于贷款是由中方提供的,这条铁路线的修建工程自然也就包给了中国的铁路建设公司。中铁公司一口气派出了五个分公司的队伍,把全长1500公里的线路分成了几十个标段,同时开工,工程进度之快,堪称世界第一。

    矿山的建设也同样紧锣密鼓,矿业公司的总经理赵勇群据说是个翻砂工出身,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地质勘测、施工图编制、设备安装、场地平整等各项工作都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了,数千名当地矿工的培训也在紧张地进行着。在矿区,随处可见用中文和西班牙语书写的大幅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我真不明白,你们中国人为什么干活这样拼命?”孔多里一边揉着腰一边对何飞问道,这些天里,孔多里成了整个玻利维亚最忙的政府官员,每天奔忙于铁路工地和矿区之间,累得大肚腩都消失掉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与中国人相比,他的工作强度简直就像是在休假。

    何飞答道:“这是因为我们中国穷啊,穷则思变嘛。”

    孔多里大摇其头:“要说穷,我们玻利维亚比你们中国还穷呢,可是你看我们的工人,他们下班以后,宁可坐在酒吧里喝点啤酒,也不会像你们的工人那样主要去加班工作。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像你们这样繁忙,有享受生活的时间吗?”

    何飞笑道:“这也许是因为中国人一直都有一种危机感吧。南美是一个世外桃源,从来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劫,而中国是饱受了欺凌的,所以中国人一直都有一个信条,那就是落后必然挨打。为了让自己不再落后,我们就不得不牺牲一些享受,尽可能地往前赶了。”

    “嗯,老实说,我还是非常佩服你们的工作热情的。”孔多里言不由衷地说道。

    “孔多里部长,说起工作热情,我不得不提前说一句,据赵总经理向我通报的情况,我们在当地招收的矿工,工作积极性非常不令人满意。我担心,以他们这样的工作态度,我们的设计生产能力恐怕是很难达到的。”何飞不失时机地告状道。

    “有这样的事情吗?”孔多里诧异道,“这一批矿工,好像都是原来矿上的工人吧?他们应当是很有工作经验的。”

    何飞道:“事实恰恰是如此。目前正在接受培训的4000名工人,其中有2000名是原来矿上的工人,另外2000名是我们新近招聘的。在培训中发现,恰恰是那些原来矿上的工人,态度最为恶劣,管理难度很大。而新招聘进来的工人,则往往没有这样的毛病。”

    孔多里的眉毛皱成了一个疙瘩,他为难地说道:“这可就不太好办了,按照协议,你们在收购了开采权之后,必须接纳原来的矿工。至于这些矿工过去的工作情况如何,我可以再向原来的矿主了解一下。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必须留在矿上工作,这也是我们政府方面对矿工们的承诺。”

    “好吧,那我们自己再想办法来解决吧。”何飞答道。

    “放心吧,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们政府方面是会站在投资商一方的。”孔多里拍拍何飞的肩膀,假惺惺地说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701 赎罪

    让我们把目光从遥远的南美拉回到中国,在浔阳市汉华重工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曾经担任过江实电副厂长,又因为贪腐而入狱,出狱后远赴非洲去淘金的金建波。他曾经是那样轻浮傲气的一个人,但此刻,林振华从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一种安宁与沉稳。

    “建波,咱们可是有很多年没见了。”林振华一边给金建波倒着茶,一边笑着说道。

    “自从我去非洲吧,算起来……有将近10年了吧?”金建波不确定地说道。在他想来,非洲这几年的经历,简直就像是几十年一样漫长,以至于当他重新踏上中国的土地,尤其是回到江南省的时候,几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振华在金建波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把茶递给金建波,然后问道:“怎么,建波,你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

    金建波道:“最初的一两年,我主要是做中非贸易,把中国的东西卖到非洲去。那一段倒是经常回来,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到小商品市场去进货,然后装上集装箱,随后就返回非洲去了。后来,我开始在非洲本地承接一些工程,与国内的联系少了,也就没有回来过了。”

    “我听我们集团驻拉各斯销售中心的陆启宏说起过,说刚去的时候,在街头偶遇了你,然后你给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我还一直说要当面向你致谢呢。”林振华说道。

    金建波摆摆手:“振华,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到非洲去的时候,你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我说过一个谢字没有?小陆他们在拉各斯建销售中心,我给了他们一些帮助,那也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呵呵,我听陆启宏说。建波你在那边的买卖做得可是挺大的。照理说,业务做到这个地步,也不需要你这个大老板时时刻刻盯着了吧?你怎么不抽时间回国来看看呢?”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金建波道:“在我离开江南省的时候,我发过一个毒誓。如果不能在外面混出一点名堂,我就绝不回来。”

    “这么说,你现在是混出一点名堂了?”林振华呵呵笑道,“我记得陆启宏跟我说起你的时候,就说你已经在拉各斯拥有了一座楼,还有很多工程,资产怎么也得过亿了吧?这样的身家。搁在什么地方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金建波摇头道:“资产过亿还不够,我要办的事情,不是一个亿能够办到的。”

    “这么夸张?”林振华笑道,“不知道金总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亿的身家,至少在中国,想办点什么事都不存在障碍了。”

    金建波把身子凑过来一些,对林振华说道:“振华。说真的,我这次回来,还真有事要托你办呢。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

    “什么事啊?”林振华诧异道。

    金建波问道:“振华,你记不记得,我当年是怎么进监狱的?”

    “这个……”林振华有些尴尬了。金建波进过监狱的这件事,他都不方便在金建波面前提,想不到金建波居然自己提起来了。至于金建波进监狱的原因,林振华当然是清楚的,不就是贪腐吗?可是,金建波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呢?

    金建波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唉。这种丢人的事情,想必振华你也不会太清楚吧。我当年是因为在江实电当副厂长期间,贪污受贿,而被判了刑。我始终记得,调查组最终给我确定的贪污金额是10万元。当年的10万元啊……”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建波你不是已经洗心革面。重新站起来了吗?这些事也不必再放在心上吧。”林振华劝道。

    金建波道:“别人可以忘记这件事,但我不能忘记。好端端的一个江实电,就是败在我们这些人手上的。牛北生已经死了,不用对这件事负责了,但我还活着,我想对过去的事情有个交代。”

    “什么意思?”林振华吓了一跳,“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打算怎么交代?”

    金建波道:“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把我们这些人败掉的这份家产,再还给国家。现在江实电已经没有了,变成了汉华制冷设备公司。我知道,你振华也不可能允许我再还钱给制冷设备公司,因为你也不缺这点钱,是不是?”“呃……”林振华无语了,“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而是……这话怎么说呢,我怎么觉得这事怪怪的。”

    金建波等人的贪腐,导致了江实电资产流失,但这样的钱,怎么可能让当事人来赔偿呢?再说,就算要赔偿,这个价值如何计算呢?当年江实电流失的资产,充其量也就是千把万吧,但那时候的千把万,放到今天又如何计算呢?

    金建波呵呵地笑了起来:“振华,我也知道我挺奇怪的。其实,我坐了几年牢,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国家也不需要我再去赎罪。我完全就是自己有个心结,总觉得自己犯过错,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希望能够用钱来洗涮掉过去的过错,让我能够坦然地面对江实电的工人们。”

    林振华愣了片刻,哑然失笑道:“建波,我一直以为你蹲了几年监狱,又在非洲呆了10年,身上的毛病应当是改完了。听你这一番话,我才知道,你还是你啊,满脑子的小资情结。所谓中二青年……指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什么叫中二?”金建波问道,“这是国内新近出现的说法吗?”

    林振华笑道:“所谓中二青年,定义是:由于想让自己得到他人的承认而无意义地摆酷的青年。建波,你想想看,这个定义是不是符合你的特征?”

    金建波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振华,你还别说,经你这样一分析,我还真有点这个意思。过去我为了让别人承认我,就天天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要超过你林振华。时隔多年,我现在还是为了让别人承认我,就想着要拿钱赎罪。看起来,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想明白了就好,大家其实早就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了,你不用太往心里去的。”林振华劝道。

    金建波摇摇头道:“不行,振华,你说我中二也好,说我好面子也好,这件事如果我不做到。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的。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就成全我吧。”

    林振华身上恶寒了一个,这么大一条汉子在自己面前扮嗲,搁了谁也受不了。他说道:“好吧,算我怕你了。你说说看,你想怎么做?”

    金建波道:“当年,江实电有2490名职工,因为包括我在内的领导层的**。而遭遇下岗待业的困境,那几年,江实电的职工生活惨得很。还有一些老职工因为厂里报销不了医药费,而提前亡故了。现在,我想对所有受我们连累的职工请罪,我知道任何语言上的请罪都是苍白的,我想向每一位当年的职工发放10万元人民币的补偿金,振华,你能不能帮我办到?”

    “每人10万元!”林振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2000多人,这就2个多亿啊。建波,你居然想拿出2个亿来……来赎罪?”

    “钱算什么?”金建波耸耸肩。似乎自己说的不是2个亿,而是2块钱,他说道:“如果只是为了个人的生活,我早就已经挣够几十辈子花的钱了。我这些年在非洲拼命,就是为了挣到这2个多亿的补偿金。不把这笔钱还给大家,我良心不安。”

    “建波。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极端的,如果你想向大家表示一些歉意,我想……一两万就可以了,即使是每人一两万,算起来也有5000万了,这笔钱不算少了。一下子拿出来2个多亿,你的公司能受得了吗?”林振华好心好意地规劝道。他着实被金建波的大手笔给吓住了,尽管汉华的产业规模远比金建波的企业要大得多,但要让林振华一下子拿出2个亿来分发给旧日的同事,恐怕也是要好好想一想的。

    金建波自负地笑笑,说道:“振华,实不相瞒,如果放在一年前,我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我会想再等几年再说。但去年以来,国际铁矿石价格暴涨,我在非洲的几座矿山收益颇丰,2个多亿的现金,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你居然也在搞矿山?”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金建波笑道:“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我,我所以搞矿山,完全是受了汉华的启发。我在非洲的时候,注意到汉华不断地在收购当地的矿山,我虽然看不到采矿业的前景,但我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振华你的决策绝对是不会有错的。所以呢,我也就利用手上的闲散资金,买了几座矿山,结果,振华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啊,哈哈。”

    “不行,你得给我付信息费!”林振华恶狠狠地说道。

    “不至于吧?振华,咱们俩的交情……”

    “拜托,金建波,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话?”

    “什么误解?”

    “呃……算了。”林振华不敢再开那些儿童不宜的玩笑了,他说道:“我还是帮你办这件事吧。老江实电的职工名单和他们现在的地址,在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都有存档,我回头让毕敏去帮你调出来吧。钱你是打算怎么发放?要不要我把所有的老职工集中起来,由你金厂长一个一个地发红包?”

    “不必了。”金建波说道,“我也带了几个助手过来,就请振华你安排几个人,帮着一起把钱送给各位职工吧。对于那些已经不在世的职工,钱就交给他们的家属好了,就说是我金建波向大家表示的歉意。”

    “建波,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一条汉子。”林振华由衷地说道。

    金建波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欣慰地说道:“振华,能够得到你这句评价,我这2个亿就花得值了。”

    金建波花钱赎罪的事情,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汉华重工集团,尽管原来的江实电仅仅是今天汉华集团的一个分公司,但从江实电里出来的职工已经遍布了整个集团。受到触动最大的。莫过于金建波的前妻,汉华集团的王牌电焊技师沈佳乐。

    “妈妈,我今天去见了我爸,他让我把10万块钱给你带回来了。”女儿红红走到沈佳乐的身边。递给她一个大纸包。

    沈佳乐尴尬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丈夫方延武,对红红说道:“他如果给你钱,你就接着吧,可是,我不能拿他的钱。”

    红红道:“我爸说了,这笔钱是他拿来向原来江实电的职工赎罪的,他说你也是江实电的职工。所以也应当拿一份。还有,我外公外婆那边,也有的。”

    “这……”沈佳乐不知所措了,她本来也不是擅长于待人接物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主意。10万块钱对于沈佳乐目前的家境来说,根本算不上一个大数目,但问题在于。这钱是她的前夫给的,而她现在的丈夫,就坐在一边看着呢。

    方延武看看妻子。笑了笑,说道:“佳乐,这笔钱你得收下。我听振华说了,金建波这一次拿出了2个多亿,就是想买一个心安的。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佩服他,从哪里摔倒,能够再从哪里爬起来,这样的人,的确值得尊重啊。”

第二部 潜龙腾渊 702 罢工

    “什么,**,!”

    一个惊人的消息从遥远的南美传回到浔阳的汉华集团总部,把林振华等一干企业高官惊得目瞪口呆。

    “振华,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集团对我的信任。”赵勇群在越洋电话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听他的声音,这位七尺高的汉子就差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诉了。

    “勇群,不要着急,慢慢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处理好了就没事了。”林振华只好先把赵勇群安抚住,虽然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急得火烧火燎的。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施工,穆通铁矿的中国汉华矿区已经顺利地投产运营了。在重载铁路尚未全线通车的情况下,汉华在玻利维亚建立了一支拥有1000辆大型载重卡车的运输队,与铁路进行接力运输,把矿区生产出来的铁矿石运到智利的安托法加斯塔港口,再装船运回中国。

    虽然穆通铁矿的产能还远远达不到满足国内市场需求的程度,但它的投产所产生的效应已经展现出来了,。在听说中国拿到了穆通铁矿50%的采矿权,并且投入巨资进行开发的消息之后,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两家公司终于低下了高昂着的头,重新坐到谈判桌前,答应将涨价的幅度由原先一口咬定的58%下调至22%。除此之外,两家公司还承诺,如果未来一年内海运成本没有明显的上涨,那么这个价格将自动顺延到2005年。

    消息传回国内,全国的钢铁企业全都如释重负,几家最大的钢铁公司的老总相约来到浔阳。与林振华把酒言欢。酒桌上,每家企业都爽快地答应拿出几亿美元的资金,入股汉华矿业公司,大家都从血淋淋的事实中汲取了教训,知道掌握资源的重要性了。

    国家发改委也从这件事中得到了启发,迅速地制订了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收购矿产资源的战略。一时间,中国企业像猎犬一般扑向世界各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在2004年这一年。全球只要有矿产的地方,就有中国企业的身影,甚至于那些尚未勘探清楚的地块,也被中国企业花钱提前买下,然后派出勘探队,一寸一寸地搜索着异国他乡地底下埋藏着的宝藏。

    对于中国这种在全球攫取资源的行为,西方媒体用了“资源怪兽”这样的名词来加以形容。评论家称:在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工业国的崛起。都伴随着对全球资源的掠夺,中国的崛起也不例外。虽然这一次的掠夺看起来稍微和平一些,但是它却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随着全球化的资源开采运动,各种各样的摩擦也就接踵而至了。在有些国家,当地居民举行集会游行,抗议中国企业开采他们的资源,以及因为采矿而破坏当地的环境。在另外一些国家,由于中资企业在矿山开采中不注重劳动保护,造成了当地矿工的人员伤亡,也引起了不小的纠纷。

    不得不承认。许多到国外去开发资源的企业,自身的管理水平和员工素质并不是很高,各种在国内曾经出现过的恶劣问题,也同样被带到了国外,有时甚至引发了当地居民与中资企业之间的严重对立。对于这样的事情,国家只能是采取亡羊补牢的做法,一些分管海外事务的官员如救火队员一般,四处奔走,扑灭了这一处,又匆匆赶往另一处,。

    相比之下。汉华在海外的几十处矿山是比较让人省心的。汉华的内部管理非常严格,在外籍工人的待遇方面也比较优厚,所以在汉华的各个矿山里,外籍员工与中方管理人员的关系往往都较为和睦,从而能够使各种矛盾不至于积聚起来酿成冲突。唯一让林振华和项哲放心不下的,就是穆通铁矿了。这个矿有点先天不足的地方,就在于矿上所使用的本地矿工。有一半是来自于原来的矿山,汉华从原来的矿主手里购买了采矿权,同时也不得不接纳了这些矿工。

    由于铁矿石市场上的压力巨大。汉华没有足够的时间对矿工队伍进行整顿,只能一边生产一边逐渐地进行磨合。在穆通铁矿投产以来,工人与资方之间各种各样的小矛盾已经发生了无数起,到今天,终于爆发出了大规模的**运动。

    **这种事情,对于西方国家的企业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林振华接触过不少西方的企业主,他们在说起**一事时,也是颇有一些无奈。工人们要求涨薪,会采用**的方式;工人们要求改善工作条件,也会采用**的方式;最可气的是,有时候工人们仅仅是觉得心情不爽了,也会借口支持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宣布**四个小时或者一天,总之就是要让老板看一看自己的脸色。

    **多了,西方的企业主也就把这事看得淡了。工人要**,他们就接受,只要工人离开工厂之前能够记得把电闸之类的东西关好弄好就行。等明天工人气顺了,想回来上班了,老板同样笑吟吟地欢迎大家回来,像是没事一般。

    这种淡定的境界,只限于西方的企业主才有。林振华是生在红旗下的新中国的企业家,打小就没见过**的样子,所以一听赵勇群说穆通铁矿的工人举行**了,他先吓了个够呛。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企业的老板,在这种时候不能掉链子,所以也只能强作镇定,向赵勇群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勇群自讨自己的语言能力不行,便把自己的副手方磊叫了过来,让他在电话里向林振华和项哲进行详细的汇报,。方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林振华和项哲面面相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原来,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汉华投资建设穆通铁矿。自然是带去了自己的一套管理规章制度的,什么三老四严、应知应会之类的。考虑到当地矿工的纪律性不能和国内的职工相比,这些规章制度在推行的时候还打了点折扣,算是入乡随俗的意思了。

    但是,就是这种打了折扣的规章制度,在玻利维亚当地矿工里面还是引起了强烈的不满。矿工的工会找到赵勇群等资方代表,就规章制度中那些“不够人性”、“不够自由”的条款提出了严正的交涉。他们所提出的要求,用赵勇群的话来总结。就是两条:第一,干活要尽可能地少;第二,发钱要尽可能地多。

    矿工们的工会是早在原来的矿山就已经成立的,汉华全盘接受了原来的工人,自然也就接纳了这个工会。林振华在最初听说矿工们有一个工会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妙。他试图让方磊想办法去改组这个工会,往里面掺点“沙子”,但最终也没有成功。人家的内部组织颇为严密。根本不听你资方的安排。

    依着赵勇群的脾气,当即就想对这些工会代表发飚了,老子是请你们来干活的,不是请一帮大爷来侍候着的。穆通铁矿是一个全机械化的矿区,工人们的工作就是坐在驾驶舱里操作各种矿用机械,日晒不着、雨淋不着,拿的工资按当地的标准来看是最高的,如果愿意多干一点,还有加班费、奖金。同样的工作条件和待遇,如果放到中国国内。不知有多少人会抢破头了,而这帮玻利维亚的矿工,居然还在挑三拣四,讨价还价。

    其实,玻利维亚本地也不是没有愿意干这种活的工人,当地经济不够发达,失业率很高,想进矿山工作的人比比皆是。但问题就在于,汉华所接受过来的这些矿工,是无法开除的。相当于一群端着铁饭碗的职工,偏偏还一个个好吃懒做,牛气烘烘。

    没办法,汉华的劳动部门只好和工会代表反复磋商,把每一条规章都加上了若干限制条款,。用方磊的话说,基本上已经达到丧权辱国的地步了。工会的大爷们在谈判中大获全胜,欢欢喜喜地回去了。矿工们痛饮了一通啤酒之后,终于开始了工作。

    在工作中出现的各种小摩擦,就不必细说了。从汉华派去的那些基层管理人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能力上佳,脾气良好,遇到各种麻烦的事情,总还是能够想办法予以解决。然而,昨天发生的一件事情,终于超出了公司能够容忍的上限,于是,矛盾就爆发了。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开运矿车的当地司机按时下班了,这个原因听起来简直是荒唐可笑。

    按时下班是完全没错的,在工会向资方提出的要求中,就有这样一条,禁止公司无故延长工人的工作时间,必须保障工人按时下班的权利。对于这个要求,公司是完全答应的,人家有按时下班的传统,咱们就别用国内的“主人翁精神”去要求人家了吧。

    但是,按时下班不是说一到五点半你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你总得把自己正在做的工作做完,这是基本的要求吧?比如说,作为一名开运矿车的司机,你至少应当把你正开着的车开到终点,卸下矿石,然后再把车停到停车场去,这样才能拔钥匙下班吧?即使这样可能会耽误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的时间,但这属于最基本的工作要求了,说是做人做事的基本常识也不为过。

    而这位名叫麦克米金的奇葩的司机却不是这样做的。这一天,他约好了自己的女友要共进晚餐,所以提前一个小时,他就开始不停地看表,等着下班的时间。到五点半的时候,麦克米金驾驶的采矿车正好拉着一车矿石开进料场的大门,而前面的一辆车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临时停了下来,停车的时间总共也不到1分钟。

    但麦克米金却连这1分钟也等不了了,他先是拼命地按了一通喇叭,见前车没有启动的意思,他便直接把车熄了火,下班走人了。

    他这一走了之,却没想到自己的车正堵着料场的大门呢。这样一来,外面的车开不进来,里面的车开不出去,整个料场里外堵成了一锅粥,整个生产秩序全部被打乱了,。

    运矿车可不比普通的轿车,如果是一辆轿车堵住了门,**可以直接把它拖走,以疏通道路。但运矿车自重就有几十吨,车上的矿石更是重达百吨,根本就无法拖走。料场的管理员紧急打电话联系麦克米金,想叫他在百忙之中回来把车开走,哪怕是往旁边挪一挪也好。这位麦克米金大爷才不管这套,直接在电话里来了一句“我下班了”,然后就干脆利落地关掉了手机,与女友共赴巫山**去了。

    这件事一出来,管理层脾气再好,也没法再容忍下去了。容忍了这一次,下次就会有更恶劣的事情,以后矿山就别想生产了。赵勇群当即提出,必须开除当事的司机,以儆效尤。但方磊提醒他,按照公司与玻利维亚政府签订的协议,是不能随便开除这些留用的工人的,否则有可能会引发很大的麻烦。

    赵勇群把一口气忍了再忍,最终决定,扣罚该名工人半个月的工资,提出严重警告。要知道,麦克米金的不负责任的行为,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是百倍于这半个月工资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罚决定,仍然激怒了工会,他们开始再次向公司发难了。

    工会的领导人是一个名叫卡内拉斯的中年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不像一个工人,更像一个政客。不过,他那一脸猥琐的样子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当地的地痞,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工会,还成为领导人。

    卡内拉斯直接来到赵勇群的办公室,给他下了一道最后通牒:要么取消对麦克米金的处罚决定,要么……我们就**。

    对于卡内拉斯的要求,赵勇群自然是无法予以满足的。这样恶劣的违反劳动纪律的事情,如果不加以处罚,日后公司还怎么推进管理?

    卡内拉斯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了。10分钟后,喧闹的矿区突然沉寂下来,所有的矿工全部开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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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霸主介绍:
华青大学的研究生林振华穿越到1979年,附身于一位刚刚退伍分配到工厂工作的青工身上。凭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加上对历史的认知,他承包自己所在的工厂,并逐渐将其展成为一个级跨国企业,成就了一段工业霸主的传奇。工业霸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工业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工业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