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曹迈
鲮鱼如此说，伏寿却是皱眉不止，荀之虽然身体比较健壮，但是这年头，若是真惹了风寒，那真的还会有生命危险。
便是俯下身子，拿出一个册子来，看了许久，眉头减缓：“鲮鱼，去钟太医那里，取我存在他哪里的药材，然后送到荀府去。”
“这怎么可以，宫里的东西是严禁带出的…”当下鲮鱼便是急了，却不是因为要带东西的风险，而是伏寿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她和荀之一主一臣的关系。
所以，鲮鱼下定决心要去将这种心思扼杀在摇篮里：“娘娘，您就听一句劝，这宫外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掺和的比较好，您又不是不记得那董贵人了。”
伏寿将册子摆在桌案上，脸色冷着：“鲮鱼，今日你从刚一回来就一直不对劲，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鲮鱼心中发苦，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能够退后的，便是扬起胸脯，十分认真的盯着伏寿：“娘娘，这宫里人都是些长舌鬼，这事情若是被前宫知晓了，伏家该何去何从？”
伏寿同样盯着鲮鱼，许久许久，却是吐出来一口气来，然后重新恢复了清冷，将小册子放回到桌案下，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先出去吧。”
鲮鱼起身，她知道，自己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尽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心腹的最大责任，剩下的都是皇后娘娘自己要选择的，至于她的选择，鲮鱼干涉不得。
荀之很忧心，忧心的事情是，他身前躺着一个巨大的人，不过已经是一具死尸，一夜的时间，早就冻成了冰块儿，若不是体型健硕，甚至都不会被人发现。
而几个抬回来这尸体的人正不停的哈着气，瞧着那服饰，就能明白是京兆尹府的人。
“尸体应该留在原地让我们去调查，你们这样抬回来有什么意义？”荀之转过头来，瞧着那个已经暖好手的府兵道：“这又是京兆尹府解决不了的？”
“廷尉正大人，说话还是要三思啊，你们高柔大人不是天天说我们京兆尹府不给你们权利和案子嘛，这主动送上来的案子怎么又要嫌弃？”
“尸体在哪里被发现的？”荀之别过脸来，京兆尹府和廷尉府的恩怨他已经感受的足够，只是这样一来，尸体被搬回来，却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一些东西。
丢失了现场，还怎么分析？
“哦，就在那空了的卫将军府门口，这几个是新来的，便是搬着尸体到处转悠，”那带队的府兵如此说
荀之瞧了几眼他所说的新兵，但是那架势，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鬼的新人。
“卫将军府？”荀之更加皱眉，卫将军府自从董承死了以后，已经是被荒废，这人在卫将军府门口被发现，当真是奇怪。
“你们找一个人带我们去现场，剩余人都回去吧，这件案子就留在廷尉府吧。”荀之本能的觉着不对劲儿，这透着怪异的案子，本该是要拒绝的，但是荀之却是昨日听了贾诩一番话，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跟上贾诩的进度。
便是死地也要闯上一闯了。
今日高柔罕见的没有来当班，或许来了也不会告知荀之，毕竟荀之不过是一个下属罢了。
而这也给了荀之一个机会，叫了七个廷尉府府兵，随着那留下来的所谓京兆尹府的新兵，便是朝着那壮汉所死的地方而去。
那七个人也没有闲着，被荀之吩咐着抬上那巨汉，七个人轮换着，不过是一里距离，却是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那巨汉着实是膀大腰圆，身材肥重。
荀之并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个所谓的新兵蛋 子聊着天，不过那人却是十分的谨慎，不管荀之如何说话，他都如同是没有听见一般，要么沉默，要么就哈哈大笑。
若非是瞧着他刚才跟着他队长说了几句话，荀之都快要认为这是一个哑巴了。
“到底发现了几个时辰？”荀之脸色严肃，终于是停下脚步，对着那个装傻的府兵道：“若是这件事情还不能告知，那我就将这件事情告知司空府，来瞧瞧你京兆尹府到底玩儿的什么把戏。”
“早晨发现的，一发现就送过来了。”那府兵终于是张口，如此说了一句，便是小跑着离开了，唯恐荀之去追，跑出去几步就彻底撒开脚丫子，狂奔不止。
荀之眉头越发的紧皱，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怪异，这个巨汉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死在卫将军府门口，还有，这件事情京兆尹府明显是处理不了的，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急着把这件事情扔到廷尉府头上？
“少爷，查清了，此人是司空大人的公子爷，曹迈…”瘦猴跑着过来，脸色满是惊恐：“咱们千万不能够碰这件事情啊…”
“曹迈？”荀之不解，自己可是从未听说曹操有这么一个孩子。
“曹迈生来痴呆，以前这里还是许县的时候，就有名了，不过后来渐渐没有了消息，”瘦猴十分着急，现在
凡是涉及到司空府的案子都是很难办的，尤其还是曹迈这种曹操的亲儿子。
“有名？”荀之不解。
“这有名却不是什么好名气，反而是痴傻，生的膀大腰圆，天生神力，但是脑子不好使…”瘦猴声音压得很低：“肯定是不小心从司空府跑出来，然后冻死在了这里，那帮京兆尹府的龟孙子，认出来这是曹迈，就赶紧是送到了廷尉府，祸水东引啊，少爷！”
瘦猴这一番话，让荀之渐渐有了头绪，但是他的只觉告诉他，不可能那么简单。
抬头看着那人去屋空的卫将军府，或许瘦猴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不能够让人信服的，那就是，为什么曹迈会恰好死在卫将军府门口。
真的是意外吗？
他不相信。
蹲下身子，随着那七个人轮换抬着，居然是有逐渐解冻的痕迹。
而荀之瞧着那巨人的脸色，便是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冰雪，却是瞧见那表情，如同是见了鬼一般的愕然之色。
荀之心里陡然一惊，这表情居然有种让他灵魂出窍的感觉，而怀里那一直都未曾颤抖过的凤簪居然是有了反应。
“难道是见鬼了？”瘦猴也蹲下身子，皱着眉头：“少爷，我听周围人说，这卫将军府自从董承死后，就人去楼空，但是晚上的时候老传来阴风…”
瞧着瘦猴又开始说话，荀之便是打断：“这世界没有什么鬼神。”
虽然如此说，但是这句话荀之本身也是不信任的，不然他的龙簪和凤簪是什么东西呢？
只是，他不相信曹迈的死和鬼神有关罢了，至于那什么阴风阵阵，都不过是大家心里作用罢了。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场谋杀。”荀之起身，下了结论：“去司空府。”
身后那七人顿时脸上发苦，“大人，还要抬着吗？”
“抬。”荀之淡淡一句，便是跟着瘦猴提前一步，扔下七人，先去了司空府。
到了司空府门口，依旧是入场，曹迈的丢失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关注。
荀之踏入府门。
“伟长？”差点和一人撞满怀，荀之抬眼，却发现是捧着一大堆竹简的徐干，不过瞧着其人脸上的黑眼圈，表示知道已经是有很多日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
“荀之，且让一让。”徐干明显有急事，便是招呼都来不及打，绕过荀之，便是冲进了风雪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机会还是祸水？
荀之转过脸来，本以为徐干到了司空府会因为文人气节而不能够适应，但是瞧着今日的表现，他似乎是已经融入了司空府的生活。
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这是荀之的感觉，无论是袁术身死，还是曹迈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曹氏子又或者是到了司空府认真努力工作的徐干，都和前世格格不入。
若非是来自于那个时代，荀之都快要认为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便是跟着瘦猴二人，直接冲进了前堂。
曹操依旧是不在，郭嘉在堂上，不停地处理着司空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外界盛传，这郭奉孝成了这许都最大的掌权者，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的道理。
“小之啊，怎么了，自从做了这廷尉正，也没瞧着你来司空府。”抬眼瞧了一眼荀之，便是继续处理手里的事情：“上次让你来司空府任职，却是不来，难道你觉得司空府的一个主簿或者是掾属不如他廷尉府一个小小的廷尉正吗？”
知道郭嘉在气头上，荀之也是苦笑，难道他要把贾诩的计划全盘告知郭嘉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司空大公子曹迈死了。”
荀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郭嘉突然停住了手里的笔，听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却又是重新沾了墨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情，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般。
荀之眉头紧皱，这个反应绝对不该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就算曹迈再不重要，但是都不该如此。
“曹迈公子喝多了酒，冻死了。”这句话，郭嘉是朝着荀之说的，似乎对这件事情下了判断：“曹迈公子的尸体送到司空府来，然后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对了，这件事情京兆尹府是率先发现的，你难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交给你们来处理吗？”
“这件事情，我插手不得？”荀之听得暗自心惊，曹迈这件事情透露着复杂，甚至于已经超过了荀之他所能够去了解的。
“算你明白，不过我想着京兆尹府是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高柔的，谁知道居然让你一个新人接了。”郭嘉脸色不变，低着头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
出的门来，瞧着正不停在原地抖动身子来暖身子的瘦猴立马是凑了上来：“少爷，你有没有瞧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荀之眉头一皱，瘦猴似乎今日有些活跃了，见着案子之后，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和平日
大大咧咧的形象有所不同。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曹迈因为天生痴呆，并不怎么讨司空的喜爱，而且其人被算命先生预测为是天煞，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关在了家里不让出来，而昨日一出现就直接是一具尸首…我怀疑…这件事情可能是曹操本家下的手。”说道这里，瘦猴压下了声音，毕竟这种事情若是让别人听见了，那他王受就算是一百条命，都是不足够让人家砍的。
荀之却是没有听见一般，走在前面：“这件事情，我们追查到底。”
瘦猴便是脸上浮上喜意，似乎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是帮到了少爷。
很显然，郭嘉已经对荀之展开了心扉，这件事情他不能插手，一旦插手就会惹到麻烦，而且，瘦猴推测的有一定的到底，或许这件事情就是曹家人自己干的。
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好吗？
荀之脸上止不住的喜意，自己一直都在寻找的机会，却是这么轻易到了自己的面前，如果他不去查的话，那她真的就成了傻子。
至于贾诩那边，荀之并没有去通知，他想留给贾诩一个惊喜，而且，按照贾诩的性格，万一阻拦荀之怎么办呢，毕竟，这件事情透露着古怪，还真不一定全是机遇。
对于摸不透的事情，荀之反而是更加兴奋。
“大人，搬来了。”七个人气喘吁吁，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但是却是浑身冒大汗，差点儿要被汗水给浸透了。
“搬回去。”荀之随便一句，便是又是提前走了。
那七个人当下便是感觉天昏地暗，世界没有了色彩，领头的准备继续搬，下面的人却是说了一句：“大人这是什么方法？”
“可能单纯就是累傻子。”那领头的也是埋怨，瞧着那大汉的尸体，不晓得到底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死了以后还这么累人。
荀之倒是轻松回了廷尉府，但是那几个人却是费了老大的劲儿。
而或许是因为接近中午逐渐天气回暖的原因，那雪水慢慢化去，曹迈的尸体渐渐变得软踏踏起来，倒是更加增添了托运的代价。
而众人也在此刻，真的瞧清楚了他们抬了一个上午的人的模样。
其中直接有人手脚顿时冰凉，身上的汗水直接变成了透心的凉气。
“我…”有个胆小的，直接就是跌倒在了原地，嘴唇发白。
“慌什么，蒙住脸，我们什么都没瞧见。”领头的也
是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尤其是瞧着那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动。
当下就直接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当下浑身更加寒冷，但是心里却是安稳了许多，盖到了那躺在地上软踏踏的曹迈的脸上。
而此刻，众人早就没有了埋怨的情绪，各个小心翼翼，走路的速度也是加快了许多。身上的疲惫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却是什么都不是的。
所以，荀之刚到府内，刚碰着高柔，还想着如何将这件案子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七个人就火急火燎的直接进了府邸，然后顺着荀之身边将尸体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接着便是各个如同是鹌鹑一般占成一列。
荀之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如此快速，刚才明明是瞧着各个筋疲力尽的，这让荀之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立马就废了。
果真，还没等荀之说什么，高柔就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俯下身子，然后揭开了脸上的衣服。
“曹迈？”哪怕是高柔，瞧着那人的面颊，都是直接被惊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在最快速度内恢复了稳平。
“曹迈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荀之瞧着事情已经是瞒不住了，便是主动请缨：“不管如何，这件案子都是先交到我手上来的。”
“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吗？这件事情，你我都负责不了，司空府到现在都没有过来追责，事情已经摆明了，尸体秘密送到司空府，权当无事发生。”高柔齐声，却是转过身子来，然后朝着大堂方向：“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够担的下来的。”
“这件事情，必须交给我负责！”荀之却是急了：“没有商量的余地，哪怕你是廷尉丞，也无权如此。”
高柔转过身来，瞧着荀之，眼睛微微皱着：“所以，你到底是为了名气还是别有打算？”
荀之瞧着那双眼睛，却是发愣了，他的确是表现的有些着急了，便是稳了稳：“我只是不想做着廷尉府一个闲人罢了，而且廷尉府若是不争不抢，那一辈子都只会被京兆尹府压在底下。”
高柔讥讽的笑了。
荀之当下心一冷，这个高柔还真不好糊弄，他如果执意，自己或许就得退却了。
“这件事情，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查，只要祸水不要往廷尉府引就好了。”
高柔走了，很决然，甚至于没回头。
荀之觉得，高柔还挺帅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少年多胆气
荀之有些不解，高柔似乎是最善变的人，这件事情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但是他还是将这件事情全部托付给了荀之。
如果只是说欣赏荀之的话，荀之却是不相信这种话的，如同是高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相信别人，对待荀之，或许不过是怜悯罢了。
或许他瞧出来荀之在廷尉府的心思，只是，荀之觉得，若是那样的话，这高柔就真的是有些神奇了，或者说，压根儿就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落到了荀之的身上，那七个人站在旁边，各个如同是见着死亡了一般，面无表情脸色蜡黄。
荀之咳嗽一声，转过身来，瞧着他们：“都瞧见了？”
“瞧见了。”回答的并不整齐，甚至有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在颤颤巍巍，但是终归是都回答了。
“很好，你们心理素质其实都还不错，还能够说话。”荀之这句话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单纯的取笑：“总之，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着我追查此事。”
“大人，这是司空府的曹迈公子，咱们查不了…”领头的王大终归是站了出来，心里暗自叫苦，怎么这么难办的事情全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早上已经是足够忙活了，结果却是瞧着情况，这是要忙上一段日子的样子，其实忙并不是多可怕，但是整日都在刀尖上，这谁能够受得了？他们能够留在廷尉府，见惯了生死和尸体，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司空府的亲属。
还是大公子曹迈。
“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们只觉得这是一次危险，却瞧不出背后的机会吗，若是我们成功办理了此案，我们各个升职，还有可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收入。”
荀之此番话说完，瞧着那帮人，却依旧是冷着脸，不为所动。
笑话，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机会，有可能丢掉小命，他们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而荀之正在尴尬的时候，身后的瘦猴走了出来，从怀里拿出来一柄小刀，然后蹲下身子，直接插入了那曹迈尸体的小腿里。
众人愕然，就算是荀之都是眉头紧皱，瘦猴这时候站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
就在荀之准备出手制止的时候，瘦猴却是起身，脸色狠辣，和往日嬉嬉闹闹的神色完全不一般：“你们真以为逃得过去吗？今日曹迈尸体被毁，你们可以自证清白？”
说着将刀直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瞧着七人：“只要我今日抹了脖子，你们就是彻彻底底的凶手，而司空府的手段你们也是晓得的。”
瘦猴这番话，却是让众人心惊，尤其是荀之，哪里知道没度过多少书的瘦猴居然有这么的魄力，敢以这种手段威胁众人。
“我们七个人，如何不能够自证清白？”王大咽了一口口水，但是还是尽量保持着理智，曹迈的尸体被毁坏，若是真去了司空府，那他们七人以及荀之都会逃不开责任。
“天真。”瘦猴却是讥讽的一笑，如同是看着几根木头一般:“你们是不知道司空府主事的人是谁吗？是郭祭酒，郭祭酒是我家少爷大兄，难道你们觉得他会判罚不成？”
当下，七人心顿时凉了一半。
对啊，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兵士罢了，而荀之则是有着深厚的背景。
一直以来荀之都很低调，这让他们差些忘了，荀之来自于许都最大的家族荀氏，是天下赫赫有名的荀氏。
当下王大便是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瞧了一眼曹迈，便是转过头来，直接跪下：“唯荀大人马首是瞻。”
身后几人都随着王大跪下。
“这件事情本不止于此。”荀之舒了一口气口气，瞧着事情顺利解决，也是心中畅快。
而瘦猴也嬉笑着将脖子上的小刀收到了袖子里面，然后咧嘴一笑：“少爷，忘了说，贾伯在门口等了许久了，说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荀之顿时头大，自己好像并没有将曹迈的事情告知贾诩。
出的门来，瞧着那大雪中站立着的人影，便是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走了过去：“贾伯，怎么回事，直接进去找我就好了啊。”
“你这是在寻死。”贾诩抬起头来，脸色严肃：“曹迈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件事情是曹操家事，很有可能触及到他的底线，我们可以另外寻找机会，但是绝对不是这个时候，更不是借着这件事情。”
“先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了?”荀之改换了称呼，眼睛盯着贾诩，他听得出来，贾诩似乎知道这件事情所有的事情，包括…曹迈的死。
“兄弟睨于墙。”如此五个字，便是道明了一切。
“曹昂曹文修？”荀之咽了一口口水，这样的结果的确是让人心惊，而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曹操最宠爱的孩子的曹昂，为什么要杀一个白痴？
是的，以曹昂的身份，不至于和这么一个白痴哥哥如此，司
空府以后的继承人一定会是他的。
当然，前提是他好好活着。
“这件事情，是曹操的家室，如果我猜的没错，也是曹操允许的。”贾诩抬头：“见过想杀儿子的爹吗？”
曹操想杀了自己的儿子？
荀之是不相信的，虎毒不食子。
“这年头讲究一个嫡子和庶子，哪怕曹迈不过是痴儿，也改变不了他是嫡长子的身份，而且，此子痴呆…”
“这根本讲不通！”荀之大声怒道：“哪怕是万千个理由，哪怕是曹昂杀了自己的兄长曹迈，那为什么不直接处理尸首，反而是落在了卫将军府门口呢？”
“你以为是？”贾诩抬头，眼睛危险。
“卫将军余孽。”荀之十分肯定道：“不过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司空府不接受尸体，奉孝兄也劝我尽早处理掉尸体，说明曹迈的确不受喜欢，甚至于大家都想着他死。”
卫将军董承死而不僵，还有人活了下去，或许是报复，杀了曹迈，然后把他扔到了卫将军府门口去谢罪。
贾诩沉默了，叹了一口气：“既然你都知道是这样了，就更加不能够去插手了，这件事情，你或许会得罪很多人。”
荀之知道，贾诩说的人是曹昂曹文修，那个几乎是内定的曹操的继承人。
但是荀之却是不害怕，他笑道：“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害怕他日后掌权威胁到我，但如果是曹昂却是不怕的。”
“嗯？”贾诩不解。
“先生不是会算命吗，”荀之转过身子：“我赌他没那个福运活到继承司空，然后来报复我。这件事情我会全权来处理，先生，你已经给我安排了足够多的的东西，也该我来做一些事情了。不过可惜的是，你安排给司空府哪些手段，只能日后再用了，目前为止，没有比曹迈更加好的棋子了。”
荀之重新回了廷尉府，而贾诩依旧在大雪中，身上落了很多的雪，他将身上的雪花全部抖落，嘴角倒是出来一些微笑：“开始成长了吗？只是，会不会太心急了。”
贾诩一直以来对荀之都是并未完全的放心，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但是，贾诩都未曾想到，年纪这个劣势，是可以被少年人的胆气弥补的，这个胆气，是比那精心安排的意外更加神奇的存在。
有它的存在，人可以无往不胜。
“司空府，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阁楼有贼人
“这次再不成功，就真的没机会了。”廷尉府不远的小巷子里，一道身影瞧着走进廷尉府的人，却是皱了皱眉，正是那消失多日的三音。
她的确是被原来的主人抛弃了。
但是她自己不会放弃自己，荀之是她的耻辱，必须要杀掉荀之来为自己洗刷耻辱。
只是刚转身欲走，却是瞧见一个熟悉的人。
二人居然是在这么一个小巷子里碰到了。
“七七？”来人自然是小灵，她本缝补了衣服来给荀之送来，只是瞧着这背影熟悉，却不成想，居然是自己相处了许久的好友，七七。
只是，这个好友差点儿杀死了自己的公子，更是陷害自己。
“小灵？”三音眉头一皱，却是将手中长剑拔了出来，然后搭在了小灵的脖子上：“你想不想知道你家公子对你是不是真的在乎？”
“你想用我来威胁公子?”小灵不蠢，便是知道，七七早就不是自己那个七七了，而是成了她真正的身份，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杀手。
那剑刃很冷，落在脖子上的时候，如同是冰块一般。
小灵打了一个寒颤。
接着便是直接冲着那剑刃锋芒出移动。
三音第一时间察觉到，迅速收回长剑，一脚踹在了小灵的腹部。
“你想求死？”三音瞧着那剑上的鲜血，却是满脸愤怒：“为了一个把你当奴才的人，你愿意赴死？”
小灵刚才只想着自己死了，三音便是没有了威胁荀之的理由。
却是求死不成。
而小灵便是起身欲跑，却是被三音追上，直接一记掌刀，砍在了脖子上，直接晕了过去。
而三音转过头来，瞧着那廷尉府，抱起小灵，便是走向了不知名处。
最好的筹码就在自己的身上，三音赌荀之输不起。
回了廷尉府，瞧着瘦猴已经是将曹迈的尸体和王大七人搬到了停尸房，然后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荀之远远瞧着瘦猴，终于是觉得瘦猴有些不一样来，或许自己的确是狭隘了，这世界上并不是单纯靠着有没有读过书和能不能上马打仗来评判一个人，而是要看他有没有志气，胆识。
想着瘦猴刚才的胆识，荀之觉得，哪怕是没自己，瘦猴日后的成就都不会低到哪里去。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不要愤怒，愤怒，会让你降低智慧。”平息了自己的内心，荀之压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云淡风轻的走进了停尸房。
“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这件案子，我已经有了头绪。”
荀之郎言：“今晚戌时，你们随我去卫将军府，好好去见识一下这个有着灵神存在的地方。”
“少爷，是去抓鬼吗？”瘦猴还是不正经的笑着打了一局，也就只有他能够在这停尸房这种晦气的地方笑的没心没肺了。
那七个人也是眼巴巴的瞧着荀之：“大人，去捉鬼吗？”
“是的，捉鬼！”荀之也是动容。
许都的宵禁严不严，哪怕是整个曹操势力所及的边缘地带的人，都会点头，还是那种恨不得把脑袋甩掉的猛点头。
荀之走在街上的时候，瞧着那来来往往的巡逻队伍，都感觉到有些危险的气息。
“少爷，我们就是兵士，不怕事的。”瘦猴瞧着荀之紧张模样，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便是凑上前来。
荀之穿着廷尉府的兵士的衣服，听得此话，便是抬起胸膛来。
身后跟着瘦猴，一队人总计九人，这么一走，其实并不显眼。
算是无惊无险的到了卫将军府邸门口。
自从卫将军死后，这里还真是冷清，门紧紧闭着，上面贴了封条，里面东西基本上搬空了，就等着再有卫将军上位，便是入住这府邸。
七人十分光明正大的到了卫将军府的后门位置，各自使了一个眼色，便是互相做人梯，爬了进去。
瘦猴进的门来，瞧着后门是可以打开的，便是留了一个心思，从身上掏出来一条带子，放到了门栓上。
由于没有人清理的原因，卫将军雪地上便是堆着厚厚的雪。
“大人，我们还是就靠着墙根走吧，不然容易留下脚印。”王大如此说了一句，他走在最后，顺手就把脚印有旁边的雪盖上。
荀之点点头。
由于雪很大，荀之也倒是去远远瞧了那小路，但是上面也是没有了脚印，就算是有人来过，也是发现不了的。
“大人，怎么不走了？”瘦猴疑惑。
荀之笑笑，道了一句没事，然后转过身来，然后继续走路。
他心里有些不平静，总是预感有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很强烈。
他们一伙人顺着墙根走到了卫将军府的大厅内，进了厅内，便是几人分开，各自查看。
都是极为小心的去顺着墙根走，没留下什么明显的来过的痕迹。
但是结果却是不怎么让人满意，最后集合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摇头。
荀之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是查不到什么事情了，难道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那帮人根本不把老巢建在卫将军府？
可是，对他们来说，
最安全的地方，不就应该是卫将军府吗？若是在别处，除非有人包庇，否则完完全全没有可能。
“走吧。”瞧着一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荀之也开始动摇起来，便是吩咐道。
众人顺着原来的路退出。
慢慢的走着。
荀之还是尽量去保持小心。
“趴下！”明显要走到后门时候，大家都开始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身后的瘦猴却是低声喝到。
声音很小，但是众人却是听得清楚。
他们长久来的习惯让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第一时间就爬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去问理由。
但是待了许久，都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人来过了。”瘦猴瞧着荀之投过来的眼神，如此说道，接着目光转向了后门上的带子：“那带子是我系的，是火扣，只要有人开门，就会脱落。”
荀之顺着他目光瞧过去。
“我们应该是打草惊蛇了。”荀之叹了一口气：“不然按照他们的警觉性…”
“少爷，他们还在这里。”瘦猴从怀里掏出小刀来：“就在不远处。”
众人惊了，荀之虽然犹疑，但还是第一时间内抽出了问天剑，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他都相信瘦猴的判断。
“我们搜查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发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卫将军府有密室，而他们并没有离开，那么，他们的踪迹肯定没有到达大厅位置。”
瘦猴继续说：“离后门最近的，就是那一座阁楼。”
“嗯？”荀之瞧着那普通不过的阁楼，然后转过身来：“有人去检查过了吗？”
“是我去的。”王大出声：“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进去的时候可有灯火？”荀之问道。
王大摇头。
“他们应该是后来的。”荀之咽了一口口水：“火烧还是叫人？”
“叫人。”王大道：“烧了卫将军府，这个罪过可担不起，而且，还抓不到那帮人，光尸首很难让人信服啊。”
“那就叫人吧。”荀之跟着众人，换了一处比较高但是离后门足够远的位置的一堵墙，将王大托了出去，让他去找高柔要人。
荀之甚至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交给王大：“告诉高大人，如果我荀之死在这里，廷尉府必亡！”
王大打了一个颤，他相信荀之绝对有这样的能量，他如果死了，想来荀家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最难缠的郭祭酒，一发疯，就让京兆尹府代替了廷尉府。
那是个没感情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割面
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小时辰，王大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而在雪地里待着的众人，由于是趴在雪地里，浑身都被雪覆盖了，这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而当然的，每个人都冻得浑身发抖，有的体格不好的，嘴唇子都已经变成了白色，手已经变成了紫色，压根儿连刀剑都拿不稳了。
荀之也不好过，但是他的身体条件还是比众人要强上一些的，所以强打着精神，盯着那个阁楼的位置。
里面的灯火，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犹如是鬼火一般。
但是荀之不害怕，他只希望这鬼火一般的灯光能够一直亮着，如果灭了，那也就意味着这帮人要从这里离开了。
而他们如果离开的话，他荀之能够怎么办？难道真的拿着问天剑上去见人就杀？
对方的人数绝对不会在少数，荀之不是莽夫，自然不会想着用鸡蛋去碰触石头。
瘦猴早就冻得打摆，全靠着一口气提着，瞧着天气，他发着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话。
而荀之还是听清了。
他的意思是，今日完全没了机会，还是早些撤了，或许他们速度只要够快的话，或许还能够带着人马重新围住这些人。
“机不可失。”四个字算是道明了荀之的所有的想法。
瘦猴叹了一口气，跟着荀之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荀之做出的决定很难去改变，便是不再多言。
只是这些人各个都冻得丢了半条小命。
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冲出来。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突然，那阁楼里的灯火突然就是灭了，接着便是淅淅索索的传来声响，接着几道声影从阁楼里面闪出，若非是荀之目力极佳，都只会认为这是幻觉罢了。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
“不顾一切，留下他们。”荀之瞧着人数很少，但是那帮人能够杀了力大无穷的曹迈，想来都不是普通人，不能因为人数就小看他们。
荀之下了死命令。
当下大家起身，手中兵器仓朗朗出鞘，接着便是怒喝一声，朝着那几道声影道：“杀！”
那几道声音，顿时停了一些，接着便是又加快了速度。
而荀之则是奋力将手中的问天剑射向了距离自己足足有几十丈的一个身影。
应声倒下，甚至都没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荀之则是十分淡然的走上前去，用脚踹住尸体，从上面拔出问天剑。
带出来奇奇怪怪的一些肾脏。
“一帮鼠辈，还自诩为正义之师，董承昏聩，死不足
惜。”荀之朗声道。
只是他最后的方法了，如果那帮人想跑的话，他还真的没机会去留下，毕竟腿长在人家身上，而且，自己这边的战斗力还明显的有些不如其人。
荀之这句话，撕裂了他们最后的那一丝理智，那身影齐齐停下，然后居然折返回来，只是杀气旺盛。
“速战速决。”明显是领头的一个黑衣人发号施令。
这句命令的意思再明确不过，那就是杀荀之，必须死。
但是荀之却是不会让他们如意，如果是半年前，自己或许真的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但是现在，自己有了问天剑的加持，更有魏延的剑术学习，甚至有着最后的底牌龙簪。
他有一战之力。
而且，荀之嘴角的笑容终于是浮现：必须把他们留在这卫将军府，等到王大叫到人来。
他相信高柔不会见死不救，他自觉得自己识人高妙，虽然高柔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抓人之事，为廷尉府的事情，算不上私事。
如此想着，迎面却是直接砍来一剑，刀势直接将那雪花都斩成两半。
“少爷小心！”瘦猴赶紧是提醒。
其实荀之早就有防备，所以当他们如此说话的时候，早就举起了手中的问天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剑势朝前刺去。
那人预料不来，毕竟此刻荀之不应该是格挡，怎么会用如此以命搏命的凶悍打法，当下便是心中震动，居然是害怕了。
只是再回剑，已经是来不及，荀之那一剑，直接刺在了腰间。
那人吃痛，刚要躲避开来，却是被荀之迅速刺出的第二件直接插在了心窝位置。
“不堪一击。”荀之尽量去挑起这些人的怒火，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的痛恨自己，从而留在此地。
甚至于，荀之有一个疯狂的想法，自己可以杀光这些人。
毕竟对面不过七八人的样子。
但是还未再邀战，便是瞧着明明已经被刺了心窝的人，突然是起身，手中洒出不明的粉末，直接扔到了荀之的眼睛上面。
荀之闭眼，却已经是太迟了。
当下便是感觉到眼睛上火辣辣的痛。
而那人则趁着荀之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拿着剑，朝着荀之的脖子上刺去。
而身后的他的同党，也是共同联合起来，丝毫不因为荀之受了伤就收拢，反而是更加疯狂，如同是要把荀之杀死在此刻。
瘦猴已经被吓傻了，甚至于来不及提醒荀之杀手的位置。
但是那龙簪终于是有了动作，因为他察觉到了
荀之的危险。
凭借着本能，荀之迅速退后。
一抹鲜血炸了出来，那是来自于荀之的脖子上面，因为荀之退的比较及时，因此只不过是挂起来一些鲜血来。
但是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了，毕竟只要往前一厘米，荀之当下就是地上的一具死尸了。
“瘦猴，告知我位置！”荀之变得冷静无比，龙簪似乎并没有完全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增强了自己的感觉，他现在感觉整个人冷静无比。
胸中的战意不断的昂扬升起。
“左！”
“右！”
“小心腋下！”
“...”
瘦猴说着，整个人却是被六个跟着来的府兵围在了中间，来保护他的安全。
那六人也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这种作用看似无足轻重，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切，或许，他们的一次努力，也可以去改变荀之的命运。
以小博大。
而那两个分出来对付瘦猴的人，却是如同是遇到了一个刺猬一般，怎么都打不开这个刺猬阵。
廷尉府的兵士，都是精锐。但是平日里很少见着刀剑，但是此刻，男儿气概却是瞬间迸发出来，不管你是什么人，到了我面前，都得认真对待。
而荀之有着瘦猴的提醒，根本没有失去眼睛一般，动作行云流畅。
地上已经留了两三条尸体。
“点子硬，撤！”那领头的瞧着自己被砍下的一条胳膊就落在自己脚下，心中大悔，若是早知道会是这番光景，刚才就应该直接溜走了。
但是这世界上没后悔药，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的去止损。
荀之杀人厉害，但是失去了视力的他还能够踏着墙去追人不成？
“今日的仇，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照例放了两句狠话，身子却已经是到了墙根儿，瞅着荀之越杀越猛，最后几个人压根儿脱不开身，那领头的便是咬咬牙，便是舍弃了那群人，直接揣着旁边的书，直接上了墙头。
准备直接跑路。
但是，刚上的墙头，便是直接被面前突然出现的几根长矛架住。
墙上身子本来就不稳，当下便是失去平衡，直接被那帮人插着，弄到了墙外。
他抬头，瞧着那一伙人，各个挑着灯笼，脸色肃杀，尤其是站在最前的一个人，却是熟悉的很。
“高柔！”那人悲愤之下，居然是直接拿起自己的长剑，趁着那长矛松懈，直接砍在了自己的脸上。
当下，血流如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刺客荣耀
听闻这世界上有死不足惜的恶徒，也是死之庄然的浩然君子，荀之清理完眼镜，再度恢复了视力的时刻，瞧着那已经面目不清的人的时候，终于是叹了一口气。
“他怕被故人耻笑？”荀之如此问道。
高柔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激斗中面纱早就是脱落，但是或许就是被看到了脸，被知道了身份，悲愤之下，那人居然是以死明志。
“不管如何，人已经死了。”高柔慨叹，他恰好带兵经过，因为时辰晚了的原因，集合兵士其实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瞧着墙里头的打斗声音，便是提前布好了陷阱。
“这件事情，看来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荀之却是笑了，瞧着那王大和众人汇合后，各自露出的笑容：“他们以为结束了，要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这样的情况下，我去告诉他们，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会疯狂吧。”高柔有意无意的打了一茬，却是转过头来：“这件事情还要查下去？”
荀之没有回复他，只是将问天剑插回了剑鞘，其身战意盎然。
“所有人都已经死光了，有时候，能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高柔如此道，他已经知道了荀之的回答。
人全部死了，便是没有了活口，但是索性高柔是认识这个人的，自然是卫将军府的人，和荀之的猜测一般无二。
“总好过被别人干掉。”荀之却是不在意：“总之，他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价值，便是活着，他们真的能交代出什么来吗？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以卫将军的仇恨为动力，他们不过是被人蛊惑的可怜虫罢了。
想要为卫将军董承复仇，方法有很多，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一条。
荀之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司空府的方向，那个位置，想来今夜不能安眠了。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情，那个下棋的人，瞧见损失了这么一大颗棋子，会是如何表情。
或者愤怒，或者笑而不语。
不管如何，荀之今夜，算是在必死的棋盘上拿回了那么一城，哪怕这一城，可能不能够动摇什么根本。
只是荀之给那人的一个信号，这棋，可不是一个人下的。
“廷尉正大人，忘了和你说，这是我在门口看到的，瞧着上面，应该是写给你的信。”一个有些面生的兵士过来，从身上掏出来一封信。
荀之接过，瞧着里面的重量，是不轻的。
便是解开，那纸上面有着淡淡的好闻的气息，哪怕是
雪夜，都不能让那味道淡上一些。荀之觉得这味道自己一定是在哪里稳过的。
但是那疑惑，在打开信，瞧见里面的一个小小的耳环后，却是陡然变色。
如果在生阳县荀之还有什么事情是耿耿于怀的话，那一定是七七，那个隐藏在暗处，差点儿杀了荀之的刺客。
他以为她已经消失了，但是没想到她又重新出现。
而且，荀之那耳环，却是面沉如水，如同是要择人而噬。
小灵对荀之的意义是什么，哪怕是荀之都是不知道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自己没有了小灵，那么他的心情一定不会特别好。
因为他再也没有一个缠在自己的身边，替自己打理好身边的一切琐碎的事情，在自己很晚读书的时候，在自己身边不断的磕着头却还是不肯睡的人，以及那给自己缝了不知道多少次衣服的人。
她并不重要，荀之没有了她照样能活。
只是，荀之会丢失那个叽叽喳喳的生活碎片。
所以，七七必须死！
荀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亲人的性命去威胁自己，这是他的逆鳞。
为了微，他想要有出息，便是要走上这世界上最难的一条道路；
为了小灵，荀之也不介意将整个许都城都掘地三尺，对威胁者杀之而后快。
“少爷，这明显有诈。”瘦猴在身后瞧着信的内容，让荀之丑时出现在司空府门口。
“就算是有诈，我能如何？”荀之决然，居然是毅然而然的朝着那司空府而去，甚至于脚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高柔唤了几个人跟着，他倒是不担心荀之会被人刺杀，反而是怕荀之此去司空府，或许早就被人埋下了陷害人的法子，就等着荀之走进去。
荀之走的坚决，他不知道七七让他去司空府的原因，或许自己到了司空府门口，就被认为杀人凶手如何如何。
荀之不愿意冒险，但是他知道这个险他必须去冒。
这条路并不远。
起码荀之走的并不快的情况下，还不过是两个时刻就已经是到了。
他在门口位置坐下，丝毫不在意门口站着的两个兵士。
他想，为什么七七会选择在这样的位置和他见面，难道是七七是司空府的人不成？不过荀之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就这样坐着，光明正大。
当过了丑时时候，荀之起身，他并没有等来七七，似乎只是一个恶作剧一般，是独
属于七七的恶趣味。
荀之打断了她所有的一切的荣耀，她怎么会舍得轻易让荀之就这么有机会为了小灵做什么事情呢？
不过是吊着他的胃口，就等着他耐不住性子了，这时候才跳出来，如同是提线木偶一般控制着荀之。
“回去吧。”荀之揉了揉眼睛，刚才洒在自己眼睛上的东西，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今夜想着七七不会再来了。
便是起身。
旁边早就跟过来的瘦猴赶紧是起身跟上。
七七不会伤害小灵，因为目前为止，小灵还有她的价值，荀之十分平和的回了荀府，但是谁都能瞧得出来，他并不是很高兴。
瘦猴在身边，感受便是最深，他觉得哪怕是寒冬，都没有荀之身上的那种感觉让人寒冷，就如同是一块万年寒冰。
荀之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
清理了眼睛，便是瞧见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便是将它平和的解开，是一封信，并没有寄来什么别的东西。
“怎么样，好玩儿吗，荀大人，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荀之将信平和的放在了桌子上，忽然怀念起来身边那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起来，只是耳边清净了，反而是觉得心情更加烦躁。
便是将桌子上的那些东西直接扫在了地上，然后颓废的俯下身子，呆坐。
而此刻，卫将军府内，正厅的位置，七七拖着小灵进来：“这里不错，想着荀之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来到这里。”
“我不过是丫鬟，你压了我能有什么用？”小灵不再挣扎，脸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这个七七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好朋友。
“不不不，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七七将小灵身上的绳子重新绑好，然后坐在椅子上，擦拭着手里的匕首：“正是因为荀之的原因，我丢失了我作为一名杀手的荣耀。”
“什么荣耀？杀人还能有荣耀？”小灵反问。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七七摇摇头：“你命运悲惨，但是比之我却是还要幸运，对一个乱尸堆里爬起来的人，除了坚守这唯一的荣耀外，还真没什么能够值得去牵挂的。”
“杀了荀之就能够让你重拾荣耀不成，相信我，哪怕是杀了他，你都是一个失败的杀手，如果有荣誉，也早就没了。”小灵并不惧怕七七那杀人的眼神，说话的语速很慢，但是却是每一句都要刺人魂魄。
七七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杀之不得！”七七内心对自己道！
第两百章 投名状
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荀之这一把火的确是太过迅猛了一些，甚至是将许都这看似在冬日里稍微缓了了一点的许都城彻底点燃。
次日，便是司空府有人来到，进了门，便是朝着里面去了，荀之也没瞧清楚人影，不过想来也是不认识的。
他十分淡然的站在门口。旁边以王大为首的七个兵士也整齐的在荀之身后，他们昨日虽然多有受伤，但是都是轻伤，加上荀之拿出自己从华佗那里撬来的珍贵的药品，基本上都是无碍。
倒是瘦猴，因为昨日喊得太过激动，反而是到现在为止，那个嗓子，只能呜呜呜的发出来几句声音，跟个哑巴也没什么区别。
荀之从那呜呜呜的声音中，大概听清楚了是：少爷，里面的人是司空府来找麻烦的，你准备怎么办？
荀之能怎么办，如果他有办法的话，他早就采取了，哪能等着在这里接受最后的裁决。
从高靖的态度上，荀之就可以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情的反馈，也将决定荀之下一步对司空府下手的力度。
这是一个技术活，不是单纯惹了司空府就是可以的，还得是揍了他，还只能让他想他去打你一顿，却不是去直接杀了你。
“这件事情是干亏了。”荀之原地站着，嘴里不停地嘀咕：“得罪司空府是板而上钉钉的事情，顺带着将那些曾经支持董承的汉臣也给得罪了。”
荀之杀了复仇者，等于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的对立面是什么？是司空府。
司空府也想揍荀之一顿。
如此，荀之两面为难。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不到十日就要过年了，节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气氛越来越火热，但是同时的，荀之的心情也是越来越焦灼。
如果今年还不能成功得罪了司空府，将他推向汉臣的方向的话，那他明年就越发没有机会了。
成也郭嘉，败也郭嘉，因为郭嘉荀之得到了庇护，也因为郭嘉，他不能随随便便喊个口号，就能够加入汉臣的队伍里。
虽然那个对屋里面，基本上大多都是歪瓜裂枣，除了荀以及杨彪等人外，也就那么几个有识之士。但是却是排外的脾气还是真的不小。
因此，荀之需要投名状。
司空府，就是荀之的投名状。
荀之如此想着，又是过了一个时刻，那大厅内终于是传来了动静，似乎是茶杯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瞧见那司空府来的人，脸色
不善的从高靖的大厅内走了出来。
荀之瞧着整个样子，还是颇为意外，那个平日里人畜无害的老头儿，居然这么仗义，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是护着荀之。其实按照廷尉府的现在的状况，如同能够卖一个人情给司空府，或许还能有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
“荀之，你给我滚进来。”荀之正在感恩戴德，那个温顺的高靖却是直接跟着出来，声音如同是巨雷。
荀之从来没瞧见过这个样子的高靖，平日里的风度完全是消失了，当下便是屏息收气，然后长呼一口气，小跑着进了厅堂。
“我就知道荀文若没安什么好心，把你这个小兔崽子送到我廷尉府，就怕我廷尉府不能早日倒了。”高靖瞧着荀之，发这脾气。
荀之却是瞧得出来，高靖其实是不生气的，如果生气的话，就不会是如今这番话了，如此说，就说明，他是支持荀之的。
但是高靖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所作所为，都是妥妥的中立派，不靠向汉臣，也不和司空府走的太过亲密。
高靖这番作态，却是让荀之疑惑不已。
“这件事情，你还想继续吗?”等了许久，高靖似乎是怒火渐渐停了，方才叹了一口气：“我能保你一次，却是保不了你两次，司空府的态度你也是瞧见了，下次来的就不是什么主簿了，也许我能等到那杀人如麻的郭奉孝，亦或者直接就有司空这位大人物登上门来。”
荀之知道，这是毫不夸张，毕竟曹迈的事情，牵涉太广，最后或许真的将曹氏一脉中的不少嫡系都摘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就距离倒霉不远了。
但是荀之会把守这个度，他比高靖更加关心这个度的存在。
堆高靖来说，可能交了荀之就可以免了灾难，但是荀之没有可以交的东西，除了这条命，或许还会连累到荀氏。
所以，荀之看似嘻嘻哈哈，不为所动，其实心里的焦灼是常人所不能够明白的。
“高廷尉，这件事情我记着了，只是，这件案子，必须要继续。”荀之决心已经下定了，如果此时不坚持，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曹操还能再死一个儿子不成？
曹昂虽然是个短命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讨伐张绣的时候就要殒命，但是那么远，荀之还能去捡尸体不成？捡着尸体还要想着办法给他加上罪过。
曹操痛失爱子，能够一刀砍了荀之都得是看在郭嘉的份儿上。
所以，荀之一定会继续
高靖点点头：“下次我基本上会将你交出去，不是不看重和你叔父的情谊，只是这廷尉府不能在我手上断了。”
荀之便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下官明白了，高廷尉，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查这件事情呢？”
荀之将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身后的高靖神色严肃。
“为了正义。”
是为了正义吗？荀之都不相信这样的理由，而高靖越发不可能信，人老成精，他知道，荀之这么做一定是有着它的计划。
“廷尉正大人，”王大瞧着荀之走出来，便是欣喜的上前：“瞧您的样子，廷尉大人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嗯。”荀之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情还有继续。”
身后那七个人当下脸色一苦，本来还想着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怎么还有事情要忙。
这件案子不是已经完了吗?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似乎是看透了众人的心情，荀之如此，然后扬长而去，风中只是传来一句：“瘦猴子，每人一两银子，跟着我的人，千万不能亏待了。”
“一两？！”瘦猴如同是经历了晴天霹雳一般，就连说话都清晰了很多，只是很快就因为再度扯了嗓子，失了声音。
如果有人能够听清楚的话，便是知道此人在哭诉荀之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嘿嘿嘿，王大人，”王大和其余六人搓着手到了瘦猴的身边，眼睛里发着光，一两银子还真不是小数目，起码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了。
瘦猴肉痛的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小袋子，仔仔细细的打开，瞧着里面的银子，那眼泪花都流了下来，又是悲愤的长啸一声，然后在王大七人的一脸满足中散光了钱袋。
这一日是瘦猴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有一天当他老去，躺在床上，回想自己的曾经，一定会记得，那是建安元年的一场大雪，自己开开心心揣着七两银子，正想着回去买些什么好吃的给少爷补个身子，同时自己也能喝上少爷吃肉的汤。
却在一瞬间，出现了七八个凶神恶煞，就如同魔鬼一般，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拔羊毛一般的从自己身上掏走了所有的钱。
那钱还在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袋子，不愿意离去。
但是，那七个恶魔的力气着实不小，便是再也把持不住，直接消失殆尽。
想到这里，无语泪先流。
第二百零一章 蹴鞠火热在末汉
且不说瘦猴如何如何，且说荀之这边，径直回了荀府，只是刚进府，就又想起来小灵来，若是在以前，一定有一个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去。
然后给自己一个甜甜的笑容。
以前荀之从来没有正视过，但是到了现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后悔莫及，突然的，他有些想念那个丫头了。
只是，七七不去联系他，他就没有任何的机会，这许都太大了，大到荀之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这个城市的全貌。
这是帝都，是天下权利的中心，现在只是名义上是，但是以后，就是连实力也要坐实了。
“荀之少爷，老爷找你。”凑上来的不是小灵，而是一个陌生的丫头，瞧着可爱，但是终究是失了几分天真。
荀之点点头，荀想来也是知晓了昨日的事情，或者说，这件事情压根儿就没被守住，基本上稍微有点儿势力的人，都各种渠道到了耳朵里面。
刚进门的荀之，就被荀那阴沉着的脸色给吓到了。
“跪下！”荀手里拿着藤条，严肃的看着荀之。
荀之还真没见过自己的叔父这个样子，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温顺恭和，除了在生阳县的时候，他让荀之杀了李狗之后，荀之还真没见过他的杀气来。
荀之乖乖的跪了下去，这许都城，他谁都可以不惧怕，但是唯有荀，他是不得不怕的，甚至于还得恭敬恭敬的。
这是他的叔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
“长本事了？”荀拿着藤条，直接抽到了荀之的后背上，虽然荀力气不至于很大，但是荀之还是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便是闷哼一声。
“不知道侄儿有什么错？”荀之抬起头，看着荀：“难道只是侦破一件案子，便要收到叔父如此对待吗，当初您可是应允了我。”
“当年我对不起小武，今日你还要我再对不起他一次吗？”荀手中的鞭子垂在地上，脸色严肃：“你可知道，这许都什么事情都可以插手，我都会帮你，但是唯有司空府我无法…”
“我不需要护佑。”荀之摇摇头，丝毫不害怕荀手里的鞭子：“我只知道我做的是对的，叔父你天命在汉，你也说了，这荀氏是世代汉臣，难道侄儿做不了汉臣吗？若为汉臣，何惧司空府？”
“你心在汉？”荀声音弱了下去：“这大汉…”
“叔父也对大汉没有信心吗？是觉得大汉不日将亡？”
“不是…”荀摇头：“不，是我不知道。这大汉天下，唯有靠着司空才有可能让大汉重新光复，就如同是当年的汉光武帝一般，但是…”
“但是，”荀之接过话头：“当今陛下不像光武皇帝，反而是司空府，其气魄，其英伟，反而是和光武皇帝不谋而合。叔父，您是怕了吗？”
荀之坐到了椅子上，十分平静。
荀之知道，越是平静，说明荀心里面就是更加的风起云涌。
便是跪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等着荀想完，只是，自己这一条汉室之路，走的还真是艰辛。
“若天命在汉，则我辈不应输了志气；若天命不在汉，那我也要扶着这刘氏的宝座，不让他倒下。”荀之一字一句，认真到了极致。
荀眼睛瞧着荀之，似乎是要看到荀之的内心去，想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发自于肺腑，而瞧着荀之那张幼稚到了极点但是又认真到了极点的脸颊，他却是再次沉默了。
这张脸，太像了，当年自己那个年轻的弟弟，就是这么提着剑，仰天长啸，说着汉室光复，必杀阉宦，迈入了皇宫。
而近日，又是这么一张脸，志气不输当年。
或许，是自己老了吧。
荀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鞭子扔在了地上，语句放软：“你先回去吧，只是这件事情步步都是危险，若是撑不住了，就早些回来。”
荀之不知道荀说的这件事到底是自己目前查着的曹迈之事还是说自己要光复汉室的事情。
至于他荀之会不会成为那扶着汉室皇位的人，这却是未必了，若是真的会，那也是腰里别着刀，就那样扶着皇位，随时准备取了这个傀儡的命的权臣。
刀放在皇帝脖子上的事情还是很舒服的，荀之试过，他当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可以轻松解决掉一个王朝。
回头看荀那屋子的时候，门已经关上，荀之瞧不清荀的表情，想来，应该也是平静的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生阳县发生了大事情，不知道谁家提出来的，城里面趁着快要过年，重新修缮房子的时候，也搞出来一个蹴鞠大赛来。
说是从县衙里传出来的，是前任县令特别喜爱的一个活动。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球有什么好玩儿的，但是当那些个性子比较活跃的，已经组成了小队伍，在大街小巷踢着的时候，大家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个时代的冬天，其实并不是多
有趣，男人们没了活可干，便是整日也只能躺在屋内，跟着自己的婆娘吹上几个牛皮。
或者是攒下一些钱，去买一些并不是特别贵的米酒，回来就是一些小菜喝个畅快。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这帮人是闲不下来的，闲下来骨头会痛的。
而这个冬天，整个生阳县，都被这个小小的蹴鞠给吸引了，便是家家户户提蹴鞠。
而火爆到了什么程度呢，便是一个柴夫和邻县的一个伙夫起了矛盾，然后双方在扭打过后，觉得无法分出胜负，便是各自设了门，来互相踢球。
如此之下，输了的人，要对着对方赢的人磕三个头。
而这种火爆，就连陈群都没有想到，他靠在栏杆上，一脸茫然：“你说这玩意儿才出去没多久，怎么大家都会提了啊，而我怎么弄都是踢不好？”
“当你能把你身上的那一身膘给减了的时候，应该也能踢得很好。”魏延挎着舞阳剑，盯着那好不热闹的生阳县城。
陈群别了别嘴，自己好歹是他的兄长，怎么到了如今，活的还不如一个下人了，这说话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下。
轻咳一声，便是别过头不再看那壮阔的景象，“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许都啊？”
“去许都做什么？”魏延皱眉：“生阳县还是不错的，你看如今的景象，这天下还能有几个地方能够如现在的生阳县一般，百姓和睦，欢笑不停？”
“别装。”陈群努了努嘴巴：“你难道不想去那里？”
那个方向，却是张绣的方向。
魏延想上战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战场和军队就才应该是他一生最佳的归宿，只是，他现在有了王幼娘，有了一些的牵挂，便是将那种上战场的心思放了放。
“男儿当志在天下，这生阳县留不住你。”如此说着，陈群离开栏杆，却是不等魏延再如何辩解，“我们去迎接一下新来的县丞贾逵吧。”
贾逵迷了路，在大雪中，就一匹马，对他一个边郡人来说，却还是迷了路。
不过终究是幸运，加上心里素质强，却是硬生生找到一条路来，远瞧着那城门大开的生阳县，便是皱眉。
“若是有贼人，则不费吹灰之力可以下了这座城池！”贾逵对生阳县越发的不屑，对郭嘉也是越发的不满，郭嘉居然假公济私，自己和他的兄弟有了矛盾，便是发配自己来到这种地方来。
他吐了一口口水，那口水粘在了地上。
第二百零二章 三强会晤在生阳
不管贾逵是如此的对生阳县以及生阳县的父母官充满了不满，但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生阳县却绝对是他现在唯一的去处，而且他身上是带着命令的。
正儿八经从尚书台颁布下来的命令，是他生阳县县丞的任书，虽然这样的官职，一般来说，都是本地的县令亲自任命，但是朝廷要插手的话，那就得遵从着朝廷的意思了。
况且，生阳县本身是没县丞的，一来是马上过年，除了置办货物以外，也很难有出什么意外的地方，陈群勤勤勉勉，可以应付；至于应付不了的，有着魏延那八尺大汉以及比常人挨上一下就得是把命搭出去的舞阳剑，也是可以轻松解决。
因此，县丞反而是有些鸡肋，有则有之，无则算了。
但是，荀之有了提前来自许都的消息，比起来迷了路的贾逵早一些就到了生阳县，知道对方是并州名士，自然是欣喜，不管是作态还是真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他都带着魏延，早早侯在了门口。
至于二人远远瞧见，四目相对。
“陈文长？”贾逵走近皱了皱眉，“你和我听说的有所不同个。”
陈群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是也是咳嗽了一声，若是可以的话，自己也想换一个好看的皮囊，但是这是天生的，并不会因为他陈群有一些名声，同时也有点小才能就能够变得十分好看。
贾逵将马交给了县兵，瞧着那寒冬腊月中居然穿的单衣，便是越发皱眉。
“我听说陈先生当年爱民如子，被昏君杀之，则百姓十里送还，你却是不如你祖父的。”陈群不知道贾逵到底是瞧见了什么，只是他也就这么一听，自己祖父陈的确是太过耀眼了，比之不足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当下也就是一笑带过。
反而是身旁的魏延，面色却是不善起来，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狂士，只会狺狺狂吠，在这天下中如同是闻见了肉味的恶犬。
贾逵是恶犬吗？或许他不是，毕竟他是司空府请来的，虽然是最后被打发到了这生阳县。
但是在魏延眼睛里，贾逵就是恶犬，若非是恶犬，怎么会在这样的乱世里面，从大老远的并州到了这许都，到了这生阳县。
其人又是骄狂，便是让这种感受越发的加深了一些。
“梁道，这次来生阳县，便是把这里做家吧，虽然是苦了一些，但是好歹是在中原，气候也是舒服一些的。”陈群有
意无意的说着，也介绍着那现在生阳县火得一塌糊涂的蹴鞠：“梁道可会这些个小东西？”
“旁门左道。”四字评价，端是狂到了极致，虽然其人依旧是冷着脸，显然是严肃到了极致，但是身后的魏延就是压不住火气。
“若是觉得是旁门左道，那岂不是说整个生阳县都是愚民了？”魏延冷哼一声，贾逵比他只矮上一些，便是互相冷眼相对。
“不然呢？”贾逵如此。
陈群瞧着魏延的神色越来越冷，就怕他一个不冷静，直接抽出来自己的舞阳剑直接砍了贾逵，便是当个和事佬，将二人拉开来。
有些头疼，日后贾逵想来也不会很快调离生阳县，二人之间一开始便是如此矛盾，那日后的矛盾就可能更加频繁了。
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麻烦事情，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事情。
贾逵是名士，名士这两个字不是白叫的，如果魏延为了一时之快杀了他的话，那么就会被天下那帮人的唾沫星子给掩埋了，所以陈群就是让魏延保持冷静。
如此，生阳县三大巨头算是简单的回了一个面，给贾逵安置的县丞府早就是预备好了，便是直接入住。
而魏延，也是带着一腔不愿意，回了自己的宅子。
陈群仰天叹息，这贾逵绝对是荀之送过来的，还真是给自己惹麻烦啊，虽然贾逵早就听说过，那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他真的不喜欢麻烦事情。
荀之打了一个喷嚏，很突然的打了一个喷嚏，便是很是奇怪的四处张望，想着是不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上。
果然，还真是有一扇窗户没有关上，便是起身，依依不舍的从火炉旁离开，决定去关上那扇窗户。
“荀之少爷，还真是好久不见。”在这寒风大雪中，声音很是缥缈，但是的确是存在着的。
荀之第一时间就朝着屋顶上望去，只是窗户毕竟狭小，还真不能够窥探全貌。不过当他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一柄飞刀的时候，便是再是傻，都知道的确是有人在屋顶了。
“七七，好久不见，如何？”荀之瞧不见那人，却是自信一定会是七七。
“叫我三音吧，荀之少爷。”从屋顶上跳下来，站在一个不能够让荀之拔剑就能碰到的位置：“当初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却是我都不能够小觑你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荀之微微一笑，觉得对面可能不是很理
解这个词语的意思，便是又唤了一句：“三音，我家小灵呢？”
“死了。”三音声音冷淡，如同是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事情。
“攻心吗？”荀之却是失笑，摇摇头道：“小灵是你手上唯一的筹码，是我唯一输的机会，就算是你死了，小灵都会活的好好地，说吧，你要什么条件，除了我这条命，别的我基本上都能给你。”
“嗯？”三音却是惊讶：“那你帮我杀一个人吧。”
“嗯？”荀之倒是有些意外，这不过就是场面话而已，没想到三音居然是答应了，当下便是觉得机会到了：“杀谁？”
“高柔。”在面纱下面，三音嘴角透露出一股嘲弄的笑容：“杀了他，我就把小灵给你送回来。”
“高柔不在你我的恩怨中。”荀之摇摇头：“他是一个好官，你让我杀一个好官，我是做不到的。”
“都这个时代了，还有人相信什么所谓的好官吗？”三音笑笑，想起来自己被抛弃的那两位来，那不可一世的二人。
“自然是有的，只是你被你所谓的信念蒙蔽了眼睛而已，人人都想好好活着的年代，你却想要求死，能有一身武艺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还是且行且珍惜。”
荀之的问天剑再火炉旁，他是没机会拿着的，便是也没有杀三音的任何想法，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小灵的消息，如果三音死了，那么小灵若是丢了怎么办呢？
“别和我说那些大道理，你在生阳县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压根不是真正的为了百姓，如果真正的为了百姓，你现在应该在生阳县，而不是在许都了。”三音却是嘲弄：“而这样一个你，所追求的，也不过是那最高的权力罢了，你我都一样，只是追求不一样罢了。还能论什么对错？”
荀之沉默了，三音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想做一个好官，那么他的确是应该留在生阳县，因为生阳县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希望那个地方变得富强。
但是荀之不可能那般，或许荀之可以将这份罪过怪到贾诩的身上，如果没有他的原因，自己或许能够安安稳稳的在生阳县，但是就算是没有贾诩，荀之就能够安安稳稳了吗？
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便是谁都没有资格去假设。
但是荀之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感受得到自己生命力跳动的不安分，他是不愿意的，绝对不会愿意的。
不要一辈子的平凡。
第二百零三章 人生不是剧本
荀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大冬天，丧着脸的瘦猴走进屋子来的时候，荀之刚一转头，再回头瞧着园中的时候，三音已经是消失不见了。
荀之也不担心，在自己和三音没有彻底决裂的时刻，小灵在她那里或许是特别安全的，便是转过头来，瞧着瘦猴：“昨天的事情，你干的很不错。”
“少爷，钱没了。”瘦猴掏出来那空空如也的口袋：“咱家的资产一下子就缩水了。”
荀之知道瘦猴绝对还有钱藏在别的地方，便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等到这件案子结束了，或许上头能够赏下来不少的钱呢，这叫做以小博大。”
什么是以小博大？
瘦猴并不知道，他虽然是市斤小混混，也在赌场混过，但是对赌钱还真是没多少兴趣，他知道那背后都是有人在搞鬼呢。
所以，荀之所说的以小博大就是一场被人操控结局的赌博，而且，这小能小到哪里去？七两银子，想到这里，瘦猴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若非是荀之在，他都能够趴在地上哭个三天三阴，将自己身体里那点儿水分彻底压榨干净。
荀之咳嗽一声，他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也没什么概念，哪怕是他最穷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爱好的他，也很难花钱。
而瘦猴就不一样了，他是最知道钱的重要性的，知道唯有这玩意儿可以让活人说鬼话，死人跳恰恰。
荀之如同是安慰小灵一般的安慰着瘦猴，在他一脸哀怨中，从屋内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贾诩，这段日子，的确是有些乱了头绪了，自己似乎是触碰到了那个地方，但是就是差那么一点。
这一点，就是司空府的态度。
从今日找上门来，荀之知道，司空府很生气。
但是荀之不要一个笼统的感觉，仅仅是很生气是不够的，就如同是一口缸，荀之不要人告诉他，里面有很多的水。
而是告诉自己，到底有多少勺子水。
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或许荀是有的，但是荀之还得考虑荀那鞭子现在还么有没有丢掉；或许郭嘉也是有的，但是荀之还得考虑自己这位义兄会不会大义灭个亲。
别的人，荀之要么不敢，要么不合适。
便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先生贾诩身上，有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荀之便是勇往直前的。
曾经他还跟贾诩说过，少年人的志气是可以堪比无数计谋的，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少年人的轻狂志气，的确难得，但是勇往直前，也要学会圆滑。
“你来了？”贾诩扫着地，在这荀府里面，就如同是那些普通的管家仆人们一样，平凡的让人不想去看第二眼。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这偌大的许都城，哪怕是贾诩跟着荀之见了很多大人物，但是也只有陈群那个家伙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荀和荀攸这样的聪明人脸皮子下面，能够保持不被发现，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独属于他毒士的能力体现。
“先生，我来了。”荀之坐在了附近的小椅子上，如同是赏雪。
贾诩停了手里的动作，恭敬的站到了荀之身后，如同是最忠诚的仆人，声音在风雪中，早就化掉了：“愿意来找我了？”
“先生这是哪里话呢，我们本就是一起共进退的。”荀之有些尴尬的一笑，贾诩这明显就是对荀之的擅自行动有所不满。
贾诩本身就已经安排好了让荀之去走的一条路，也已经安排好了让荀之得罪司空府而恰到好处的各种事情，到了最后，却是荀之扔下了贾诩，直接就是拿着曹迈的案子不放弃了。
而且，得罪司空府的态势已经是止不住了，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荀之得罪的不仅是曹操一个人，而且还是整个曹氏，整个夏侯氏。
若是有一天，曹操 死了，荀之还么有掌权的话，荀之还真等于是得罪了下一个握有权利的势力之人。但是事已至此。
还是一句事已至此。
贾诩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胡子上的雪花轻轻的擦去，轻轻的整理了一些自己散乱的胡子：“曹迈的事情完全不简单，兄弟睨于墙，这不会是袁绍家的事情，在这司空府也是轻不了。”
“其实，我觉得扶持以为曹氏公子也是有前途的。”荀之想起了司马懿，当然不是如今这个小屁孩，而是历史上那个司马懿。
他就是扶持着曹氏公子，最后三家尽归司马氏。
但是贾诩却是摇摇头：“这条路，你换不了。”
荀之不知道贾诩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既然这么说，荀之也不会去反驳，毕竟自己已经对贾诩反驳过很多次了。
“曹迈之死，我觉得和曹昂的关系不小。”贾诩终于是说到了正经事情上：“那帮卫将军府死掉的人，可能都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曹昂是下棋的人？”荀之皱眉，曹昂这个人，还真是厉害，这个让曹操爱到了极致
的孩子，心机也是这么深的嘛？
“或许他也有一个好先生呢。”贾诩却是笑笑：“也或许是天纵奇才，反正是说不准的。”
“我们怎么办？”荀之知道贾诩的意思，这场最后的战役的关键点就在曹昂曹文修的身上，这个最后能不能把持好的度也在曹昂的身上，便是靠近了耳朵，想听清楚贾诩最后的计策。
贾诩也是丝毫不吝啬：“既然他那么爱下棋，那我们就陪着他下下棋吧，你觉得，堂堂司空府的大公子被人捉起来揍一顿，会不会生气呢？”
“何止。”荀之转过头来，却是被吓了个半死：“老师，你别告诉我，你最后想出来的计策是这么一个玩意儿，你说我手底下那几个人，搬个曹迈这种废人都已经害怕的要死了，如果让他们揍曹昂，除非让他们死。”
“的确是死，不过不是他们死，而是你。”贾诩眼睛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曹昂这个人，毕竟是二十来岁，少不经事，或许就差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个馊主意是怎样的呢？
在几日一个夜晚，当喝的酩酊大醉的曹昂跟那帮至交好友分了手，一步一步颤颤巍巍朝着司空府走的时候。
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八尺有余，身材宽厚，最熟悉的还是那张脸，充满了憨厚，也充满了怨恨：“小文修啊，好久不见啊，哥哥好想你啊。”
“曹迈！”曹昂吓得当下酒就醒了一般，赶紧去拔自己的宝剑，但是刚才喝到了开心处，那宝剑或许早就扔在了某个喜爱的小妞儿的被窝里。
而那帮跟着曹昂的兵士，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直接被人从背后敲了转头。
等到曹昂再回头的时候，却是半个人都瞧不见了。
当下便是身子一寒，那张英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惧的表情：“你已经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说呢，小文修。”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表情越发的放肆。
“少爷，走反了！”
荀之正在得意的时候，却是尴尬的发现，自己操控着曹迈那张大脑袋，因为是个子低的原因，只能够是举着，隔着衣服便是瞧不清方向。
瘦猴情急之下喊出来这么一句。
而那本来是惊惧的曹昂顿时就是回过神来，脸上立马被愤怒代替，接着便是恢复了恶狠狠的表情：“荀之，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廷尉正敢戏耍老子！”
第二百零四章 杀人诛心
荀之现在在想一个问题，如何将这个大喊大叫的曹氏第一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得脑袋上来上那么一棍子，才能够让他停止乱吼乱叫。
而瘦猴知道自己犯了错以后，和王大七人蒙着脸从阴暗里走了出来，如何，加上荀之，总共是八个人。
不过荀之已经是暴露了，刚才曹昂那么一声。
但是，荀之还真不带怕的，他知道自己惹怒司空府，就差这么临门一脚，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位置就是这个曹昂曹文修的。
“曹昂公子，不要急躁嘛，人人都知道你文武双全，翩翩公子，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将曹迈的脑袋拿下来，荀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不过还是有那么几根并不是特别乖的头发，让荀之一顿抓狂。
曹昂瞧着荀之手里随意提着的巨大脑袋，整个人心里翻江倒海，尤其是曹迈人死却眼睛未曾闭上，如同是夜叉神一般，纵然是死了，也让武功算得上不错的曹昂都骇然。
甚至于腹中不舒服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往上翻涌，加上刚喝完酒，只差一点便是会直接吐出来，曹昂紧盯着荀之，如同是死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曹迈的案子，你还要继续管吗？”
“看来曹昂公子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终于将脑袋上散乱的头发都给梳理成功，荀之这才感觉到舒爽，终于是正眼去瞧了一眼曹昂，瞧着其人那阴冷的神色，便是越发觉得好笑，心想贾诩还真是消息灵通。
谁能想到平日里温和公子曹昂曹文修，却是最在乎名声，会因为自己上面有一个痴呆的嫡出的傻子哥哥，便是痛下杀手。
这样的事情，谁能干得出来？荀之瞧着那皮囊，只觉得可惜，也道这皮囊真不能论人品，而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情居然得到了整个曹氏大部分人的同意和默认，否则，也不会让曹昂陈尸卫将军府门口了。
而荀之也是瞧得出来，这背后真正下棋的人，绝对不会是曹昂，或许，他不过是一个比曹迈更要大的棋子罢了。
许都是越来越危险了，荀之知道，一定有自己还没有注意到的势力的存在。这股势力，甚至是司空府都可以媲美的，毕竟能够让曹氏的下一任主人都被当成棋子的人物，还能有多差劲呢？
那个董承不过是一个倒霉小鬼儿罢了，自以为能够颠覆这许都大局，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多方博弈中一颗棋子罢了。
自以为是下棋的人，其实可悲。
说回荀之
这里，曹昂因为刚才的惊惧，浑身的酒气被吓走了大半分，如今也是渐渐恢复了理智，什么谨慎的朝着四周观察，确认荀之没有摆着那种小儿科的局等着自己后，这才逐渐张狂起来。
“你是一个聪明人，从你生阳县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普通。”曹昂这番话，荀之不意外，这似乎成了大家的共识，哪怕荀之一直都在解释，自己完全就是受了伤外加就是想念祖母和婶娘了。
“和聪明人说话，我也不拐弯抹角。”曹昂抱着手，一点儿也没想着怎么去对抗荀之，他有他的骄傲：“这件事情不要查了，我或许可以帮助你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
荀之也是笑了，瞧着曹昂那自信的表情，于是畅快的大笑起来，最后捧腹大笑，甚至落出来几滴眼泪来。
“少爷，戏过了。”瘦猴错过来，在耳边轻声道。
荀之这才收了笑，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压不住的：“曹昂公子还真是浩大的魄力，难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给我吗？”
曹昂面色逐渐僵了，瞧着荀之也是不善起来：“这也是给郭祭酒一个面子，若非是郭祭酒还有一些作用，我还会拉拢你？”
话到这里，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荀之还是有些感叹，自己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没有，就这么轻易的被别人清看了。
“曹昂公子，再会。”荀之却是没有玩下去的性质，抱着曹迈的脑袋，转过头来，似乎是失去了继续逗曹昂的性质。
而这对于曹昂却如同是最大的侮辱一般，居然是直接冲上前去，直接喊道：“你给我站住，荀之，你知道你得罪我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司空府那一条街我是没法走了，我怕曹昂公子放狗咬我，”荀之头都没有回，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将那脑袋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让本来是怒气冲天的曹昂直接原地吓得跳了一下，当下便是更加愤怒。
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但是已经是不可能了，荀之捡起脑袋，然后回头对着曹昂十分有深意的一笑，如同是在看一个笑话一样，然后摆摆手，然后径直离开。
曹昂在原地待了很久，风雪也很大，等到巡逻的士兵经过的时候，上去盘查的时候，瞧着是曹昂，便是恭恭敬敬的送回了府邸。
而曹昂则是回到了府里以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然后坐到火炉旁边，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在那灼热中，他
瞧见了当时的一幕。
自己一剑刺破了曹迈的喉咙。
然后先生安排的几个人，抬着曹迈的尸体离开了司空府，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人，都被杀之殆尽。
而曹昂也见到了平日里最是严厉的父亲，他身后跟着那个最是风光的郭嘉郭奉孝。
“这件事情，下不为例。”曹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曹昂只能感受，那应该不是多开心，甚至于有隐隐的愤怒。
但是，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是当离开的时候，郭嘉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异样的眼神，甚至于在临走的时候，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先生说，郭嘉那样的人，是忠臣的，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到最后。
但是，那也是为自己的理想，为人，他们却时常不忠，忠于梦想，却不忠于人主，曹昂的狠辣，在作为父亲的曹操眼睛里，或许是不舒服的。
但是在作为谋士的郭嘉的眼睛里，就不一样了，完全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国家才二十多岁，曹操已经四十余岁了。
这个年纪，说句不好听的，可能讨伐张绣的路上直接病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是曹昂听自己的先生说的，曹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也没去找过郭嘉，想来郭嘉也是不会见面的。
因为最起码，现在的郭嘉，还是将自己人生所有的才华和努力都放到了他认为可以一统天下的曹操的身上。
对他曹昂的招揽，或许是能笑掉大牙。
就这样坐着，前面很热，后面很冷。
这种感觉很难受，但是曹昂很享受，先生说了，人本来生着就要吃苦的，他生在了曹氏，这辈子便是要吃不一样的苦。
他不会吃不饱，但是他会遭受冷眼。
而冷眼比起吃不饱来说，正是太难受了。
他就这样愣着，忽而笑了，忽而哭了，忽而大吼大叫，忽而冷静的如同是一个死尸。曹迈的脑袋一直在他的心里晃来晃去。
荀之到底是为什么，他看得出来，自己杀了曹迈，所以拿着曹迈的脑袋来攻心吗？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曹昂起身，取了剑，然后疯狂的砍来砍去，直接把那火炉直接推翻，然后癫狂的原地舞剑，没有任何的招式，甚至于是那没学过剑法的人，随意就能够拦的下来。
怒极攻心，杀人杀自己，乱心者，则无药可救。
第二百零五章 你说何必呢？
第二日，曹操看到了那这些日子很少见到的孩子曹昂走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便是微微皱眉：“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久跪。”
曹昂撩着衣服起身，看向了曹操，那双眼睛，满是疲惫：“父亲，我想出仕了。”
“出仕？”曹操脸上不带一丝的感情，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你想去哪里？”
“廷尉府。”曹昂看着曹操，十分的认真：“父亲应该是知道荀之吧，这许都城的人人都夸他，说他是这天下少见的才子…”
“你是为了这些去的吗？”不等曹昂说完，曹操却是直接打断：“荀之触碰到了一些禁忌的事情，便是这些日子，你本不应该和他见面。”
曹昂该如何说呢？自己和荀之已经见过面了，甚至于荀之似乎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一切，他怀里抱着自己死去的那个痴呆哥哥曹迈的脑袋，如同是在看一场喜剧一般，肆意的玩弄了自己。
“决定好了吗？”曹昂久久不说话，曹操终究是心软了，他是一个极为感性的人，平日里保持着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但是下了朝堂，他还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丈夫和父亲。
曹昂点点头，他想起来昨天荀之那嘲弄的眼神来，他想知道，到底是谁给荀之如此的自信。
等到自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看自己如同玩死他。
“那你决定去做个什么位置？提前说明，”曹操顿了一顿：“不管是什么原因，廷尉和廷尉丞你别想了。”
当下曹昂的眉头便是皱了起来，廷尉自己 不能做，也就认了，毕竟那是九卿，自己以现在的身份去做九卿，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只不过是一千石的廷尉丞自己怎么就做不成了？
就算是五官中郎将自己都是做的了。
“廷尉府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高氏父子我们不能动，他们是站在最平和的位置，如果我们逼得太紧了，可能真的就会把他们推向自己的对立面。”曹操叹了一口气，那双眼睛难得见的疲惫：“这许都城远没有你看着的那么简单，人人都觉得司空府是许都的掌控者，可是如果真的是掌控者的话，那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站出来反对我？还不是因为他们背后也靠着一尊大佛。”
“嗯？”曹昂听得曹操这番话，却是愣在了原地，如同是被雷击了一般：“难道许都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吗？”
曹操没有回答他，只是让手下人带了一份信去了尚书台。
而不
过是下午的时候，任命就是到了司空府以及是廷尉府。
荀之跪在那里，接听圣旨。
而等到那传圣旨的小黄门走了后，这才起身，凑到了高靖的身边：“高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感觉你的麻烦要来了。”将圣旨卷起来，高靖幽幽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廷尉府能够安安稳稳的，有了你以后确实不可能了，这廷尉府马上就要成为这许都难得一见的势力集合地点了。”
荀之转过头去看高柔。
“曹昂。”高柔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算是回答了荀之的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办案更加重要的，不，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喜欢办案，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廷尉府在这风雨飘摇的许都城里活下去。
活下去，多么小的一个愿望，但是对廷尉府来说，却是十分艰难的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京兆尹府的出现，似乎就是来代替廷尉府的。
按照京兆尹府的说话，一帮耍笔杆子的，能够抓什么人，还不得靠着他们这帮有一膀子力气的。
年幼的时候，高柔也去反抗过，那时候还是在洛阳，不过当他那幼小的身躯被京兆尹府一个不长眼的衙役直接给胖揍了一顿后，便是变得越来越沉默。
因此对他来说，曹昂的到来，不仅不是坏消息，甚至还有可能是好消息，因为他的到来，能够廷尉府带来足够多的关注度，让人能够记起来九卿之中，还有一个叫做廷尉府的存在。
而如此，就是他高柔这辈子所能够奢求的一切。
荀之在嘀咕，嘀咕曹昂是不是有了身后那一位的帮助，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策来，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计策。
自己还能在这廷尉府被欺负了不成？毕竟这廷尉府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兵，自己手底下就有忠心耿耿的王大七人。
单挑的话，荀之就算万一打不过他，不是身后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问天剑还有一个神秘到了极致的玉簪子呢。
龙簪的恐怖，荀之相信可能都会威胁到魏延那个等级的人，何况还是他一个并没有经历过杀伐的小子呢？
荀之也没好好想想，比起曹昂来，自己才是那个小孩子，只是荀之这个不羞鬼，压根儿不在乎这些，昨日还一口一个曹文修曹文修的叫着，就如同是长辈在使唤晚辈一样，那种随意，还真的是让瘦猴对怀疑荀之身体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老成的灵魂。
曹昂的速度
不可谓不快，荀之这边还正去准备让王大一伙人都小小心一些，还想着自己来教训一下曹昂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少爷公子到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
“昨天才见过。”
“没想到我来？”
“看大家的表情，想来这个不是很意外。”
曹昂身子比荀之要高上不少，毕竟荀之还在长个子的时代，还真是没办法和曹昂这样的人相比。
荀之往后退让了几步，这才看清楚曹昂的脸来，和昨日的狼狈比起来，今日的曹昂当真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在。
那是上位者的气质，十分的不一般。
荀之却是觉得这气质并不怎么样，毕竟他见过的大人物也是不少，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牛逼轰轰的毒士贾诩。
而曹昂看着荀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当下便是如同不舒服，如同是有一根鱼刺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面，冷哼一声：“我是廷尉左监。”
“半年前，我还在为吃不饱饭担心，如今，我也是廷尉丞了，同样是六百石，你能比我高贵多少呢?”
六百石其实并不高，但是也得看时如何得的。
从一无所有到六百石自然是春风得意，就如同是一个人平白得了一百万银子。
而让一个拥有富可敌国财富的人，突然只剩下一百万银子，那想来不仅没有什么畅快感，能够保持起码的平常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而曹昂的脸色当下就是变了，“你难道是蠢货吗？真以为我和你一样？”
“我跟你自然是不一样，我可是办过大案子的，不像你，可能就是来混日子，对了，知道我在廷尉府办过最大的案子是什么吗？”
荀之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就是你哥哥曹迈的案子。”
当下，曹昂脸色巨变，直接变成了猪肝色，如果不是剑鞘套着长剑，可能直接就朝着荀之来上一剑。
“不过啊，我只是砍了一个死人的脑袋，你一个堂堂的司空府大公子却是朝着自己哥哥脖子来上一剑，啧啧啧，公子世无双啊！”
公子世无双！
公子世无双！
愤怒，怒火窜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曹昂浑身都在战栗，眼前这个样样看着不如他的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自己，而最关键的是，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的办法出死他。
方才发现，不经意间他，他身后的势力已经十分恐怖。
第二百零六章 春节送礼
过年了，这是许都最是普通的一年，还是如同往年一样红火，但却也是一个十分不同的年，毕竟这一年，是天子建安元年，是许都作为天下表面上权利最大的人的中心。
虽然瘦猴舍不得银子，但是还是不至于吝啬，在荀之的授意下，给荀府每个丫鬟婆子下人都散了碎银子。
而亲近的人，譬如是大娘以及是祖母，皆是分别送了自己亲手挑选的礼物，算得上是细心，更是给唐老夫人作了一首诗。
而祖母也因为这一首诗，高兴的一塌糊涂，眼泪花都流下来了，一直说荀之如何如何孝顺，说着说着，便是说到了荀之的婚事上面。
唐老夫人并不和荀一样。
荀抱有的想法是，他荀氏是名门望族，哪怕是他当年迫于压力，取了宦官之女，但是那也是名倾一时的大宦官，唐夫人那也是体面人。
荀之难道还真的能够跟伶人馆的一个小丫头成婚不行？
而唐夫人，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不去忤逆自己丈夫的意思，也顺从唐老夫人那急着抱孙子，只要是荀之喜欢的，不管是谁都能够娶进来的意思。
荀之拿出来送给荀的茶叶，也被退了回来，说是什么时候荀之想通了，就再来找他，在这件事情上，这个名满一时，算得上是聪明到了极点的人，却是犯了糊涂。
荀之怎么可能会妥协呢？如果是别的事情，他还真的有可能，但是那是微，便是再大的艰难险阻摆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都回去将它一脚踢开，说是正妻就是正妻，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个结果。
还有一天，便是过年了，到时候荀之十八岁，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哪怕是不加冠，也该成家了。
难道没看到司马懿和荀之一般的年纪，二人差不了几天，但是司马懿却是早就有了自己的字，更是被父亲强行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这就是正妻了，日后则都随着司马懿了，只要不是那种伤风败俗的女人，想来只要司马懿愿意，人家姑娘也愿意，那司马防就算是再大的闲心，也不会去管的。
这些事情，荀之马上都要考虑了。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准备好的礼物都送出去，荀之认识的人不多，因此每一件礼物都是他亲自送，不过毕竟是公子哥，亲自背着东西走，的确是丢了体面。
“少爷，你说你去见钟尚书，你送个字帖，送根笔，我都能理解，但是你送个字碑就
感觉是和我过不去。”费力的将一块大石头装上马车，那马都差点儿挨不住，整个骨头都拱了起来。
瘦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瞧着立马冻成了冰水，便是无奈的紧要：“咱们今日还要去几家？”
“慢慢来嘛。”荀之却是不着急，这一马车的东西，都是自己要送出去的，这种过年时候，便是要各家凭借着关系远近都是要去拜访的，如同是高靖，荀之写个信，送上些意思意思的东西，便是算是拜过年了，毕竟荀之是其下属。
但是如同钟繇郭嘉这种，一个是自己先生，一个是自己义兄，那当然是要准备再准备，亲自上门，甚至是小酌几杯。
荀之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比较好，便是想起来要送这些个石碑，想来钟繇会是十分喜欢的，自己自从生阳县回来以后，并没有多少的机会能够见到钟繇，二人之间似乎没有了交集，但是荀之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份儿道理还是存在着的。
前些日子，钟毓早就送了礼物来到了荀府。
都是在铜驼巷，但是位置还是不近，荀之瞧着那熟悉的官邸门，便是叹了一口气，这许都也太大了。
自己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真正意义上入住这铜驼巷，靠着自己的本事，而不是荀氏的荫蔽。
想来自己走的那一条路也的确太过危险，或许现在不过是县令的陈群还有为县尉的魏延都会提前比他更早的迎接来辉煌。
说起二人，荀之前些日子就收到了生阳县送来的一封信，自然是两位哥哥的殷切嘱托，还有他们已经替荀之给郭万两兄弟拜了帖子。
同时来到许都的，还有一车虽然便宜，但是这许都压根儿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儿，这也是荀之现在为什么能够拿出这么多东西来送人了。
只要是这许都城里是稀缺玩意儿的，就是好东西，送出去那都是有牌面的。
如此想着，马车却是突然停了，荀之在发愣间，差一点儿直接被撞了出去。
便是皱着眉头，挑开帘子：“瘦猴，怎么了？”
“少爷，前面突然出现一辆马车…”瞧着前面那毫无预兆出现的马车，瘦猴也是纳闷儿，不过瞧着那马车许久，眉头却是松开了：“少爷，我看出来了，这是司空府的马车…”
司空府的马车？
荀之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瞧着那装饰朴素，但是却充满着厚重感的马车上，车夫跳下马来，声音充满了不耐
烦：“前面的马车让开，我们要出去。”
“劳驾，你们先弄回旁边巷子里，等我们过去了你们再出来，我们退不了。”瘦猴也是奋力喊着，毕竟这条道路还真不是特别宽，想让两辆马车同时运行，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也有解决方法，司空府那辆马车只要往后退回去，让荀之先行走出去，他们便可以重新出来，如此之下，便是两方皆好。
“好大的权威啊，敢让司空府给你让路。”马车内，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是一个女人，但是和唐夫人的温婉比起来，却是彻彻底底一个悍妇：“哪家的不懂事的小鬼。”
瘦猴瞧着是司空府，哪怕是脸上红红的，但是也不敢发怒，便是回头瞧了一眼，已经进了巷子近一里地，若是退出去，那个不是不可以，只是难度也的确大了一些，而且瞧着这日色，等到退出去，荀之今天的礼物是别想再送了。
“马车中的司空府家眷给我听好了。”荀之却是喜上眉梢偶来，正因为曹昂的到来，阻挠了自己继续追查曹迈的事情，本以为这件事情很难进行下去的荀之，却是遇到了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便是直接出口，然后撤去帘子，走了出来。
身上是大氅，身上穿着锦绣华府，已经半日要十八岁的荀之，已经是逐渐有了挺立的五官，远瞧着还真有几分儒雅气质。
甚至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便是如同一个娇弱的书生一般，说话比起来徐干都要文嗖嗖上几句：“这许都，皆从律法，律法出自司空府，这位何至于践踏自家的法度呢？”
瘦猴脸色在抽搐，他想对着这个骚包的少爷踢上一脚，实在是太装了，尤其是说话的时候，就如同是装神弄鬼的巫神一般，动作夸张。
但是周围人都是凑着，瞧着荀之如此，反而是津津有味，毕竟荀之这么说话，完全就一副不怕事情的样子，而按照刚才司空府车帘子里的那个家眷的声影，想来也不是多么好惹的。
果然，那车帘子直接被人掀开，但是那家眷也没下来，可能是想瞧清楚这个说话骚包的人的样子。
“啧啧啧，我瞧着你这种读书人有什么高论呢，结果说的尽是这没头没脑的东西，你也说了，这许都的法都是凭着司空府来的，自然是司空府做什么，那许都的法就是什么法。”那女人说话依旧是扯着声音，唯恐是让人听不清一般。
第二百零七章 书生和坟碑
其实荀之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女人的，当然，若是让这样的女人做自己的婆娘，荀之却又是不愿意的，明显就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至于为什么会是胸大，荀之想着，若是没有任何一点优点的话，那可能也不至于这么跋扈。
继续是撩着衣服，这大冬天，荀之却如同是在凉爽的夏日一样，要不是手里还没扇子，可能早就扇风了。
而这样的左派，则是让周围人险些笑死，不过还是有着明眼人的，瞧出了两家人的身份，但是也没多想，这么好的一个热闹，他们只要凑着就好了，还要别的做什么呢？
“这位司空府的家眷，”荀之每次都把司空府三个字咬的狠狠的，不然让那些后来的不明所以的百姓如何一下子明白其中的关联呢：“这法的确是司空府拟的，但是这旨意是从尚书台来的，司空府不仅不能够漠视法度，更应该以身作则，难道这许都的法律是给我等善良的书生百姓，而不是给你这样的膀大腰圆…”
荀之本想着调侃，只是还没说完，那马车里的女人就已经是声音逼到了脸上来：“你给我闭嘴，哪里来的臭书生，肚子里没啥东西，在这儿显摆了。”
荀之嘴角一翘，瞧着四州的反应，算是知道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便是直接上前:“所以这位司空府的家眷，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些读书人是迂腐不成？”
“难道不是吗？”里面那位算是失去了理智，荀之一句膀大腰圆算是让她本来就火爆的脾气彻底被点燃。
荀之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让瘦猴让开路去，自己却是一改刚才的柔弱，上车将问天剑跨在了身上，然后背起了字碑，便是独自走了。
瘦猴本来就有退的想法，毕竟是司空府的人，瞧着样子，还真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不然说话敢这么大胆。
只是，瘦猴只是奇怪，这和自己家少爷的往日的脾气完全不一样，这么轻易妥协，这还是第一次。
这件事情算是以司空府的胜利结尾，荀之背着石碑，还有力气大喊，什么什么世道变了，什么什么读书无用之类之类。
读书无用吗？
荀之不这么觉得。
但是那女人的确是这么说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觉得，毕竟她只是在说荀之而已，但是古来就有三人成虎之说。
在这除夕几个时辰内，弄得许都满城风雨。
司空府人道书生无用，书生被权势所欺，选择退避。
甚至有人说，此书生忠孝两全，抬着父亲的坟碑去葬父。
更有甚者，说书生那模样俊朗，想嫁人…
总之，什么传言都有，毕竟是过年，大家反而是更无聊的，大家聚集在一起，便是有什么就谈论什么。
而荀之这件事情，带给他们足够多的的谈资。
只是谈论到最后，终于是传到了那帮子读书人耳朵里面，到他们耳朵里面，却是变了味道了。
司空府曹操说自己是求贤若渴，还发布了求贤令，可是如今呢，司空府的人口口声声说着书生迂腐，而说是最尊重书生的司空府，却是让一个书生给他们让路。
还是在不占理的情况下。
至于那背着石碑葬父，则更加重了这件事情的夸张性，让本来就感性的书生才子们，怅然若失，怀疑人生。
书生地位高还是司空府的家眷地位高？
自然是后者。
出在了任何一个诸侯家里，这种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新闻，顶多是让人做做谈资，快活快活自己的嘴巴，但是这件事情唯独不能发生在曹操这里。
一个自称求贤若渴，一个乱世求人的曹操，怎么都不该和这种事情牵扯上来。
而这件事情，正在慢慢发酵。
而始作俑者，这个卖身葬父的荀之，早就是背着碑刻到了钟府。
“哎，荀少爷，大过年的，送这个是不是不太好？”管家瞧着荀之背着的碑刻，还真没瞧出来。
荀之当下脸上便是一道一道的黑线，这管家是新来的吧，不然钟繇府里那么多的碑刻，早就应该习惯了。
读书人还讲什么避讳不避讳的，那就是嘴皮子痛快了，就写什么就写什么，金瓶 梅不就是某个书生的大作嘛，春宫 图还是某些个画手自娱自乐的产品。
大过年的背个石碑过来，有什么奇怪的嘛？
只是荀之还没解释，钟毓就走了出来，瞧着荀之，便是也紧着问了一句：“大过年的，送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荀之当下便是给了他一个白眼，知道他在开玩笑，便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人呢？”
“正打盹呢，这些日子可给老爷子忙死了。”钟毓压低了声音：“这对于别人来说是过年，但对于我家老爷子来说，却是更加的忙，毕竟这战事将起，尚书台不比司空府轻松多少。”
荀之自然是知道这个，但是他也是神秘一笑，然后
压低声音：“放心好了，我保证过不了多久，司空府绝对要比尚书台要忙。”
荀之哪来的自信？就是他自信自己可以给司空府带来麻烦，还不是那种硬性的麻烦，就是软软糯糯，但是你就是摆脱不了的麻烦，这种麻烦是最让人烦忧的。
荀之进了府，瞧着天色，其实还好，或许自己还有机会去拜访其余人。
而荀之这边还如此，曹昂也是忙的要死，他在廷尉府并没有整到荀之，荀之的官位不在他之下，哪怕是左监本身要比廷尉正要来的尊贵。
但是不是直属长官，还真是没什么用处。
而且高靖那个老狐狸，瞧着这两家人准备在自己这里搞事，便是各种和稀泥，那个高柔又是天天阴着脸。
总之，这一切都让曹昂感觉到不舒服。
“夫人，怎么才回来，不过是置办一些简单东西。”曹昂瞧着款款进得屋来妻子，便是将一切不愉快的心思全部藏起来，二人刚刚成婚，还在蜜月期，端是甜蜜无比。
“遇到一个书生，无理取闹！”进的屋来，身边便是没有了人，王氏便是放下身段，那脾气又上来了：“若不是他拦着，我早就回来了。”
的确，王氏跟荀之耍脾气，显摆自己的威风，便是硬生生等着瘦彻彻底底从铜驼巷出去，这才大摇大摆的驱车到了司空府。
这让她很得意，这是凭借着自己赢来的胜利。
想到这里，气居然是消了半分，只是还是心里不痛快，毕竟没能看着那个书生亲自来把马车倒回去。
曹昂感觉到不妙，这种感觉出现的十分突然。
“是哪家的书生？”曹昂多问了一句，这种节骨眼上，他不希望出事情，自己父亲因为曹迈的死，对他有些冷淡，虽然他知道这种冷淡不过是暂时的，但是还是不希望出事情。
他想要留在许都，不想跟着曹操去讨伐张绣，只有曹操走了，他才能够尽情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谈起他我就生气，真是莫名其妙，还讲什么法自尚书台出，便是司空府不能践踏，，这种是读书读傻了。”王氏瞧着丈夫的眼神，却是有些不舒服起来，那眼睛着实是太可怕了一些。
曹昂沉默了，他想着，这的确是迂腐的，便是再没了兴致，而且也瞧出王氏脸上的表情，便是放松了神情：“好了，晚上跟家人一起吃饭，娘亲让我准备了礼物给父亲，好让父亲不再生我的气。”
第二百零八章 父慈子孝
曹氏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家族，加上夏侯以及各个夫人们家族来的亲戚朋友，便是让司空府的平日里的各位主簿大人都回乐自己府邸去过年，还是略显拥挤，但是越是这么拥挤，便是越发热闹。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各位姑子婆子们早就是准备开了，至于曹操，也是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去前厅办公，而是子孙环膝，乐得自在。
只是今年的年，却是少了一份味道，曹操想起来自己那个有些痴呆的孩子来，他是自己原配夫人丁夫人唯一的孩子，但是碍于其人痴傻，便是丁夫人家人，都不肯认曹迈，便是曹氏的族谱上面，都没有曹迈的名字。
这也是为什么荀之一心觉得历史上说着丁夫人没有孩子，那你哪里跑来一个嫡长子曹迈来？
“阿满…”身旁传来柔软，娇弱的身体倒入怀中，虽是三十余岁，眼角甚至有了皱纹，但是风韵犹存，让人生怜：“丁姐姐这些日子都以泪洗面，你当真是不管了吗？”
曹操苦笑一声：“这件事情你要我怎么管，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等下文修也要来，她不来也恰好，不然两个人在，便是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难道还能一辈子和她闹别扭不成。”那妇人白了一眼给曹操：“奴家是来自那倡家，出身不白，却是幸有了丕儿、璋儿还有植儿，但是丁姐姐只有一人…”
此妇人是曹操的妾室，正如荀之对微一般，是来自那江湖飘荡处，自从随了曹操后，生子不断，算得上是幸运。
曹操皱眉：“这件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还能去阎王殿给他要人不成？这中原大地，便是什么我都可以拿来取悦她…”
“阿满，这些事情，你都要跟丁姐姐去说才行。”卞（bian，四声）夫人却是抬起如葱的玉指，堵住了曹操的嘴巴：“或许她只是一时气不过，你只要稍微哄一下就好了，这一家人，大过年的，哪有原配夫人不跟着上饭桌的例子？”
曹操对卞夫人越发的喜爱，瞧着这知心的小女人，便是刮了刮她的琼鼻，然后哈哈大笑，起身，果真是朝着后院去了。
只有卞夫人原地叹了一口气，瞧着那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们，他们哪里知道，这生活在王宫大院里的辛苦。
只看到她如何如何懂事，却不知道，这其实只不过是不敢越位罢了，哪怕是她膝下有着三个孩子，一个比
一个聪慧。
“娘亲，那树上还有鸟哎。”一个长得十分健硕的七八岁的孩子到了跟前，将卞夫人从思绪中带了回来。
为什么说一个小孩子健硕呢，不过是他比同龄人要壮上一圈，曹操说这是天生的猛将，是卞夫人的二小子曹彰。
“哥哥，冬天没有鸟的。”一个稚嫩的声音想起，一个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可爱小子，十分认真的说道。
“我是你哥哥，我说有就有，知道吗？”曹彰扬了扬手里的小拳头。
“爹爹说了，人的拳头再厉害，只要多上几个人，便是也没了脾气。”曹彰的手被另外一个走来的小孩子拦下。
“可是…”曹彰瞧着那个头比自己大上许多的人，却是要反驳。
“植儿是你的弟弟，”那少年说着，便是低下头去，抱起了曹植，到了怀里面，十分和善的对曹植笑一笑：“来，给哥哥笑一个。”
“哥哥，你牙齿里青菜哦。”曹植十分憨厚的一笑，那稚嫩的脸上满是欢快。
“好你个植儿，敢对哥哥无礼了。”曹丕装着样子，在曹植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曹植把头埋在曹丕的怀里不肯出来。
卞夫人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三个儿子，是她不幸命运中的大幸，曹昂和曹迈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警示，兄弟睨于墙的事情，太可怕了，她是绝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孩子之中的。
不过他们之间这么和睦，想来也不会如曹迈和曹昂之间苦大仇深。
如此，便是转过头来，瞧着那后院，想来此刻自己丈夫和那位原配姐姐之间，应该是正在斗着嘴吧。
“你来干什么？”丁夫人跪坐在地上，周围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就是在那里枯坐着，瞧见曹操进来，眉头都是皱了起来：“如果是因为迈儿的事情，那还是算了吧，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司空大人。”
“尚婉，不要生气了，今天过年呢，外面那么多人，你娘家人也回来，你总不能不见吧？”曹操凑到丁夫人的身后，叫着她的闺名。
“别，还是刘妹妹的家人多，而且她家孩子不正是你的最爱嘛，何必管我家几个没出息的兄长的心思？”丁夫人却是赶紧躲开来，唯恐避之不及。
曹昂生母刘夫人，是现在司空府最风光的人，毕竟母凭子贵。
而曹操听得这话，便是知道丁夫人还是因为曹昂和曹
迈的事情而生气，当下便是道：“迈儿之死，文修或许是无意的，我今日就做主，让文修认你为母，如何？”
“曹阿瞒啊，你当真是好大的本事，”丁夫人冷眼瞧着曹操，如同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孩子就不能安安稳稳活下去了吗？”
曹操沉默了，知道自己这位结发之妻的脾气，便是不再言语。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不管外面如何。
而此刻，钟府里面，荀之终于是等来了钟繇，他睡的香甜，要不是荀之咳嗽的声音大了一些，他还真不一定能起得来。
“哎，现在的晚辈啊，真的是一点都不讲礼节，以前那学生可以等着先生上茅厕，你却不能等着我睡个觉吗？”钟繇出的门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瞧着荀之：“怎么的，又来求我什么事情？”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荀之尴尬一笑，的确，他来这里好像基本上都是为了求钟繇办事，除了读书外，也就没别的什么事情了，若非是恰好赶上了过年这样的大日子，荀之肯定有事大半年不见踪影。
“哼，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冷眼观瞧之：“你的心意我晓得了，赶紧回去吧，你老师我啊，这别的没有，这学生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哎？”钟毓摸摸脑袋：“父亲，小之不是你唯一的徒弟吗？别的学生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荀之瞧见钟繇的脸在抽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孩子这般大脸而产生的心理愉悦…（基本很难，除非是他有被虐的快感。）
“总之，明天来家里吃饭，今晚就陪你叔父好了。”钟繇黑着脸，转头又是进了屋子，荀之刚松下心神来，屋里又是传出声音来：“叫你身边那个糟老头子今天来给我送一副你的字帖来，我要看你最近的作业。”
荀之点点头，贾诩和钟繇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接着检查作业的幌子，让两个人聚一聚，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这么热闹的一天，便是也没有几个闲心的人，管一个送书的人。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钟毓又是揉了揉脑袋：“还是徐干那家伙比较好交流，父亲这样的人，真的性格拿捏不准。”
荀之知道，钟繇是压根儿没生自己气的，便是笑着跟钟毓道：“师哥，我先走了，明儿见。”
钟毓也是送着荀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