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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天子赐颜色(十八)

    丁一对着这三人说道:“说!”

    “那颜问你,他对你是好的,你在营里,时常杀死草原上的勇士、瓦剌的英雄,他从没怪罪过你,也没有因此抽过你一鞭;皇帝在我营里时,对皇帝也是好的,教特知院养活皇帝,那颜也不时送大羊去给皇帝吃饭……”

    那鞑子远远扯着喉咙说着,城头的都督高礼和一班将领,听着不禁望向丁一脸上有些色变了:这厮在瓦剌营里看来是三天两头杀人?怪不得上了奉天殿,夺刀去杀马顺时手脚那么爽快啊!

    “……那颜许你做千夫长、万夫长,你不肯,要和皇帝回来,那颜就教你接了皇帝回来。为何你夜里,要去我们营里,杀人、放火?你和巴达玛是安答,那颜对你又是好的,为何你要无端端地杀安答的族人?伤了待你好的人的脸面?”那瓦剌鞑子略有点生硬的喊话,终于说完了。

    丁一在城头笑了起来,都督高礼和那麾下将领,以为丁一要对那鞑子述华夷之辩、以私谊不及大义等等训斥,谁知丁一根本就一句也没有提,长笑之后张口道:“去与你家那颜说,我生来就是个好杀人的,孔子的书册上也教我杀人,你家那颜不明白,叫他去问喜宁那汉奸:孔子诛少正卯。”

    听得城头那些将帅皱起眉来,这年头,不论军势如何,对于鞑子,大明不论军民官吏还是很有文明人的优越感,怎么听丁容城这般说话,全没半分天朝上国的气度?只听丁一又说道:“昨夜,我又手痒,要杀些人才睡得着。这京师,全是大明的人。我不能坏了他们性命,只好去你们营里杀,杀了几个放哨的,全身都痒了起来,便又一路行去再杀了十几个,直至叫了那小汗过来,杀了他,我才好受些。放了几把火,我想能睡着觉了,就回来。实在也是无法的事。叫你家那颜快派兵来攻城,我好多杀几个,晚上便能睡着,也就不会去你家营里杀人了。”

    这叫什么道理?都督高礼几乎想派亲兵去把丁一扯下城头了!一点上国风度都没有啊,连那三个鞑子。看着都比丁某人更象文明人。哪有说睡不着,就跑人家营里杀人的?当然要谴责瓦剌侵入大明。为保家卫国。我大明军民奋勇杀敌,侵略者一日不退,便须时时刻刻不得安宁,我大明威武!大明万岁!大致这样才象话嘛!

    那三个瓦剌鞑子商量了几句,便又道:“那颜说,皇帝回家里来。他的弟弟却夺了他的位,这是不对的。那颜也曾得过皇帝的赏,特知院、大同王、赛刊王都也得过皇帝的赏,那颜起兵来。要教皇帝坐回他的位子!”

    高礼心想丁一这回总该谴责瓦剌人贼子狼心了吧?总该说出类如抗议干涉我大明内政之类义正辞严的话了吧?

    谁知丁一比他们想像的,还更加没下限:“这不是你们能说的话,也不是我要听的话。你们是使臣,我现时不好杀你们,这样,你们三人,要死一个在这里让我看着。不然,我今夜睡不着,就去把你们三人都杀了,把你们的崽子、女人、老人都杀尽。”

    那三个瓦剌人气得怒发冲冠,所谓欺人太甚莫过于此,当下已有人去摸雕弓,却被其他两人按住,因为要射着丁一,就须得驰近了,可是一旦入了弓箭射程范围,骑弓本就不如步弓,何况三把骑弓,如何抵得过城墙数百上千把步弓的攒射:“阿傍罗刹,我们不怕你,我们回去,把你的话说与那颜听,等攻城了,我们便来把你杀了!”三人说罢,便拍马而去。

    丁一在城头大笑起来,却对高礼抱拳道:“学生孟浪,只是与这等狄夷,便须用夫子说的‘以直报怨’才行,与他讲理,却是讲不通的。”高礼摇了摇头,苦笑着没有说什么,或者根本就不想跟丁一说话,其他将领见得,更没有人愿意开口的。

    看见别人不待见自己,丁一倒也不在意,招呼了跟随自己一块过来的刘铁等人,便往德胜门自己的防区而去了。高礼等将官也压根不想跟这等人搭话,还文官?还名士?就是他们手下那些厮杀汉,随便找个能说会道的,都绝对比丁某人得体一百倍吧!

    丁一走了半晌,突然西北边又传来马蹄声,却只有一骑,正是先前去了的三个瓦剌鞑子之中的一个,他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外停了下来,从马鞍边解下两个头颅摆在地上,想要转身上马,却又回过身来,跪在地上冲着城头拜了三拜,起身喊道:“阿傍罗刹,你要看杀人,我已杀了他们两人给你,你今夜不要来找我!不要去害我的崽子、女人、老人!”说罢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都督高礼看得连眼都直了,半晌才对自己身边的亲兵道:“去,还站着干什么?去请丁容城过来!”又对另一个亲兵吩咐,“速速去与大司马报捷,丁奉议于彰义门诛瓦剌鞑子两口!”那亲兵可不比他们这些将领,一路看着血都热了起来,主将吩咐下来,连忙行了礼,飞也般奔去了。

    若是光凭丁某人刚才的说辞,自然是粗俗不堪,但人家能吓得瓦剌鞑子自己把同伴杀了来拜啊!别说高礼是武官,便是御史这等清流也好,看着这两个头颅,都不得不对丁某人五体投地。若是粗俗言语能退敌,大明朝从景帝开始,到下面兵丁、城下民夫、京师里倒夜香的阿伯,大约大家都愿意学着丁如晋一样,把这十万铁骑咒死吧?

    其实丁一也没有想到真有这样的效果,他原本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维持他在瓦剌人心目中,妖魔一般的形象。只有经历过搏斗厮杀的人,便会明白,对一个人的恐惧,是有限度的;但当不再觉得对方是人,而把其定义成为妖魔,并且自己也深信这一点时,那种恐怖才会让人崩溃。这种恐惧会让局面即使处于对自己的有利情况下,恐惧的人依然下意识地避开与对方的交锋,去答应一些原本不必答应的条件。

    正如昨夜那队追击文胖子的瓦剌游骑。

    他们若不是心中已有恐惧的种子,也许丁一和文胖子这两个强弓之末的家伙,根本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丁一方才便只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罢了。只不过,正如他没有料到这年代还有双乎日如此强大的神箭手一般;他也小看了自己在瓦剌人之中种下的恐怖之源。

    连于谦过来看了,都一时失神,半晌反应过来,吩咐兵丁用绳子缚下城去,将那两个头颅带上来,丁一站在旁边笑道:“不用验,量那些蛮子无这胆敢来骗我。”于谦横了他一眼,依然吩咐兵丁去取。虽然丁一说的不无道理,若鞑子有这胆去杀两个明人来骗丁一,那他也就不必去这么做了。

    但总归验过方为道理,那兵丁是个腿脚快的角色,不一定便捡了那两个头颅上来,于谦仔细看了,从头发的脸面皮肤、牙齿等等,真真是瓦剌鞑子无疑,那斩下来的刀口也是新鲜的。

    “传首九门,壮我军威!”于谦马上就下达了命令。

    城墙上不时传一阵阵的欢呼,毕竟,光用言语就逼死了两个鞑子,这听着就让人觉得解气、爽快,一下子似乎那些瓦剌鞑子也不那么可怕了,犹其德胜门那边,昨晚听着丁一豪言的军士,更加士气为之大壮:“便如丁奉议所说的,何惧之有?何惧之有!”

    “如晋,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于谦总算对着丁一有了个好脸色。

    毕竟国战在即,在这年代的战事里,很讲究士气的。丁一弄出这么个战绩,不是一般的提气,于谦也不至于糊涂到这关节会不作为:“只管说来便是,吞吞吐吐象什么模样?”看着丁一这能吓死瓦剌人的强者,在自己面前有点唯唯诺诺,于谦面上的笑意便愈盛了。

    “学生只是阅读古籍《武经总要》,看着北宋年间汴梁便有‘猛火油作’,不知现时京师可有石油与沥青?若有,请先生将此两者拔与学生调用,或能制成杀敌利器。”丁一这回真的是看书看出来的,否则的话明朝是否有石油和沥青,他也不太确定。

    其实丁一多虑了,除了华夏亡国时期的科技倒退之外,古代的华夏技术,并不会太弱。公元一千一百年,就是宋真宗年代,华夏就钻出一千米的深井,《梦溪笔谈》就确切提过“延境内有石油”。若说这太古昔,不定提炼不出煤油来呢。那么在几十年后成书的《天工开物》,就对石油的开采工艺作了系统的叙述,若这年代开采不了石油,《天工开物》如何在几十年述说?

    于谦听着笑了起来:“胡闹,安能全予你使用?攻城还凭仗火油柜出力,这样,老夫做主,各调千斤与你便是。”丁一连忙谢了,便教刘铁去接手,这两者就是著名的遇水更烈的希腊火主要成分。至于其他诸如松香、树脂包括石灰石、骨炭之类的,丁家早就备下许多在库房里,柳依依赚的银子,便是这般被丁某人挥霍花去的,

    刘铁带着二百人去领取石油、沥青之后,便按丁一吩咐去了屯积其他材料的库房里,实验早就做过,只是苦于没有大量的原材料可以生产成品罢了,二百人一到了库房,便被自愿留在京师的李匠头和两个徒弟分配成了血汗工厂的装配流水线工人,开始在早就烧制好的特制多层陶瓶里,按比例装填各种原料。

    瓦剌大军的攻击,一直到了快接近中午才到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天子赐颜色(十九)

    也先派那三个使者来质问丁一,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答案,而是需要一个理由,便如几百年后建虏所谓七大恨一样。更深一层就是希望大明自乱,忠于英宗的臣子和忠于景帝的臣子,因着他这理由内哄起来,这样对他来说,攻破京师就更加省力了。

    不论是大明杀了他的使者,还是大明不理会他的使者,瓦剌大军都是会发兵攻击的。只不过昨晚被丁一闹腾了一阵之后,前锋营地一时之间有些人心惶惶,其中有个部落的小汗也让丁一杀了,也先便指派另一个部落来充入攻城前锋,又把那个死了部落小汗的人马都分了给其他的部落,方才来攻城。

    显然在紫荆关和大同关外掳掠的工匠、百姓,使得瓦剌人对于攻城有了一定的倚仗,看着尘土飞卷,烟尘冲宵直如箭,数万铁骑奔驰,漫山遍野无穷无尽一般的骇人气势,去到一箭之外堪堪停住,便听牛角声音响起,一队队攻城锤就从那些骑兵挤了出来。

    攻城锤是用绳索负在四个骑兵的马匹上,巨木削成的粗大攻城锥,一旦籍着马力砸落,怕是不下万斤之力,便是现时看着那几十只攻城锤,便教城墙上的守军心头发寒,这般砸下来,便是铁铸的城门,终也会扛不下去啊!

    不过也许守军可以庆幸的是至少在填平护城河之前,这些攻城锤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

    只不过很快瓦剌骑兵之中,就驱出无数蓬头垢面的被俘军民,鞑子用马鞭、弓刀驱赶着他们,而被捆绑着双手的俘虏只能惨叫着,呻吟着,扛起一袋袋泥土。踉踉跄跄奔向那护城河。

    战争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这些被俘的大明军民看着京师高大的城墙,他们的眼中有乞求、有难过、有悲伤、有仿惶,更多的是对于命运的不知所措和迷茫。但守卫彰义门的都督高礼,眼眶虽已发红却咬牙下令:“放箭!”

    他没有选择,战争其实从不允许选择,只有生与死。

    无数长弓的弓弦在崩响,连飘雪也被隔绝,连风也被射穿,如雨的箭“唰、唰唰!”落下。有一具具无奈的躯体,钉倒在地,在这个本属于他们的京师。而这时风渐烈,风向渐变,北风。

    牛角声再度响起。瓦剌鞑子终于不再驱逐俘虏去填护城河,因为明显城头的明军并没有因此而手软。而鞑子舍不得用自己的奴隶去换明人的一枝箭。就这样。残酷成了仁慈,前面的俘虏的死,成就了后面的俘虏的生。

    而更重要的是,北风。

    对于瓦剌人来说,是顺风。

    战马开始在风雪里奔腾,一簇簇箭雨比城头的明军更快速。更集中的不断抛出。

    城头的青砖不时被箭头击中而迸现火花,明军的惨叫在城头响起,一张张盾牌慌乱地撑起,遮掩着这些原本不是军人的人。心中的恐惧。城外一支千人队驰过,又是另外一支千人队开始奔射,狂烈的北风是最凶猛的杀手,它让原本可以射中瓦剌人的明军,无形中缩短了射程,而本来能及城头的瓦剌人,却在风中让箭雨飞得更远,无所谓准头,这不是猎人与猎物的较量,这是战争,是沙场,瞬间箭枝投放的数量,决定了战场的控制权。

    “弩!”在亲兵掩护下的都督高礼,嘶声力竭地下达了命令。早已上好了弦的床弩,随着军兵手中锤子的砸下,如长枪一般的箭支呼啸而出,将那个刚放完箭的瓦剌鞑子身上腥臭的皮甲撕开、刺入他的皮肤、割裂他的肌肉、撞断他的骨骼,透体而出再穿过另一个瓦剌鞑子的身躯,整根被血染红的如枪长箭,继续向前,直至击爆了另一个鞑子的头盖骨,再射穿了一匹战马之后,又飞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才钉在地面上,犹在颤抖。

    这就是床弩。

    发射的不只是一架床弩,而是八架床弩,每架床弩有三枝如长枪般的大箭,一时间在瓦剌鞑子的骑兵阵里,铲出上数十条血肉通道来。一时间上百瓦剌鞑子,便被这种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武器,杀得鬼哭狼嚎。

    高礼在盾牌下真是汗如雨下,这八架床弩关键零件是容城丁家商铺贩卖过来的,索价每架上千两银子,当时其他将领都觉得可笑,自从有了火器以后,床弩这笨重的玩意早就被淘汰,到了正统年间,也基本无人知道怎么弄——也不会有人去弄!别说四五百步的射程,要知道上三弓八牛弩,上弦得八头牛的力量!可想而知,上一次弦要多长时间,多少人手?

    百虎齐奔虽然只有一百五十步,但胜在数量众多,每箱百发一旦发射如百人队攒射一般;

    火龙出水足足可以打出八百步,比床弩更远!并且只要点着就可以,也不用什么八牛之力!

    所以丁家商铺来京师贩卖三弓八牛弩的关键构件,号称只要给齐了钱银,一天便能装出三架床弩,根本无人问津,一是这玩意太落后了;二是早就失传的东西,谁信一个商铺能复原出来?

    高礼之所以会出这八千两银子,只不过是当时丁一救了上皇回京,一众勋贵都觉得该为丁某人贺一贺这泼天的功劳,偏生景帝又坐了龙椅,所以当发现丁家商铺就是丁家太太柳依依在经营的产业,那些和英国公府走得近的勋贵,便凑了份子,教高礼出头买了八架床弩,当是白送钱给丁一。结果想不到真的做出来,也想不到今日真派上用场。

    “火龙出水!”高礼连接着下令,若无这床弩将城下瓦剌人的箭雨压制,谁敢去架起火龙出水?不过现时这机会来了,跟随着高礼的亲兵自然不会放过。风雪时一蓬蓬的火光闪起,许多架火龙出水被搬运上来,点着之后呼啸而去,虽无床弩那种粗犷的破坏性,但带着火光四散乱飞。射程又足够远的火器,仍旧把瓦剌人弄得前锋出现了混乱,不得不退兵回去整顿阵势。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风也敛了,大抵上这日的战事便于此了结。

    毕竟是两方交手的第一次攻防,也算是做了刺探,对于彼此实力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但到高礼想起被瓦剌人籍着风力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的境况,心中便生出不甘了,身为武人,若无这点血性。也不配当这守城的将官。当于谦过来巡查之际,却就向于谦禀道:“大司马,某须得向公借上一人。”

    “都督且说便是。”于谦看着这战果,也极满意,就凭床弩、火器把瓦剌吓退。京师的兵是什么兵?除了那有限的数千精兵之外。其他二十万精锐都失在土木堡了,这九门之中穿着战袍的士兵。都是临时召集起来。最多也就经过个把月训练的农夫,能和瓦剌铁骑打成这样,算是极为不错了。

    “来者不往非礼也!某决心夜袭,请公借丁容城一用!”

    于谦想了想,终于抚须道:“如晋昨晚马踏敌营,不知道精力是否顾及得来。但依他舍身为国的性子,想来只要开口,必不相拒的。都督若有万全之策,老夫便去问如晋一声。也无不可。”这关头是不容内讧的,不论于谦于大人对丁某人有什么看法,开战了,也必须抛之脑后,这一点于大人要都做不到,也轮不到他千古留名。

    “战事安有万全?只守不攻,不过待毙!”

    “好,老夫便将丁如晋借汝,都督,此子奇伟,请……”到这关头,于谦考虑的不是丁一生死对京师保卫战的战力有没有损失了,而是士气。踏营而归的丁一,吓得瓦剌鞑子杀了同伴的丁一,已是一方旗帜,若丁一死在夜袭里,对于士气是极大打击的。

    高礼抱拳应道:“某得归,丁容城必得归。”

    这已是最为实际的承诺了,如果连他自己都被困其中回不来,还说什么能保住丁一?

    于谦点了点头,向德胜门而去。

    又是黑夜,只是风雪不再。

    丁一骑在那匹黑马上,身后仅带萧逸一人。

    “咬住。”丁一把一片软木递给萧逸,后者接过咬于牙间。

    丁一又向萧逸问道:“我前,你便向前,不得怯敌犹豫;我退,你便向后,不得贪功浪战,可能做到?”后者郑重点了点头,丁一笑道,“唉,说来也着实对不住那瓦剌人,只是今晚又睡不着觉,手痒了,没法子,只好随高副总兵去杀上几个。”边上都督高礼、毛福寿所选的精兵,听着也不禁轻松了几分,若不是都含枚在嘴,指不准有好些人会笑出声。

    “丁容城,今晚我等皆听汝命。”都督高礼冲着丁一抱拳说道。这不是武官对于文官的尊敬,是武人纯粹的,对于一个带了八个弟子能救回七百俘虏不失一人的丁一,由衷的敬意。有高宠枪挑铁滑车,有霸王不世之勇,但零伤亡的战例,真的少有。

    听着高礼的话,丁一倒也不谦让,当下便分派人手,从彰义门出发,先以轻兵放火取鞑子营地的马棚;再以地雷——明成祖时期就用于实战的地雷,布置于瓦剌营中要道;最后以一股精兵直取瓦剌前锋将领所在。

    至于也先,还离得彰义门很远,别说纪律松散的十万铁骑,几百年后上万人的师级部队,要摸到师指都是极为艰难的事,在现在这个年头,想去摸也先的头颅,不如去摸自己的头颅来得方便些,反正都是殊途同归的事。

    丁一自然不会拟定这样的作战计划。

    “出发。”随着丁一令下,分成三股的明军,按丁一所嘱,披着白色的床单,在雪地里向敌营摸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天子赐颜色(二十)

    或许每一次作战都会有鲜血和死亡,但并非每次行动都有惊心动魄的意外,至少这一夜,十二日这一夜,是没有什么超越丁一作战计划以外的东西。当马棚火起,瓦剌军兵连忙去救火的时候,没有发现浅埋土中的竹管里,导火索正在快速燃烧。

    片刻之间明朝的地雷便迸发出火光和剧烈的浓烟,将那急急忙忙要去救火、在营中主要通道里挤得密集的瓦剌军兵炸死、炸伤,本来深夜间就容易引起营啸,何况昨夜被丁一搞了一场,今夜又来一遭?

    瓦剌前锋营里不知是谁嚷了一声:“阿傍罗刹!”立时引起哄乱,有人抱着马鞍四散寻找战马;有人挂上弓弦胡乱发射也不管是敌是友;有人擎了刀出来,见着人就砍……放了火和埋了地雷的两路明军看见,不断在营啸边缘出击,一击即退,倒是斩首颇为不俗。

    丁一看着,不禁大笑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年代,真的就成了一个传说。反正此时三股明军都杀得风生水起,只要不犯混也不需要他坐镇了,丁一擎出百炼秋水雁翎刀在手,对高礼说道:“一盏茶功夫,立刻撤退,有未到此处者,生死自负!”

    高礼点头教手下燃起香来,一盏茶就是两炷香的长短。

    谁知这边厢香才点着,抬头丁一带了萧逸,已然冲出去。

    “阿傍罗刹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丁一随手冲面前那混乱之中的瓦剌人颈后斩出一刀,狂呼邀战,策马横冲直撞,真个见人就杀,一路杀在他长刀之下,不下十数人。刀借马势真的杀得毫不费力。

    萧逸跟在丁一身后。一条长枪如毒蛇探首,这些日子被俘的积郁是一泄而空,连胸腹间的创口破裂出血也全然不顾。听着丁一狂呼:“你们知道唤我作阿傍罗刹,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我便是神!哈哈哈!”萧逸不禁也跟着吼叫起来,牙间那软木,早不知道掉到哪去,一时之间两人杀到之处,真是千军易辟。

    只是事做得太尽。总是有弊。

    高礼听着丁一吼叫之下,那些瓦剌人几乎屁滚尿流的逃窜,便问身边懂得蒙古话的士兵,丁一用蒙古语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士兵就翻译了给他听,高礼听着。却就传令身边的士兵也跟着喊叫起来:“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我便是神!”

    事实上装逼是有个度的。正如丁一面对双乎日那样的对手,绝对不会去装逼。

    人最大的恐怖,是在未知的东西。

    正如营啸中的瓦剌前锋营地里,他们不知道阿傍罗刹会出现在哪,也不知道下一息自己身边是否会出现一个收割性命的妖魔,所以他们慌乱、失控、无所适从。

    高礼这么一弄。数百人的声音便在这个方向响起,清晰无比。

    事实上装逼是有个度的,正如丁一面对双乎日那样的对手,绝对不会去装逼。

    装逼装过了。就成了**。

    好,现在瓦剌人知道阿傍罗刹便是在东南方,还离得颇远,那还混乱什么?

    于是前锋营的瓦剌人几乎一窝蜂便向西北逃去,渐渐地,便是有仍挥刀胡砍的,也被同伴大吼:“还有几百步!在东南!你慌什么?你还是个蒙古人么?”便也就冷静下来,随着人潮往西北退去。瓦剌西北大营听着这边骚动,早已燃起无数火把,照得白昼一般,有乱兵跑到那边去,便用刀背砸下去,一个个收拢了起来。

    丁一不禁皱起眉来,这叫什么奇袭?明明是特种作战,怎么搞成阵地战了?

    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多想,连忙喝住萧逸,圈了马头,策马回头狂奔,去到高义面前,却见这副总兵不知道捉着个小汗还是什么瓦剌贵族,笑得见眉不见眼。丁一没好气对那些还在叫嚷的军兵吼道:“停!噤声!”

    却对高礼说道:“马上撤退,马上!”

    高礼倒是光棍,真的以丁一命令是从,立时派了亲兵去通知另外两股明军撤退,然后就率着手下跟丁一回奔。

    三股明军会合了,兵将们都禁不住吹嘘着自己的战绩,一时间真的如同在黑夜里向敌人标注着自己的位置也似的,丁一看着火起,用刀背一个个砸了过去,毛福寿看丁一打他的兵,立时恶从胆边生,倒是高义扯着他,也仿效着丁一将那些不住喧哗的士兵一个个拳踢脚打教他们闭嘴。

    方自回到彰义门,便听城上值守的明军敲起警戒的铜锣,高礼和毛福寿快步奔上城头,一看之下真的整个后背都吓得湿透了:看那火把的架势,至少有五千骑上下,已然阵列于刚才丁一踢打士兵那地段,真的只教慢了一步,这出去的人,一个也逃不回来。

    “丁容城,是某孟浪了。”高礼苦笑着对丁一说道。

    看着这人身为都督同知,又是副总兵官,但倒是爽快,丁一也没有对他拿什么架子,直接把特种作战要注意的一些事,简略跟他说了:“最好就是咱们达成作战目的,比如烧了他马棚,杀了对方军兵,烧了他粮草,又或擒了他的将领,然后咱们平安无事地撤退,教他们依旧去混乱,不然的话,这千把人,还有大半是刚披战袍的,别说后面赶来的这数千骑,就卷入营啸里,怕也是死伤惨重!”

    高礼听着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点即通的。

    抬头看着丁一往德胜门方向而去,高礼想了想,却就赶了上去,压低声音对丁一说道:“如晋,蒙你将此等兵家节略传授于某,某无以为报,倒有一事相告,以宽尔心。这德胜门城墙的守卫,你却也不必看得太紧要。”

    这就很是使人有些愕然了,不紧要?让瓦剌人爬上来还得了?

    “京师连原有守师、新募之兵,统共已有二十二万,如晋看这九门城墙。有几多人?”高礼低声说道,“大司马本就不打算死守,城上守军不过示敌以弱,真正得力战士,早已埋伏城外。”

    听着这绝对算是机密的话,丁一停下了步子,郑重向高礼作揖道:“原来如此,若不得都督解惑,学生心中始终纠结难明!”高礼连忙教丁一啉声,再三叮嘱他此事不可对他人道。丁一应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子。”

    离开彰义门的丁一,笑得很是开怀,使得跟着他的萧逸颇有些不知所以。

    景帝一朝的首辅叫什么丁一先前真的不知道的。但京师保卫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连京师保卫战大致走向都不知道,还叫什么古代战例爱好者?丁某人非但知道于谦藏兵于城外。而且还知道早就布置好了对于瓦剌军队的伏击圈。

    否则的话。丁一那一夜,不会带着弟子去救那些明军俘虏出来。

    在出城之前丁一至少已发现了几个藏兵之处,一旦真的被大队瓦剌鞑子跟上,丁一绝对会都他们引到伏击圈里去的。当然,双乎日这种变态神箭手就真真切切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的变数了。

    不过,高礼的相告。却就是丁一没有预料的收获,不在于高礼来告诉他这件本来丁一就是心中有数的事情,而是在于高礼愿意冒险来把这件事告诉丁一。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把丁一当成自己人的态度。

    东西。总是要送给识货的人才会物有所值。

    如果丁一把特种作战要注意的事项,去告诉李贤或是商辂,也许会换来一些赞叹,但就绝对没有现在这样,一下子大幅度地拉近彼此距离的效果。丁一觉得这很好,他在大明朝里,渐渐地不再孤单。

    认真的说,要比干掉几个瓦剌鞑子或是景帝给他升个什么官,更让他开怀。

    时间,特别是战场之上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许多人感觉刚刚睡下,但已然天亮。

    十三日,也先大军压了上来,陈兵于西直门外。

    于谦此时倒是体现了他的风骨,率大军阵列于城外,关闭九门,一副破釜沉舟的作派,不单是表明了抵抗到底的决心,也完全断绝了那些新募士兵的侥幸心思。瓦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大明还有这等兵力,这实在太过出于他们的意料了。

    “如晋,你不必陪老夫出城。”于谦有点感慨地对身边的丁一说道,因为丁一并不知道有伏兵的计划,“守好城池,若有万一,死战到底!”于谦无论怎么说,这气节还是有的,不是那种明末藉口“水太冷”,不肯自杀的东林党可以相提并论。

    丁一看着也有点感动,兵部尚书亲临阵前,这是正二品啊,位极人臣就是说的这种!虽说搞到国防部长要提着突击步枪来做战,本身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国防部长有几个敢提着突击步枪去作战?做官做到这级别,身娇肉贵不是说笑的,要有死志,敢赴死的当真不多。丁一便轻笑起来,却对他说道:“丈夫一诺千金重,先生有事,弟子安能不服其劳?”

    听着这话于谦便激动起来,一把扯着丁某的手臂,放声道:“好!诸君,丁如晋便是于某亲传弟子!”闻者无不震动。这可不是秋闱或会试,主考官取了学生之后认的座师,也不是说出于尊敬,长者又看这后辈顺眼,许他唤的一声“先生”。

    亲传弟子,一旦丁一有什么事,于某人是会被牵连的啊,甚至会被指为幕后黑手也没什么出奇。

    宦海之上,各种派别关脉是错综复杂,高官都知道,丁家兄妹都是惹祸精,别提他们立多大功劳——他们立多大功劳,就能惹出多大麻烦!于谦这么一句,今后可就要一个劲地去帮丁一兜屎兜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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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一)

    “学生未备束修,不知道鞑子头颅,可否替代?”丁一笑着向于谦问道。

    阵列于前本就易使人血性彰然,何况于谦被丁一的话撩拔得豪情顿生,当下抚掌道:“可!为何不可?”

    丁一在马上冲于谦一揖:“先生稍待。”

    “着甲!”杜子腾在丁一身后高声喝道,八名弟子翻身下马,萧逸带着的二十个被丁一解救的俘虏,便将自己马上两口皮箱打开,丁一和八名弟子便站在那里,由他们把战甲披挂上身。身旁那些将官看着,无不愕然。

    因为丁一他们披的是西式板甲,打老了仗的将领哪里看不出?相比于中式的甲胄,这一体化的甲胄不单防砍,也防刺。事实上,全身披挂的札甲、鳞甲都比板甲更重,防护性也要弱上许多。文艺复兴初期的火枪,都没法打穿板甲。

    除非遇上连枷、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否则基本是很难破防。

    用螺栓、皮带将甲胄固定之后,又再披上红色战袍罩在外面,连接马首也上了甲。

    当看着丁一他们披挂整齐,虽然需要他人协助才能上马,但看他们在马上举手投足仍旧灵活自如,有将领不禁低声道:“和大汉将军一样的货色?丁容城不至如斯啊!”朝堂上仪仗队作用的大汉将军,他们的铠甲是极为漂亮的,但都是薄薄的一层铁皮,根本就没有防御作用。这位将领的意思,是丁一看着不象那么无知的人。

    “皆百炼钢,学生家中尚有银三两五钱,若无功不得赏,只要遣仆卖宅了。”丁一笑着对那位将领这么说道,意思就是全副身家就是九身甲胄了。那将领听着愣住了。若是如此,倒也就情理之中。

    无他,就是千锤百炼,用百炼钢来做甲胄了。没有人这么干过,不过按着想当然的思路,如此在保持抗打击性的同时,重量自然就降下来,只是丁一左小臂上那个筝盾,大抵就能打出两把上好雁翎刀了。

    当然丁一这是在为自己的盔甲作广告,这些甲胄是迁去容城的作坊。按他给出的图纸,以李匠头的媳妇为首的妇女研发小组,安装了水力锻锤之后,生产出来的第一批产品,不过如果把水力系统的设计成本、实验成本、基础建设成本都算在一起。这九幅甲,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每幅也要五千两银子以上了。

    只有水力锻造。才能将甲胄的重量减到这个程度并且保持防护性。

    而且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事,那些将领都是不知道的:那便是丁一的弟子们,本来就是大力士的出身,又是每天五餐肉管饱的,运动量管够的角色。这甲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太大的负荷。

    不论是人是甲。说白了,都用钱堆出来的产物。

    要不然柳依依教人上京来卖八牛弩的银子赚来屯着么?

    这就不得不重复一句,柳依依赚的银子,就是被丁某人一再地这么挥霍掉。

    “旗!”丁一沉声喝道。

    极生硬的汉话响起:“吉达在。旗就在!”却是从瓦剌一路跟着丁一回大明的吉达,他披着皮甲,手持那杆从土木堡就峙立着、如今又多了八个明黄御字的破旧战旗,就跟随于丁一身后。

    丁一环顾了一眼,指着萧逸道:“护旗。”

    后者大喜,他本就郁闷没法上阵,只能带着奴役来做一些后勤工作,当下披了皮甲擎着长枪便上了马,护在吉达身边。

    “凡狄夷敢称兵仗者,杀!”丁一勒马提枪高喝,战马前蹄离地乱踢,雪花飘舞如刀,削不去男儿英气;朔风烈烈若冰,冻不住玄黄血性!

    “杀!”身后十骑齐声和应。

    丁一策马向前,以他为锋矢,左右各有四骑,吉达与萧逸护在战旗跟在丁一身后。

    马渐渐地快了起来,九根长枪笔直指向那前方的瓦剌人,看着这九个身披板甲的怪物,和那杆阿傍罗刹的标志性旗帖,面对着丁一的那个瓦剌部落,便有些慌了神,前锋线上一时就起了骚乱。

    丁一冷笑道:“杀!”拍下面甲,开始催发马速。

    他并没有选择九十度直切而入,而是向着军阵成三十度左右冲锋而去。

    若是对阵明军,丁一绝对不敢全身披甲,那根本就是找死了,但瓦剌人不是明军。

    他们更习惯以部落为单位来做战。

    当第二波箭雨“叮叮当当”敲落在丁一九人身上,全然不能带来半来战果——至少于瓦剌人看来,就是这样。

    他们就乱了。

    游牧民族的军队就是这样,打疯了以一当十,一旦怂了,什么事也可以发生。

    丁一感觉到长枪微微一颤便松开了手,拔出了长刀,他清楚自己不是岳武穆也不是高宠,枪挑小霸王或是铁滑车的事,自己是干不出来的。命中,松手,惯性仍然会让长枪洞穿敌人的身躯。

    有三四把刀砍向丁一,但很快他们发现这完全就是徒劳无功的事,不过一切已经太晚,丁一横在两侧的大马士革弯刀和百炼秋水雁翎刀,已将这三四个瓦剌鞑子,拦腰斩过,红得发紫的鲜血喷溅在大明红色的战袍上,其艳如火。

    萧逸在马上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手上的长枪根本就没有递出去的机会,外围这九个钢铁包裹的骑士,承受着所有的攻击,并且不断把攻击者斩翻,不时喷溅过来有内脏、肠子和鲜血,把他也染成血色。

    十一骑所过之处,空中的雪花皆红。

    他们如一把烧得炽热的刀,切过油脂,很快就穿透瓦剌人的军阵。

    而那些瓦剌人的慌乱,以及丁一这支队伍规模袖珍,他们竟然实现了圆弧轨迹的冲锋。

    如果是明军的话,除非土木堡那种极端的情况,否则略有点名气的明军将领,也不会容许丁一他们这么冲阵,三十度?那么侧面步兵的如林长枪,早早就把这十一骑捅翻在地,然后围着这伙爬不起来的铁乌龟乱殴了。

    瓦剌人自恃骑术要远胜明军,而对于丁一的恐惧又让指挥者一时失控。

    丁一提着滴血的刀,呼令吉达和萧逸越过他们先走,因为他们两人并没有这样的全身板甲。丁某人不单胜在甲坚刀利,更胜在心理。几乎吉达和萧逸刚刚驰出,一大片箭雨就以达到遮日的规模呼啸而来。

    包括丁一在内,九人都于箭雨之中,不住地从面甲缝隙喷出血来。

    虽然那些箭枝无法穿透他们身上的板甲,但冲击力却是依旧存在,至少有上万根箭覆盖着这片区域,就是百箭一中,虽然是步弓百余步之外借着风力、毫无准头覆盖性抛射的轻箭,但每人也要挨上十箭,十箭,不是一个数目字,在战场上,三刀不如一箭,中了三刀往往还能活,一箭,穿透性使得内脏破碎出血,一箭命中,大多数中箭者就毙命了。

    十箭,是十条命。

    所以看着他们虽然呕血奔回,但那些箭矢都被身上板甲弹开,方才问起丁一板甲的将领不禁道:“倾家荡产也得搞上一身丁容城的甲!”周围将佐无不点头称是,这不是钱可以衡量的,这是命。

    “于公……”石亨开口冲于谦请示。

    他是老行伍了,当然看得出丁一九骑虽然箭矢不能伤,但在那些的箭雨之下余生,必定绝对是有所损伤的,何况人是大力士能扛得住甲,可马呢?马明显就冲不起来了。其实,如果不是丁一他们上身伏在马背,破阵之后筝盾就用卡笋扣在马鞍后的扣环上,充当一个简易的马铠,在那箭雨里,恐怕一匹马也活不了。

    饶是如此,也有三匹马在箭雨之中受伤,虽没有倒下,但也明显地跑不动了。

    这个时候如果不去救丁一,被那后面上万人的瓦剌大军赶上来的话,那丁一他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再等等。”于谦毫无表情地说道。

    石亨不禁苦笑说:“于公,您的亲传弟子可不多。”于谦为人刚直,又在物质层面无所求,除了当主考取中的生员之外,真能被他看上眼允许叫上他一句先生的都不多,亲传弟子那真是少之又少了。

    “便是于冕换做如晋,也得再等等。”于谦仍旧的脸无表情。

    石亨听着知道不能再劝了。

    于谦就一个儿子。

    换成他儿子也不会让伏兵去救,别说丁如晋了。

    虽说慈不掌兵,但此时发动也能用吃下瓦剌大半前锋,那近千瓦剌鞑子必难逃得了的,何必送上丁如晋的性命?石亨心中只觉这位恩主,着实是有些寡薄了,只不过此时于谦对他有提拔之恩,朝廷任免官员大多出自于谦之手而不是首辅,虽说看丁如晋顺眼也颇为欣赏,但毕竟火没烧到自己头上,石亨不想也不敢再说下去,以免和于谦起了冲突而生隙。

    丁一全然不知道明军阵中发生的事实,他所有的念头就是跑,快跑!

    方才回头张望了一眼,身后约莫有三千多骑催命鬼一样吊着,更甚的是后面烟尘尖卷,怕是还有更多瓦剌骑兵一并要杀,硬要把自己这个所谓的阿傍罗刹斩于马下。

    他是重甲骑兵,后面是轻骑,这么跑下去,在完全穿过伏击圈之前被赶上是必然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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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二)

    别以为把敌人引到伏击圈,大明的箭矢、火铳就装有自动敌我识别系统,只朝敌人招呼,自己人便毫发无伤。那可全是无差别的覆盖式打击,特别是对战例很熟的丁一知道这回伏击用的是火铳,天知道这板甲能不能达到西方文艺复兴前期,能抵挡火枪子弹的板甲水准?

    丁一伸手探入鞍前的皮囊,竭力喊道:“雷!”

    “雷!”八个弟子齐声呼应,丁一才发觉有三匹马已坠在后面,这时也顾不上许多,戴着铁手套的手,多少有些呆滞地在皮囊里摸索出一条绳头,按碎了导火索上的封蜡,那封蜡里面有一滴水,水里有一小颗白磷,蜡一揉破,那点白磷就被按在导火索的绳头上。

    九人此时的动作都谈不上如何洒脱,绝无方才在箭雨中那般悲壮,拼命地往外扯着长长的导火索,最后连那手榴弹也扯出皮囊就随手往后撇了出去。不是投、甩、扔,是撇。生死面前,只有傻瓜才去装逼。

    后面又是一连串弓弦声响,合在一起如裂锦撕帛,丁一知道,第二波箭雨来了,他连忙伏下身体高呼道:“准备弃马!”其实就算草原上的汉子,披着这么一身重甲,也没法在尽力奔驰的马上,玩出什么花活来。

    只不过是让杜子腾他们有点心理准备,一旦战马中箭死去,至少能踢开马蹬,在摔出的时间,能舒展、收缩躯体,以免落地之际被摔伤或是被压马下——事实上也是尽人事吧,后面数千铁骑,只要落了马,就等着被踩成钢铁夹肉三明治吧。

    “雷!”在箭雨落下之前,丁一再一次高呼。

    这是第二枚也是最后一枚很山寨的自发火手榴弹了。

    因为战马驮着的本就是大力士,那体重加上盔甲的重量,还有骑枪、筝盾,带上两个手榴弹已算是百上加斤,不可能再多了

    第二次箭雨之中。之前三匹中箭的战马有两匹并没有倒下,虽然它们再次中箭,但大约是因为中箭的位置在屁股,让这两匹本来随时要跑不动的战马,剧痛之下暴发生命潜能,竟越过丁一疯狂向奔驰而去。

    但杜子腾的运气就很差了,他那匹战马在第一波箭雨后腿就被箭簇刮伤,而在规模略小些的第二波箭雨里,极为倒霉地中了足足十多箭,。几乎后半身被射成了刺猬一样。万幸杜子腾在这大半年的训练里。习惯了服从命令。丁一喊出“准备弃马”时,他就踢了蹬。所以虽然摔下马来,还好没被那战马压住,这时后面瓦剌骑兵离他已不到八十步了。杜子腾连忙爬动着,想从在那尚在抽搐的战马鞍后取下了筝形盾,他根本就没想过,面对数以千计的骑兵,那个盾又有什么用?

    但全身甲重量不是开玩笑的,他在地上爬了好几下,只不过挪动了几寸;要是刚才摔下来是面朝上,那连这几寸都动弹不了。

    “不要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丁一勒马停在他身边。向他伸出了手,藉着马力,硬把他扯了起来,却对他道,“扶着我。”吃力地挪腿也下了马。没等杜子腾开口,丁一便道,“你能爬得上马?不能?好。”他伸手从四蹄踏雪的黑马鞍后取下那筝形盾递给了杜子腾,“不要怕。”说着轻轻拍了拍那匹黑马,教它自去。

    谁知那马长嘶着,却不肯去,伸出舌头来,舔着丁一那金属的面甲。

    “你这骚马!快滚!”丁一顾不得什么气度了,用力拔开那黑马,骂道,“你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老子把你抢过来不到二天,你赖在老子身旁干什么?真是人尽可骑!”那马听着,扬首长嘶起来,却仍是来舔丁一。

    “先生……”杜子腾有些战战兢兢,瓦剌人离他们已不到六十步,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如果用箭的话,大约还可以再射一回,就是所谓临阵三箭,然后对方就将杀到跟前,要进入白刃战了。如果有着这身盔甲,单对单挑上骑兵他并不害怕,但现在对方是以千计,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骑兵啊!

    丁一没有再安慰他,虽然看上去杜子腾随时都会崩溃,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去经历的,再坚硬的甲胄也无法护卫懦怯的心,再强劲的刀枪也需要稳定的手。他可以留下陪着杜子腾赴死,这叫战友;但他不会给杜子腾当心理保姆。

    这匹马,四蹄踏雪的马不肯走,丁一就扯着它的缰绳,把它拉了过来,在马鞍后的皮囊里抽出一支早就卷好的茶叶烟卷和一个火折子,吹着火煤之后却发现,那枝烟卷有半边是红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厮杀时敌人喷洒的血溅进了皮囊。

    瓦剌鞑子离他们还四十步,没有人取骑弓用重箭平射,因为没有意义,不单平射的射击精度只有十数步,也就是三十米左右,更各要的是看着那些在丁一他们身上弹开的箭簇,使得这些瓦剌人对于弓箭是否能杀死阿傍罗刹产生了怀疑。

    他们下意识的更愿意相信手里的弯刀、利斧、狼牙棒,如果这都不能让阿傍罗刹躺下,那么就用马蹄,把阿傍罗刹踏成肉酱!成千上万的马蹄,向来是草原上无敌的存在,不论是狼群还是猛虎,都无法抵挡。

    丁一扔掉了那支被染红的烟卷,摸出了另一支,但同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瓦剌鞑子离他们只有二十米,丁一点燃了那点茶叶烟卷。

    那些骑在马上的瓦剌鞑子,脏乱的胡须,张开嘴里焦黄的牙齿,都已清晰可见。

    丁一深吸了一口烟,重新拔出两把刀。

    “轰!轰轰!”第一次抛下的九颗手榴弹的导火索燃到了尽头。

    追击的数千瓦剌军兵那密集的队伍之间,爆发出了九朵死亡之花,近三千片预制破片在空中飞溅,穿过它们宿命的轨迹上任何的阻碍——不论是人还是马都穿透,直到它们耗尽那火药赋予的全部动能。

    瓦剌人的前锋战马受惊硬生生刹住步子,把骑兵掀飞的不计其数;也有人立而起乱蹬乱踢,然后如无头苍蝇一样把整条战线搅乱的;有落马的瓦剌人被同袍的马蹄踏得肠子横流的……其实这爆炸瓦剌人已渐渐适应,特别是在丁一领着八个弟子踏营那夜之后。

    不是他们突然明白黑火药的分子式,而是他们已有心理准备,和阿傍罗刹对阵。就可能遭遇天雷,所以瓦剌人并不太惊慌。

    但马依旧惊恐,它们并没有进行过战场适应训练。

    丁一让过了奔杀而来的瓦剌骑兵,侧身斩断了他执刀的手,丁一的刀从不落空,并没有舞成水泄不通的光球,但每一刀的递出,都有鲜血迸现,他所做的就是马与马之间梭,然后递出自己手上的刀。

    东方的世界里没有关于精灵的传说。按伏击圈里的明军伏兵战后所述:他象一个幽魂。一个索命的厉鬼。按着某种节奏穿行于千军万马之中,每一次闪现都带走若干瓦剌人的性命或魂魄。

    其实并没有这么夸张,丁一只是斩落了五个瓦剌骑兵;杜子腾砍死了两个;那匹四蹄踏雪的黑马,用它的后蹄蹬飞了一匹战马和马上的骑兵。他和它都没有重新爬起来。

    所不同的是杜子腾的全身甲在这一瞬间挨了七八次刀、棒,有了几处明显凹陷,而丁一不曾挨上一击。

    然后第二轮的手榴弹也爆炸开了,又是九朵死亡之花的盛放,这一次,是在第一次爆炸的混乱之处与丁一所在位置之间的爆炸。一时间,丁一跟追兵们,出现了一段大约四十步的缓冲区。

    在这其间是呻吟着的人、抽搐着的马。

    还有几十骑在徘徊着,他们下意识地远离丁一。便又不敢向那四十步外仍陷入混乱的本部靠拢,因为他们害怕部落的贵人或是也先会认为他们怯战而杀死他们。有十来匹还能行走的战马,在丁一周围空鞍而行,它们已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的的”的马蹄声在丁一和杜子腾的身后响起,重箭破空的声音。让那数十犹豫的瓦剌骑兵感觉到恐惧。

    有四五人很快就死了,死在吉达的重箭之下,十数步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内,射雕者的绰号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很快就有三四人死在吉达的箭下,他们崩溃了,向着战场的边缘策马而去。

    “主人!”吉达滚鞍下马,在那匹四蹄踏雪马蹬边跪了去,丁一这时候也顾不上客气,踩在吉达伸出交叠的双手上,在他帮助下翻上了马背;而萧逸的力气看起来要比吉达大得多,几乎硬抱着把杜子腾拱上了一匹空鞍的战马。

    没有说上什么壮烈的口号,没有什么装逼的姿势,他们趁着瓦剌人的混乱,不惜马力向前奔出。

    瓦剌军队的混乱很快就平息,被后面压上来的瓦剌大军,用刀、皮鞭一一说服着退向两侧。

    这一次上来的,不是数千骑,而是上万铁骑。

    精锐的瓦剌骑兵,职业士兵。

    而带领他们的,是也先的弟弟,号称铁颈元帅的勃罗。

    他赶过来了,为了杀死丁一。

    不论巴达玛如何劝阻,也不论伯颜帖木儿如何和他分说:一旦战事不通,与丁一合作的好处。

    “他已经成了草原上的梦靥。”勃罗是这么向也先进言的,“就算他是脱脱不花,也非死不可!至于好处,草原上的好男儿,靠的是好马、快刀、强弓去取自己要的东西!只有懦弱的明狗,才去玩弄那些阴谋!”

    也先没有说话,没有说话有时候已经是一种表态。

    勃罗是专程来杀丁一,带着一万铁骑来杀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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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三)

    丁一四人终于奔入明军阵中,周围士卒无不欢呼咆哮。

    英雄!不死的英雄!

    这样的英雄无论是哪个战场、哪个国家、哪个时空、哪个民族,或会被食肉者猜忌,但绝对不会缺少底层军兵、民众的喝采。“先生,弟子束修已呈,不知先生可否满意?”丁一一边让仆役拆卸身上的甲胄,一边喘着气,向于谦行礼说道。

    于谦看着丁一那被血染得红到发黑的战袍,那板甲上被箭簇撞出的坑坑洼洼,被刀枪击出的划痕,还有嘴角溢出的血丝,他点了点头,抚须道:“此乃为师所收过,最好的束修!如晋,你可怪为师?”

    他说的是刚才始终没有启动伏兵。

    丁一摇了摇头,或许他真的跟于谦骨子里是同样的人。

    他可以下马和杜子腾共死,因为不愿抛弃战友。

    但如果他处在于谦的位置的话,丁一知道,他也同样不会出动伏兵。

    “于公!”石亨激动地在旁边请令。

    这个时候进入伏击圈的瓦剌骑兵已经漫山遍野,怎么也得一万骑上下,不能再等也无须再等了。

    “战!”于谦拔剑斜指向天。

    战鼓擂动,令旗飞舞,一道道命令便通过这样原始的手段,一层层分派下去。

    德胜门外那些残破的空舍里,一把把火铳、百虎齐奔、火龙出水……纷纷架起,点着火绳之后,剧烈的爆炸声和浓烟把那些残舍笼罩,无数火箭、铅子乱风一般刮向包围圈里的鞑子。

    石亨提大刀上马,高呼道:“杀!莫将功劳全让丁容城抢去!”

    这个时候的战局已没有悬念。

    因为完全落入明成祖的火器与骑兵协同作战的方案里。

    先以火器给予对方重击,再以精锐骑兵逼迫。然后步卒掩杀上去,层次分明的作战体系,虽然没有涉及到小队战术,但对于慌乱之中的瓦剌人来说,这种层次分明的杀戮体系,无疑很快就击溃了他们的抵挡意志。

    哪怕也先看着不好,又增兵二万上来支援也不能改变战局的结果。

    伏击圈里只有两股瓦剌骑兵还在和明军纠缠作战,那是瓦剌的平章卯那孩率领的二百精骑和铁颈元帅勃罗带领的数百瓦剌骑军。他们的勇气不可谓不佳,一次次冲破明军的分割包围,收拢那些瓦剌人。把他们聚在一起,然后再向边上另一伙被分割的瓦剌军兵进行支援……

    “先生,该发炮了。”丁一在于谦边上,低声说道。

    他不知道历史上原来的战况是不是这样,但现在。很明显跟勃罗和卯那孩缠斗在一起的那些明军,让于谦似乎下不了决心开炮。于谦拈断了两根胡须。他没有去问丁一为什么知道自己伏下火炮。正如他没有问丁一,为什么会恰好把瓦剌人引到伏击圈。

    很明显丁一是看透了他布置,至少在于谦的角度,便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发炮?冲那股瓦剌人发炮的话,绝对是杀敌八百,自损千五的。他并没有马上开口。

    “一鼓作气!”丁一在边上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瓦剌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弱,哪怕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也至少要两三个明军才能挡下一个来。如果这两股瓦剌兵马再让他们救出越来越多的人,那么缠住他们的明军就会更多一些。到时,只会死更多的人。

    “炮!”于谦终于下了决心。

    火炮,从它诞生之日,就是战争之王。

    被白烟笼罩着的德胜门外民舍,推出许多架“三将军”、“碗口炮”、“缨子炮”、“毒虎炮”,它们便是明朝中后期虎蹲炮的前身,因为此前还没发明出虎蹲炮架和炮箍,所以作为炮手的安全是基本无保证的,但国家板荡之际,华夏大地从来不缺热血勇士。

    一门门火炮被点燃,有一炮便是霰弹式的数百粒五钱重的弹丸迸射;也有发射三十两左右的铅子炮弹,那德胜门外残破空舍里,黑火药的巨大声响和光亮,使得连绵不绝火光闪现,随处可见火云,强烈的硝烟味道渗入风里,与炮声一般都让战马惊惶。

    不时有因为没有炮架而后跳的火炮,把炮手砸死;也有因为没有炮箍,略装多了些药,或是发射多几发之后炮膛内部出了问题而炸膛,把周围的炮手炸得血肉横飞。有呻吟声,有惨叫声,但只要那门炮还能用,马上便有士卒填补上去,刷膛,装药,装弹……

    瓦剌的平章卯那孩和也先弟弟铁颈元帅勃罗,都死了。

    大明军兵不计伤亡的发射炮火,无论是五钱重的数百颗铅丸霰弹式的攻击,还是三十两重的大铅子都好,绝对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杀伤。而且把南京武库搬空的明军,大量的百虎齐奔这种原始的密集火箭筒,与那每两人操作一门的火铳,也是不停地往伏击圈里投射火力。

    两股瓦剌军兵很快就被扫平,当然还有缠住他们的明军,大多数也殉国了,这种杀伤根本就是不分敌我的。而明军展现出来的杀伤力,以及瓦剌一方首领身死、数万铁骑的快速减员加上战马的失控,残存的瓦剌军兵倒卷而回,连小汗和长老的责骂和刀弓都无法制止他们的恐惧。

    “卯那孩和勃罗都死了,连尸都抢不回来。这就是你的安答报答我的。”也先倒是显露出枭雄应有的气度,分派手下去收拾残军,只是淡然对边上的巴达玛说道,“也是我的错,如是当日一刀杀了丁一,或许今日,勃罗和卯那孩就还能活下去。”

    伯颜帖木儿却进言道:“那颜,如此多的军兵,怕不是丁一的脚手……”

    “我知不是他的脚手,但若无他接连两夜马踏前锋营,先前又十一人冲阵视我瓦剌铁骑如无物,不会这样。”也先的脸面很不好看,说着将手中杯子掷了出去摔得粉碎,“若无丁一先前诸般行径乱我军心,大涨明军士气,何至于三万余骑,只收拢得四千残兵?”

    也先恨恨地说道:“若不是丁一,纵勃罗命该死于这里,死得七八千骑,至多一万骑,总也是能摆脱明军的!”

    “是,那颜说得是。”伯颜帖木儿点头应道,却便提议,“我听说那个唤作双乎日,说自己输了,被丁一在箭下逃去。这么听着,丁一是敌不过他的,不若征集一些勇士,把丁一杀死。”

    巴达玛听着在边上却笑了起来,伯颜帖木儿转过头怒视着她:“你想要为了你的安答,背叛草原么?你有想过你的男人么?你有想过你的兄长么?大好的局势,若不是丁一,那颜的好名头……”

    “特知院,你有想过你的崽子、你的女人、你的老人么?”巴达玛不紧不慢地回呛了他一句,就再不说话了,因为不必说,在场不论是也先还是伯颜帖木儿,谁会不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一旦行刺不成,丁一的报复就将到来。

    与大明作战,不论也先和伯颜帖木儿都不怕的。

    攻击京城或者按现时来看,胜负在谁,没有把握。但明军若敢挥师入大漠,野战之中面对明军,别说也先了,就是傀儡大汗脱脱不花和他的弟弟满都鲁,都不会有任何怯意,那是必胜的战局,只要是战于大漠,冗长的补给线就足以让明军完蛋,而不停攻击这补给钱,会在对阵之前就让明军失去大部分战力,甚至都最后的会战都不一定有必要发生。

    但丁一不同。

    他只有一个人,不需要很多的给养辎重,草原上的部落很难发现他的行踪;

    他能骑马,骑得很好,也许比不上吉达、双乎日这种精锐,但比一般的牧民还要好上一点;

    他能说蒙古话,不论是卫特拉诸部的瓦剌口音,还是东部蒙古的口音,都能说得惟妙惟肖,这是当时他陪着英宗在猫儿庄时,伯颜帖木儿的亲卫亲眼所见的:丁一和任何一个瓦剌军兵聊上一阵,便能操着几乎分辨不出的乡音,和那人说到一块了;

    他能射,用那怪模怪样的弩弓,巴达玛和她的护卫亲眼所见,也许他的箭术不如吉达,更不如双乎日,但只要有那把古怪的弩在手上,他绝对不会在草原上饿死,不论是打猎还是掠夺小部落。

    如果招惹丁一进入草原,势必就很难捉住他,也很难把他从牧民里分辨出来,所以也先长叹了一声说道:“是啊,他能变成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我们根本无法把他找出来。而且,他有着比喇嘛、萨满更可怕的妖术。”

    伯颜帖木儿一下子就沉默下去了,他当时和也先一起,是被那个假的“英宗”骗过了,事后才发觉的。别说草原上,就连在中原这种水平的易容术也是神乎其技的;还有巫都干告诉他们,丁一当着她面施展的巫术;被丁一生生咒死,众多喇嘛和萨满找不到任何伤口的尸体;

    把以勇猛著称的敏安和他手下三十多个勇士用妖法弄死,这是敏安手下幸存的十几个勇士亲目所睹的,据说施法之时丁一身后会浮起阿傍罗刹的法相;而这一点,被那夜不听号令出营追杀丁一的瓦剌勇士所证实——人为了掩遮自己的软弱,总愿意去承认一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败的传闻。

    “黑夜,若是没有黑夜,丁一也不见能使诸样的巫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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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四)【月票加更】

    断了一只手的赛刊王在边上插嘴说道。他的本意是想让其他人别把丁一看得那么利害,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因为每一天,都有黑夜。也先终于做了决定:“特知院,这事由你领去,你去准备人手,若战事不顺,就这么办。”战事顺利的话,当然就不用考虑丁一的问题了,要想的是如何坐镇京师,调兵南下,恢复大元荣光了。丁一毕竟只是一个人,与国势上的大计,不足相提并论。

    “你是他安答,到时你去与他说,草原有人要对付他。便说是我也先教你说的,我仍然还不是草原的大汗,有一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他若是害怕,就来投我,我依旧按着当初的承诺,教他做万夫长!”也先这么对巴达玛吩咐,没有小看丁一,提前就把失败之后丁一的怒火,引到了脱脱不花身上,巴达玛点了点头。

    也先顿了顿又开口道:“都音部落那个小汗不错。”他下达了几年之后,将后悔莫及的一条命令,“那些死了头人的部落、溃退的兵马,都给都音部落领去,教那小汗好好养伤,此战之后,我是要抬举他的。”

    当在德胜门损失了二万余人之后,几乎充任前锋的部落都崩散了。超过三成的战损,基本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崩散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而更多的伤亡,是因为溃退的那些军兵,根本就没有机会撤出战场。

    而仅仅死了几十人的都音部落,都显得难能可贵了,他们并不是怯战躲在最后面,而是他们数百人始终都是跟在部落的小汗身边,并且他们宁可舍弃了战马也没有舍弃那面可笑的、粗糙的木制大盾。

    也先决定暂停攻势,他下令瓦剌人开始如都音部落一样。制造一些木制盾牌。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明军伏击在四周,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那些如百虎齐奔一样的火箭,那些从白色烟雾中喷射出来的铅子。

    而明军也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如果不是伏击的关系,明军也没有把握在野战中跟瓦剌人对决。

    于是这一天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也先继续进攻击西直门。

    丁一并不知道因为他让陈三在进攻德胜门时出工不出力,并且制造盾牌而让历史产生了微小的变动;他也不知道在他的逼迫之下,瓦剌人开始了一场历史上本不存在的刺杀,并且由草原数十万铁骑之中选择精锐,开始组建一支最终目的为了干掉他丁如晋的特种部队——尽管也先不知道什么叫特种作战。也没有把这支小分队叫做特种部队,但毫无疑问,他们要干的,就是特种部队的事情——斩首。

    站在于谦的身后,看着三万铁骑崩溃回卷。丁一只觉自己来到大明朝,所经历的一切事。所冒的一切险。都值了。于谦这时开口道:“如晋,带着你的人,马上去西直门外,归右军刘都督指挥。你不会怪为师吧?”舍身诱敌之后没有留给丁一什么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派给丁一追杀残敌最好捞功绩的机会,而是把他派去西直门。连于谦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他对丁一说道,“你可以不去,为师不会怪你。”

    “学生是个自私的人。”丁一活动着手腕。低头笑道,“曾有人问我,如果于沙场身死,学生身边的人怎么办?我所牵挂的人,为我所牵挂的人,他们该怎么办?学生不知道,学生很自私,学生只知道,大明的战旗,在飘扬。”

    于谦闻言为之一震,他看得出丁一并不为了讨好自己或是装腔作势,而是发自于内心的一席话,这更让他更觉丁一和他,便是一种人。于谦拍了拍丁一的肩膀,对他道:“去吧,生子当如丁如晋。”

    丁一知道怎么样骗过测谎仪,那要比骗过于谦,更为艰难一些。

    其实于谦并不明白,丁一话里没有说出的真相。

    他离开特种部队的真相。

    丁一的心理问题严重到不适合再于特种部队里呆下去。

    心理医生通过许多次测试,可以确定,丁一喜欢合法地杀人。对,喜欢,是爱好,不是职业所需。他在当刑警的时间里,长久得不到他应得的晋升,除了那时候的丁一不会拍马屁跑关系之外,经过他手上的每个案子从来没有不见血,也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里面没有几乎这两个字,是从来没有不见血的。

    如果说丁一与连环杀人狂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合法。

    他所杀的每一个人,都不存在违法的问题。在行伍,是军令;在警队,也是绝对符合条令——他会引诱嫌疑人开枪,然后准确的干掉对方;他会诱使嫌疑人掏出利刃,向他出手,并被拍摄下来,然后他再杀死对方或者造成对方永久性残废后再停止攻击——正如在他在草原上,诱杀那些牧民一样。

    不论是老行伍或是老警察,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尽管在律法上找不出一丝毛病,但毫无疑问丁一过于嗜血了。尽管丁一没有出错,但谁敢担保他下一次不会因为嗜杀而出错?谁能担保某一天他突然不在乎合法与否、不在乎是否他的爱好会让整个行动计划破灭?

    防守西直门的右都督孙镗,得了嗜杀的丁一带领着七百人的补充。所幸,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对合乎军令、律法情况下的嗜血,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这是一个很适合丁一生存的年代。

    被李匠头和他的徒弟们弄成血汗工厂流水线上苦力的二百多人,已经回来,并且带回来了他们在流水线上所有的工作成果。李匠头在丁一的荼毒下,不但懂得如何把人变成血汗工厂的苦力,而且技艺上也有了飞跃的进步,从他改造过的五架小型投石机,就可见一斑。

    一个棘轮装置的摇把,让一架投石机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两个人就可以慢慢摇着来完成蓄力的过程,而不再需要几头牛或是数十人的拉扯。而现在这五架投石机都放置在西直门的明军队列前方,上好了弦。

    丁一卸去了甲,骑在马上眺望前方,吉达掌着大旗在他身后。

    于此时丁一是对于谦的军事能力比较佩服的:丁某人知道历史上也先接下来将攻击西直门,而于谦则是通过战局来判断出这一点。

    但瓦剌人没有再进行攻击。

    这一日,以明军的大胜作为结束。

    金乌西去,正值傍晚的时候,丁一在西直门外就听见有人在传唱着他那晚在城墙下吼出的那两句词:“若我之躯,不得归,君须见,我之魂,为山镇边陲!若我之目,不复睁,君须听,我之魄,风舞旗有声!”

    丁一听着不禁来了兴致,寻了笔墨匆匆修书一封,教人送去英国公府。不多时,那弟子便快马归来,背上负着一个木箱,丁一不禁有些意淫,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意思的,否则直接就拒了便是,何必理会自己?

    谁知道那弟子来到面前将木箱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忍着笑递给丁一道:“先生,有信。”临了又解释了一句,“弟子没有偷看,只是小张子的姐姐当着弟子的面写下的。”憋得一脸的通红。

    丁一满是狐疑打开了那封信,却见上面没头没尾只有两行七个字:借物须还;词一阙。

    “这叫什么事!”丁一愤怒地一拍城墙,气呼呼地骂道,“这吉他是我给的设计,我画的图纸,我调的音,现在借来一用,还要强调得还回去?对了,‘词一阙’是什么玩意?”

    那憋着笑的弟子倒马上给丁一做了解答,果如丁一所猜测的:租金。

    “她说‘虽舍弟与你家先生份属师徒,但我与他并不熟。你家先生抗击鞑子舍身为国,开口借物实在也不好推却。’她是这么说的,后面还说了一些话,弟子复述不来,总之就是说与先生不熟,所以要撕撸清楚,东西可以借,租金不能少。”

    丁一长叹一声,遥望渐渐黑去的天际,袖手道:“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我,你知道么?”

    “先生,似乎小张子的姐姐,不想跟您扯上干系啊。”连这去借东西的弟子都能看得出来。

    “胡说!”丁一随手在那弟子头盔上敲了一记,死皮赖脸地自语道,“若真的无情,她该送我好人卡才对啊……好人卡是什么?你还小,不懂……什么?你有娃了?你有娃就更不用懂了!总之,她要真无情,何不说租金三钱二毫这样还好点?”

    那弟子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小张子的姐姐又不开杂货店,哪能跟咱开口要银子?先生,要弟子说……”

    说话间头盔又挨了一记,丁一没好气地对他道:“滚滚滚!没点眼力劲的家伙,看你这样子,也是当不好官的,战事一了,你跟我回容城读书去!”

    那弟子听着大喜,当场给丁一磕了个头道:“多谢先生,弟子誓死追随先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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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五)

    能跟丁一回容城的人并不太多,更多的是分派到各个行局任职。但不论是谁都知道,丁一绝对会复起,不论他的科举之路走得怎么样,再老实的人也知道跟在丁一身边就是抱上了大腿,十九岁的正五品高官,就算他在容城呆个十年,也不到三十岁,一旦复起必定不可能只是原职,怎么也得从四品起吧?到时就算为子孙计,抱着丁一大腿也绝对比现在去行局任职强得多。到十三布政使司的行局去:丁一退隐了,要不另投门户,可是他们身上打着丁一的烙印,谁会接纳他们?要不就无所倚靠,想升官?慢慢熬吧。

    这一夜,西直门的城头便响起了吉它声和丁一颇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再不能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大明帝国的旗帖上……”

    “先生,您写的这歌儿甚好,直白,俺这粗人也能听得懂;你弹这琴,也很好听。”萧逸在边上,突然打断了丁一自得其乐的弹唱,“只是,弟子听着,似乎……琴声与歌声,不太着调……”

    杜子腾也在边上作泣求状:“先生,弟子求您了,能不能只弹别唱?”和者甚众。

    丁一气得几乎要把吉他摔了:“气杀我也!逆徒啊!不知道子不闻父过么?”萧逸和那些被西解救的俘虏,被吓得不敢开口了。

    “此求全之毁哉!”随丁一读了大半年书的杜子腾,倒是思索敏捷,马上回了一句。那其他七人,也嘻嘻哈哈和应着。和丁一相处了这么久,他们知道只要不是战时。开一下丁一的玩笑是没事的。

    只有刘铁在边上说道:“弟子觉得先生歌声动听,诉尽征人心声……”

    没说完就被丁一扇了一下后脑勺:“混账,你这谄媚之徒!”刘铁便也不再憋着跟着笑了起来,丁一却对萧逸说道,“你能听出走调?你可记得词了?行,我弹,你唱。”

    萧逸的声音,要比丁某人强上许多。

    对这年代来说,本是很直白的歌词,是极好记的。听了几次,许多人便记住了,不禁便跟着唱了起来。渐渐地,歌声愈来愈大,响彻在沙场之上。虽星稠月黯,只是谁不知那夜幕之下乌啼声声。便是遍地残肢?这放歌声便在城头响起。有说不出的悲壮,是为英魂祭悼,是为烈士壮行。

    于谦听着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招手叫过一个亲兵,教他去看是谁人放歌。谁在唱倒真不好查,这时歌声都是西直门这边许多人在哼了。连德胜的军兵也在有含含糊糊跟着哼起,但那隐约的吉他声却还是独一无二的。

    不一阵便过来报与于谦,便是大司马的亲传弟子丁容城所作词曲。

    于谦抚掌与石亨笑着说道:“果不其然。”他听着就觉得这是丁一弄出来的把戏,也隐隐觉得。丁一方自有这份别出心裁的兴致。

    石亨自然不会扫了于谦这恩主的兴头,并且他倒也算看丁一顺眼,当下笑道:“难得于公青眼有加,自然应有这份才情,不过想来这词是丁容城专为将士填的吧,倒是直白,某这等武人,也是听得懂的。”

    “白而不俗,倒也难为他了。”于谦拈须笑着点头。

    别小看一首歌,特别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里,往往一首易于上口的歌,教人唱着,便有热血沸腾之意。或是换句话说,愈是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民众便愈易被煽动起来。并且这歌原本也是血战余生的人写的,于这些军兵,着实是极易代入的。

    只不过往往话还是要看是什么人说出来,歌也要看是什么人唱出来。若是丁一初到大明之际,谱出这曲,唱出这歌,大约也是被斥为怪异曲调、哗众取宠吧。但当他现在这么干,却便不同,因为他不再只是丁一,他是无甲飞将的丁容城;他是官至五品的丁奉议;他是立下泼天功劳,于数万铁骑之中救回上皇的丁如晋;他是那一杆在土木堡唯一没有倒下的明字战旗!

    于谦说着,又教亲兵掌了烛火,批阅起公文来,虽说兵部的部务于大战之时交付胡宁,但于谦于大人,连人事任免都要抢首辅陈循的权,又如何会放心完全把兵部事务交给别人?看着他开始批阅公文,石亨便准备起身辞了,毕竟提防瓦剌偷营,准备明日战事等等,他也还有许多军务要办。但刚一起身,却就听于谦对他道:“伯爷稍等片刻,老夫有事请教。”

    石亨便只好坐了下来,只是奇怪于谦到底有什么要向他用上“请教”的说法。

    其实还是丁家的事,丁家的人实在太会惹事了,于谦批阅了几份公文,停下来向石亨问道:“便是丁百户的事了,伯爷长在行伍,依这战报来看可有作伪?”说罢便把前后两份报捷文书,还有那些文官系统的官吏奏折一并与石亨看了。

    “断无可能。”石亨看罢便笑着说道,看着于谦有些疑惑的神色,他甚至加了一句,“不必去看首级,也可肯定,此事断然无伪。”

    “愿闻其详。”于谦虽然也基本确定这应该不会是假的,但那是兵部一个个首级全都验过了,才下的结论。他倒是很有点惊奇于石亨为何说不用看首级也能下此断语?因为石亨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胡乱开口的。

    石亨酝酿了一下措词方才对于谦说道:“军中女子,若面目姣好,掳为营妓者有之,但使其领军,自古少有;毕竟厮杀汉都是男儿汉,谁愿听一个女儿家的号令?诸县官吏也是男儿,安能为一女子伪证其事?大司马,若无首级倒是说不定此女捡了、盗了官府信印,只要有首级,此事便绝无可疑。”

    “噢?”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砍上千多个首级,就算是杀良冒功都好!千多个首级,无论是何战事或是杀良冒功,绝对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便是杀良冒功,这中间总也有一些敢于反抗的人等,一旦反抗,就肯定有伤亡,尤其现时广东动荡之际,人人自危如刺猪一样,要砍下上千头颅,怎么也得耗上几百人命,便是京卫的精锐下去,百十条人命都肯定少了。这样的事做下来,把它归功在女子头上,再失心疯的人都不出来。此女非但军略过人,一身功夫怕也是极为出众,方才能镇服手下。”

    于谦点了点头,石亨其实说得不算很有条理,只不过于谦能理解他的意思,当下点头道:“多谢伯爷解惑。”

    “大司马可是为此女发愁?不若派员下去接替指挥,请这位丁如玉上京来,恳宫里收为妃子便是……”石亨本着为恩主分忧的心理,给于谦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还说道,“否则不赏的话,她这报捷文书倒是没虚言的,下面的兵卒看着主将都没个指望,谁还有心思给朝廷卖命?”

    于谦把眼一翻,冷声道:“荒谬,我等臣子,安能议得宫里的事?”石亨真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也只能讪然笑了笑,籍故辞了出去。在石亨走后,于谦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冒险,终于在早已草拟好的文书上签了名,又用了印。

    于是丁如玉这个大鹏湾的百户还没上任,就要开始升迁了。

    如果于谦这份奏折能通过,那么她职务上便晋升成为广东都司长乐守御千户,官衔也从昭信校尉迁武德将军,勋位也授了骁骑尉,其实原本百户也有云骑尉的勋位,只不过给她个百户都是捏着鼻子,当时谁会去给提起这节?不知道公文里谁漏的,后面经手的吏目官员无一人去提。

    若是这份奏折准了,那么丁如玉就升到了正五品,这便是真真正正的女将军了。

    于谦当然不想给丁如玉升官。

    其实若是可行,便是收为妃子之说,也不见得多荒唐。至于说丁如玉愿意不愿意,丁一愿意不愿意,这年代也真没那么重要。甚至包括丁如玉自小服待丁一,是否完壁之身都不重要。皇帝,若是受些委屈能解决一些无法解决的事情,委屈也只能忍了。要不后面到了嘉靖朝,为何有大礼议之争?不就是:大臣就是要皇帝受委屈忍着不要搞事;嘉靖皇帝受不了,一定不要忍。

    让一个女人当将军决不是一件合乎礼法的事。

    甚至可以说,与大礼议所争执的,是嘉靖的生父还是孝宗来作为世宗皇考,没有什么区别。

    这两事都是与士大夫坚守的礼法不合的。

    于谦很清楚,丁如玉这个女将军,很可能会成为他被攻击的原因,或者会成为后世被士林指摘的污点。所以他不单奏折里把这事提交部议,而且从前几天就开始召集士林诸多领袖人物来共议此事,在这份呈交部议的奏折里,就附有士林诸君子对于丁如玉的荐表。

    他不能允许丁如玉进后宫,这是一个单枪匹马能光复五县的女人,若是她进了后宫,一旦丁一心怀旧主,要为英宗做点什么事,有丁如玉在宫里呼应,哪还得了?

    虽然于谦收了丁一为亲传弟子,算是对丁一很看中也很放心,但他绝对不会留给丁一这样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六)

    在士林共议之后,是必然要具名上表推荐的。那么丁如玉这个将新鲜出炉的女将军,便是依士林的意见而推荐上来,而于谦只不过是不反对这个意见,应其所请递交部议罢了。当然,于谦于大人不是要听取士林各执一词,或者直接反对丁如玉封赐的意见。

    若有人反对的话,于谦便会点头赞同,现为京城保卫战正在进行之中,兵部实在抽不出人手,诸君子安忍心坐视光复五县重新沦陷?便请诸君去接手丁如玉的职务,光复广东、解民倒悬好了。

    士林的诸君子要引经据典倒是全无问题,但要冒着流血甚至丢命的可能,去接替丁如玉的职责,大致是不会有人迂到这程度。若是真有这样的人,于大人便会陈述现时广东景况,要求立下军令状,若是战事不利,是必要严惩的。这话里,隐约就是战事不利可能要族诛的势头。

    什么叫战事不利?若现在光复的五县重新失去,当然就是不利,这似乎很公平。但如果说,不能在和丁如玉同样的时间里,光复同样多的地盘,算不算不利?于大人没有说,自然也没有会去问,谁问谁倒霉不是?丁如玉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无所有光复五县,现在还有一班血战五县的义民给接任者,还有朝廷给的名义,只不过要求接任者做出跟丁如玉一样的效果罢了,不公平么?

    没有人有异议,除了于谦于大人。

    他从头到尾都是表示让女人为将,是极不妥的,是有违礼教的,这么干,就是名教罪人。

    每有士林君子提出不能晋升丁如玉的意见。于大人都极高兴地赞同,然后问对方今晚星月出城南下,还是明早再出城?会派精兵十人护送,避开瓦剌军马云云,甚至于大人表示连那个百户的职务都应该撤!

    最后演变成士林诸君都在劝说于大人,板荡见忠臣,如此奇女子,正如丁一所说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啊!不赏何以对得起那五县生民,不封何以安定军心?他们引经据典的倡议此事。正如先前引经据典的反对。于谦于大人屈于群情,最后只能表示:“此非老夫所愿,然诸君皆国之栋梁,如此推荐,便交部议吧。”

    丁一很快就知道了这消息。基本上他和于谦是仅有的两个反对这晋升的人了。

    只不过丁一担心着官职提升之后,如玉将面临更多的厮杀。

    “此事大司马已说了会呈交部议的。容城先生。唉,恐是力难回天啊。”说话的却是监察御史徐珵。毕竟于谦不可能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认,这种事,于谦还是做不出的。这徐珵不顾自己四十多岁,对着比他要小上许多,差不多他儿子年纪的丁一。恭恭敬敬地称容城先生,“只恨学生听知此事,已然太晚,学生愧对先生啊!”

    丁一听着。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表情。

    真的要在这景泰帝年间出个女将军么?不过话说真要出现一位女将军,从洪武年代算起,终明一代,这女人自身武略身手忠心等等不提,除了崇祯年代大明将亡之时,也就只可能是这年头了。

    说到底还真不在于谦的强势,而是都处于外忧内患之中,崇祯年不必说了,明朝就是那年头灭亡的;现时这景泰帝年间也是一样,外有瓦剌,内有民患,朝廷很有点缓不过气,手忙脚乱的节奏。

    往后去到张居正的年代,虽然也是相权极重,那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哪怕北有鞑子,南有倭狗都好,朝廷能从容应对得过来,再说俞龙戚虎这两尊军神在撑着,陆上有戚继光,海上有俞大猷,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女人来出头。

    丁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事到如今,丁如玉这个双手沾着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地主阶级的代表,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封建统治者的帮凶……看来是无法阻止她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了。

    “不敢当徐御史称呼。”丁一回过神来,淡淡地对徐珵这么说道。

    虽然丁一在来到大明之前,真的不知道景泰年间的首辅叫陈循,但监察御史徐珵却是知道的,这位原名叫做徐珵,是个不要脸的家伙,景帝一即位,他就提倡南迁。景帝这不要脸的,可就不喜欢这位了。

    想想要是大臣都和徐某人一样不要脸,那他这天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位便去走首辅陈循的门路,可是这年头,举荐任免基本都是于谦在把握的,陈循除了让他把名字改成徐有贞,也真没有给他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毕竟能爬到首辅谁也不是傻子,这位都这名声了,还去帮他去头?

    徐珵虽说不要脸,其实才干倒是不错,心思也极灵活。他那里会看不出陈循事实上基本被于谦架空?于是听说了丁一被于谦收为亲传弟子,马上就去收集了丁一的资料,丁一这时的声名绝对是在士林、百姓、行伍都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他的资料也不难收集。

    所以徐珵在打听到丁一并不赞成也不喜欢丁如玉当官之后,就一直关注着这事,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来给丁某人报信了。

    “学生帮不了你啊徐御史!”丁一直接就捅开了窗帘纸,他当然知道徐珵为何会来向他卖这个好,但他实在也是不喜欢这个家伙,这位真是除了一身才干之外,一无是处的了。丁一现时还远远不能达到,唯才是用的水准。

    唯才是用,也意味着此人品行不好,道德有污点,用他的才干,至于其他的方面,不用去管。这里面有个语言陷阱,那就是此人在自己麾下,是不敢玩弄他那些劣迹的,就是他玩弄起那些玩意,恩主也能立马让他烟消云散,前途尽毁。丁一暂时还没这个能力。

    没有能力的事,丁一是不会做的,他不会去冒这样的险。

    “先生误会了。”徐珵仍旧是一脸的谄媚笑容,丝毫也没有因为丁一的拒绝而不好意思,“学生只是仰慕先生,却非是有求而来的。”

    这话说着,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信的,但他便这么说出来,丁一就赶不了他走。

    丁一还真没有见到这样的,一时还真拿他没法子。总不能出手打人吧?他就赖着不走,能把他怎么样?

    便在这时徐珵却开口道:“学生于治水一道,略有所得,此番前来,却是仰慕先生才学。来请先生解惑的。”然后他就这么不要脸地跟丁一说起治河之事,认为现时治河。应该就置水闸、开支流、疏通运河三个方面去下气力。

    丁一听着就想哭。

    谈杀人。谈特种作战,谈小队战术、人质救援行动、斩首行动,哪怕宛平县来找丁一去判命案,丁一都不怕;就算被逼弄点诗词,只要不是什么次韵限韵的,丁一也能搜刮出一些存货来。

    但他说的是治水啊。这个丁一是真的不懂;而且这玩意还不能乱说,这不是诗词,就算有拗,只要有救就行。治水这桩事一旦出错。就会造成洪祸害死许多百姓。而更让丁一头大的,是治水这玩意,徐珵他明显就是懂的!历史上也记载着,他后面就是靠治水的功绩升了官。

    这怎么跟他谈?他就这么条理分明地说着,不知道要说多久,城墙外有偶尔的乌啼,不当值的军兵都已睡下,徐珵压抑着音调,就这么一路要说到天亮的做派。

    丁一实在忍不下去,准备开口打断徐珵的长篇大论,谁知这位个子不高看着精明的监察御史,快马就转了话题:“正值鞑子入侵、生民涂炭,先生身先士卒、不避箭矢,心系大明安危,事有轻缓急重,这治水之事是太平岁月才顾虑的东西,原不应于此时扰了先生心思,学生有罪!”说罢他就长揖及地。

    除了扶他起来之外,丁一真不知道还能什么?但伸出的手,丁一终于又收了回来,只是淡淡点了点道:“徐御史谅我。”因为他很怕徐珵顺着杆上往上爬,等下又接着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冷漠点算了吧,反正这厮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谁知道,徐珵一起身来,却就开始说起军事了。

    这个丁一听得懂,这厮说起军事头头是道,不是那种清流的架势,说一些什么亚夫柳营之类的曲故以显得自己有所涉猎。他开口便道:“学生以为,岳武穆未竞全功,是奸邪之误,但也有时势之所逼!”

    然后开始分析岳家军当时的粮草,兵员补充,训练程度,装备程度,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岳飞如果回师,在失去朝廷支援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是面临一个结局:连战连胜,但兵员随每战剧减,数战之后壮烈殉国全军覆没。

    “徐御史,你到底想要丁某人做什么?实话说,你提出南迁最为反感就是大司马了,我怎么可能去于先生处帮你说项?”丁一摇着头,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人的人品是差到不行,但是真的有才,至少从军事上,丁一感觉这货要生在几百年后,按他这才华当个师旅一级后勤部长或是团一级的参谋长的话,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徐御史若想向丁某人证明,你是有才华的,那么目的已然达到,丁某实在钦佩。”

    “想来此间事了,公自辞官赴考。”徐珵并没有气馁,他直接抛出自己在军事上的见解,他说的是此间事了丁一要去赴考,那就是大明必胜了的论调了,要是大明输了这一仗还赴什么考?接着他又问出一个问题,“以公之威,以公之名,以公之功,座师谁敢居之?”

    丁一被他问得一时愣住,谁敢在科举里取丁一中举?谁有脸来当他的座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七)

    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要脸的,要不然徐珵也不会因为提出南迁之后,被人鄙视到全然无人理会,也不会逼得改名。好了,那么丁一的功绩,不要提什么沙场擎旗旗不倒、雪夜敌营得神驹、十一铁甲敌万骑……等等的事了,不说别的,就当是迎回上皇这一条,就足够当上“不世之功”四个字,不是岳武穆都没能完成的么?

    在这普遍大家还要脸的年代里,谁敢涎着脸来当丁一的座师?指摘丁某人文章稍欠火候的话,还可以说是求全之毁;若把丁一取了,让这样的名士,这样的大英雄,唤上自己一句先生,那不被人戳脊梁骨才怪,当面嘲讽都不出奇吧,按这时节士林的风气。

    若是初来大明之际,丁一大约是不会把这问题当回事的,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对这大明朝的各大种制度有所了解之后,又被那些学霸蹂躏了一轮之后,他知道这徐珵说的,是一个事实存在的问题,不是胡说吹大气。

    因为这年代乡试的内帘官,也就是主考官和同考官,基本都不是现职的官员,现职的也有,但并不多,选择内帘官的标准,还是按学识和修养来衡量到底聘任谁来充当,历史上一直到三年后,才确定任用三十到五十岁的现任教官来当内帘官。现任教官职位都是很低,比外帘官也就是提调官、监试官要低上许多,所以往往会出现外帘官定好录取谁之后,内帘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到了三十年后,有御史看不过去,提议用翰林去充当各省内帘官,皇帝没同意不过下了旨,严禁外帘官再这么弄。

    但现在没让教官当内帘官的说法。也就是,取不取丁一,提调官和监试官,在现在这年头,是不太好帮忙的。

    若是内帘官略为要点脸——不要脸的大约也选不上当主考,那么指摘出丁一文章里该缺笔的没缺笔,或是什么差错之类,然后博个好名声,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

    这些主考。人家是真不愿当官啊!

    例如正统年间的广东主考,就是状元出身的林震,人家考完状元,当了翰林四五年,就辞官回福建漳州长泰去了。这等人,正统六年就被广东请去当乡试主考。他需要给提调官、监试官面子?这种人是绝对要脸的吧。怎么可能去取丁一?

    丁一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徐珵的肩膀,笑着对他道:“元玉,好作,好作!”

    这人有用,虽是奸臣。虽然心术不正,无可否认,绝对是有才,但丁一还是忍不住心中对此人生出厌恶来。

    “学生谨听先生教诲。若学生能谋得国子监祭酒……”徐珵全然没有因为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丁一,直接叫他的字而不高兴,反而一脸得色,冲着丁一求道,“……则先生之事,必尽死力!”

    他想要谋求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校长的职务。

    丁一“扑哧”笑了起来,科举?他需要真的去科举么?徐珵的看问题的高度还是不够啊,看着丁一先前每天下午去国子监被学霸蹂躏,真的以为丁某人要去科举。丁一要的是时间去种田,去爬科技树!

    不过丁一也不说破,却抬眼向徐珵问道:“国土安全局衙门里,还缺个洒扫,或是使得顺手了,到时丁某辞官,回容城读书便也准备带着回乡。”这绝对是污辱了,人家堂堂进士出身,监察御史,丁某人直接叫他当老仆的角色,这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赶人走了。

    但徐珵是什么人?不单有才,这位是有机会要上,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上的人,听着毫一犹豫,跪下便冲丁一磕头:“小的门下沐恩走狗徐某万叩拜领!”这可不是在丁家宅院之内啊,大庭广众的城头,他就这么干,那声音虽不大,也不小,足够让边上杜子腾那些丁一的弟子听得清楚了。

    丁一当场如同被石化了。

    门下沐恩不说,还走狗,还万叩……这可是进士出身,官至监察御史的徐大人啊。

    “元玉,这个,快起来,丁某年少顽劣,好玩笑,实在对不起……”丁一真的一头是汗,这下子只好赔笑兜圆场,起身去扶起徐珵来,这不单是传出去不象话,哪有让一个进士出身的御史去当老仆的?还有就是丁某人本身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色,这货也不是对丁一做过坏事的风三,当众这么弄,丁一板不起脸。

    “门下沐恩小的徐某,谨听恩主教诲。”起得了身之后,徐某人依旧咬死这一点不放,根本不考虑丢不丢脸。

    丁一听着真是头大如斗,只好对他道:“元玉,说了是玩笑,何必如此?你若硬要这般说,某差你去广东,你也去么?”这些文官谁愿去广东?就连武官都不济事,才会最后去调江西兵平叛啊。

    但是这回丁某人却就错了,徐珵绝对是赌性极重的,要不他也不会说出夜观天象,朝廷还是南迁为好之类的说话,也不会后面参与到英宗复辟的夺门之变中去。听得丁一这么说,徐珵立刻表态:“固所愿,不敢请耳!”然后是很多表忠心的说话。

    丁一无奈,籍口整顿军务,挥手教他先去。

    真是一样米养百种人,有张主事这般,无缘故见不惯丁一,张口就喷的;有徐御史,热乎脸皮硬要蹭上来抱大腿的。丁一看着夜幕如墨,但带了杜子腾几人去寻都督孙镗,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明军夜袭敌营,瓦剌人也不是傻子,只是月黑风高,不可不防。”孙镗听着也很以为有道理,便按丁一所要求的,教人在一箭之处堆积了柴草等物,全都点燃了起来,若是瓦剌鞑子要来偷营,必定无所遁形。

    这时却就有人来寻丁一,却是于谦于大人派来的。说是请丁一立即过去。

    丁一无奈,大约也猜到是徐珵过来的事被于谦于大人知晓。丁某人不禁摇头,这时节,瓦剌人数万铁骑在外,这边厢还在搞什么官场斗争,真是闲得蛋疼,更为蛋疼的是他自己竟也被搅进这样的事里。

    去到德胜门,于谦也不客套,毕竟是亲传子弟,再客套就显得虚伪了:“徐某去了你处?”

    “是。”丁一也没有遮掩什么。于谦反正都知道了。再说徐珵那句“小的门下沐恩走狗徐某”也很多人听到,就是怎么扯也扯不过去的,还不如干脆认下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丁某人要去勾搭徐珵的。

    于谦皱起眉来,摇头道:“你怎的会去跟这等人说话?”

    听着这话。于谦是觉得和徐珵说多几句都犯恶心的架势,丁一也只能苦笑着。把徐珵来访从头到底说了。无奈地对于谦说道:“此人是有才干的,但真的是人品不太好,也亏他做得出来……”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于谦冷哼了一声,却是道,“罢了,门下沐恩走狗他都能喝得出来。他想要去国子监,老夫便为他开口试试吧。不过这等人,你以后切莫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了!”于谦说到后面,已然是极为严肃了。他是想要千古留名的人物。哪里愿意门下弟子去跟徐珵有什么牵连?

    但是丁一却拦下了于谦,不论大司马能耐如何逆天,他终究是没有想到,景帝对这徐珵的恶感是到了某一程度了。但丁一却是知道,于谦举荐的人里,这位徐珵,大约是少有没有通过的人,景帝生生驳回了于谦举荐他为国子监祭酒的事。

    “若使他去当祭酒,岂不坏了诸生心术?不若教他到国土安全局,增设个典簿的职位给他去充任就好了。”丁一是想着这厮到了国土安全局衙门,那便踢他去广东,凭他先前对战事的见解,至少给如玉当个参谋长,还是妥当的。

    于谦听着,却是忍俊不住笑骂了起来:“学而无术丁如晋!典簿?你把那国土安全局衙门当成光禄寺还是太常寺?”太常寺和光禄寺的典簿的确就是正七品,跟监察御史同一品级,但那可是正三品的衙门啊,丁一这国土安全局衙门,不过七品,怎么可能安排得下一个正七品的典簿?

    听着这话,丁一才醒了过来,不觉脸红耳赤,这倒真是自己荒唐。

    不过于谦又向丁一问道:“为师本就不想你与他搅在一起,你要他去国土安全衙门做甚么?”听得丁一把安排说了,于谦倒也点头笑道,“如此说来也不失为一着好棋。”于是提起笔写下奏折,仍是荐徐珵到国土安全衙门去,仍是监察御史,因为监察御史自古以来,本身就是“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的职责。

    所以派去国土安全衙门,也有一个几百年后督查处、廉政署的意思。

    不过于谦实在放心不下徐某人,或许在这关头要收买丁一好感,加了一条,便是按衙门大使所需差遣,分察诸行局官吏。也就是从职权上徐某人是管不到丁一的。当然了,这玩意也就是个章程上的用处,或是丁一仍管着这衙门,就没这条徐珵也不敢动弹;或是换了个大使,便是有这条,也不见得就能让徐珵老实。

    一夜匆匆而逝,天终于亮了。

    瓦剌人拔营来攻,先向德胜门方向,待着石亨领兵马要出战之时,突然瓦剌人便收了兵势,却向西直门蜂拥而来。都督孙镗点了精兵出战,一时间,不知是谁唱起昨夜丁一所弹的曲子,便在血光横溅、刀光戟影的战场,响起了那歌声。

    孙镗绝对是猛将级别的,领兵上去就把瓦剌人当头千夫长斩于马下,又杀了对方几个百夫长,瓦剌人受挫略为回卷,丁一看着明军旗令,连忙派人去通知前方的孙镗:“莫追,恐有诈。”

    “大明便只得一个于如晋么!”孙镗仗刀勒马高呼,麾下儿郎众声呼应,“杀敌!杀敌!”于是全然不理会丁一的好意,一路追杀了过去。

    丁一苦笑着领了那七百壮士,尾随于后赶上去,便见瓦剌人数万铁骑把孙镗那支兵马围在中间,不住地用穿刺分割,这倒也罢了,孙镗那麾下兵马倒也是此次守城之中精锐士兵,也并不见得就一触而崩,只是瓦剌人不知道是学着于谦埋了伏兵,还是得了支援,又有近万铁骑远远而来,一旦会师,孙镗必亡。

    “拦住他们。”丁一对着他手下七百壮士如此说道。

    他们迎了上去,对手是近万铁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八)

    那数千铁骑当头的瓦剌将领,看着那杆残旧的明字战旗,一下子血都热了起来,远远离了三百步就在咆哮着:“阿傍罗刹!可敢与我一战!”回应着他的,是丁一这边厢的沉默,五架小型投石机的棘轮被松开,每台投石机的皮兜上,六个陶罐被远远的抛了出去,砸在那些奔驰而来的瓦剌铁骑头上、身上、马上。

    但很显然,还有二百多步的距离是不太可能重新上弦了。

    棘轮只是省力,并不能省距离。

    于是丁一身前那七百多人只能把那些陶罐随手丢弃,扔得到处都是,然后叫骂声、训斥声四起,不一阵便开始慌乱而退。连那杆残旧明字战旗,也不得不开始向后退移,那瓦剌将领在马上狂笑起来:“看着么?阿傍罗刹在白天,也是怕了我们的!”

    这个瓦剌将领是个有脑子的,阿傍罗刹的恐惧已然满植于这些军兵心里,丁一的后退并不能说明什么,在瓦剌人里的传说中,阿傍罗刹是杀不死的,支持这种说法的人,会举出土木堡、猫儿庄,身处几万铁骑之中,丁一始终没有被弄死的事情来做为证据。

    所以若是他说丁一怕了,没几个人会信他,就算事实看上去就是这样。恐惧也是一种信仰。但他提到了白天,正如瓦剌营里流传的那句话一样“在黑暗之中,我便是神!”白天,就算传说里,阿傍罗刹也不能在白天为所欲为。

    “白天!”、“现在是白天!”乘风而来的瓦剌人附合着将领的话号喊着,“现在是白天!”

    他们在数十步间,也就是战马几息之间的奔驰,便气势如虹,将先前对于那杆旗。那个人的恐惧全然驱散,而恢复了瓦剌人对于明军心理上的天然优势,他们嚎叫着,象一群狼,那种残凶的畜生,扑向丁一和他背后七百仓皇失措的士兵。

    那些士兵都往后狂奔,很快就越过了镇在阵后的丁一;

    此时丁一身边只有持旗的吉达,其他人,都落荒而逃了。

    都督孙镗在敌阵里看着眼角崩裂,大吼道:“入他娘的!跟老子上。护住丁如晋啊!保住丁如晋!跟我上!”他手里大刀如雪练飞洒,立时便将身前几个鞑子全都斩于马下,他或者说不出什么道理,但他心里雪亮,丁一现时就是京师的大明军士里。心中的军魂。

    丁一不能死,那杆旗。不能倒!

    孙镗领着仍跟随在身后的精兵。奋勇搏杀,他喘着气再把一个瓦剌鞑子斩于刀下,禁不住骂道:“哪个腌臜货叫丁容城带了七百个杂碎就上来啊!该杀啊!”也许所有军兵都可以告别,也许连他孙镗也可以不再睁开眼睛,但丁一绝对不行!

    奋勇两字,于沙场上不是两个字。是血,是放弃了大部分的防御,用着同归于尽的拼杀,来换取的短时间的突破。是透支大量体力、爆发力,不顾之后生死而赢得短暂的疯狂。孙镗冲丁一的方向杀了七、八十步,他身后的那些士兵,明显少了一圈,至少有三、四百人因此而倒下,不再起来。

    不过他紧接着,在冲杀的路上也救出了两队被围困的明军,继续向丁一的方向狂冲而去。周围的瓦剌军兵一时间也狂性大发,舍了命也要把他这数千精锐缠住,阿傍罗刹,黑暗中的神,没有人会愿意,在每个夜晚都担心阿傍罗刹的到来,他们也在用着蒙古话喊叫:“缠住他们!让阿傍罗刹死!”、“教阿傍罗刹死!”

    双方的伤亡一下子都大了起来。

    而丁一,仍旧在那里,不进也退。

    直到那近万瓦剌铁骑的前锋离他不到百步,丁一才对吉达道:“撤。”

    当然得撤,难道真的一人一刀独当近万铁骑么?

    看着丁一的撤离,那些瓦剌军兵的胸中如同有着一股积压已久的郁气,一下子情不自禁,但在奔马上放声高喊:“阿傍罗刹!你杀不了我!”这一句话,从猫儿庄开始,已不知道有多少瓦剌累积于心胸之间。

    若说丁一在沙场,一人一刀守一旗,这些草原上的男儿,对于这位骁勇的明人,生出惺惺相惜的心来,那么当丁一离开猫儿庄的大营时,瓦剌营里的底层军兵便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如吉达一样,对于丁一极为崇拜,觉得这就是自己应该追随的英雄,不过这种人相对比较少。

    另一种人就是感觉到屈辱,他们不是伯颜帖木儿,也不是赛刊王,更不是也先,不会去比较国战之中,个人仇怨不值一提,他们只知道,丁一狠狠地,把草原男儿的骄傲踩在脚下,他们只知道,每一个晚上都担心着,阿傍罗刹的刀,是否会划过自己的颈子?阿傍罗刹的天雷,是否会轰中自己的帐篷?阿傍罗刹的诅咒,是否会让自己和传说中一样,死得面目粉红全身毫无伤痕?

    是恐惧,不论他们愿意承认与否,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

    而这一刻,那杆旗退了,终于退了!

    阿傍罗刹终于害怕了!

    他们亢奋地挥舞着弯刀催动战马,他们要把丁一斩成血泥。

    身在战团之中的孙镗悲吼一声,全然不理两马交错时那个瓦剌人斩过的弯刀,仍旧挥出手上的长刀,以只比对方快上半息甚至更短的时间,砍掉了那瓦剌人的头颅,那把失去刀量的弯刀,只在他的盔甲上划出一串火星。

    “稳住!”孙镗对着手下亲兵下令,而命令一层层地传开出去。

    他不再不顾伤亡要破阵而出去救丁一了,因为在救不了丁一的情况下,他得为这大明保存一分力量。已经救不了了,近万铁骑离丁一不到百步,而丁一和持旗的吉达只有两人两骑,这怎么救?被瓦剌军兵赶上,那是一息也支持不了的。

    孙镗在马上狂笑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入他娘!真是身名裂!”

    他的悲怆不是没有原因,丁一死了以后,那些士林中人必然会生出这样的消息:丁容城为救都督孙镗,领七百残兵毅然独挡万骑,壮烈殉国!至于他孙某人,自然会在市井之间,被视为累死丁容城的罪魁祸首,被当成无能的代名词,和赵括一样成为一个笑话,不论他能不能活着回去。

    那些追赶丁一的瓦剌铁骑速度极快,马蹄纷飞,连那五台投石机也被撞开,然后踏得纷碎,那些四散在地的陶罐自然也是不能幸免被踏破,内里汁液飞溅而出,染在马蹄上、溅在骑士身上,后面的战马头脸上。

    此时自然也无有人去注意,数十个火头在快速的燃烧,便是有瓦剌人看到,战马极为快速的奔驰之间,也让他们的视野只看着隐约红点一闪而过,谁会去留意那是什么东西?他们的目标就在前方,他们仍旧在唢喊:“阿傍罗刹!你杀不了我!”

    但便在这时,离这些瓦剌铁骑大约百步左右的那杆旗,停了下来。

    丁一拔出长刀在手,左边摘下马鞍边的筝盾。

    七百壮士聚集在他身前,队伍虽不见得整齐,但血气昭然,无一人退缩,无一人颤抖。他们本是彪悍的好汉,只不过土木堡的沙场上,断水缺粮又被身边那些怯懦者包裹拖累,才会被俘。

    敢战,能战,在他们的人生里,就是最大的骄傲。

    他们要夺回自己的骄傲。

    方才的鼠窜豕奔,不过是早就安排好的战术,否则的话,如果把那些陶罐散布出那么广的区域,而又不让鞑子起疑心?包括发射那几枚陶罐,也是为了消除鞑子的可能产生的疑问,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在这里?

    瓦剌人也许根本就不会对此产生什么疑问,但丁一每一步,都尽可能地规划好,事情宁可做到前头,不要到了后面再来随机应变,这就是丁某人的原则。每一队人都有总旗、百户带领着,散而不溃。

    他们不怕鞑子,怕的话,那天晚上也就不敢挤到前面,谁不知道丁一救了他们之后,就得跟鞑子厮杀?何况,丁一比瓦剌鞑子更可怕,这些天大家都已清楚,那被杜子腾和萧逸杀掉的那两个人,在丁一回来之后,连家人都被冠以通敌卖国之嫌,扔进诏狱去了。

    战死在这里,还能成为金鱼胡同丁家宅院照壁上的一颗星,家人也会得到照顾。

    他们不用选择,他们愿意成为那样的一颗星。

    杜子腾大声吼叫着:“枪!”

    每一列的百户传递着命令:“第一排,举枪!”、“第二排,举枪!”、“第三排,举枪!”……

    这一次,不再是土木堡沙场上,接合拼凑起来的六尺枪了,这可是大明京师,把整个南京武库搬空了的大明京师,有的是刀兵,有的是材料,这七百人手中所握的不再是那六尺的枪,而是丈八长枪,

    或者按华夏的习惯来讲,称之为矛更为恰当一些。

    如林,长枪如林。

    “也许我告别!唱!”杜子腾望着八十步外如巨浪而来的瓦剌铁骑,嘶声力竭地吼叫着。

    “……也许我倒下再不能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大明帝国的旗帖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九)【月票加更】

    但他们终于没有化作山脉,他们的眼睛也仍旧能够睁开。

    因为那些导火索在瓦剌鞑子奔到离这如林长枪五十步左右时,终于燃到了尽头,“轰、轰轰!”连续响起的爆炸,几十颗手榴弹就是几十朵死亡之花,只不过这一次,带出的不止是每颗手榴弹上三百预制破片。

    而是火,燃烧着的火,火焰点燃了那陶罐里的液体。

    它们在西方有个名字,唤作“希腊火”;而丁一给它们起了一个汉名,叫做:大明之怒。

    所有贱踏过那些陶罐的马蹄,被喷溅到那陶罐里汁液的人、马,都开始燃烧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而是从几十个手榴弹爆炸为火头,延伸而出的,因为那些手榴弹本就堆放在若干陶罐之下,爆炸的瞬间被点着,并溅射到被及的人马身上,也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句话,便是长枪阵前燃烧的骑兵最好的写照。

    从八十步到五十步的距离,几乎最前面的几列骑兵就全都被点着了,战马在惨嘶,它们失控地把马上的骑兵摔开,它们疯狂的乱跳,四处逃窜;那些骑兵惨叫着拍打身上的火头,有人拿皮囊里的水或马奶酒想去把它浇熄,但这只会让它烧得更烈。

    后面的战马被前面突然乍响的爆炸声、生起的火焰所惊,也无不纷纷挣脱骑手的掌控,而有继续前冲的,很快马蹄踏在地上那些犹在燃烧的希腊火上,便也开始被点着了。近万铁骑有四成已经陷入火焰之中,有两成骑手的战马失控,陷入混乱。

    超过六成的战损。任何一支军队,不论过去、现在、未来,几乎不可能不溃散的,至少这支瓦剌军兵,就是这样。

    其他的瓦刺人,他们崩溃了。

    余下那二三千骑基本都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各种蒙古语的惨叫和咒骂,还有燃烧的人与马,混乱的同伴,失控的战马。他们除了继续向前让自己也成为混乱中的一员,便只有往回逃散,于是他们选择了后者。

    如林长枪没有迎来意料中,让以步对骑者肝胆尽裂的碰撞。

    离他们最近的一匹战马,在奔到十步开外也终于倒下。它的身上烈火依旧在燃烧,皮下脂肪渗出的油脂。让这火焰烧得更猛烈些。北风把那些瓦剌兵马身上的火焰催得极烈。很快风中就传来烤肉的味道。

    “吐的人,回去领三十军棍,无赏赐。”杜子腾冷冷地对着这七百人歪歪扭扭的队列下达了命令。但这七百人没有一个是弱者,也没有一个是新兵。没有一个人吐,一个也没有,有的只是快意。有的只是咬牙切齿的喝彩,曾是俘虏的他们,在鞑子手中,看过自己的同胞受过的许多折磨。也看过许多白骨,许多血肉,这真的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丁一冲吉达点了点头,后者把战旗奋力一掷插在地上,从马鞍边摘下一个铁喇叭,用蒙古话扯着嗓子咆哮道:“纵是白天,阿傍罗刹便杀不了你么!”这本来倒不是为了装逼用的,而是为了陷入混战之中,丁一用来指挥部队的,因为在厮杀里马嘶人吼,刀枪交敲,就是扯着喉咙喊也很难在千万种声音里,一下子就让部队分辨出来。

    但此时用来装逼,却是恰到好处。

    瓦剌人退了,连在跟都督孙镗厮杀的那些瓦剌人,看着仍在燃烧的四五千骑,也是战意全消,吹响了牛角发出撤退的信号。四五千骑是什么概念?后世的标准足球场大约七千平方米出头,一人一马占两平方,加上间距,大约密密麻麻能排下二千多骑,四五千骑密密麻麻得用两个足球场才排得完。而因为丁一这七百人目标小,而这四五千骑处于密集冲锋,毕竟要踏破长枪阵嘛,所以大约也就两个足球场多点的范围,都在烧啊!七百壮士方才一路扔陶罐,上万陶罐边跑边扔真是好悬没累死。

    那些围攻孙镗的瓦剌人,看着两个足球场的范围里,都是人马皆燃,还有什么战意?

    当西直门那边武清伯石亨、彰义门的都督高礼、毛福寿他们带了兵过来,基本已经战事完结了。只是那空气里弥漫的烤肉味道,让随着武清伯石亨与都督高礼赶来准备夹击瓦剌军兵的大明士卒,超过一半人都在疯狂呕吐,那是人肉混马肉的味道啊!

    丁一却对那七百壮士笑道:“杀人,谁与同去?”

    那口吻,若在几百年后,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听出非正常人的味道来。

    杀人,在他口中如同相邀走马章台、如同携友踏雪赏梅一样的腔调。

    吉达明显也是个非正常人,咧嘴笑道:“主人去,吉达也去!”

    倒是杜子腾与其他七八个弟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还得管理部队,要是他们也走了,七百壮士就真的一盘散沙,毕竟也就只是趁大战间隙训练了几回队列,压根就不是分散到十三布政司那些同门师兄一般的水准。

    倒是萧逸和几个总旗、小旗跳出来,叫喝着要去武清伯和高礼那边的部队借马,然后随丁一同去杀人。

    若不是于谦赶到,这十几个非正常人大约真的干得出十几骑去寻近万骑的事来,然后大抵会就这么死掉。瓦剌人再亡魂丧胆,总能聚集几百精锐把十几人缠住吧?那人家还有数万铁骑,喘过气来,踏死十几人不是跟说笑一样?至于石亨和高礼的部队,大都是步兵,指望他们赶过去,大致上十几个非正常人骨头都凉了。

    “如晋!你答应过为师什么?不许以身涉险!不许胡闹!不许追击!”于谦不是不知道乘胜追杀的好处,问题大明有那么多骑兵么?一班步兵怎么去追杀骑兵?还是从小就在马背长大的骑兵。

    丁一跟连环杀人狂那种变态还是有区别的,就是潜意识里,还是在意合法性。

    于谦下了命令,战场命令,骨子里褪之不去的军人烙印。还是让丁一下意识服从命令,克制住自己的杀意,进而清醒过来:“学生领命。”然后丁某人整个后背一瞬间都湿透了,因为一清醒过来,他也很清楚刚才的企图,完全就是去送死。

    瓦剌人没有跟历史上一样,再和明军对峙五日,然后再撤退。

    因为他们现在手上没有英宗,也因为丁一祭出“大明之怒”这种扑之不灭,水浇不熄的火焰。让他们胆寒。瓦剌兵马在这一日下午就拔营北撤,慢慢退向关外。也先不敢再打下去,他很清醒就算没有丁一不断地弄出各种瓦剌人想不通的“巫术”,单是德胜门那一战,单是孙镗麾下精锐的战力。瓦剌人就不太可能占到什么便宜,而这还是明军倚城而战。如果明军据城而守。瓦剌还将填进更多的人命。

    就在他身后,傀儡大汗脱脱不花正领着兵马虎视眈眈,如果也先手下再折损下去,脱脱不花挥兵前来,与大明前后夹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脱脱不花原来是什么人?虽说有黄金家族血统。但在也先的父亲找到他们兄弟之前,脱脱不花和满都鲁当时都是在甘肃放牧维生!如果能干掉也先,就算把卫特拉诸部都割让给大明,也先觉得脱脱不花也是不会心痛的。至少要比他现在当一个傀儡大汗强一百倍。

    也先不会让自己陷落到这种地步,何况丁一还有各种让他理解不了的“巫术”。

    但丁一并没有因为一战灭了数千骑而得到表扬,当大战拉上帷幕之后,于谦把丁某人叫过去,足足喷了一个时辰还没消停:“你为何要带七百人上前?便是那近万铁骑与先前跟孙都督作战的鞑子合兵,孙都督也足够支撑到武清伯与高都督的援军到达,三方夹击瓦剌人,也足以将他们击退!”

    丁一不敢回话,低头老实挨喷,不是无法反驳,而是丁一知道原本没有他出现的历史上,的确就是如于谦所预料的一样,两股瓦剌军队合兵,但孙镗硬是支撑到西直门和彰义门的援军到达,再合力将瓦剌人击退。

    “你丁如晋之能,就是仗刀提马去厮杀么?”于谦喷了许久,都没平息心头怒气,“你在瓦剌人那里装神弄鬼,说什么阿傍罗刹云云,为师知道你是想以势夺人……但是不是装着、装着,你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阿傍罗刹,不会死的了!”

    丁一缩着脖子,小心地说道:“先生,这句个刚才骂过两次了。”

    “骂过了你有听吗?”于谦愈更火大,扯起案上一卷写了一半的奏折就冲丁一砸了过去。

    这玩意砸在丁一胸口,真还不如天然呆打一拳来得有力气,丁一接着那奏折放回案上,赔笑道:“先生,敬惜字纸啊。”

    于谦一时被呛得一口气在胸间顺不过,脸上憋得通红,丁一连忙过去给他拍着后背,好半天才咳了出来:“滚、滚、滚!”于谦没好气地冲丁一挥了挥袖子,但如蒙大赦的丁一还没走出门口,却又被叫了回来,“你不要听徐某人胡说,秋闱的事老夫自有安排,他懂什么!你少跟他搅在一起,赶紧打发他下广东去!”

    “先生,那学生现在不用去国子监了吧?反正你这边有安排,怎么考都能中……”

    于谦气得抄起砚台就在砸过来:“老夫安是做恂私之行?所谓安排,是说主考不会故意为博清名而不取你罢了!诸位状元不点头,你就不许辞官!滚!”

    丁一连忙抱头鼠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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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待从头(一)

    丁一并不是怕于谦,而是自从被于谦收为亲传弟子之后,于谦已经比较少计算他了,有一些东西是因为当他是自己弟子,才会发怒,这一点丁一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再有一点就是丁一也对自己要召集十来骑去追杀数万铁骑的事,很有些后怕。

    这真的是取死有道,若不是于谦赶到喝止,自己怕是绝对连命都没了。

    错了就要认,这一点上,丁一还是有操守的,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往往感性会比理性更能左右自己的思想,回避错误时,当然也可以回避掉很多难堪、尴尬等不愿面对的情绪。或者每个人都会暗暗对自己说,下一次必定不会犯这性的错,但下一次真的面对时,下意识重复上次的错误反应,是很常见的。

    只有直面错误,才会让自己警醒。

    “侄少爷,我们都死了。”在丁一回到西直门的防区时,文胖子领着六十多人,无不透着精悍之色,向着丁一抱拳如此说道。他所说的死,是从法理上死亡,在兵籍上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战死了。而现在他们的身份,就是容城在京师的店铺的伙计,慕丁容城这同乡大佬之名来投。

    丁一拍拍文胖子的肩膀,示意杜子腾过来,把他们编入那七百壮士这中,每十人里面掺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至于告身文书,丁一在那七百人上报之时,早就做了手脚,现时兵部的部务是胡宁在办,丁一是存了心思,胡宁敢来点验,他就敢当场耍流氓暴打胡宁。凭他在京师保卫战中的功勋,又是要辞官的人,就是把胡宁揍上一顿,又怎么了?

    谁知直到现在大战落幕,文胖子他们“死”完过来,胡宁也没有派人来点验。丁一把这个当笑话跟文胖子说起,后者“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侄少爷,哈哈哈,您是文武双全,只是这等事。却不是天纵英才便能懂的!”

    胡宁是绝对不会来一个个点验的,这关头远远望过去差不多就得了。

    吃空饷,本来就是大明朝常有的事情,何况现时京师保卫战里,随时要搏命的?不让将领吃空饷。例如孙镗在战阵里死死跟随的那些家丁怎么武装起来?孙都督还得自己掏腰包去赏赐他们么?要这样的话,大致上死了和于谦没区别。家里怕只有几两银子了。

    事实上绝不可能的。连岳武穆都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太平矣!”

    可见文官怕死和武官贪财。本身就是无可指责的。不怕死的文官有么?自然是有,但那没有普遍性;武官也有不贪,但仍然能奋勇作战的么?想来也有,但同样也不能奢望大家都这样。

    丁一听了,不禁以手击额,吃空饷他并非不知道。只是没想过在这京师保卫战里,也同样存在这种情况,看来自己还是太过纯洁了。文胖子在边上看着,便又笑道:“侄少爷。不见得人人都如您一般,生财有道啊!”

    从来京师之后,丁一真是没怎么为钱发愁,先前有王振罩着,又和王山把风家的产业瓜分了,又有大同守备太监之类的送的“土产”;到后面柳依依把大明皇家镖局做起来,加上丁一每有“抄袭”,柳依依便会弄出去贩卖,连桌面游戏《大富翁》和《龙与地下城》都不放过,何况于其他?

    “说得也是。但此时此地,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节。”丁一点了点头,却袖手而立,望着那七百壮士与文胖子这六十人,“有着更为急迫的事,让我意识到,必须马上去做。”

    而他们皆望着丁一。

    这个在不断缔造传说的男人。

    “以每百人为单位,每时辰轮换一次……”

    丁一望着麾下壮士,认真地说道:“睡觉!”

    因为石亨和孙镗都率兵去“护送”瓦剌人出关了,所以京师的防务,也就只能依靠招募士卒来负责,丁一便临时成了西直门这边的防守负责人。那么正常来说战事已毕也没什么好担心,但如果真要用到这些人,却就是事态失控,危急万分了。

    所以安排休息,而不是让他们在大战之余吹牛打屁,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

    丁一依旧身先士卒,第一个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这一回,并没再生起什么曲折离奇、起伏跌荡的事出来。

    瓦剌人是真的退了。

    而王越也来城头上拜师。

    石亨是第一个过来金鱼胡同拜访丁一的高官。

    他封侯了,武清侯。

    从大同全军皆亡,单骑回奔,到此时封侯,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所谓人生际遇不过如此。

    他来访丁一,访的不是丁如晋,是于谦。

    因为于谦是不会收受什么礼物的,那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货,一心只想着身上不能有污点,一心只要把握大权、青史留名的人物,石亨以前也不是没有去找过于谦,结果尽数都是自寻无趣。

    “容城先生的赏赐想来不会比老夫更低。”石亨是武人,说话倒也没有那么弯弯绕绕的肠子,放下茶碗抚须道,“只是大司马,恐怕为了避嫌,会在议功上面,亏待先生了。唉,只恨先生不是行伍中人,否则的话,这等功绩……”

    丁一听着便微微笑了起来,石亨这话有点交浅言深了。不是说什么共同阵列于前,同生共死过,就有过命的交情。人要看所在的位置,若是大家都是负盾持弩杀在前头的军士,那当然一起流过血,杀过敌,就是过命交情;但于丁一和石亨所处的位置,单是这样,不见得就有什么交情。

    而石亨大约是以为,丁一和他都是于谦门下,所以又多了一点情份。

    但于丁一来讲,却不这么认为。

    哪怕王振当权之时,丁一也从不以王振门下自居。

    不过丁一也不会因此去说什么。只是淡然道:“学生接下来,是要乞骸骨的……”

    他下面说什么,石亨基本是完全听不见了。

    乞骸骨就是告老还乡,这不到二十岁的丁一,要告老?先前是有听过这样传闻,但石亨都觉是在瞎扯,五品的十九岁高官,老老实实呆着,若是按正常来说,三十岁怎么也是一方布政使或是六部的侍郎了。再不济。四十来岁也能做到光禄寺卿之类,只要不做事不犯错就得了。辞官,得脑子里装得全是泔水的货,才会这么干吧?

    “侯爷?侯爷?”丁一连接唤了几声,石亨才回过神。却听丁一又复述了一次刚才的话。“学生有几个弟子,一无是处。唯独有几分血性。想去军中历练一番,不知道侯爷可否照拂一二?”

    石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现时手握兵权,麾下十万精锐的团营,安排几个人有什么干系?何况他明白丁一说得谦虚,什么一无是处只有几分血性。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便是那几个敢星夜随丁一出城救俘虏的弟子,石亨看着,都觉放在军中绝对是猛将。

    老于军伍的石享。当然不会走眼,原本那些弟子就是卫所中出名大力士,不断淘汰、不断精选出来的,丁一又再以现代操典训练,加以充足肉食,按这时期的军队里,这绝对是猛将一级的人物。

    但丁一出手,还是让石享吓了一跳,因为除了杜子腾、刘铁还有那个当时去英国公府借吉它的弟子之外,丁一将其他身边六人全部唤了出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为师要乞骸骨,自然不能累得你们埋没阡陌之间……”

    那六人听着虎目含泪,却一下子跪在丁一跟前,纷纷道:“弟子愿侍候先生跟前!”、“无先生安有我等?先生何忍相弃!”、“先生去何处,某便在何处!”

    石亨看着不禁心头暗暗吃惊:所谓人生在世,安不求功名利禄?这些人明明听着丁一要辞官,还要相随,他们又不是跟了丁一十数年的老兵,只不过在丁容城门下读了一年书罢了,丁容城真非常人哉!

    “成何体统?”丁一板起脸把那跟前两个弟子踹倒了,冷声道,“看来,为师的话,你们是听不进去了?”

    “弟子不敢。”

    “都起来!”

    那六人不敢违令,只好站了起来,但是眼中的不舍,却是流露无遗。

    丁一对石亨说道:“侯爷见笑了,便是这六个劣徒,请侯爷看在丁某面上,照料一二。”

    新晋的武清侯爷石享自然应允下来,便教这六人安顿好自身事务,自去寻他便是,丁一笑道:“不必,今日便随伯爷去就是。”当下又当着石享的面,与那六人道,“行伍多有吃空饷的习俗,若你们自视为丁某弟子,便要做到一条,无论手下有多少人,不吃一个空饷。可能做到?”

    “能!”

    丁一又向石亨致意,闲聊了几句,石亨便带着那六个弟子辞了去。

    出了丁家宅院,石亨却是摇头,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丁容城看来和于谦也差不了多少,不吃空饷?这世上有行伍不吃空饷的么?便是上面主将不想要这份空饷,下面底层的军官,不让吃空饷他们怎么养家糊口?

    不过丁一当着他面跟这六人说的事,石亨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对那六人道:“如此,你们都是容城先生的高徒,但来行伍中便要屈才了,只能先在领队官的位置磨炼些日子,才好再加提拔……”

    明朝的营兵制就是在京师保卫战开始的,因为土木堡把数十万明军耗光,为了保卫京师只要练团营,于谦的方略就是:“每队五十人,一人管队;两队置领队官一员;每千人把总官一员;三五千人置把总都指挥一员。”

    领队也就是相当于百户了。石亨觉得有些亏待这六人,毕竟那六人的武勇是看在眼里的,又是丁一相托的弟子,只不过丁一专门提到不吃空饷,如果让他们当把总的话,石亨觉得难免会生出事来。

    “禀侯爷,我等恐不能胜任。”

    石亨听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虽说领队官低了些,但行伍之中,也不能当面这么整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待从头(二)

    便在此时,却听那六人齐声道:“我等才学不足,若能得管队一职,已是侯爷恩赐,安敢望领队官?若是侯爷开恩,还请容学生等人于管队职上做得熟手,再求侯爷提携!”石亨心里不住骂娘,这看来是什么人教什么徒弟了,有十九岁的五品文官要告老的;有嫌官太大,求小一些的。

    不过求升职就难,求低一级倒就不是什么难事。

    石亨想了想便允了,六个管队也就三百人,到时候给总都指挥打个招呼,各级军官别去这些管队那里照例收空饷就是——空饷不是吃独食,上面一级级的孝敬,哪一级都少不了的,敢不孝敬那是不用想呆下去的了。

    但是这六人的话,石亨倒不担心,主要他们在这次京师保卫战里,跟着丁一救了战俘,这对行伍厮杀汉来讲,很有好感,谁也不敢说自己只会战死不会被俘;再就是丁容城的弟子,现时丁一风头声名无二,至少京师团营的军汉,都基本视丁一为军魂;北直隶的行伍之中,至少也当他为高宠、赵子龙一般存在。所以区区六队三百人的空饷不收,应该还能镇得下去,至于以后,石亨倒也不但心,那得看丁一的官做到哪一步,或是于谦这大司马还是否如现在这么强势。

    丁一此时却没有闲心去理会这些事,他是把弟子派出去历练,不可能自己还去当保姆帮他们把一切摆平,那还有什么意义?倒是石亨走后,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徐珵颇有些担心:“恩主,此本是武人陋规……”

    “元玉不必担心。”丁一拿着茶盅喝了一口茶,笑道,“家里安排妥当了么?嫂夫人想来对我恨之入骨。差你去那等战乱所在。”徐珵便有些尴尬了,的确家里的女人对此反应是极为激烈的,骂得也难听,他不敢担保丁一是否派人去监视自己宅院,万一丁容城这话是有所指的,自己否认了,反倒就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印象,却就听说道,“首辅陈公是教你改名吧?有什么用?人若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改个名世人便忘记了?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徐珵听着脸上有点发涩,这算是揭他旧创了。

    丁一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曹鼐的气度,觉得自己话还是多了,便微笑点了点头,半晌方自道:“不攻而破。才是道理。”不知道为什么,丁一始终觉得死在土木堡的前任首辅曹鼐。举止方是丞相风度。至于现任首辅陈循也好。大司马于谦也好,丁一都感觉远不如曹鼐的气度。

    人总希望得到自己所欠缺的东西,丁一也不例外。

    要热血,要激昂,要胸有成竹,要皮笑肉不笑。要冷漠,要疯狂,要嗜杀……他都能做到,唯有曹鼐那种气度。丁一自问是做不到。

    不知道是丁某人模拟的首辅气度打动了徐珵,还是徐珵自己听懂了丁一的意思。

    总之他一下子混身发抖跟羊颠风也似的,然后就仆倒在地冲着丁一叩起头来:“小的门下沐恩走狗徐某有罪啊!不知恩主待小的至厚,反让家中妇人出言不逊有损恩主尊严!小的便去把她……”

    因为他提议南迁,朝野间说的最多、最为诟病的不外如是,而深一层的意思,不外就是说他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连宗庙、首都全不要了;若是他主动南下那无人愿去的战乱之地,并能让丁如玉在报捷文书上略为提他一句,或是让他一起具名,那至少他怕死这一说,就不攻而破了。

    今后他人攻讦,最多就是他徐某人对天相占卜不精罢了。

    以后大不了便不再提起占星一类的东西。

    这绝对不是改个名字能起到的效果,而按现时丁如玉在广东的战绩,只要他去了不捣乱,没什么理由会沾不上一点功劳的。所以完全是丁一想保住他,给他铺好了路子,而不是先前想的,故意差他南下去考验他的忠诚。

    丁一也不去扶他,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想好再说。”

    今日你徐某人能休妻,明日安知不能背主?

    徐珵便一下子住了口,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感觉自负多智的自己,怎么也看不透丁一,心中不禁生出寒意来。未知,总是最恐惧的。这时便听丁一说道:“起来,这茶不错,你试试。”

    徐珵只觉眼眶都热了,哽咽道:“天怜徐珵,得遇恩主!”

    等到徐珵千恩万谢地辞了去,丁一方才缓了下来,却对刘铁问道:“如何?我方才这作派,看着便是教人生出敬畏吧?不怒而威对不对?”

    刘铁不敢说,被催问了好几回,只好敷延地回道:“是、是,却便就如此。”

    丁一听出不对来,便教他只管说出真话。

    “弟子不敢说。”

    “说!”

    “象是吃错了东西闹肚子,去更衣了几十次,在等着下一次再去……”刘铁说完就知道不好,立马就跑。

    不过丁一倒没有去真的去追着他痛打一顿,因为天然呆及时的出现,使得刘铁避过了一劫:“师兄,现在瓦剌人也退了,我们什么时候去仗剑江湖?”她总放不下的,是心中的江湖。

    “好,师兄陪你仗江湖!”丁一笑着跳了起来,揽住天然呆,使得她不由自主粉脸泛红。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这几天里,天然呆和丁一都玩得很开心,他们任性地穿行在京师的大街小巷,然后那些小偷、地痞就倒了大霉,这几天里屡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见着青年男女出行,走得近一些的,那些地痞流氓都远远避开,生怕她和他是那一伙,有些被打过之后不服气的,叫嚣着他们有本事留下名号来,便得了他们的名号,唤作是:剑气冲宵、双剑合壁天下有敌、独孤求不败、多情剑客无情剑!

    这日终于有个地痞认出正围在臭豆腐档边的那对男女,就是那“剑气冲宵……无情剑”!立时召集了二、三十个同伴,周围包抄了,又多了个心眼,担心自己这伙人都在人家手上吃过亏,指不准一块上也奈何不了对方怎么办?【关于臭豆腐发明年代,除了王致和版本,还有其他诸如朱重八、何日华等版本流传,谢绝就这一点的科普。】

    一众混混想着也是,便有个混混头子提议,这两人看着面生得要紧,怕是过江强龙,不知可有在京师拜过码头?不如把行踪报与李青李七爷,若是拜过码头的过江龙,大伙也只能认栽,只求这两位给京师的同行留条活路好了。

    “若是没拜过码头,那却就不是咱们的事了!”那些混混便兴奋起来,要是没拜过码头,那就是北直隶江湖大佬们的事情,想来对方手底再硬,也不可能挑了整个北直隶江湖吧?于是便使人去报给李青。

    不一阵,那对男女在臭豆腐档边已经吃了三串臭豆腐,他们烫得吐舌甩手的模样,看得那边上混混都流口水了,有人说:“不如诸家哥哥先候着,某过去探个底?”立时便有不少人响应,幸好那混混头子还算有点脑子,对他们吆喝道,“若是他们认得你,动起手来,我等可就先走一步了。”那贪嘴的混混想了一下,这对男女打人可是手极黑的,只好咽了一口唾液作罢。

    去服信的混混很快便回转,却是一脸兴奋:“李七爷说没听过这等可笑的字号,教我等先跟着,却不好出手,等七爷和朱大爷来了再说!”

    边上人就失声道,“夺命青锋朱虎朱大爷?”

    “正是!”那报信的混混不知道为何极兴奋,似乎应了这么一声,他便能沾上那朱大爷一分英雄气也似的。固然有好些混混看不惯他嘴脸,但至少李青李七爷和夺命青锋朱虎朱大爷一并驾临,拿下这对男女却是毫无疑问,倒也能解得这几日心头之恨。

    又等了一阵,却就有十来个军汉从边上胡同拐了出来,衣冠不整流里流气,却也走过来这臭豆腐档边,将三四张小桌拼在一起坐下,便有个这十二月飘雪的天气里还敞着怀的壮汉,笑道:“先给老子们都来碗豆浆!你这厮店家,好不晓事,老子们还能短了你钱银?”却从腰里摸出一把带鞘的小刀往桌上扔了过去,“看见没有?这是老子们在沙场上,杀了瓦剌狗,从他身上取的彩头,再不济扔去当铺,也能换着你这破档口!”

    他这话倒也不算夸张,那刀鞘上嵌了两颗绿色的玉石,看怕是哪个小汗或是瓦剌贵人的随身刀具,便是最黑心的当铺朝奉收了,也不济于连个吃臭豆腐档口的价钱都没有。

    这时那对男女,那个女的眨着大眼睛对那男的说道:“师兄,这刀子看着,嗞……”却是被臭豆腐烫着,倒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看着好生趁手,不知道那黑汉肯不肯卖与我们。”

    她师兄却笑道:“这有什么稀罕?你若想要,回去师兄给你找两把玩着就是。”

    那伙军汉可就不高兴了,当头那个拿出小刀的壮汉气得用力一拍,竟把那小桌拍得四分五裂:“操他娘的!你这厮穷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子们沙场上拼死拼活,失了四五个兄弟,才杀了那瓦剌贵人,得了这物件,你他娘的倒说得轻巧!”

    那些盯梢的混混一看就乐了,得,就这军汉,看着便是好手,指不准李七爷和朱大爷还没到,这边的事就办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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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待从头(三)

    “不好意思,得罪尊驾了。”那师兄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却是向那军汉陪礼道,“学生只是与自家师妹说话,却不是有意诋毁尊驾手上的物件,为大明流过血的好汉,学生仰慕得很。”

    他这般说倒就让那些军汉那气消了许多,只是有军汉还在骂骂咧咧道:“兀那穷酸,算你识相!”便被同伴止住,却是低声道,“看怕是有功名的,这京师里,还是别他娘的多事了。”连那刚才发了性的壮汉,也劝道,“是极,何必呢?横竖那厮也认了错。”

    但世上的事,却总不是合乎情理的,若事事合乎于礼,大约便是大同了。

    “师兄你有这等家什,却不送把与我。”那师妹似乎混然不觉,刚刚她挑起了一场风波,并且也不觉得她这话会把已平息的风波再次撩拔起来,“若不是看着这刀问起,你却就偷偷藏起来自己玩了,真小气。”

    那师兄苦笑着劝道:“我有怪癖么?偷着几把瓦剌小刀,没事拿出来玩?瓦剌人的刀有什么好趁手的?他们炼钢的工艺那是比咱们大明差得不是一分半点,跟先前这位壮士说的一样,无非也就是一个纪念,看着这刀,悼念壮烈殉国的袍泽罢了。”

    这话倒是教那些军汉受用,看着那店家打了豆浆过来,几个军汉寻了些断砖石头,把刚才拍散的桌子,胡七乱八架了起来,店家看着怕这伙样貌狰狞的家伙生事,又送了几碟茴香豆和一碟切成丝的凉拌猪耳过来,却赔笑道:“这是不要钱的,小人一点心意,只是这边却就没酒。教不得好汉尽兴。”

    那些军汉摸出碎银扔给店家笑道:“便是吃白食,也不会来你这小档,当俺们是什么人?哪有来臭豆腐档索酒喝的?”那角碎银子倒是让店家眉开眼笑,看来非但不用白送,倒还是有点赚头了。

    这时却听那师兄说道:“师妹,你若有兴致,不若找王恭厂的匠头,给你重新打上两把兵刃就是,这等瓦剌刀具,只堪把玩。不能实用。”那师妹听着,便雀跃欢呼起来。

    但听在那些军汉耳中,这话就极不中听了,有人笑道:“穷酸,就你这一身青衫的装扮。还要去王恭厂找匠头弄家什?他娘的,你爹是匠头么?要不把你这一身上下都算起来。还值不上一柄刀胚!”

    师兄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取了钱与店家会帐,便招呼那师妹一起走。那师妹却气鼓鼓地说:“师兄你是秀才,但也和我出来历练过了,别怕,他们要敢欺负人。你只管还手,我会帮你的!”

    “噢,不用了,他们也没啥。”那位师兄似乎不想计较太多。还冲那些军汉拱了拱手。

    这时那些军汉里不知是谁冷笑了一声:“狗日的!搞半天是个靠女人撑场子的软蛋!”

    那师兄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是啊,学生是读书人,打打杀杀真不太擅长,就指望着我师妹保护我。”

    这听着不禁连那店家都露出笑来,这年轻人实在逗趣好玩。

    “小娘子,过来老子们这边耍耍,和那窝囊货呆一起,有什么奔头?”那些军汉大约是刚喝过了酒有些醉意了,其中有人便淫笑着这么说道,引起同伴的哄笑来。凡事一旦起了头,便有人跟着起哄,“是啊,小娘子,看那银样蜡枪头也是不济事,过来跟着哥哥,带你去吃香喝辣!”

    那师兄脸的笑意便愈灿烂,拦着那看样子要发作的师妹,冲那军汉说道:“壮士这话有些过了……”

    “过你娘啊!”那军汉跳将起来,戟指着那师兄骂道,“还酸溜溜什么‘壮士’?”他指着那位敞开怀的军汉,冲那师兄说道,“看到这位没有?这便是我家领队官哥哥,手刃三名瓦剌铁骑!当不得你一声‘大人’么?”

    这下便使得好些军汉站了起来,纷纷道:“就是,看这厮酸丁就来气!他娘的话都不会说……”这其实也就是酒疯发作,没事也要找出事来闹腾。那敞着怀的军汉,一颗颗吃着茴香豆,却也等着丁一这秀才来唤自己一声“大人”,在他看来,这也是件应份的事。

    这时却听那师兄笑着道:“领队官?那他还真当不起。”

    那位领队官若是平时,大约会想一想眼前这位,自己能不能招惹得起,但此时酒喝得尽兴,席间不知道喝了几回,本来就是想来喝碗豆浆垫一下胃的,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一下子听着丁一这么说,立时暴怒起身:“入你娘的!你这鸟秀才,老子们今天就要教你个乖!别他娘以为是个读书人就能骑老子们头上拉屎拉尿!”

    那些本来盯着梢的混混,互相一对望,若是只有他们自个,倒不见有胆挨揍,现时有人冲在前头,那还有什么顾虑?立时纷纷便从巷头街角行了出来,嘴里只叫嚷道:“这两个可不是什么秀才!大人,他们可是海捕文书上通缉的江洋大盗,雌雄双煞!”

    军汉们听着,愈加气盛。

    方才叫嚷着要那师妹过去陪他们的那两个军汉,率先便领上前来。

    不消说,这师兄却便就是丁一丁如晋了。

    看着这两个醉意十足、酒气熏人的军汉,丁一连刀都没有拔,立掌成刀,快速在那两个军汉颈上斩落,那两人便如两截木头一般,立时仆倒在地,昏迷了过去。天然呆看得欢喜,笑道:“师兄,原来你也有两下保命的功夫,可瞒得我要紧!”

    这几日丁一都没怎么出手,最多也是对手被天然呆放倒以后,丁某人凑上去胡乱踢打一番。此时听着天然呆的话,得意地说道:“那是,师兄很利害的,知道么?”

    天然呆一副“不忍揭穿你”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嗯嗯,师兄好功夫!”

    但那敞开胸怀的领队官却双手张开,挡下自己身边七八个袍泽,沉声道:“结阵!”他是个有眼色的,看得出丁一方才那两下,绝对不是侥幸,那是杀人的功夫,只不过丁一控制了力道罢了。

    奈何他身边的袍泽此时喝足了酒发了性,有三人根本不听招呼就冲丁一杀了过来,嘴里还叫骂着许多不堪入耳的粗口,丁一依旧一人一下,立刻边上又倒下三个,这种醉汉对于丁一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可能需要出手第二次。

    “叫兄弟们过来,抄家什!”那领队官冲身边一个袍泽踹了一脚,又拖着其他四个军汉,便站出了一个小阵,却对丁一说道,“便是瓦剌铁骑面前,老子们也没怕过,江洋大盗又如何?别说老子把事做绝,你若此时走,我也追不上你;你若再耽搁些时候,我的兄弟上来,你就是上天入地也无路可逃!”

    丁一却不走了,拉着天然呆,找了张桌子坐下,对那老板说:“方才那茴香豆,也给我们来上一碟。”天然呆在一旁说道,“猪耳朵也来一碟,臭豆腐再来两串,不,五串!”那老板已经吓得手都抖了起来。

    那边几十个混混就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这边两位听说是江洋大盗、雌雄双煞,单这名头都能吓死人了;那边厢的军爷是杀过瓦剌鞑子,还使人去叫了同袍来了……无论是谁,似乎他都招惹不起。

    “喂,店家!”天然呆又叫了一声,才让这店家反应过来。

    “你吃得完这么多吗?”丁一不禁皱起眉头向天然呆问道。

    他算是明白了,仗剑江湖就是为了各种小吃零食。

    天然呆是不是放不下心中的江湖?丁一不太确定,但他可以确定的就是天然呆绝对是个吃货。这几天他们两个人,几乎把京师的各式零食、蜜栈、小吃,都差不多吃了个遍。也不知道天然呆这小小身躯为何这般能吃!

    他们便坐在那里,吃得毫无风度,吃得毫无顾忌,吃得边上那些混混和军汉都呆了。吃了一半,天然呆突然起身跑了,那些军汉有想去拦她的,她居然举着手道:“都是油,谁拦擦谁身上!”

    那些混混几乎连下巴都掉地上了,京师的治安有这么好吗?一个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小娘子,俏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眨动着,在这不是主干道的小巷子里,用一双沾了些食物油渍的白生生小手,威胁几条铁塔也似的凶神恶煞军汉,据说还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并且还刚被这小娘子的师兄打昏了几个,有仇的!

    他们是等着看好戏的了。

    这不说什么奸淫掳掠吧,看怕这小娘子送羊入虎口,至少会被揩油羞辱一番吧?那几个军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禁浮出暧味的笑来,天然呆依旧挥舞着她的手在哪里叫嚷:“快闪开、快闪开!不然就抹你们身上了!”

    谁怕被她抹在身上?抹脸上又怎么样?这时却听身后那领队官沉声道:“若当我李淳是你等兄长,就他娘的闪开!”那几个军汉听着,又看着几个此时仍昏倒在地的同袍,就是因为不听这领队官的话,加上这领队官平日积威,当下便也不敢造次,缩开身子让出了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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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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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介绍:
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