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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天子赐颜色(三)

    其他十数个刚刚伤愈的弟子,也是纷纷抱怨着。

    “要不然的话,不如去英国公府……”刘铁出了个主意,英国公张懋也被丁一挂了一个国土安全局缉查使的名头,去找他帮手在公在私都说得过,不论张懋多大,他就是英国公,他就是勋贵圈子里的英国公,就算使唤不了卫所的军兵,调上百来个护院过来帮忙,还是做得到的。

    丁一摇了摇头,他不打算这么做。

    并非他介意去找弟子帮助,而是他介意为了大明朝的事,动用他自己私人的关系。

    “一级战备。”丁一只是对面前的弟子吩咐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对他们道,“解散。”

    当杜子腾他们带着颓丧的表情散去时,兵部的郎中胡宁却就走了过来,一脸严正地说道:“丁容城,你是迟早一飞冲天的人,某也不想恶了你,无妨给你透个底。”国土安全局衙门虽说还挂在职方清吏司下面,但丁一都已经是五品奉议大夫,也是跟胡宁平级的高官了。将来怎么样且不说,至少胡宁不会打算拿着该管上司的架子,去得罪一个十九岁的五品同僚。

    “不敢,还请胡郎中教我。”丁一倒也没有少年得志的张扬,毕竟两世加起来,这心理年龄也足够成熟。

    “这安全局衙门,丁容城最好尽快填充人手,一旦鞑子开始攻城,很可能各衙门都会上城防守,当然丁容城素有勇名,想来也不在乎,胡某也是好意方才多嘴,请。”说完该说的话,胡宁就侧身让开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丁一感激地冲他行了礼,才出了职方清吏司的门口,眉头紧锁起来。

    他能听得懂胡宁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京师受到攻击之后,每个衙门很可能上城墙去,分一段城墙防护。因为土木堡之后,大明能够调动的兵力,实在少得可怜了,就算前几天让诸王遣兵入卫,也要时间啊。并且大明的王爷自从成祖也就燕王把自己侄子建文帝干掉之后,都是当猪圈养的,要是哪个王爷勤练兵卒护卫,大致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要诸王遣兵入卫京师?派得出精兵强将的,早让灭了;那些老老实实当猪的。又能派出什么兵将来?而现在京师各门防务,都直接安排到人。例如被放出来的原大同总兵官刘安。就镇守着东直门;硃瑛守朝阳门;刘得新守崇文门;李瑞守正阳门;汤节守宣武门;顾兴祖守阜成门;刘聚守西直门;陶瑾守安定门

    而于谦自己守的,就是最可能首当其冲的德胜门。

    这也是一众文武大臣无人敢有异议的根本,因为于谦把自己堵在了死路上。

    若是死,守德胜门的于谦无疑会死得最快了。军不顾而退,后队斩前队,这倒本来就是治军手腕;但到了于谦说将不顾军先退者也同样斩。却也无人敢有异议,就是因为于谦自己就填在前头。

    所以若真如胡宁所说的,也极有可能出现。

    尽管丁一不记得史书上有这样的记录,但史书不可能记录每个细节。而且随着丁某人的出现,是否会改变也不清楚。总之国土安全衙门不填充人员,到时恐怕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这时却就有人在身后唤道:“丁大人!留步!”

    丁一回过身来,却见叫他的是兵部的张主事,领一个小黄门飞奔而,领头正是熟人小怀恩,跑到跟前来却有畏惧,又往后缩了缩方才道:“有圣旨,爷爷说,丁如晋不必跪接,入宫来,有事问你。”怯怯的腔调里,透着几分陌生和害怕。

    “然后呢?”丁一板着脸向怀恩问道。

    怀恩便愈加害怕,又退了半步才道:“丁大人请随我来。”

    跟在怀恩边上的兵部主事却看不下去,直言道:“圣上遣使相召,丁大人竟如此傲倨!安是臣子本分?”张口一大串“之乎者也”的丁一听不太明白的话,总之就是引经据典,向丁一狂喷起来。

    大意就是怀恩是来传旨,就是天使,丁一恐吓天使云云,就是对皇帝大不敬,开始丁一正在头痛国土安全局衙门人手的问题,一时也不想无端与人结怨,还觉得对方提醒自己是出于好意,谁知这张主事越喷越认真。

    “贵姓啊?”丁一不禁冲这张主事问道。

    “丁容城,张某人行得正、站得直,却不怕你来报复!”那张主事不知道为什么,跟吃了三斤鞭炮档里的火药一样,激动得不行,“现时可不是权阉王振,权倾朝野的时节!你以为自己还可为所欲为么?”

    “贵姓啊?”

    张主事愣了一下,感觉这丁某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但却又狂怒起来:“学生方才已说了自己姓张,丁容城,你目无余子,欺人太甚!不怕告诉你,诸多同僚都看不惯你这副作派,哼,你好自为之吧!”

    丁一却伸手扯住他道:“贵姓啊?”

    “姓张!”张主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跳。

    丁一点了点头道:“原来姓张,你知道我要辞官的事吗?知道是吧?我都要乞骸骨的人了,记性不好啊,明白吗?你递过辞官的折子没有?没有吧?没有就说明你自负年富力壮,耳聪目明啊,我问你姓什么,你冲我咆哮,这是欺负我年老体迈?对了,贵姓啊?”

    “姓张,张长张。”张主事强抑着心中的怒意,他看得出丁一是生出了要与他为难的心思,终于没有再咆哮下去。刚才狂喷丁一,不过是见着这十九岁的秀才,身着五品官袍,想着自己中举之后又苦苦考了两回才上得进士榜,做到现才是六品主事,不禁无名火生起,再加上同僚之间对丁一的确是很看不惯的,十九岁的五品,谁不妒忌?

    所以随便找了个由头。一泄心中郁结之气。他觉得自己堂堂进士出身的人,喷这小秀才,喷到他哭都还不了嘴吧?

    谁知道丁一并不与他对喷,只是笑道:“弓主事,你这姓很特别啊。”

    “下官不姓弓,弓长张,姓张。”张主事发现丁一并没有如其他大员一般,懒得跟他们这些低品小官计较一笑而过,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噢,是张主事?”

    “下官在。”

    “国土安全局现在请你回去衙门问话。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说的话可能成为呈堂证供,如果你请不起讼师,安全局衙门会给你指派一名讼师为你辨护,如果你拒绝回衙门问话或反抗。将视为叛国,格杀勿论。”丁一突然一下子不年老体弱了。一串话极快便说完了。然后一脸微笑望着这位张主事。

    “你、你!”张主事想伸手戟指丁一,突然想起这位是在奉天殿上斩过马顺的角色,一会丁一要是说自己企图反抗怎么办?手抬了一半又放了下去,又想拂袖而去,却又怕丁一真的会出手杀人——这会儿全清醒过来,人家虽是年少高官。但可真真杀了许多的人啊!

    丁一点了点头道:“倒是机灵,这就不好办了。”

    张主事听着,只觉得后背发冷,这位看来真是要把自己就地格杀的念头啊!

    却见丁一招手让兵部门口的守卫过来。却对那老军说道:“几时换班?还有两个时辰?好,这样,我现在怀疑这位张主事有通敌叛国之嫌,准备带他回国土安全局衙门问话,但圣上召我进宫,实在无有人手,于是命他在此地候着。现时命你看着他,如他要走,你不必管他,记下来就是;他挪动,你也记下来,几时几刻;他动弹一下手指,你也记下来。”

    老军认真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膛答道:“小的晓得,这细作,手指动弹,指不准是给同伴打暗号!小的早年也是沙场上一条厮杀汉,若不是膝盖中了一箭,不得已被分派到这里守卫,说不准土木堡也能有幸跟丁容城并肩杀敌!”那作派极为豪迈雄壮,大有万夫不当之勇。

    丁一含笑点头,自去怀恩去了不提。

    却说这张主事听着,额上不住渗出汗来,他是极后悔刚才无端去喷丁一,突然想起那个吏部的同乡刘主事,当时似乎也跟丁一生了些口角,结果后来被削了两级贬到西北去当县令,不禁打了个冷战。

    便听那老军在边上和人说话:“这位么?兵部张主事嘛,想通敌卖国,被丁容城逮了个现行。圣上召见丁大人,丁大人识得咱早年也是一条好汉子,便托我看实了这张主事,以防他给同伴打暗号……”

    张主事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入去,只哆嗦着嘴道:“你这老军,休得污人清白!丁容城只是要请我去问话,哪里有说下官通敌?”

    “诸位听着了?他自个认了。”老军乐呵呵地指点着。

    边上来往人等,无不投以极为恶意的目光,现时什么时节?瓦剌大军要来攻击京师啊,这时候国土安全衙门要找你张主事去问话,你张某人还是什么好货色不成?甚至有人直接说:“卿本佳人,何苦作这等勾当!”、“你死后还有脸面去见祖宗么?”、“这等人,入不了宗祠的!”、“说不好族诛,连祖坟也掘了!”

    张主事现在不是后悔喷丁一了,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去与那老军争辩!

    他极想昏过去,但却又怕人看着将他抬去医馆,丁一来了说他是籍故逃跑,一时间站在那里混身发抖,跟打摆子一般。

    丁一对此倒是一无所知,他原本只想给这张主事罚站一下罢了。

    而让他心中十分纠结的,是景帝会在这时召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天子赐颜色(四)

    入得宫中的长廊,丁一却就停住了脚步,向着前头的怀恩问道:“怎么?如果泊了谁的码头?连招呼也不敢跟我打一句?”怀恩听着身上一抖,回过身了,扑在丁一跟前,无声磕了几个头,等丁一把他扯起来,已是泪流满面。

    “丁大哥,你、你真的要吃我的心肝么?”怀恩脸色青白地问着,却又挣脱了丁一把着他的手,哽咽着道,“我知道有批新入宫的小孩,不若大哥你别吃我心肝,我带你去挖他们心肝吃可好?”

    “吃心肝?”丁一愕然,半晌才问道,“你听谁说的?丁大哥为何要吃人心肝?”

    原来土木堡战役之后,宫中就在流传着丁一的事迹,开始还好好的,后面不知道谁传起丁一在沙场之上,那无饮水吃食的境况,为何却有勇力作战?于是就有人说,丁容城暗地杀马喝血解渴。

    再传着,就是丁一见了瓦剌人,斫倒在地,便掏出他们心肝吃了,喝他们的血,丁如晋被传唱的词里写得明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可是丁某自己说的话啊,于是就渐渐有人信了。

    后来又传出丁一在瓦剌大营被唤作阿傍罗刹,便就坐实了丁一吃人心肝喝人血的恶名,愈传愈加离奇,又说丁一要饮处女精血、食小儿心肝,才有勇力杀敌!开始怀恩还为此与人撕打过,但到了后面,他也渐渐信了。

    “啊哟!”怀恩捂着脑袋叫了起来。

    却是丁一狠狠弹了他一下,笑骂道:“反正蠢成这样,让我多弹几下也不怕弹傻!”

    被弹了几下,脑门生痛,怀恩却倒渐渐不怕了。不象开始怕得不敢动弹,知道避开丁一,嘴里叫道:“不要玩了!让人看见,我很没面子的!”

    “其实你们错了,”丁一背起手,故做深沉地对怀恩说道,“不是吃人儿心肝、饮人血才有气力啊,是每逢大战,得弹小孩脑门,才能让丁某神完气足!快点。瓦剌大军就要攻击京师,你乖乖让丁大哥再弹两下!”

    怀恩躲开丁一的手,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你当我真傻么?”

    “我看也差不离,回京来了也没见你去看我一回,要不是真傻。哪会吓成这样?亏我还给你留了一把瓦剌人的牛角小刀,嗯。这么长。牛角的柄,蛮锋利的……带进宫来给你?你不是傻,你是脑残,你是要让侍卫把我当刺客捉了,推出去砍头么?”丁一捉住机会,又往怀恩耳垂上弹了一下。

    怀恩拍开丁一的手。讨好地道:“别玩、别玩!那你可不许给别人,我要偷得空了,就溜去金鱼胡同拿!”其实王振倒了以后,又换了景帝上位。大太监自然换了许多人,但底下管事总不可能全换掉,很多人都知道这怀恩是丁一吩咐过关照的,所以他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跟怀恩嬉闹了一阵,丁一觉得心中那郁结倒是略为松弛了些,只不过见得景帝,丁一就知道坏事了。

    因为景帝案前就摆着一面“明”字战旗,正是丁一从瓦剌大营带出来的那面旗,丁一入内时,景帝正持笔于此旗上写了几个字,对左右吩咐道:“让绣女用明黄金线绣出,对,明黄,就要让万军之中,一见便知道丁如晋在此,壮我军威!”

    丁一抬头看去,却见那边残破的旧旗上,“明”字的旁边,景帝竖着写了两行八个字,第一行是:精忠报国;第二行是:勇冠三军。

    看着丁一入内,景帝便赐了座,笑道:“此间事了,如晋闲时便去看看母后,不时听老祖宗在念起。母后认你当干儿,你与朕便也是兄弟,太拘礼,却就是自外了,这样就不好了。”

    摊上这位不要脸的皇帝,丁一真是每一息脑里都要转过千百回,景帝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什么话也说得出来,全然没什么身段的,也就是全无下限的,如果必要的话,丁一深信景帝对于抢走乞丐钵里的赏钱都不会有心理阻碍,这样的人,却偏是皇帝,就太可怕了。

    “臣不敢奉旨,正是国事艰难,安有闲静?”丁一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回答。

    景帝倒也没有继续逼迫下去,笑着说道:“好、好,果是板荡见忠良。如晋对于爱卿的布置,可有什么看法?”

    丁一怎么敢去搭这话头?去说于谦的布置有什么问题?别说于谦确实安排得不错,就算真有问题,丁一现在说了,会不会下一刻于谦就知道了呢?所以丁一也只能苦笑道:“臣不过是匹夫之怒罢了,如何攻守统帅,却非丁一所长。退一万步说,若是鞑子入城,巷战之际,臣或有谬见一二,可供圣上一笑。”如果到了巷战,那也就顾不上得罪谁了。

    景帝点了点头却是道:“数次相聚,朕得益匪浅,如晋是有大才的,只是太拘谨了。日子长了,如晋便会知道,朕是极好说话的人,不必这么小心,便是说错了也不怕的。”但丁一却依然不愿开口,于是景帝便转了话题,“太上回京之际,入得南宫,闭门之前,欲取金刀托于爱卿赐于如晋,于爱卿拒之,谓之太上:此天子剑,非臣子所能用。”

    丁一听着脸色虽无波动,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英宗始终还是念旧情的,就算被幽禁南宫,他倒还是记得自己这个朋友。

    不过此时面对景帝,丁一却是一点情绪也不敢流露:“于先生所言极是,便是彼时臣在,也附议之。”

    景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紧接着他做了一件让丁一快要吓疯的事:他解下玉带銙革带,并将其系于丁一腰间,又取下堂上长刀,为丁一配于玉带銙革带之上。

    然后拍掌道:“玉带是君恩,宝刀赠壮士,当其所也!”

    丁一只觉身上有千万根刺一般,却又听景帝说道:“此是朕居于宫外行冠礼时,先皇所赠,当其时,朕安有天子之思?世间安有人当朕是皇帝?故此非天子剑,如晋可持之;此亦天子剑,若有通敌怯敌者,如晋亦为朕斩之!”

    边上写起居注的一笔笔记着:是日,上给赐奉议大夫视国土安全局大使丁一刀、玉带各一,敕谕一曰:朕于板荡,苦守鸿图,夙夜兢兢,惟以不失寸地为任。故瓦剌入侵……虽为人君,罔敢暇逸。惟是戮敌,尚有待焉,故命尔督战于阵,毋曲说以徇好,毋避讳以为嫌……上以凝承乎帝眷,下以润泽乎生民,惟朕有无疆之休,卿亦有无疆之闻。钦哉,故谕。

    然后景帝又看了天色,又赐宴丁一。

    菜倒不少,但景帝不知道是要拿捏腔调还是真的吃不下,没动几下筷子,倒是跟丁一说了两次:“卿是虎狼之士,放量用便是。”丁一也不客气,冲那看上来装饰得花一样的菜就下了筷了。

    但吃不了几筷子,丁一就说吃饱了。

    景帝又笑着劝了起来,丁某人感觉已经被逼到这份上,真是无名火就往外冒,当场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圣上赐旗、赐刀,若瓦剌不退,臣除战死一途,别无他路!何必又故意来为难臣下?这菜是人吃的吗?这菜是天子吃的!”

    听着丁一的话,景帝倒没有生气,反至开怀大笑:“好!哈哈!都说丁如晋是正人,天官更说古有房谋杜断,今有丁言。实话说,数次相聚,如晋有治国之大略,朕是知道的,但若要说丁如晋无虚言,朕是不信的。今天方知谬,天官谓丁言,果真如是!”说着竟起身来,冲丁一作起揖。

    因为这些菜,实在难吃。

    想想时鲜不能给皇帝吃,新奇玩意不能给皇帝吃,要不吃上瘾了以后常要怎么办?

    单是如此倒罢了,上了菜还得有人试毒试吃,然后过上一会那人没毒发,好了,才能叫皇帝吃,这玩意别管御厨多利害,除开凉盘不说,其他菜肴又不是时鲜又不新奇,全弄到半温不热才叫皇帝来吃,能有多好吃?

    景帝如他所说的,在此之前全然无人觉得他会当皇帝,也没有人把他当成藩王或太子养。住在宫外的景帝,是知道民间的菜肴是什么味道的。当然知道这桌菜到底有多难吃了,但除了丁一,真没有敢这么当场说的。

    于谦虽也有过赐宴,但抄家只抄出几两银子的于谦,指望他是个吃货明显不可能,就凭他公事房里的劣茶,于大人能吃饱就行了,皇帝赐宴他就吃完谢恩,哪里会来讲究好不好吃?其他人等,赐宴是荣誉,自然不会出去说好难吃,况且有几个人如丁一这吃货一样,真把十足心思都放在这饭菜意思上?

    “圣上每天这么吃着,不难受么?”丁一侧身让开景帝的长揖,苦笑着开口问道,“就是随便煎两个蛋,起锅了洒点盐还是酱油什么的,有个热乎劲,都比这强啊。”这皇帝吃饭,还有一些看碟,就是拿上来看的,看完就撤,不吃。

    景帝听着也只能对丁一回以同样的苦笑:“总有些皇家的体面……”

    “给谁看?又没人看见,这规则不是弄来折腾皇帝么?每天省三顿饭钱,一年下来也不少,把这钱给臣,还能练出百十个好兵呢。”丁一摇了摇头,这玩意他也只能说到这里,又不是英宗,景帝这厮不是好相与的,说多错多,所以丁一也就谢了恩告退。(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天子赐颜色(五)

    景帝看这天色也不再留,要不下了宫钥丁一晚上就回不去了,于是亲自送到殿门口,把着丁一的手说道:“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又命太监一路送出宫去。若说恩宠,要比英宗在位时强得多了,当时英宗在京师坐着龙椅时,一开始对丁一可没有什么好脸,也就觉得丁某人还算正直罢了。

    丁一出得宫去,不禁暗叹这景帝无下限真的到巅峰了。

    这边赐旗、赐刀,明明就是瓦剌不退丁某人你不战死都不行的了,就算丁一当场揭开来说,景帝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分辨或解释,也没有生气或是斥退;到了临走之时,还给来一句“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不是一般的可怕。

    不过丁一也没有多大的不快,这边厢迁都大家是不同意的,于谦不同意,首辅陈循也不同意,丁某人自己当日在奉天殿上也不同意。好了,那要是京师城破,景帝也就玩完,所以他要逼丁一死战这一点,倒是能理解的。

    只是这人太不要脸罢了。

    在宫门外取了马,丁一拍马回兵部去,他却还记得那边厢还有个张主事在院子外等着他去收拾。谁知道一进职方清吏司,却就听着那张主事声如夜枭一般:“好!好!丁容城,我便死在你面前,看看你如何脱得了逼死大臣的罪名!”

    丁一不禁吓了一跳,两个时辰不到,这位张主事整个人都脱了形,用粗俗的话来讲,如同被数十个山匪强暴过的小姑娘一样,脸色青白就不提了,那脸整个感觉是垮下去了。一对眼睛在火光旁边,看着如同鬼火一样。

    “下官死给你看!”张主事很激动,解下腰带勒着自己的脖子。

    人到了绝境,往往会生出许多怪异的想法,例如搂着对方一起死、自己死了也不让仇人好过之类的念头。若是方才丁一直接把他带回国土安全局衙门里去问话,也许大多数情况下,张主事都会陪着小心,让丁一出一口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官嘛,哪有受不得气的?丁一多了一世记忆。千百年知识的人,不有时也得忍着么?

    但在这院子外站了二个时辰左右,张主事就失控了,被来往同僚指指点点,平日有宿怨的同僚。更站出来抖他的一些阴暗琐事等等,让他实在也不想活了。之所以撑到现在还没昏过去也没脑溢血。就是心里一个念头:他要拖着丁容城一起死!

    “噢,张主事要畏罪自杀?”丁一不慌不忙回了一句,怎么说也是多了几百年知识,那几百年里多少运动白给的么?小样的,还想以死相胁呢!

    张主事一下子就愣住,泪都淌下来了。连勒着自己颈子的手,都无力垂下,只是哽咽着道:“学生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天日昭昭啊!天日昭昭啊!”

    “张主事你是要指鹿为马吗?麻烦抬头看一下,哪里有太阳了?”丁一走到张主事身边。扁了扁嘴不解地问道,“再说,谁说你有罪了?安全衙门只负责问话,有没有罪,也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去定,你现在是要自证已罪?”

    “不、不!”张主事总算清醒过来,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也不去抹,在风里站着象颗随时要倒下的枯树一般,晃来晃去的,全无半分生气。

    丁一摇了摇头对他道:“把腰带系好了,成何体统?也是中了进士的人,不觉得有辱斯文么?”看着张主事那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行止,丁一却是放不下心来,这时正值门房那老军换值,丁一便叫他来问道,“你知道张主事家住何处吗?”

    这位据说是膝盖中了一箭才来守门的老军,倒是个会来事的,拍着胸膛说道:“兵部诸位大人的府第,小的要是心中没数,也白守了这么些年的门房!”说着却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丁大夫,要不小的叫上几个兄弟同去?抄家这勾当,小的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丁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往他胸膛擂了一拳,笑道:“你这老货,不许搬弄是非!带路,咱们送张主事回家。”又伸手扯了张主事一把,“上路吧。”谁知道刚把腰带系好的张主事听着,再也坚持不住,一下瘫倒在地。

    老军在边上偷笑着,却对丁如晋说道:“丁大夫,您不能说上路,这是杀头时说的话。”

    丁一哭笑不得,把那张主事搀了起来,教老军帮手,把这张主事扶上丁一马上坐着,老军牵着马,丁一陪在边上,一路往这张主事家里行去,大约绕了两三条街,坐在马上的张主事似乎清醒过来,在马上就要闹腾着下来,说是什么那有六品主事骑马,五品奉议边上步行。

    真是劝都不劝不住,丁一只好和他说:“若是下马,便回去问话。”生生把他吓住才算不再闹腾。只因这张主事站了二个时辰,心情又是差得不行都崩溃的地步了,魂不守舍的模样,丁一真怕他行着、行着瘫下去死在街上,或是被人一撞直接飞出去。

    去到街口有个卖馄饨的挑担,丁一教老军把张主事扶了下来,叫了三碗馄饨,招呼着张主事和那老军一块坐下吃了,切碎了的葱花飘在汤上,热腾腾的一口汤喝下来,让丁一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禁对那老军打趣说:“怎么?看不上这馄饨?刚才在宫里,皇帝留了饭,我都觉得没这馄饨好吃。”

    卖馄饨的听着,在边上咧了嘴笑,心想你就吹吧,皇帝还留你吃饭呢?

    但老军和张主事却是知道,丁一真的被景帝召见,并且这时节才回来,大抵赐宴是不会有假,张主事听着,起身往皇城的方向长揖及地,口中称道:“吾皇圣明!何至俭如斯!”这时那卖馄饨的才看见张主事身上那补子,不禁吓了一跳,临走时要不是在丁一示意之下。那老军亮出腰牌吓唬他不收钱就要捉去兵部,这卖馄饨连钱都不敢收。

    张家住着一个四合院,自然没有金鱼胡同丁家宅院那么豪侈,只是现在已乱成一团。

    走近便听有妇人在叫喊,似乎是在说另一个女人拿走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张主事脸上都胀红了,丁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前辈,着相了,大丈夫难保妻不贤子不孝。”叫他前辈,就是尊重他的进士出身。不论官品了。

    “多谢!”张主事对丁一长揖到地,总算脸上有了些人色,昂首行了入去,那些仆役看着,吓得一下子放下手中物件。纷纷跪下磕头不已。却是原本在兵部外面等着接张主事回家的轿夫,不知听着谁报的信。说是自家主人被定了叛国通敌的罪名。于是连忙跑回家里来报信。于是张家的妻子正头痛要找谁来疏通关系,教管家去寻了张主事几个同年,听着和丁一沾边,都不敢出头。于是张家管家一回来,两个侍妾就闹着要分家产,有个刻薄的还说什么“你揽着最后不也让朝廷抄了去。还不如便宜了我们!”

    张主事这一回来,这些人又纷纷变了脸。

    不过张主事也不是个没脾气的,想想他性子一上来,丁一官职上高他两级。他都敢照喷不误了。当下就发作起来,叫老仆拿了片子去顺天府,要把这些家人都送衙门里去,丁一看着劝了几句,张主事完全听不进去。

    还是一个寄居在张主事家里的同乡世交子侄劝了几句,说是:“世叔此乃家丑,实不足扬……家事法办,恐是有污世叔清名。”他没有和那老军一般去劝张主事一夜夫妻百日恩,也没有如丁一去和张主事讲道理,只扣住一个“名”字,倒是让张主事立时冷静了下来。

    “教容城先生见笑了。”张主事清醒下来,倒是礼仪无差的,毕竟是正牌的进士,“便不敢请丁奉议入内,且容他日再行致谢。”又对那世交子侄说道,“世昌替为叔送送丁奉议。”那子侄应了,便笑着走近往丁一行礼,那作派看着便教人觉得亲切有礼。

    这张主事家里闹出这等事,丁一也颇有些过意不去,虽说是张主事主动来喷他,丁一才反击了一通,也没把人怎么了,不单送了回家还请吃了碗馄饨不是?但总归闹到人家家变,丁一还是比较自责的。

    不过这位世昌贤侄倒是位趣人,一路上丁一教他不用再送了,反正有那老军同行。这位却是先说仰慕丁如晋诗才,求先生容其同行,可以解惑,又说家中不太宽裕,难得遇了名师,还望丁一怜惜寒士求学之心云云。

    丁一感觉自己再让人回家去,丁某人都不是人了。并且这位实在很好说话,奉承也是敲到点子上,不过不失,恰好挠到痒处。难得的是,几乎所有丁一流传出来的诗词,王世昌张口就来,要说人拍马屁也不对的,人家真是一字不差会都会背,丁一还能怎么样?

    一路送到金鱼胡同丁家宅院门,丁一请他入去坐坐,王世昌这人真是不教人生厌,他笑着辞了,说是:“若是先生垂怜,学生明日一早便来听先生教诲。”丁一不住苦笑,一路上已知道这位也是秀才,丁一也是秀才,跟他说了几回,不要再叫先生,称字便好,这位述了年纪还比丁一年长几岁。但王世昌却说便是自己中举进士,这声先生丁容城也是当得起的,不说奉议大夫官居五品,便是乱军之中丁如晋的操行,救出太上皇的大功,也足以当得起这声先生。

    直到老军和王世昌都辞去了,丁一在天然呆和柳依依的服侍下换了衣裳,突然一拍大腿:“大名府王世昌,哈哈哈,老子也有王霸之气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天子赐颜色(六)

    第二日一早,刘铁就上了张主事家,说是要寻大名府的王世昌,那少年出得来,刘铁便问他道:“先生问你,丁某弟子,临兵斗者阵列于前,勇者不前,怯者不后,你可能做到么?”王世昌愣了两三息,点了点头。

    “先生问你,丁某弟子,读圣贤书,当行圣贤道,知行合一,你可能做到?”王世昌便又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正理,便是做不到也不会有人在街上叫喊“学生读圣贤书,却是要行奸邪之道!”除了点头,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刘铁便从怀中摸了一封信出来,递给王世昌道:“内有三道题,你若三天之内做得出,披甲、提刀,上德胜门城头寻先生拜师便是。”又把着王世昌的手臂,诚挚地对他道,“先生门下尽是热血之士,铁看王君也然,努力!努力!”说罢便转身而去,不再多说一句。

    王世昌拿着信站在院门口,跟被雷劈了没什么区别。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便是国子监的举监生之类,可能都会对此当成一个笑话。

    丁一不过是个秀才,门下收些军士教他们识字开蒙倒也罢了,居然敢来收王世昌为徒,还留下题目考较!王世昌是什么人?大名府王越王世昌,不要提他在历史上的地位,不要提还没发生的,只有丁一才知道的成就。

    单单现在的王越王世昌,就是有名的神童啊,七八岁的时节,因为县里祭祀时候去玩笼里的兔子,导致兔子跑掉。县官责备他,叫他做首诗出来赔罪。王越当时马上就成诗,“我今放汝上广寒。甚弗遣迹到人间。殷勤寄与嫦娥信,丹桂留枝待我攀。”

    这等人,丁如晋居然说要收他为徒还考较?

    但王越绝对不是一般人,他是有大能耐的人,有大能耐者,是能捉住机会,创造机会的人。历史上说他前附汪直、后附李广,但事实上,张居正不和冯保结盟,又如何顺利能推动他的政令呢?

    王越王世昌能与权阉结盟。说明他这个人把世情看得很透,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并没有什么故忌。而现在丁一把橄榄枝伸到他面前,接与不接,王越都不会如一般士子的心态去处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马上拆开信封。而是磨起墨来。

    丁如晋会给他什么样的考题?王越认为一定不会是八股题,没有一位秀才考另一位秀才八股的事。这也太滑稽了。也许是诗词歌赋吧。王越一边磨墨一边这么想着,如果要拒绝丁一,他便于这诗词上,做些破格失叶之类的错误,暗示自己不愿投入丁一门下就是。王越无奈叹了一口气,看来待人处世太热忱也是不好的。

    当他磨开了墨。拆开信时,却就愣住了。

    因为丁如晋给他留的题,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三道不同类型的题。

    第一条写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这是《礼记.大学》里的话,接着丁一又写道:“何以水能载物?因水上之物,不若水之密度,如油浮于水,则以能装十斤水之器皿,装十斤油,则盈。然瓷器之密度甚于水,此若有疑,可将瓷碗称重,再碾碎瓷碗成粉,置于瓶中椿实,刻下记号,再取同重之水置之,可见水必越过先前刻度……”

    最后问王越:“何以瓷碗能浮于水?”

    第二条写着:“民为重”

    这也是定论了的东西,但后面和格物致知一样,被丁一偷换了概念,说的是如王越为一小县县令,此县于山区之中,民贫如洗,便是夜不闭户路不携带遗,也无法让百姓富足,问王越当如何?

    第三条却是“多算者胜”

    却就是一场敌我双方小队作战的纸上模拟题,有详实地形述说,要求王越以甲方首领做出作战的方案;再以乙方首领做出应对方案。

    无论哪一道题,王越都觉得格外的新奇,不禁拍案叹道:“丁容城,国士哉!”

    至于挖空心思想把王越拐上贼船的丁一丁容城,此时却已没有功夫去理会王越到底做什么反应了。能做的事做完,现在就得看他丁某人到底有没有王霸之气,能不能把这种历史上的牛人唬上船了。

    景帝题了字的那杆旗,此时已插在德胜门城头,明黄金线绣出的八个字,与那陈旧残破的旗帜,极不协调,却也因此显得极为鲜目。吉达披了盔甲,便依旧守在这杆旗下,如当日在瓦剌大营中一般。

    丁一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了,只能披了全身甲挎着景帝送给他那把堪称艺术品的长刀,走上城墙左右巡视,按丁一自己的想法,景帝是不是想着让自己在万军丛中格外醒眼,好让瓦剌人一箭把自己射死呢?丁一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他能怎么样?

    如果不赐这旗这刀,还可以说是国土安全局衙门职责所在,是侦查敌军细作,以此为由不上城头;而现在旗也立了,刀也挎了,丁一也只能上来城墙吹风,等着瓦剌人铁骑的到来了。

    果然如那兵部职方清吏司的郎中胡宁所说,于谦已经开始在划分城墙上的守护了,不得不说,于谦还是颇有几分水平的,至少丁一看来,他留下了足够的预备队,也没有一古脑把所有人都安到城墙上死抗,而是轮流分组替换。

    “安全衙门的人手呢?”于谦行到丁一这边,却就急眼了,“如晋!到了这关头,你如何这等不晓事?不是闹意气的时节,不是你挑选弟子的时节,你是上过沙场的人,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事么?”这关头,于谦也顾不得伸量丁一,这节城墙,就吉达守旗,丁一挎刀而坐,看着倒是威风。只是于谦又不是书呆子,一旦蚁附攻城,别说丁一,就是常遇春再世,还是高宠重生,也不可能一个人两只手,照顾得过这么几十米的防守范围。

    丁一淡然笑道:“先生放心,依学生看,鞑子今晚是攻不了城的,就算紫荆关破。最快也得明朝才能攻城。”这年代夜盲症是极多的,不论中原还是草原的军兵,都不能例外,夜战攻城虽有突然性,但是势必点起火把。这就成了活靶子,也先又不是王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于谦事多得要疯掉。也没有空闲与丁一多说,只是无奈叹了一声:“老夫记得你还有十数弟子在京啊!”

    “学生教他们好生安睡,储蓄气力去了。”丁一闲闲答道。

    不叫他们上城来协助防守不说,也不叫他们去操练或是去招募军士,居然叫他们去睡!于谦不禁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又要爆炸了。他也搞不清为什么每回遇着丁一,自己这当了二十年侍郎的人,总是会被他气得失控,一时间恶狠狠冲丁一扔下一句:“好!老夫看你丁如晋。明天怎么守住这城墙!你便是战死在这里,只要让鞑子上了城墙,你也是千古罪人!”便气冲冲地走了。

    丁一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如果有兵员,丁一又何必如此?

    问题是没有啊,青壮都分不到他手上,除了国子监那数十个热血的举监生之外,根本就招不到一个人,那些民壮都让其他衙门分了去;而那几十个举监生,叫他们上城墙的话,丁一比他们自己还害怕,都是让他们拿着两斤重的刀,伸直手抬到与肩平齐,都坚持不了三息的,杀敌?得了吧!

    但是丁某人带给于谦于大人的郁结,并没有随着他走过城墙上丁一的防区而结束。

    当于谦与组织民壮的官吏吩咐各式防守器械包括金汁——也就是粪便,这玩意烧开了淋下去只要敌军身上有伤口或烫伤,就可能感染发炎坏疽——准备,别看古人不懂细菌病毒等等,但架不住实践出真知。

    却就看着兵部的吏员快步赶来,一张脸跟憋了三天没上茅坑也似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伤,见了于谦便苦笑道:“天津卫那边来报,番禺县已光复,随报捷文书附贼众首级一千三百二十级,获贼军船只七十五,盔一千五百顶、甲七百领、兵刃无数!”

    立时于谦于大人的脸面也跟这位吏员一般无二了。

    因为着实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想来朝廷封赏文书,包括给予丁如玉官职的公文应该还在路上,就算天随人愿,顺风顺水最多也就是刚刚送抵,明显这战报和首级都是在公文没到之时就送上来的,这本来是应该开心的事,说明朝廷有识人之能,拔于危难之中的将官果然是能任事的,接着再给这将官升官赏赐便是。

    京师保卫战在即,有这么一则报捷文书,自然也是大大振奋军民士气。

    问题是,这统领义民的战官,这位朝廷已封赏的大鹏千户所百户、昭信校尉丁如玉,她是个女人啊!

    她要是男儿身,于谦该是神飞色舞,可偏偏她是女的,接着怎么弄?只能接着给她升官了,这等功绩没有赏赐,谁还愿在战事之中拼命为国尽忠?只是按着这么下去,于谦担心江西那边还没出兵,丁如玉会不会就把广东光复了?到时怎么办?国朝要出一位女将军么?这是不可能不赏的啊,到时硬给整出一位女将军、都指挥使?

    只不过于谦明显也没有选择,只能苦笑道:“吩咐下去,报捷,大张旗鼓从天津卫报捷入京!”孰轻孰重,于谦还是分得明白的,是否出一位女将军,那是后面的事,此时这份报捷文书,能给即将到来的大战之中京师军民起到的作用,已足够让于谦可以暂时不考虑后面的事了。

    商辂此时也上了城头,远远就看着那面风中招展的残旧明字战旗,八个金黄的字格外显眼,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如晋,天子赐尔明黄色,你可知?黄泉黄土也皆黄!”

    对于这位学霸中的学霸,他十分清楚,天子赐予丁一的,其实,便是死的颜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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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天子赐颜色(七)

    夜,深、深、深、深。

    风里有膻腥味,每个守在城墙上的军民都能闻到,瓦剌鞑子已经近了。

    这是草原鞑子洗之不去的气味,不单因为他们很少洗澡换衣,往往他们也是无衣可换;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饮食,无论是饼还是酒,基本都脱不出酥油与羊、马奶来作为主要构成的成分,如何能不膻腥?

    除非他们归化成为明人,如守在丁一旗下的吉达,在大明生活了这些日子,便少有膻腥之气。城墙上守卫着的军民,许多人都掩起了鼻子,这对于中原的百姓来说,绝对不是一股舒服的味道。

    他们诅咒着这风向,诅咒着这夜的雪,也诅咒这雪夜。

    除了丁一。

    “天亦助我。”他微笑着对身边的弟子说道,“怕么?”

    一众弟子都笑了起来,只有刘铁,多少还有点颤抖,毕竟没有上过沙场。

    “武清伯如何说?”丁一向刘铁问道。武清伯就是石亨,大同兵败之后单骑奔还,以于谦荐诏掌五军大营,进右都督,封武清伯。

    说起自己负责的事,刘铁倒就伶俐起来:“石帅倒是仰慕先生,只是提出缚上城来的人数,每次不得多于五十人,除先生十人之外,其余人等凡持兵刀者、怀刃者,皆斩之。且所约之事只在黎明之前。”

    “好,你现时便去,领武清伯的刀斧手来。”丁一对刘铁点了点头吩咐道,却又对吉达说,“你便守着这旗,我不要它倒。”

    “是!吉达便守着这旗,它倒了,主人便知道。吉达死了。”这个归化的草原男儿,倒是极为平静,毕竟对于厮杀和生死,他经历了许多,和草原上其他部落的战斗,和明国的战斗,他活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不一阵便听着甲叶敲击的声音响起,丁一看着脸色为之一整,他没有想到。石亨亲自过来了。这位武清伯行到跟前,一把就搀着丁一,郑重说道:“石亨无颜受丁容城之礼!某虽武夫,尚知耻。”他这话倒是不假的,石亨单骑而归之后。开始是被降官的,但他把大同之败视为奇耻大辱。自己招募士兵。誓要报仇,所以于谦才会看上他。只听武清伯石亨说道,“此番过来,请丁容城听亨一言,某知京师诸多衙门,不忿丁奉议升迁。分配民壮多有为难。那些腐儒,安知道奉议之勇?安知这补子,生生用着鞑子尸首绣上去的!”

    他说着渐渐激昂起来,把着丁一的手。却对他身后二百披甲顶盔的军士说道:“这位便是容城丁如晋!这旗便是大明于土木堡之役中,从没倒过的唯一战旗!拜!”那二百军士不顾身披盔甲,纷纷单膝着地,抱拳举过头顶,“生平不遇丁容城,枉称英雄笑煞人!小的见过丁先生!先生威武!”

    一时城头雪花飞扬,火把于风雪中猎猎作响,二百战士盔缨如血飘洒,丁一不禁激动起来,连忙虚扶道:“一何德何能?安敢当诸君之赞?快快请起,请起!”却向武清伯石亨问道,“伯爷此来,何以教我?”掌管城防要务的石亨,自然不会无聊到为了吹捧丁一而专门来跑上这么一趟。

    果然,丁一问着,便听石亨说道:“这二百壮士,便助丁容城守城,那等险事,却就莫去做去了。”他把着丁一的手,十分诚恳地说道,“惟有你我这等经历沙场的汉子,才知道兵事凶险,先生有不世之勇,但先生却莫忘记,千军万马之中……”

    丁一自然深知,石亨说的是正理。

    只不过有些事他必须去做,有些险他必须去赴。

    人生便是一场赌博,若是觉得自己能赢,便不怕压下注去。

    当然,如于此中身灭,输赢便是浮云。

    丁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所以他不想让自己在这场京师保卫战里成为打酱油的角色,特别当景帝想要他死在这里的时间。

    如果不赐旗、刀,丁一绝对不会这么干,他比任何人都有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只要给他几年时间去爬科技树,把水力机床搞出来,就算弄不出排队枪毙党的前装滑膛枪,至少板甲是没有问题的,解决手榴弹触发引信的问题,应该也会有进展的,只需要几年,三五年就足够了!

    就算为了这个民族,为了让大明进入真正的火器时代,而使得游牧从此再也无法入侵,丁一也知道自己不能死。

    但他没有选择,景帝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已经在变相地给他赐死了。

    他想活着,就得有所作为。

    二百壮士并没有把握能让丁一活下去,而且,这不是丁一的二百壮士,这点很关键。知道历史的走向,也就多了许多的考虑,丁一并不太想沾染石亨的人情,就算目前的石亨,并没有太多异样心思。

    “伯爷,请看此旗。”丁一按了按石亨的手,旗上八个字,很显眼,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火把的光芒并不太亮的情况下。石亨原先是没有注意到这一节,他掌管城防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一面旧旗?

    此时看了,不禁长叹。

    他是军中宿将,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总有办法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一手遮天。”石亨咬牙低声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来见丁一,除了敬佩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丁一身后的力量,英国公这勋贵里面的头号人物,是丁一的弟子就不必提了;丁一于士林的地位,也有着石亨示好的理由。

    更为重要的,是立下这泼天功劳的丁一若是死得,他这兵败师亡只单骑得脱的人,日后清算起来,为何便死不得?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谁也不是傻瓜,否则石亨被降职之后。为何马上自募兵马?报仇的话,他为何不领着自己招募的兵马,直接去找瓦剌军兵的麻烦好了?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这场大战必将到来,而朝廷需要什么。

    朝廷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兵马,杀一个单骑得还的将领,易,易如反掌。

    而对于二十万大军溃亡的朝廷来说,要杀一个打过仗,手下又有兵。又愿意效忠朝廷的将领,就不舍得了。

    他深信丁一只要动用勋贵的力量和士林的呼声,不见得,得位不正的景帝,就真敢弄死丁一。

    看着这位武清伯。丁一微微地笑了起来,这位太低估帝皇心计了。

    别说景帝。就是英宗这还要脸的皇帝。真要捏弄他,这位都翻腾不了几天。

    人生阅历丰富、也能把握机会、就是政治上太过幼稚,说的就是石亨这种。丁一突然感觉自己来到大明这一年里头,还真成长了不少了,居然能看出别人政治上幼稚了?这评语先前都是落在自己头上的。

    “伯爷,此行说不定就是空手而归。学生还是以保命为上,伯爷宽心。”丁一对着石亨这么说道,便解下了身上甲胄。他身边八个弟子,也一一效仿。这可把石亨看得口瞪目呆,他当然知道夜间偷营,不可能披重铠而行,要不甲叶作响,还没走上两步,敌人就先发现你了,那还偷个什么营?

    问题是丁一此去,是无援的啊!

    不是说偷营之后烧了粮草之类,就有大军在后掩杀过来,没有这玩意的,守城都心肝带颤的,这当口谁敢去跟瓦剌野战?收罗几千精锐估计能有这胆,但几千精锐面对十万铁骑,能干啥吧?耗光了,这城还怎么守?并且这十万铁骑也就一路,瓦剌还有另外的两路。

    所以石亨不管如何,是不可能派兵支援丁一的。

    那么按理丁一应该披上轻铠例如皮甲之类才对,至少被人发现了,还能支撑一阵啊。

    但丁一和他的弟子们完全没有,就这么负着背包,又在身上腿上绑了许多零碎,就扯着绳子往下面滑去了,渐渐便没入于黑暗之中。

    尽管膻腥之气顺着风向,让京师城墙上的军民都应得很不好受,但瓦剌军马的大营并没有直接就扎在京师城墙下方,也先是打老了仗的将帅,不至于干得这等样事,傍晚之际营盘怎么扎没个准,要是明军中有某个将领发了愣,带兵杀出来冲一阵那就损失惨重要了,别提什么一部人马警戒,一部人马扎营,这等事明军可以做得到,瓦剌人是很难做得到的,纪律性差是他们最致命的问题。

    而一个好的将帅,是不会让士兵在战场上突破自我的,例如试一下能不能有序安排人手警戒、扎营这类的事。因为那样往往会死人,死许多人。所以在破了紫荆关之后,也先就留了一些军马驻扎紫荆关,率十万铁骑行到离京师还有二十数里的地方,看着天色便驻扎下来,明日再行攻击京师。

    营火对于防守在京师城墙上的明军都是必不可少的,对于身处在野外瓦剌哨兵来说,更是如此。否则的话,寒冷的天气会比起大明京师城墙上的箭矢,更快地夺走他们的生命。所以在这个营地里,一堆堆的篝火燃起,伴随着牛马偶尔的响鼻。

    打老了仗的瓦剌精锐,在这个夜里都尽量地入睡,很少有人喝酒嬉闹,因为明天就要面对京师坚硬高大的城墙,谁也不想因为今夜的行动,而导致自己明天战场上因为乏力引起的疏忽而死去。连沿途被掳掠的那些悲惨的女人们,这一个夜,也稍得安宁。

    只不过这些瓦剌鞑子并不知道,有些人是不用考虑明天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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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天子赐颜色(八)

    长草之间,夹着雪屑的风吹过,黑夜里看去如波浪起伏一样,黑色埋藏了无法的细节,抹去了许多的细节只留下下轮廓。对于草原上的男人来说,他们并不懂得什么艺术,也很少有人晓得泼墨的写意。

    就算他们比中原的百姓更为耐寒,也都纷纷围着篝火旁边烤着手脸,全然没有发觉,死神的脚步已从黑暗里迈出。有人在篝火边扯着腰带,马上就被几个值哨的同伙咒骂着,让他走远一点去撒,毕竟谁也不愿意闻着尿骚味守夜。

    当那个瓦剌人走开一些,扯下裤子时,颈间的剧痛,就是他生命最后的感觉,尽管他被扭断了颈椎之后,依然撒了那泡让他送命的尿。丁一扶着这尸体,等着那失禁的尿液淌完,然后剥下了这尸体的身上所有的衣服,递给了长草里潜伏着的弟子。

    不是丁某人事必躬亲,而是这么冷的夜,跟随着他的那八个弟子,脸色都已经不太好看了,而且手套里的手指已冻得发僵,只有丁一出手,才能有把握一击必杀,这些瓦剌人可不是木偶,相反一直围在火堆旁边的他们,因为暖和的关系,要比丁一他们更灵活一些。

    黑暗里有人用蒙古话咒骂着,这让围在火堆边的那几个瓦剌军兵马上跳了起来,却听着刚去撒尿的同伴骂道:“狗屎!这蛇这时节还出来咬人!你活该全身流血而死!”然后半条被踩得血肉迷糊的蛇从黑暗里扔了出来,那些瓦剌军兵接着就看见去撒尿的同伴从黑暗里走出来,用刀在脸上划了个十字挤着血。

    这让他们低声哄笑着,说这个家伙的运气实在太差,这季节蛇都冬眠了,他居然会被咬到。有人去看了一下那半截蛇尸。笑着说:“你往自己脸上那两刀白挨了,这是没有毒的蛇!”于是几个瓦剌人又笑了起来,这个受伤的人咕噜着咒骂同伴一会去撒尿也被蛇咬,但也无制止他们的哄闹,只好扯了块布把脸包起来。

    解手和打哈欠一样,往往会在团队里产生感染的情绪,有一个人打了哈欠之后,其他人并不太困也会带着打;有一个人去解手之后,其他人就算不是很急,也会去上一趟。至少这几个瓦刺军兵之中。就有两个人也去解手了,而他们选择的,是走向刚才那个被蛇咬的同伴去的角落,因为谁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蛇?至少这里的蛇已被弄死了。

    包着脸的哨兵站了起来,扯了扯身边的同伴。对他说道:“我和你商量个事情,我从那些南人的俘虏那里。听说了一个宝藏……”说着这个包着脸的哨兵看了篝火旁另一个人一眼。便不再说下去。被他搭讪的那人就殷切起来了,扯着这受伤的哨兵离开篝火,示意到边上说去。宝藏,谁不眼热?出来打仗,拎着脑袋别在裤腰里,还不就是为了钱粮么?

    被同伴排挤独自一人留在篝火边的瓦剌哨兵。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咕噜道:“还宝藏呢?就他这号人,丢了头羊,出去能找回来还多找了一匹马的家伙。真要知道宝藏还会跟人分?”

    这时两个结伴解手的瓦剌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含含糊糊问着独自留在篝火边的同伴,其他两人到哪里去了?后者笑着说道:“找羊去了嘛,看这回能不能多找回两匹马来。”那两个同伴便也笑了起来,一左一右在这个孤独的哨兵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膀。

    突然这个哨兵觉得不太对劲,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嘴巴已经被捂住,而后腰带来了剧痛,利器在他身体里绞动着,把他的脏器绞烂。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这个孤独的瓦剌哨兵感觉两个“同伴”把他架起,嘴里还说道:“去、去!叫你不要喝了,你还喝,到边上吐去,看你都不象个草原上的蒙古人!”当被拖入黑暗里时,这个孤独的哨兵还没有死绝,于是有人往他心口上补了一刀,终于他不再抽搐了。

    从那半条死蛇开始,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第一个瓦剌哨兵,就是丁一的弟子杜子腾装扮而成的,因为他的身形跟那个被干掉的家伙最为相似,而匆忙间丁一也无法给他怎么易容化装,只能将就着弄个三两分相似,再从尸体脸上切下一大块皮按在杜子腾的脸上,也就是他用刀在上面划着十字的地方。

    当杜子腾的脸上包扎了布条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那两个结伴出去小解的瓦剌人,自然被干掉之后剥光了,重新于黑暗里走出来的,自然就是丁一的弟子;而在篝火旁边烤暖了双手的杜子腾,和那瓦剌人走开去说宝藏,当然也不会再让他活着回来。

    丁一坐在篝火边,慢慢地烤着双手,丁一也是人,他同样也被寒冷的天气所限制,终于双手重新恢复了灵活,丁一带上了手套,望着其他几个弟子,便有三个人随着他重新走进了黑暗,而黑暗里过了一会走出一直藏匿其中的另外三个弟子,相距这堆篝火三四十步的另外几堆篝火旁边的哨兵,根本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就算走近了看,这堆篝火边上仍旧是五个哨卫,连他们身上的羊皮袍子,都如平日一样的腥臭。

    而重新进入黑暗里的丁一,则带着其他的三个弟子,向西南方摸了过去。

    风声里,除了牛马响鼻、呼噜声、压低了声音哨卫交谈,还有另一种声音,哭泣。

    被冻得颤抖的人,却因为怕被鞑子打骂,连哭泣都是压抑着的。

    这就是为什么丁一会说,天都在帮他。

    因为顺风。

    风向的便利使得丁一这一行人,就算脚步略为响一点,或是有什么磕碰,也会被掩遮去。

    而聆听着风声,丁一便对于关押俘虏和牛棚、马棚的位置,有了大概上的了解。

    二十万明军溃散,少说也被捉了大几万的俘虏,瓦剌的社会结构决定他们不可能把这数万人都关押在一起,否则派谁去看管?只看俘虏不用出战,那些小部落谁会服气?所以只能把俘虏赏赐给这些部落,由他们自己去处置这笔战争红利。

    瓦剌的前锋营盘里,西南角这个部落关押俘虏的地方比马棚还不如,削尖头、一人多高的木桩子打进土里围着,俘虏根本跑不了,但却又没有丁点御寒的作用,加之这些人是缺衣少食的,天寒地冻的夜里,刚刚就有几个人倒下之后再也爬不起来。至于看押俘虏的瓦剌人,根本也不认为这些奴隶有什么威胁,原本点着四堆篝火,但其他三堆篝火都没半个人,十几个瓦剌人全围在那俘虏棚南面那堆篝火处喝着酒,因为这里稍为避风一些,也没那么寒冷。他们之中有人不时发泄叫骂着:“明狗!为了看押你们,害得爷爷明天上不了沙场!你们迟早全身流血死掉!”然后又埋怨着,自己不如边上另一个部落的运气,那个部落一路上掳掠了不少女人,若是自己看着那个部落的俘虏棚便好了,至少可以找几个女人淫戏。

    边上瓦剌人笑着劝他:“还想女人?你这边一折腾起来,大家都不用睡了,那颜不杀了你?再说,现时这一千多明狗已分到我们部落做奴隶了,他们要是死掉了,小汗不拿皮鞭抽死你?”所谓全身流血而死,在蒙古人的习惯里,这算是很歹毒的骂法和诅咒了。

    “不会吧?”有人在边上插嘴说道。

    听着这话几个瓦剌军兵都苦笑了起来:“不会?你看看回去时这些明狗要是死得多了,小汗会不会找我们的事?便是他家的母马生小马驹死了,都要怪我们不好,每户给他交了一头羊,别说这些奴隶,小汗可是占着大头的……”

    刚才说“不会吧”的那人笑了起来,把一个包裹放在篝火边上说:“看来我是做了件好事,你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那个包裹皮原来的本色已没有人在意,因为包裹皮上渗出来的血,早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刚才诸多不满的那个瓦剌人,突然发觉不对,站了起来问道。

    回答他的是雪亮的刀锋,一刀就将他的首级斩了下来。

    其他十数人正在打开那包裹,他们部落小汗的头颅,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这时他们抬起头,才发现了同伴的死去。而持刀的人拉下包着脸的围巾,扯下身上的皮袄,笑着对其他十数人说道:“听说,你们唤我做阿傍罗刹?对,似乎就是这样的音节吧。”

    丁一抖落刀上的血珠,对着那十来人说道:“别动,别叫……”

    话音未落,已有一个瓦剌人反应过来,张开了嘴巴,其他瓦剌人纷纷擎出长刀,却听丁一低笑着说道:“你们知道唤我作阿傍罗刹,却不晓得,黑夜之中,我便是神?”随着他的话,刚才想开口的人已仆倒在地,最快抽出长刀的那两个人也同样仆倒雪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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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天子赐颜色(九)

    “动,就死;叫,也死。”丁一对他们说道,“坐下,”他用刀指着站在外围的一个人,“死。”那人一下子就仆倒在雪地,片刻血就从他身上溢出,但其他人的神经都崩紧着,根本就没人去注意,这几个死者身上都露出弩夭透体而过的血洞。

    这就是丁一说的天都在帮他,如果不是顺风,那些弩弓发射时的弦响,就会让这些瓦剌人醒觉出来。只要有一个人叫喝一声,丁一就不得不撤走,或者连撤走都不可能。俘虏棚不止一个,丁一到这里的一路上经过的就有四五处,他是专门挑了这一处,风向,哨兵、逃离路线都是最佳的所在。

    但偏偏他们听不见弩弦的响声。

    他们见到的是传说之中的阿傍罗刹出现在他们眼前,带着他们部落的小汗的头颅。

    阿傍罗刹咒谁死,谁便立时死了。

    从来没有人能杀死阿傍罗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阿傍罗刹就在十万铁骑里,把他的皇帝救了出去,太师也先、特知院、大同王等等,都是无能为力的。

    他们开始感觉到恐惧,当丁一准备移动手中长刀时,他们已然全部跌坐在地,大多数人连手中的刀也松开了,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恐惧,而守俘虏的军兵,通常在行伍里,也不见得多精锐。

    “他们两个在我面前拿着刀,你们去把他杀了,便得活。”丁一对这十数人如此说道,又对那两个仍旧手中握着刀的瓦剌军兵说,“你们两人,如能杀得了两个对手。我便不杀你们。你们要是跑入黑暗中,黑暗就杀死你们。记住,不许吵,谁发出声音,我就要谁死,再把他的魂拘去折磨一百年。”

    迷信一旦产生之后,所发生的后继事件,基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和逻辑可以谈了。

    那两个执刀的人,杀死的不止两个对手,他们把四个几息之前还是同袍的家伙砍死。又把三人砍伤,然后才被其他人捡着石头弄死。现在能站起来的只有两个人,还有三个躺在血泊里。

    丁一对那两个还站着的人说:“看,我说只要他们杀了两人,我就不教他们死。我没杀死他们。是你们杀的。好了,你们把地上这三人都杀死。就可以走了。或者再瞪着我。然后给我一个理由杀死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两个站着的瓦剌人,就扑着被砍伤的三个同袍,用石头砸死了他们。

    真的不论是杀人者,或是被杀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音。

    丁一满意点了点头道:“你们走吧。今晚我不杀你们。”

    他们如蒙大赦,走之前还冲丁一磕了头。

    但在奔入黑暗之际,他们就仆倒了,和之前的同伴一样。被偏心轮弩弓发射的短矢洞穿了心脏。

    十几具死尸在死去之后,看上去比生前更为尽忠职守,三四个围着一堆篝火,在风雪里履行着职责。除非瓦剌的高层统帅走近篝火,要不然远远看去,也是不会发现问题的。只是搬动那些尸体的三个弟子累得不行,唤作杜子腾的那弟子喘着气道:“死鞑子,重得要命,累死我了。先生,这般杀人也太轻松了!”

    “要不,咱们再来一次,换你试试?十万鞑子,不愁没机会?”丁一耸了耸肩膀这么说道,吓得杜子腾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话。这不是丁一所想要的事,但他没有办法,谁想到四堆篝火的瓦剌哨兵聚在一起打屁?

    他只有四个人,不装神弄鬼,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杀掉这些人?

    当然,最为倒霉的,应该是半夜提着马鞭不知道出来干什么的小汗了,兴许是放心不下他的奴隶;又或这十几条死尸里有人跟那小汗存在什么超友谊关系?天知道,总之,这位算是死得最冤的了。

    瓦剌人搭的俘虏棚子压根就没有锁,害着杜子腾还在那十几条尸体上摸索了好半天。几条九股相绞的牛皮索打了死结,对于手无寸铁的俘虏来说,就是把一口牙都啃得掉光了,也不可能弄得开这绳子。

    但对于手持大马士革弯刀的丁一,只是一刀。

    “谁吵,谁死。”这是丁一进入俘虏棚所说的第一句话。

    本来是没有人因为门打开而出声,鞑子半夜进来,都是拖些死尸出去扔掉,或是寻着哪个面目俊俏的俘虏,弄出来蹂躏,前日刚有一个指挥使的儿子,不甘受辱撞死了。死也就死了,鞑子根本就不当回事,拖出去扔了就是。

    但丁一说的是大明官话,立刻俘营棚里就如无数蚊蚋一样,生出许多声音来,但很快又低了下去,因为刚才醒着的人,是看着那些看守他们的瓦剌人,如何一个个象狗一样被丁一杀掉的,他们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也同样处于上风听不见弩弦崩响,他们也觉得丁一有着某种神通,于是很多人,捂住了同伴的嘴。

    “阿傍罗刹,他就是阿傍罗刹!”那些刚才醒着的人,压低了声音在给同伴述说着,“我等亲眼看着,他拏着刀指着那鞑子,说‘死’,那鞑子就仆倒在地,一声不出地死了!他说,‘大叫的死’,有鞑子刚张口,就仆倒死了!不敢吵,不敢吵……”那被捂着嘴,纷纷点起头,哪个还敢吵闹?

    丁一的凶名,终于让这俘虏棚里静了下来。

    这让丁一出乎意料,本来是极为头痛的事,这些俘虏吵闹起来,他总不能如杀瓦剌鞑子一般砍杀他们吧?谁知道装神弄鬼在这时代,居然有着远胜他预料之中的作用:“能杀人的出头前来,跪下,举起右手;无力杀人的退后去,谁发出声响,是要坏了大伙性命,是要当汉奸,我便杀谁。”

    这不是靠嘴说能不能杀人,能在千余人之中挤到头前来的,都是身强力壮底子好的人,想想几百年后挤公交车的场面,那不过数十人,没把气力都能被挤飞,别说这千多人的俘虏营。

    丁一握着一只举起的手,强健、有力,手上有茧:“某救汝,汝能效死?”

    “小的效死!”丁一扯着他的手往外一拉,杜子腾在外面接住了,递了一节树枝教他咬住,扯过他左手,便有另外一个弟子,把一方小印用力压在他臂上,那小印里有许多针状突起,是丁一教李匠头用失蜡法铸出的东西,尖刺恰好高出边框一点点,正是平时纹刺青用针的深度,再取墨汁涂了,那人左手小臂便出现四个篆字:国之干城。

    另外那个弟子便把这刺了纹身的俘虏入黑暗之中,教他藏匿好了。

    流水线作业向来是极为快速的,最为耗时的也不过是丁一这一问一答,大约有三、四刹那之间的长短,然后杜子腾又耗去一刹那,那纹身的弟子又耗去二刹那,把人带入黑暗之中的弟子又花去二刹那,前后不到一弹指工夫,也就是不到十秒。

    当然丁一又依自己把握着的手,来判断这人是否强壮,也多少花了些时间,但一炷香工夫过去,也就是五分钟,丁一就已选足他所需要的人,三十人。这三十人杜子腾将那十几个瓦剌军兵的弯刀、弓箭、棒子都摆过去,教他们自己挑着擅长的武器。

    然后丁一不再询问,只举着手的,便往外扯了出去。方才那三十个能挤出最前头,很明显是最具血性最有勇力的角色,后面这些属于第二梯队的,丁一也就没那么多工夫一个人去挑选,只要敢杀戮,能挤出来举起手,便拔了出去。

    杜子腾和其他两个弟子,自然也不再给予他们纹身,赶鸭子一般把他们弄到火光照耀不到的所在,教他们伏下身子来。丁一这一盏茶也就是十分钟功夫里,足足扯了好百人,手都酸了,才问道:“多少人?”

    “禀先生,七百一十三人。”杜子腾一路默默记着人数。

    丁一点了点头,对余下的俘虏说道:“朝廷无能来救诸位,丁一来了,但丁一总归只是一个头,两只手,朝廷也无给我一个兵,一匹马。我所能做的,就是给大伙开了这牢门,现时我去把看守的鞑子杀了,大家听着雷响,便跑,生死便只能各安天命了。”丁一顿了顿道,“若雷没响,就有人敢出去,要坏大伙性命,必不得好死。”

    然后丁一也没有再说什么,从杀那十几个哨卫,到现在已足足过了二盏茶的功夫,能有这二十分钟的空隙,丁一已觉得极为难得了,哪里还敢弄险?看守俘虏的,又不是只有那十几个瓦剌人,那十几个不过是看守俘虏的瓦剌人里,值夜的哨卫罢了。

    若在俘虏棚旁边那些帐篷里的瓦剌都跑出来,怕得有二千人上下,丁一混身是铁,又能做得了什么?所以他马上教杜子腾三人领着那七百多个俘虏离开,三个弟子却都不愿离丁一而去,气得丁一要疯了,这当口,身在敌营,弄什么师徒情满的戏码:“不从军令者,杀无赦。”他根本也没有空去说什么道理,直接就拔了刀出来。

    杜子腾三人无奈,只好按着丁一来时计划的路线,领着那七百多个俘虏,分了三路往京师撤去不提。

    丁一敢这么做,不是凭空臆想行事的,他没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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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天子赐颜色(十)

    夜入敌营,他是凭仗着自己对于京城保卫战的记忆,记得在彰义门外,于谦击败了也先的先锋,当时就夺回一批俘虏,可见这些俘虏不是单独关押,而是分散于各个部落的,或者是分配给攻城部队作为前驱?否则的话,前锋部队为什么会有俘虏?总之,丁一绝对确定今夜潜入的营盘里,肯定是有俘虏的。

    他敢这么做,不是因为丁一有多能打,也不是自持武器有多精良,在没有一定的人数规模之前,便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而对十万铁骑,又能济什么事?特种部队基层指挥官除了个人军事素质过硬,也就是能打能拼枪打得准刀使得狠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在特定的地形上,制定出确实可行的行动方案。

    “若无风,你们应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丁一对着那几具篝火边的瓦剌人尸体,淡然地说着。

    没有这风,或这风的方向不对,丁一是绝对不敢实施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若用华夏古代的兵法来说,风是天时,对于京师周围早就勘测过的地势,就是地利,丁一训练的那些弟子,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作战配合就是人和;特种作战环境合适的行动方案,就是多算!

    缺一而不可。

    俘虏棚外几个看上去要比其他帐篷华丽些的大帐外面的卫士,在这天气里都缩进了帐篷里或是用毛毡将自己包裹起来,草原的军队除了成吉思汗年代之外,向来就别提什么令行禁止。所以那些哨卫才敢聚在避风处吹牛,否则小汗、长老们身边的护卫看着,他们也不见得就有这种胆子。

    丁一拗断了缩在帐篷南面、披着两领毛毡的哨卫颈子,然后取下他的毛毡披在身上。大摇大摆在火把光照下走进了那帐蓬,当丁一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浓浓的血腥味,连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再去其他的帐篷里观光了,因为这浓烈的血腥味,丁一很担心,可能把让那些久于沙场的瓦剌人,在睡梦中惊醒。

    其实,他从来都很少去冒险,至少到目前来说。都是这样。

    普通人看着高悬的钢丝望而生畏,但若是以走钢丝为生的人来说,那不叫冒险,那叫职业。除非在钢丝上做出高难度翻滚动作,才叫冒险。

    他在马棚和牛羊棚里都扔下了好几颗手榴弹并点着引信。

    然后丁一快速地奔离这个驻地。

    他没有去找一匹马。不是丁一能不能降伏战马之类的事,而是马这生物和狗一样。说它有灵性也好。说它很敏锐也好,就丁一这一身血腥,入得马棚,战马必定会嘶鸣的,沙场厮杀倒是不怕,翻身上了马。就看骑士与战马谁硬朗了。

    问题是马棚的马是没有上鞍的,而且战马的长嘶在这夜里,几乎对于丁一来说,就是死神的号角。

    当丁一奔出数十步之后。雪,竟然停了,风也渐渐敛了许多。

    丁一不禁吓得恨不得生多两条腿出来。

    夜里本就是视野不良,加上雪花飘洒,基本只要在火光照耀之外,别弄出太多声响,丁一有信心和把握潜入瓦剌人的营地,全身而退。但雪停了就不一样啊!不说别的,就杜子腾领着那三队人的脚步声,尽管走远了,但丁一停下步子静心听,还是能听得到啊!毕竟七百多人一千多只腿,又是杂乱无秩的,踏在雪地里,哪里能没有声响?

    这时丁一福至心灵向左前方扑出,“唰!”一枝羽箭钉在雪地里,箭羽犹在颤动着。如果他不改方向继续前奔,这箭的落地,大约就是丁某人的背心或是后脑了。丁一回头望去,却见身材修长的瓦剌长一手持着牛角吹响,一手持着长弓冲自己奔来,此人脚底下跑得极快,丁一向前跑了三十余步回身去看,那人已将原本八十步左右的距离,缩短到五十步左右,此时弃了牛角,弯弓搭箭,所谓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便是如此。

    只不过丁一此时无闲去叹息每个行当做到极致都是艺术,逃命,是他唯一的念头。

    因为他身上除了两把刀和一把匕首长短的战术直刀、屁股后面的工兵铲,便什么家什也没有了。

    背包让杜子腾捎了去,只留下那些手榴弹也都扔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了。

    根本就无法对抗这个神箭手。

    绝对是神箭手。

    百步,射中固定靶,就是史上能留名的神箭手了。

    八十余步,一百六、七十米左右,射的是移动目标,弓箭准确度达到这水平,不论是力量还是箭术,都是极为可怕,何况这厮现时还把距离缩短到百余米!别说这箭没射中,弓箭,尤其是这种没有机械、光学瞄具的直拉反曲弓,跟使用狙击枪的难度,提前量的估计,那绝对是成倍的增加。这绝对不是千百年后奥运射击金牌得主那样的牛人,这是二战时期芬兰白色死神的角色啊。

    丁一这回往右前方扑去,心中却不禁悲从中来:这他妈的跟守门员扑点球一样啊!

    也许唯一可以让丁一高兴的是,守门员很大比例上是扑不中点球的,而扑不中就是丁一的目标;只不过守门员会输掉比赛,丁一会输掉性命,如此而已。

    一时之间,丁一真的有无尽的不甘!

    这个行动方案明明到这家伙出现之前,都极为成功,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个家伙来讨命!

    第二枝箭,擦着丁一的头顶而过,直接把丁一束发的头带射断了。

    丁某人根本不顾形象,也不敢再说什么“怎不晓得,黑暗之中,我便是神!”之类的话,披头散发形如丧家之犬,不断变向、变速,向前狂奔。虽说丁一的速度还是要比对方快上一丝,但他在变速变向,后面的神箭手却是全速赶来,此消彼长,这距离便又渐渐缩短。

    丁一心里在咒骂着吉达,他也曾和吉达用无头箭较量过,号称射雕者的吉达,根本就和这家伙差了不是一个层次,要是知道神箭手牛逼成这样,丁一会大幅度修改行动方案……也许可能根本就不会执行这次行动!

    那神箭手射出第三箭,已将丁一左大腿擦出一道血痕,如不绑在大腿外侧的战术直刀将那箭撞得变向,怕就不是一道血痕,而是一道血流不止的血沟了。这是真正的大师,他没有奢望如小说、评书里一样,一箭穿心干掉丁一,他很正确地评估着自己和丁一之间的实力,要通过削弱丁一的灵活性和敏捷性,最后才达成射杀的目的。

    便在此时,被丁一跟那神箭手抛在身后的瓦剌前锋营地里,传来了几声爆炸,在这风雪晴去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那神箭手不禁愣了一下,丁一连忙捉住机会,向前冲刺而去。不知道他是把那神箭手抛开,还是要把将近千俘虏将成诱饵的内疚抛开?

    是的,丁一知道那些没有被他选上的俘虏,活下去的可能不大了。

    但如果丁一带上他们,这近千虚弱的俘虏,根本就没有半点战斗力,除了把大家一起拖死之外,不存在什么正面意义,无论对于丁一,还是对于大明都是这样。所以丁一从京师出来时,就已经决定把这部分人,当作诱饵了来掩护还有战斗力的人撤退。但丁一知道,对于那近千俘虏的家人来说,却就不是这样,于他们的妻子父母来说,绝对不是这样,丁一掐掉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

    事实上,已有三支百人队在追击那三支逃亡的俘虏队伍,尽管他们还没有赶上任何一支队伍,但雪地的足迹,还有俘虏们羸弱的体力,被这几支百人队赶上其中一支、屠杀、再赶上另一支,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时间,绝对会在俘虏们抵达京师城墙之前。

    这是丁一为什么要留下断后的根源。

    如果没有这些手榴弹的爆炸,被这几支百人队赶上的俘虏,几乎不会有人幸存。

    而此时,那几支百人队犹豫了。

    尤其是陈三领头的那支百人队,当陈三对他们说:“我们的那颜中,教我们看守着营地,没有叫我们出来追杀明狗的硬探;我们的缴获,我们的奴隶,都在营地里,我要回去,按那颜的吩咐守好营地,看好的我的缴获,我的奴隶。”然后他就带马往回,毫不迟疑。

    陈三的手下已经习惯随从于他的命令,就算再也没有其他师兄弟帮他维持队伍,但他的手下至少纪律性要比草原上其他部队好一些。看着陈三的人马折返回去,与他随行的那两支百人队,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折回了,毕竟陈三说的是实情。

    更多的爆炸声响起,那是先前留在篝火边烤火的那五个弟子的杰作。

    当手脚暖和之后,他们就把背包里的手榴弹放置到各个部落的马棚、大帐门口、牛羊棚等等地方。在爆炸的此时,他们开始叫喝着:“阿傍罗刹来了!阿傍罗刹来找特知院厮杀!不干我们的事啊!”然后四散着跑开,融入黑暗之中,不知道所踪。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丁一现在正披头散发,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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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天子赐颜色(十一)

    雪地上的追杀者与被追杀者,依旧在追逐着。

    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三十步之后,神射手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丁一试过几次回冲想把距离缩短,但对方马上后退把距离再次保持在这样的幅度。如果是在丛林之中,或是单独对决,也许丁一不会这么狼狈,他可跟对方比耐性,比对地形的适应能力,对出手时机的把握等等。

    但现是如果丁一想缩短距离,神射手就会后撤,而这样会离瓦剌的前锋营地越来越远,当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丁一知道这位神射手一定会吹响牛角,沙场之上从没有哪个傻瓜讲究一对一或公平对决,有的如果没有死掉,那就是一会马上会死掉。然后冲锋而来的战马集团,便把如围猎一般把丁一碾压过去。

    所以丁一压根就不可能真的回冲。

    其实刚才这个神射手在开弓射出第一箭时就已吹响了牛角,如果不是丁一埋设好的手榴弹导火索燃到了尽头引发了爆炸,让瓦剌的前锋营地陷入于混乱之中,也许助阵的骑兵小队早已杀到。

    丁一闪身藏匿在一颗掉尽树叶的老树后面,急剧地喘息。

    第一次,来到大明之后第一次让丁一感觉到恐惧和死亡的威胁。

    不论是一开始手无缚鸡之力对上镖局的镖头;两次众多杀手的伏击刺杀;乱军丛中独守大旗;一人杀尽敏安及其数十沙场精锐悍卒;黑夜之中震慑瓦剌追兵等等,都没有让丁一生出这种感觉来。

    也许在别人看这些都是千钧一发的事情,都是走在钢丝之上,有什么差错就将碎骨粉身的经历,但至于对于丁一来说,他始终不觉得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他便是职业处理千钧一发的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是他赖以谋生的本事。凭借着多出几百年的搏击知识、战斗经验、战术水平、战略眼光,一切,其实都在掌握之中,不是说不会死,而是如果死,一定就会死在他自己确定的某个点上,而只要挺过那个点,就必然没事。

    至少,丁一自己是这么认为。

    但这一回不同。这一回真的失控了。

    就算被上百毒枭拿着ak突击步枪围剿,也不曾生出这种感觉。

    就算单枪匹马面对五个身上绑着炸药的恐怖分子,丁一也很清楚,自己可能死在哪个点上,过了哪个点。必然就能赢。

    只有那一次在金三角对上整支绿扁帽,才有这种感觉。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清楚自己会因何而死掉。但那是一整武装到牙齿的绿扁帽,全世界最精锐的特种小分队。

    而现在对方只有一把原始的,连箭台和机械瞄具都没有的反曲直拉弓,大约二十枝箭。

    在射出三箭伤了丁一之后,这个神箭手没有再射出一箭。但丁一知道,当对方再射一箭时,自己就算不死,也很大可能会重伤。因为丁一虽然不是神箭手。但他也是神射手——狙击手。

    他了解对方的战术意图,但他无可奈何。

    就算现在,躲在老树干后面的丁一,也听得到三十步开外的神箭手同样在喘息,但对方并不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因为在野外,就是瓦剌铁骑控制的所在,随着前锋营的骚乱结束,丁一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少,乃至荡然无存。

    而当神箭手看着丁一重新开始逃跑时,他不禁在心里也生出了敬佩的感觉。

    因为丁一在奔跑的过程里,不断地改变方向,但始终这颗老树,都挡在神箭手和丁一中间——并不是围着树为圆心绕圈,那样的话,只会让丁一绕到离瓦剌前锋营地较近的那一边——丁一在奔回京师,他的目的很清晰,而自始至终丁一没有回头一眼,但他如同后脑长多了一对眼睛也似的,准确判断出这个神箭手可能的行进轨迹,而提前改变方向,让对方落空。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失手过的神箭手,双乎日二十年里只遇到三个这样的对手。

    无一不是草原上出名的英雄。

    双乎日不知道前面的明人是谁,但他知道,这必定也是一位英雄。

    对于双乎日和许多瓦剌军兵来讲,他们只知道一位明人的英雄:阿傍罗刹。

    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热切起来,只要拿着阿傍罗刹的刀回到营地里,双乎日知道,他的所有的愿望,那颜都会帮他实现。所以他决定给予阿傍罗刹,一个英雄应有的结局,干净利落的死。

    雪地留下了两行弯弯曲曲的脚印,是拼命逃亡的丁一,与紧追不舍的双乎日留下的轨迹。

    若以分辨野兽足迹的眼光来看,他们,不是天敌,而更象是同类。

    对于没有天敌的人类来说,同类,意味着那就是最懂得用什么方法杀死自己的人。

    前方的丁一跌跌撞撞地踩断了一根枯枝,便在那枯枝断折的声音响起时,突然丁一整个人突然往雪里掉落。双乎日停了下来,他瞇起眼睛,没有继续向前,就算丁一真的踩空掉进某个为了捕捉熊瞎子一类动物而设的陷阱里,双乎日也不打算去捡这个便宜。

    因为那是阿傍罗刹。

    如果丁一爬出来,雪地映照着的月亮光芒,可以让双乎日有准备的时间和把握,射出致命的一箭;如果丁一不爬起来,那么就等天亮吧,天亮之后,双乎日会更轻松地狩猎,而瓦剌人的骑兵也会赶到。

    负责在各个马棚、大帐放置手榴弹并引起骚乱的五个弟子,尽管他们比杜子腾带领着的难民、比断后的丁一更晚出发,但他们是第一批回到京师城墙外的人,火箭点着京师城墙预设的干草堆,然后五人收起兵刃慢慢地从黑暗走进光明。

    这一节几十米的城墙上,有超过一百五十根箭对准着他们五人,不过这本来就是丁一制定的方案,并没有让这五个弟子感觉到震惊,他们用手里的火把按约定的暗号晃动,城墙上垂下了几根绳子,在他们被拉到一半,也只如待宰羔羊的时候,刘铁举着火把伸出头来分辨,当他肯定是之前跟着丁一出去的五个师兄弟,他们才被拉起来。

    第二批到达的,是杜子腾所带领着那三十个略为武装起来的俘虏。

    当杜子腾让他们放下手里兵器时,有过半的人犹豫了,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会明白自由的可贵;当度过这些被俘虏被虐待的时间,经历过刀把子操在别人手上的日子,才会明白手握刀把的安稳。

    但杜子腾没有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举起手里的火把晃动起来,当城墙上先行到达的五个同门,把五枝弩矢准确射在杜子腾脚前之后,他说:“十息之还有人内不放下兵器,五百羽箭就把你们所有人跟我一起覆盖。现在只有五息,一!”

    没有等他数到二,开始不愿放下兵刃的人,便都放下了,个别死硬还握着刀兵的,马上被同伴饱以老拳,没有人想在回到大明的城墙下,再被大明的箭射死在这里。当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没有五百枝箭,只有二百枝,而大多数人的箭法,也远远不如前面五根弩矢那般精准。

    他们被缚上城来,登记了原来的住所、卫所、上司、同僚姓名,然后丁家宅院请来的十数个医生,开始给他们检查身上的创口,不论先前在土木堡是否曾受过伤,被俘期间几乎没人可以逃脱瓦剌人的虐待。

    然后一桶洋溢着肉香和葱花味道的热粥便被抬上城头来,连从石亨那里借来的二百官兵,闻着都咽起唾液,刘铁连忙跟那些官兵说道:“莫急,我家先生交代过,诸位壮士都是披甲的,得吃肉,一会宵夜就送上来;他们是饿久了,吃不得饭和油腻,怕把肠子撑破,所以才先教喝粥的。”

    那些官兵听着,都不禁感叹,丁容城真当世豪杰啊!有人不禁低声问刘铁:“刘管家,在谁手下当兵不是吃粮?能让小的也到丁容城手下做事么?”“是啊、是啊!这年头,他娘的死倒不怕,就怕遇着个黑心的上官……”、“丁大侠铁肩担道义,端的是义薄云天,随他赴死就是了!”

    倒是这两百官兵里一些有见识的老军伍,暗暗扯住了相熟的好友兄弟,低声道:“你娘的,你家就一条独苗,想断香火么?”、“戏文里都有说,将帅为士卒吮脓,士卒为将帅赴死,你真想去?”、“听哥的,莫闹腾!这样的上峰,你要犯错,就得断头!”这是吃军粮吃久了的老兵油子,才有的见识了。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另外两个弟子带着两队七百多人都回来了,一队有三个在路上要求憩息不往向前走的;一队有二个在路上想自己逃走不跟大队的,直接都让那两个弟子提刀杀了,连一句也没有劝,更没有给予他们什么自辩的机会。

    这就是沙场,这就是行伍。

    也正是这种嗜血,达到了所谓的士兵比惧怕敌人,更加惧怕纪律的效果。其他所有的俘虏,都全须全尾地回到了京师墙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天子赐颜色(十二)

    如果说先前三十人,并没有引起城墙上守军的注意,以为是派出的夜不收之类,那么后面整整七百多人的队伍,附近防守的兵将,哪里瞒得过去?只不过丁一早就料到这一点,先和刘铁吩咐好了,去请石亨出来镇场。

    不等他去请,在那桶肉粥抬上来的时候,武清伯石亨就先行过来了,此时看着附近城墙兵将的骚动,便使亲兵去传令:“奉议大夫丁如晋,出城侦查敌情,遇被俘虐战士救之回营。武清伯率领亲卫,正在仔细察验归人之中是否有敌方细作。”这是绝对不敢说假的,因为这六百多人如果之中有什么问题,石亨是负不起也不会去负这责任。

    不过事情说开,倒也就没有波动,往往很多骚乱,就是因为下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上面在搞什么鬼。再说丁一的勇名,至少在京师提起,还是响当当,单骑迎回太上啊,这是实打实的事,谁敢在丁一面前提个勇字?太上都能救回来,别说这些俘虏了,底下士卒便有了这顺理成章的思路,只顾着私自演义丁一的事迹,把丁一说成头大如斗,身长八尺腰围也八尺的存在,不提。

    那些将官可不如士卒一般单纯,知着这消息的,无不愕然。

    迎回英宗丁一手下有门生二百余人,还有杨善这老狐狸相配合,加之当时瓦剌人的援军还没齐整,出其不意偷了英宗出来,虽是不世之功,但也可以理解的;只是这等事,可一不二不说了,丁一这夜出去身边只有八个弟子跟随,瓦剌可不比在猫儿庄驻扎时期。这是集合了兵马要来攻城的,九人救出七百多人,真是匪夷所思!

    这个年代并没有专业特种作战的课目,也没有救援人质的课目,就连提野战上系统的小队战术还要等百年后的戚继光来创立。他们根本就理解不了丁一的行动方案,只能不住地感叹:“上马能破敌,下马草檄书!真奇才!”、“允文允武,诚奇伟丈夫!”有些没读过书的将官,直接就冒粗口了,“入娘贼的!这丁容城还让不让人活!”也有冒酸水的。“呵呵,丁容城真能臣,我等看怕都可以请辞了?哈哈哈!”

    石亨听着杜子腾的禀报,脸色却是极难看的,伸手招了一个亲兵过来。匆匆提笔写了封信,教那亲兵送去于谦府上:“送予大司马。速去!若有耽搁。军法从事!”那亲兵连忙接过了信,快步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上得马去,那亲兵策马没奔上几十步,却就差点撞翻了一顶小轿,刚要训斥那轿夫,却听于谦的声音在轿里响起:“出什么事了?敌军攻城了?为何这般慌张?”说着于谦便从轿子里走出来。那亲兵愣了半晌才滚鞍下马,把信递给于谦。

    于谦借着火把看了信,眉头锁出了个“川”字,长叹道:“丁如晋啊丁如晋……”终于他没有往下说。因为有轿夫、家人以及石亨的亲兵在旁边,于大人这极为注重声名的人,不可能会留下什么话柄给别人。

    但于心中,于谦于大人是有着深切恨意的。

    守城民壮在下面衙门的有意联手之下,丁一的困境,于谦也不是不知道。

    要说于谦故意想看丁一吃瘪,那也实在太过牵强,毕竟每日手头这么多事,又逢大战将起,兵部尚书哪里有空专门去看丁一这个七品衙门首领官的笑话?但要说于谦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于谦在等着丁一低头,只要丁一低头,解决丁某人的问题,也就一句话的事,不就是两三百兵员么?硕大京师还调不出这点人手?随便找几个大户人家的护院凑凑都有这个数了。

    本来分一节城墙给国土安全局衙门,就是要丁一低头。

    丁一若是不低头,那么一旦开战,于谦也会调兵去援丁一所守的城墙,难道还真的一个衙门分一节城墙么?翰林院是不是也分一节?御膳房、浣衣局呢?只不过到了论功的时候,国土安全衙门,就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吧,连自己负责的城墙都要别人协防,还有脸来提什么功劳?那得看朝中大佬们的心情了。

    但丁一终于没有低头,也没有坐以待毙。

    于是他又生事。

    让于大人头痛的事。

    “丁如晋此时在城头吧?”于谦向那亲兵问道,其实石亨的确信里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来问于谦,是否派出精锐去接应丁一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了。但石亨绝不会在信中提出这一点,提出来,就是给于谦出难题了。石亨此时对重新起用、重用自己的于谦是极为感恩的,肯定不会挖坑让于谦跳。

    亲兵摇头道:“没有,随他出去八人都回来了,就是不见丁大人。”

    于谦沉吟了半晌,却是问道:“伯爷如何安排?”

    那亲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于谦却就重新入了轿子,吩咐那亲兵道:“与伯爷说,此非常之际,城防不得有失!老夫随后就到。”看着那亲兵领命而去,于谦放下轿帘,踩了踩轿子,这顶小轿便慢悠悠地冲德胜门去了。

    杀不死的丁一?不能让他辞官的丁一?

    于谦于大人在轿里并没有露出什么冷笑,只不过他知道,这些问题很快就不是他和景帝的问题,也不再是任何人的问题,因为死在瓦剌人手里的丁一,对所有人都很有利,不论对于景帝还是于谦或其他官员,还是对于瓦剌人,或是对丁一自己。

    这边厢不用再去头痛丁一的科举问题,也不用头痛这家伙硬要辞官弄出来风波;瓦剌人干掉丁一自然也是雪耻,不会不高兴的;至于丁一,为国尽忠,也算是个好下场,至少于大人决定,一定要修史时,会添上这么一笔,以慰忠良。

    至于说丁一的死去造成京师的战力损失?又不是纸上谈兵的酸儒,于大人很清楚也很确定,个人的武勇,在这种国战上,并没有太大意义,最多也就如丁一在土木堡一样,守住一杆旗,哪又有什么用?除了一些精神上的意义,对于整个战局又有什么改变?他一点也不觉得少了丁一,会对京师即将迎来的保卫战,有什么差别。

    城墙上的石亨听着亲兵的汇报,一巴掌就把那亲兵扇得扑倒在地:“然后呢?然后于大人还说了什么?”连在他边上,那几个和英国公府走得比较近的勋贵,也是这般逼问着那亲兵,但亲兵在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告诉面前几位:没有,于大人什么也没有说了,就这么多。

    “丁容城,可惜了!”边上的勋贵听着,长叹一声,摇头道,“天妒英才啊!”、

    边上有勋贵不满冷哼,刚想要说什么,便被同伴劝道:“善待丁容城门下子弟吧!”这时说什么都没意义,没有于谦命令,谁敢开城门出城去接应?还不如别多嘴,看着丁一门下弟子,能帮就帮一把还实际些。

    石亨没有开口,只是把牙咬得吱吱作响,一对拳头紧握得骨节发白。

    这时刘铁行了过来,却是要来交还那二百壮士,石亨摇头道:“某再调一百壮士予汝,莫辞,汝官何品?汝职何司?要辞,等你先生来辞,却要记住,你一定要守住这段城墙,你守的不是城墙,是你家先生的忠魂!”

    刘铁听着便拜了下去,却被石亨一把扯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离去了,行着数步石亨回头去看那面旗,那面绣了明黄字样的旗,却笑得有些凄凉地自语:“平生不识丁容城,枉称英雄笑煞人!好,好一个精忠报国,勇冠三军丁如晋!应有天狗食月,天狼吞日,以悼英魂……”说到后面,他是骂这天没眼啊,才会教丁一死去啊,这朝廷如没有日月的天空,才会不派人去接应丁一!他的亲兵扯了扯石亨的衣甲,使得他知自己失言,便终于静了下去,沉默地离开了。

    听着石亨的话,刘铁的眼角便也有着湿意,但他晓得这时是万万不能失态,正如石亨所说的,他守的不是城墙,是先生的忠魂。他握了握拳,挺直了腰身走到城墙下候着的那些仆役面前,指挥着他们把粥桶抬到边上去、准备碗筷,又分配人手洗开水消毒绷带等等。

    反倒是杜子腾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召集了已喝了几碗肉粥的三十个战俘,对他们道:“效死乎?”这是丁一在救出他们时,所问的话。那三十个战俘陆陆续续地回应着,却有两个人眼神闪缩着,露出些怯意来。杜子腾走近过去问道,“你们可以后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那两人之中便有人咬了咬牙道:“小的家里还有双亲在堂……”凡事有人带头就好办了,另一个人便也开了口,“小的三代单传……”

    杜子腾截住他们的话头,笑道:“不用讲这些没用的。”然后拔出战术直刀递在那个说有双亲在堂等他去供养的俘虏手里,对他说道,“把你的左手砍下来,医馆的人会帮你包扎好,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去侍奉双亲了。”

    那人连忙要争辩些什么,杜子腾摇了摇头,拔刀而出,一刀就搠中他的心头,用力一绞,拔将出来,那人仆在地上立时死得通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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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天子赐颜色(十三)【月票加更】

    杜子腾蹲了下去,从后腰拔出工兵铲当斧头使,冲那人的左肘用力斫了几下,把那截纹着“国之干城”的小臂斫了下来。

    然后他站了起,望着三个说自己是三代单传的俘虏说道:“把手斫下,走。或者废话,我取了你欠先生的命,再把你手斫下。”

    还没等那人开口,或是去捡起地上死尸手里的战术直刀,一条黑影窜了上来,一下子就把那个说自己三代单传的家伙扑倒在地,手中握着一对刚才吃粥的筷子,冲那人眼眶疯狂捅了下去,连接捅了七八下,那人哪还有活气?

    “俺萧逸最他娘见不得这等货色!”那汉子扔下筷子,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说过的话当放屁,杜头儿你教他走,老子不教他走!站着的兄弟没一个是孬货,土木堡要不是身边都是这等操性的杂碎,我等何至于被俘?”他说着甩脱了破烂的衣服,对着刚才给他上了一半药的医生吼道,“老头儿,你也别一副看笑话的腔调,这里二十八条汉子,都他妈血快流干,昏迷了才被俘的!老子们的伤口,都他妈在前面!”他前胸有纵横好几条刀疤,有些结了痂,有些化了脓。背后并没有这样的伤痕,有的是被俘之后鞑子抽打的鞭伤。

    其他二十七人也纷纷扯下衣裳,的确都是一并的伤创,有刀伤、有箭创,都在前方。

    萧逸对着杜子腾说道:“杜头儿,这些弟兄都是一起受过难,知根知底,要有一个跟方才那俩杂碎一样,我割了头给你!有什么吩咐,你只要说。只求你一件事。给兄弟们弄把趁手兵刃,弄身皮甲,咱们本就欠丁大人一条命,现时也吃了东西,身子热乎了,随你回去接应丁大人便是。”

    “先生门下,有一条铁律:服从命令为天职。”杜子腾招手让那些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医师退下,对萧逸他们说道,“现在给你们的命令,就是坐下。疗伤,穿上给你们准备的衣服,不要着凉。这不是我杜某人的吩咐,便是先生为我们断后时,专门吩咐我的话。你们可能做到?”

    二十八汉子听着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萧逸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仰起头。以免使泪水淌下:“唯!”

    “唯!”二十七人齐声应道。

    杜子腾示意那些医师去给那另外七百被俘士卒包扎,这边厢从丁家宅院里带着侍妾过来的天然呆,走上前来,抱怨道:“那些医师开几张凉茶方子就行,刀伤箭创他们懂什么?”自从丁一教了她处理外伤之后,天然呆倒是治好不少人。包括杜子腾这些人的伤创,也是在她和那八个侍妾的护理下痊愈的,于是渐渐的,眼角便也高了起来。

    “师母。那边七百来人,您老人哪里忙得过来?这边的兄弟,先生有意收入门下的,学生才请您出手。”杜子腾给天然呆请了安,又对那二十八条汉子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小师娘,江湖人称杀人圣手萧女侠便是。”这个绰号是丁一给她起的,天然呆极是喜欢。

    那些汉子连忙见礼,听着叫“小师娘”的,天然呆就跟听不见似的;听着叫“师娘”、“太太”的,她便有了笑意,便凡称她“萧女侠”的,便得到优先医治的好处了:“治好你的伤,你便要替我去杀一个鞑子。”天然呆给萧逸清着创口,却摆出一副大侠派头这么说道,“否则,本女侠便会取了你的性命!”

    萧逸沉声道:“萧女侠放心,他日必提鞑子人头,来还诊金!”

    天然呆只觉得这才是她的人生,缝起针来真是又快又好,可怜那些没有麻药的被俘明军,几个需要天然呆出手医治的,都痛得直哆嗦,排了脓或是切去腐肉,烈酒清洗,缝合伤口,又灌他们喝了青霉素溶液,天然呆便走向下一个伤员,身后侍妾自去给萧逸敷上金创药、包裹消毒了的绷带等等,在杜子腾那些弟子身上试过了手,倒也是愈加娴熟了。

    这些人体质是极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还能活到现在,除了萧逸几个伤得重的,其他二十余人也只需消毒、敷药、包扎,倒是很快就忙完了。又有仆役送上了国土安全衙门的袍服,教他们着了,每人发了一根哨棒,杜子腾便对他们吩咐道:“可还撑得住?好,等下那七百人,会分几批吃粥,可能会有人插队,有人起哄,有人想多吃。先生吩咐,要教他们排着队,一个个来。这事便由你们来做。”

    萧逸点头应了,持着哨棒便招呼那二十多个兄弟站了起来,倒是盼着有人起哄插队,以让他们可以出上一分气力,回报丁大人活命情份和萧女侠疗伤之恩。可是那些明军又不是傻瓜,这二十八人在俘虏棚里本来就是类似狱霸一样的存在,何况此时换了跟杜子腾一样的袍服,又持着棍子,谁脑子进蛆了才去闹事吧?

    石亨站在城墙上看着,摇头道:“丁容城,人杰哉!这门下弟子也不过得他半年教诲,已然如是有传承的将种一般……可怜,可叹,可恨!”边上亲兵听着不住提醒着他慎言以免惹祸,石亨也知道自己现时就是靠着于谦,要不然也是待罪的败军之将,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对那亲兵道,“你看着,他们若有什么需要,能办则办了。还有,派人去李原德府上,请李老太太过来,把丁家二奶奶劝回金鱼胡同去吧,丁容城在时自然不惧,现时他走了,别让一些小人在他身后编造闲话坏他英名……”

    那些亲兵自然立马应了,便冲着丁容城这三个字,冲着他身为五品高官,带门下弟子去救战俘又独自断后这份豪迈与忠义,都教听闻着、目睹着他出城的这些亲兵,生出为他赴死的冲动来,何况还有着自家伯爷的吩咐?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看着天上群星,双乎日感觉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会亮起。

    而此时在他身后瓦剌前锋营地的火头已经开始变小,喧闹也开始变小,也许不用等到天亮,他就能够得到骑兵小队的支援:“阿傍罗刹!出来吧,我知道你并没有被陷阱困住,象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吧。”

    前方雪地里露出的黑洞,仍然没有声音。

    已经至少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了,这便教双乎日原本坚定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他又想起,传说中阿傍罗刹嘴上,是会咬着一个燃烧的火头,听喇嘛说,是无间地狱的业火,能咒死活人,能引动天雷,都凭仗那点业火。但他追踪着这个明人的英雄,嘴角却没有那一点业火!

    双乎日想到此处,心便往下一沉。

    要知道残狼逃逸与残虎伤遁是绝不相同,若是面前那人不是阿傍罗刹的话,双乎日担心着自己追踪的方法,是否能够奏效?但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握实了手中的弓,不论是不是阿傍罗刹,终于是逃不出他手里的箭,从来没有一个目标可以从他手里的箭逃生,今夜,也不会破戒。

    风又渐渐起来,停歇了一阵的雪花又再慢慢飘扬起来,如天上有着淌不尽的血,要渗入大地一般。那个坑里突然便有一团雪花扬起,双乎日稳稳地握住了弓,他连插在面前的箭枝都没有去拔起,这样的花招,对于他这样的神箭手来说,实在太过初级了。

    在他身后,有马蹄声隐约籍着风传来,十数骑的模样,不用说,前锋营地的骚乱应该得到了控制,而开始派出游骑,按着方才他吹响的牛角声寻过来了。双乎日知道,胜负的结局已经注定,并不会有什么变数。

    他不戒意和别人分享杀掉阿傍罗刹的荣誉,争功,往往就导致自己送命的事情,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所以他极有耐心地盯着那个洞口,三十步外,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冒头,他便将给予致命一击,就算阿傍罗刹抛出衣物,双乎日也不担心,因为他两箭之间的间隔,短到可以在击中衣物之后,再击中随后跃出的目标。

    若不是这般快的箭,又如何困得住丁一?

    一蓬蓬的雪花在那洞口冒起,一点也不能带给双乎日干扰。

    他很清楚阿傍罗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顺风,在他听见马蹄声的时候,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阿傍罗刹的目标,必定也听到了。不甘心束手就擒的目标,便只好想办法来扭转战局,但双乎日不会争功,也不会被激怒去拉短距离——据说离阿傍罗刹十步以内,一咒必死。

    他又等了半炷香左右的功夫,这回马蹄声愈加清晰了,不过是在西北方,大约是雪掩去了足迹,使得他们无法马上就赶来跟他会合。双乎日拿起牛角吹响,只是因为风向的关系,这么大风雪夜里,不一定能让同袍听着这信号。

    但对此他并不在乎,天总会亮。

    可是渐渐地,双乎日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但一时之间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幸好,又过了半炷香不到的功夫,那支瓦剌的骑兵便找到他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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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天子赐颜色(十四)

    领头那人双乎日认得他,是贝加尔湖附近都音部落的小汗,那里的部落,有一些都投到大汗脱脱不花麾下,这个小汗带了四支百人队来猫儿庄投太师也先,也先很是高兴,当时还赏了他一百只大羊。

    “这天气,你吹牛角,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小汗这般向双乎日问道,他的口音仔细去听,有点怪腔怪调,兴许是东部草原的乡音,他骑在马上抬着下巴向双乎日问道,“前头的营地,有明狗混了进来,放了火,牛羊都冲了栏跑了,又杀了我们好些人,你不去帮手扑灭火头,搜索明狗,蹲在这里,又吹牛角,你疯了么?”

    双乎日一点也不在乎这位小汗的口气,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必定会让对方感兴趣:“阿傍罗刹,我困了他,他就在前方那个黑洞里。”看着这都音部落的小汗,一副听他吹牛的模样,双乎日便生气,“就不是阿傍罗刹,也是明人中的英雄!”

    “好,我就信你一回。”那小汗挥了挥手,使得一个手下策马提刀上前去查看。

    双乎日知道这小汗是害怕阿傍罗刹的诅咒,但是没关系,就算阿傍罗刹把那去查看的人杀掉了,抢了他的马,双乎日也有绝对把握,在阿傍罗刹上马之前,一箭射死他。但很快他就愣住了。

    因为那个骑马去查看的人,很快策马奔来,对那小汗报道:“有只死了的鸡,除此之外,死人活人都没有。”

    双乎日叫着跳了起来:“不!长生天!那妖魔被我困住了!明明我困住了他!”

    他呼叫着,持着弓向前奔去。

    这不可能,除非阿傍罗刹真的能跑回地狱去!

    因为情绪的激动,双乎日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都音部落小汗。是在听到没有阿傍罗刹踪影的时候,手才从刀柄上松开。他只在意原本憧憬着的一切好梦,瞬息之间化为乌有。双乎日甚至比骑着马的小汗更快一步跑到那个陷阱旁边。

    那是一个狩猎大型动物的陷阱,不是猎黑瞎子就是猎虎狼的,底下还有七八根削尖了的木桩。但跟到这陷阱前面,双乎日的心就凉了半截,他抄起一块写着汉字的木牌,转身冲那都音部落的小汗急急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贵人,求你告诉双乎日!”

    那小汗侧头看了,对他说道:“明人的字。我也认不得几个,似乎是‘此有陷阱’吧?我也是不太懂的。”他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对自己的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陷阱,用一个陷阱坑了草原上从不失手的神箭手。这样的事,也只是他的先生做得出来。

    双乎日喃喃道:“他赢了。他赢了。从雪又下起来时,他就赢了。”那一蓬蓬洒起的雪花和泥土,根本就不是丁一为了吸引他射箭而抛出的诱饵,而是丁一在缓慢而稳定挖掘着沟渠、抛扬开的泥士。

    陷阱的东西两边壁上,有挖出来以供脚蹬的凹陷,南边的壁上。有两个可供膝盖顶住的凹陷。甚至双乎日自己小心攀了下去,试着便是正好是成年男子,用膝盖和脚掌把自己固定的凹陷。

    甚至凭着这四个凹陷,双乎日勉强能够把弓拉开一半。这足以让丁一发力去挖掘这条藏身之道。

    丁一是如何从他眼皮底下逃跑的,双乎日已经明白了。

    就是利用这个陷阱,处于一个略为南斜的地形,也就是陷阱北方要比南方高一些,然后丁一便在深坑的南边缘进行土工作业,挖出一道大约低于地表一尺深左右、尺余宽的沟渠,大约十步长的距离,并非一直都有三尺深,而是越来越浅,比例切面如一个直角三角形。

    因为随着地势的下降,特别是到了十步外,不用挖掘,低卧在地面,也足以让三十步也就是六十米外的双乎日,看不见人影了。他就这么逃离了,最简单的东西,往往就是最有用的东西。

    “他怎么做到的?”双乎日从陷阱里爬出来之后,疑惑地自语,“这不是用刀能掘出来的坑,明明他身上并没有带着铲啊!”不单这四个凹陷,陷阱的南边那条浅浅的沟渠也是匪夷所思,而且在要知道这个时节的冻土是极为坚硬的,用刀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的坑道。

    双乎日在陷阱边上爬上爬下,又取了自己腰间的弯刀来模拟丁一可能的动作,但始终他都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草原上长大的双乎日,对于土工作业本就不太明白,他们更擅长野战而不是倚城而战。

    而他更无法想像千百年后,有一支军队对土工作业达到了迷恋的程度:哪怕自己国家已经是卫星满天飞了;哪怕世上的骑兵部队已几乎灭绝了;哪怕连刺杀都不在共同科目了的时候,仍然要求野战部队要进行猫耳洞的挖掘训练。

    所以他也无法理解会有人带着铲子上战场。

    尽管丁一的工兵铲就挂在后腰,但对于双乎日来说,他下意识地认为是一把刀或斧子。

    几个都音部落的骑士望向了他们的小汗。

    后者摇了摇头,扬起马鞭劈头盖脑冲着双乎日抽打过去,嘴里还一边骂道:“你一点也不象个草原的男人!当营地遇袭,兄弟们在防御明狗时,你居然害怕而逃跑了!当营地起火,大家忙着去圈回牛羊时,你可耻地躲到这里,吹响牛角,等着别人来救你!你这个迟早全身流血而亡的家伙,自己滚回去,接受那颜的惩罚吧!”然后这位小汗,也就是丁一的弟子陈三,打了一声呼哨,带着他的部下回奔而去。这十数人,就是都音部落里丁一最早收复的那批青壮,也是陈三培养的心腹,铁了心要归化大明的人。相比于其他人,他们更象是陈三的家丁,只唯其命令是从。

    满身鞭痕的双乎日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来,他并没有往南继续追下去,因为他知道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他也失去绝对能干掉丁一的把握。高手对决,其实输赢心里有数。当被丁一把距离拉到百步之外,或是缩到十步之内,双乎日知道自己就赢不了,他的绝对控制范围,在十五步外、八十步内。而现在就算他能找到丁一逃窜的痕迹,也没有意义,因为丁一的速度要比他快,双乎日并不是一个蛮夫。

    他会等待机会,战场上从来不缺少机会,犹其是阿傍罗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双乎日知道自己必定还会有机会,他不着急,一个好的猎人,总是有足够的耐心。

    丁一并不知道这一切,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留下把双乎日干掉或者活捉回来。

    他并不清楚来的就是陈三。

    绝不轻易冒险,是保存自己的第一信条。

    丁一并没有停留去观察后面的神箭手怎么反应,这不是对决,也不是竞技。

    沙场之上,只有生死。

    然后丁一遇上了一队夜不收。

    被追杀的夜不收。

    并不是所有的明军都没有血气,至少丁一遇见的这队夜不收,就很刚猛骁勇。

    他们只有三个人,而追着他们的瓦剌人持着七只火把。

    “走啊!”那个胖大的夜不收头领,吼叫着一鞭抽在同伴的马上,而他自己却圈转了马头,随手扔掉了火把,他已经不再需要照亮前路,他的前路就是正在奔驰而来的敌人,他将一杆长枪擎在手中放声长笑:“来啊骚鞑子!看他娘的老天收不收你家胖爷!”

    马蹄在这黑夜里急促地响起,是催命的战鼓,是赴死征程。

    黑夜之中的北风把火把上的火焰拉得极低的,雪花迷糊了视线,除了双乎日那样万人里不定才出一个的神箭手,正常来说,平常人,是无法在这样的马上开弓并射中的目标的,于是厮杀变得更加的残忍。

    没有什么“夜战八方”,也没什么还上一招“仙人指路。”策马、对冲,递出手中的刀枪,最为简单直接就是沙场上特有的暴力美感。而刀枪碰撞的声响被风雪的呼啸掩去,不论是枪头白刃还是弯刀的光亮,都不如雪花更白。只有鲜血,红色的血象是泼出的颜料,在这黑白的天地里,如此地醒目。

    双方擦身而过易地而处,兜转了马头。

    瓦剌人的火把,只余下六根,又有一人在马上晃了晃,终于摔倒下去。

    那个胖大的明军夜不收头领在马上也是摇摇晃晃,但终于还是稳住了身体,冲着那些瓦剌人叫嚣:“来啊!骚鞑子!来和你家胖爷再做过一场!”

    那些瓦剌鞑子看着先前逃去的那两骑明军已然跑远了,此时追也追不上去,不禁对这断后的明军夜不收恨得咬牙切齿,但这个胖大的明军夜不收,手底下功夫极为硬朗,逆风、以少敌多,居然一合之下做了三人,这让那些瓦剌鞑子有点犹豫,因为再和这厮交手,说不定又要折上一两人。

    “他们没法子跟你再做过一场。”随着战马的长嘶,丁一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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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天子赐颜色(十五)

    交战,有人落马,经过训练的战马是极有良性的,一般空鞍了的战马不会跑远,而会缓下来等待骑士重新骑上马背,但往往与它们相伴的骑士,都不会再有骑上马背的机会,特别当丁一就在旁边的时候。

    给两个倒地的瓦剌人各补上一刀,他用死去的瓦剌人,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点燃了茶叶烟卷,然后就骑上了他们的战马。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他可毫不在意降服战马时引起的嘶鸣,双刀交错:“谁要与我作战!”

    “你们知道唤我做阿傍罗刹,却不晓得,黑夜之中,我便是神!”

    北风把他的声音清楚地传给处于南端的瓦剌鞑子,这让那五骑开始惊慌起来。

    他们并没有看到披头散发的丁一狼狈的模样,也不知道丁一依靠双腿在雪地里奔走这么长时间后,连持握长刀都极吃力,他们不是双乎日,甚至也不是敏安,他们只知道,叼着无间地狱的业火的阿傍罗刹,咒谁死,十步之内谁便死。

    “把那匹四蹄白色的黑马留下,对,就是左边这匹,你们就可以滚了。或者我杀了你们,再拿走马。”丁一边说着,边策动着胯下的战马小跑起来。当他离那五个瓦剌人还有二十步左右,那个骑着黑马的瓦剌,已经从马鞍上跃到同伴的马上,然后他们绕过了丁一和那个明军夜不收,象是绕过了死神,远远地逃离。

    丁一听着那瓦剌人的马蹄渐渐远去,吐出嘴上的茶叶烟卷,喘息得象溺水后刚得救的人一样:“那个谁?死了没?没有的话来帮我一把……”他艰难地将双刀入鞘,下了马再换上那匹黑马,却发现自己骑在马上双腿抖颤有些骑不稳,不是受伤。是冷、累、饿,加上刚才装逼时硬生压住战马的体力透支。

    “侄少爷,咱家也差不多了……”那胖大的夜不收头领话没说完,就喷了一口血出来,不过他还是策马过来,替丁一牵了缰绳,苦笑道,“真他娘的没想到,这一只脚迈进黄泉里,硬是让侄少爷您给扯回来……当初想着哄您开心升官。倒真没到靠着您救命。”

    若不是这位边给自己糊金创药、边吐血、边话痨,丁一还真没能在黑夜里认出他来:当时他去挑陈三那批弟子时,王振指定陪他同去的东厂颗管事文胖子!

    “我操!”丁一脱口而出,是一句超越千百年的粗口,自到大明之后。他少有这么失态的,而作为一个特种部队的成员。尽量别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显得与旁人不同。也是不必说的潜规则了,但这实在太让他振惊,“文胖子?我……”他终于在第二次控制住了自己,“……没想到你这么有种啊!你不是东厂的么?都割了,还这么带种?”

    “侄少爷,咱家又不是大珰头。凭啥就割了?”那文胖子重伤之余依旧不改话痨本色,“这不督公殉国了,马大人也让您枭了首,我们无依无靠的也没王山、王林两位少爷那么显赫引人注目。加之手上还有点本事,就被踢到下边卫所,倒也还能活,只不过累活苦活就全是我们这班人在做。”

    马跑了一阵,丁一总算是缓过气来,从文胖子手上接过了缰绳,向他问道:“有多少人?”

    “嘿嘿,能到下面卫所避风头,也得找着关系说项,兼着手上有活计啊。”这文胖子依旧是边说边呕血,丁一疑心着这家伙是不是进了棺材这嘴巴也不会停下?却听他说道,“先前有四百来人,咱家知道的。现时约摸还有百来人,整天出这种硬活,都去得快,咱家想着上面的大人们,也乐意见着这样。”

    “行了,别话痨了,赶紧回了京师再说。”丁一虽然在黑夜里看不见那文胖子的脸色,但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止住他的话头。万幸先前那两骑并没有跑太快,不一会远远看着两把火把在前方,丁一大声唤着,文胖子也竭力吼了那两人名字,终于会合在一起。

    “文胖子,你要撑得住,你就赶紧死了。能联系上的人手,你问问,有人愿意跟你一起死的没有,要是有就一起死掉。不过你是知道,我这边规矩大,你得跟人说清楚,要愿意死的,就全死了吧,百来人,我还能遮罩你们。”丁一取了一瓶青霉素溶液,也不管菌株数量或是会不会过敏害死这厮,直接就叫他喝了,因为火把下才看清楚,这文胖子一交锋就斩落三个对手,但他自己也不好过,身上四道渗着的伤口,胸腹间那道连甲都斩裂了的。

    文胖子点了点头:“侄少爷,怕至少有**十人是愿意死掉的。”

    “嗯,快去裹伤,不过打完这一仗,我是要辞官回家读书再赴秋闱的,总之,不愿死的你不许勉强。”

    “咱家晓得,侄少爷您放心。保重。”文胖子点头冲丁一勉强一揖,便随他两个同伴去了。他们是夜不收,走的是夜不收约定的路线,自然回去向上峰报告,不可能跟着丁一而行。

    丁一说的死,自然不是死。

    是在卫所行伍里,报上野战身死。

    而文胖子也轻易就听懂了丁一的意思,东厂呆过这么些年的人,有什么黑幕和潜规则不懂?说不好听的,大明朝专门干黑活的,不就是厂卫么?先弄个战死的噱头,再弄个身份,用例如容城民壮之类的名义来投丁一。

    丁一敢开这个口,是因为听说四百来人死余百多人,这些人想来都如文胖子一样,是有些战斗力的,而且也敢战,不然看着昔日同僚死亡率这么高,怕死的都自残求退了。而且这批人是不甘寂寞的,他们还想着重新出头,才会重捡这份血性。

    什么是老兵?这就老兵。

    丁一骑着胯下那匹比寻常蒙古马高大些的黑马,绕到了德胜门的城墙,他从这里出城,便要从这里入城。

    当蹄声响起,城墙上许多军兵举起了弓箭,哪怕只有一匹马的蹄声。

    将要杀至的十万铁骑,那以三两万人就杀溃了大明二十万军队的铁骑。

    无人不是在仿惶之中,无人不是战战兢兢。

    当他手中火把点燃,在空中划出约定的轨迹,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马慢慢从黑暗中踱入那火光里,城墙头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先生!”刘铁和杜子腾在城墙上长揖。

    他们的声音不高,却在一时之间寂静的城头,揪住了许多人的心。

    丁容城?他居然还能回来?

    军兵争先凑到女墙箭垛向外张望,想看看丁一是如何混身浴血、身披数十创、血肉迷糊。

    但他们失望了。

    对于后世政治人物形象符号化深有了解的丁一,早在接近了京师的时候,就捧了几把雪擦去一脸的泥泞,被挂破的衣衫边角,被丁一刻意地取刀割下,然后敞开不扣,正好雪夜出击,为了伪装的关系,穿的便是白衣。

    于是当他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范围里,人们看到的是黑色的高大骏马,雪白长衫于风雪里如旗招展,飞扬的黑发就如大旗的旗缨,丁一按着马鞍整个人站在鞍上,他立在那里,他便是战旗!

    他沉声喊道:

    “若我之躯,不得归,君须见,我之魂,为山镇边陲!”

    “若我之目,不复睁,君须听,我之魄,风舞旗有声!”

    丁一站在马上,冲着城墙上的军民,放声咆哮:“何惧之有?何惧之有!凡狄夷敢称兵仗者,杀!凡狄夷敢称兵仗者,杀!”城上军民不知不觉中,在丁一吼出第二次时,也跟着暴发出参差不齐,但极对激荡澎湃的呼声,“凡狄夷敢称兵仗者,杀!”

    城上将官吓得以为营啸,慌忙带着亲兵起来弹压,有心腹跑到于谦身边说道:“于大人……”

    于谦摇了摇头,当拔开人群走到城头时,原本脸上有阴霾已荡然无存,那削瘦脸上更是激昂:“壮哉斯言!如晋,你怎么会自己去断后?亲身涉险,非将军所为!速速上城吧。”可以说于大人爱之深、责之切,为了丁一安危而心中牵挂不已。

    “回先生的话,学生孟浪,正缺座驾,便教彼等先归,看了瓦剌七八个马棚,终于觅得这马!”丁一大笑着从马上跃下,冲于谦举手长揖如此说道。却又对刘铁和杜子腾吩咐道,“把这马弄上去!怕什么?瓦剌人要敢杀来,正好城下砍上百十首级,为大司马提前贺寿!”

    这一下,城上愈加沸腾欢呼,放下了一个木盆,丁一扯下布条将那马的眼睛绑了,将它牵上那木盆,虽说这马高大些,但城墙上面近百精壮汉子一齐喝着号子用力,不一会也便把它扯了上去。

    又放下篮子将丁一缚上城去,于谦当场就黑着脸训斥:“如晋,你也是做到五品奉议大夫的人,怎么的这般胡闹?三更半夜,若是激起营啸,如何是好?还有,谁教你下城的?你缺少人手,便不会来找老夫调派么?真是岂有此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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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天子赐颜色(十六)

    “先生说得是。”丁一低眉顺眼,全然没有半分在城下咆哮时的狂放豪迈,“是学生欠思量了,原看士气萎靡不振,所以才想激起彼等心中血性。但如今听得先生教诲,方才终于明白是想得浅了,请先生处罚,以儆后人。”

    于谦看了丁一半晌,突然抚须笑道:“你当老夫是那些腐儒么?虽然有错,但懂得自省,便也是了。终归是一颗丹心啊,若非你称老夫一句先生,安忍相责!”却是上前一步把着丁一的手,叮嘱道,“只是这等涉险之行,今后万万不可再试!如晋,你须予老夫一诺!”

    “诺!”丁一想了想,斩钉截铁应了。

    于谦点了点头,教丁一自去休息,却袖手下了城墙,身边老仆问道:“老爷今夜不是说要在城头看顾?”于谦笑着摇了摇头,今夜还看顾什么?现在这城上兵将军民,被丁一煽得热血沸腾,于谦倒希望有瓦剌夜中来攻城,城外各处柴草都准备好的,他们若是敢来,便会暴露于光亮之下,成为这血性被唤起的军兵的靶子。

    “丁容城!”武清伯石亨看着于谦走了便挤了过来,正当丁一在城头换衣,看着他毫发无伤的身躯,石亨颇有点震惊,“短刃轻兵入敌营,解同袍之困,乱敌军之营,竟毫发无伤!真无甲之飞将哉!”

    边上凑过来的将领,纷纷抱拳道:“伯爷高才,无甲飞将,丁容城当得起这四字!”

    “不敢、不敢!侥幸罢了,方才在城下,是受了风寒,胡乱说话。诸位多包涵。”于一上了城墙,谦卑得不行,一副文人的作派,真的跟变脸也似的。只因他不得不这么做,但丁某人需要民望,需要名声。对于得位不正的景帝来说,这才是丁一免死铁券。但是现在他还没有力量去跟于谦掀桌子,所以,连不满和怨气丁一都不会流露出来。一副少年轻狂,被师长责备之后大有所悟的模样。

    待得那些将领散开了。石亨拍拍丁一的肩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便也走了,过了一阵。却有石亨的亲兵来寻刘铁,却是运了许多盔甲刀兵过来。要丁一签押接收。

    石亨自然不会无缘故地来当善长仁翁。他这么做,是因为看见英国公来在城下,而陪着张懋的,却是大了他十岁左右的姐姐,也是现时英国公府里实际的话事人。丁一,无论是他的武勇还是他这个人。石亨觉得,都值得自己投资,所以他才会教人送兵刃盔甲。

    她来了,她站在那里。站在风雪之中,不撑一把伞。

    有许多的人愿意为她撑伞,而她那骄横的丫环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

    她天生就是不必自己打伞的人。

    没有人会觉得她骄纵,没有人会认为她在炫耀,因为她并不需要。

    正如那上好的裘衣着于身上,不会有谁觉得裘衣的金贵,更多的是感叹裘衣的幸运。

    除了天然呆,天然呆极不待见她,怕见着她,特别是柳依依见着她时,那相形见拙自甘臣下的神态,更让天然呆不开心。于是每每看着她总是下意识的避开,那是江湖儿女对于世家子弟,骨子里妒忌再转化而成的不屑。

    只不过这回她没有避开,伊的师兄便在城墙上。

    丁一走了下来,没有回避城上军民的眼光,也没有回避守城的文武官吏的注视,他一把将天然呆抱了起来,疯狂地转了几圈,旁若无人。当他把天然呆放下来,后者的脸上一片通脸,便是江湖儿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没听说过谁如自家师兄这般。

    “丁容城真是……”有文官看不下去了,连武清伯石亨也苦笑道。“教人去请李原德的高堂来劝丁家二奶奶回去,不知怎地还没到;丁如晋一回来,却便来这么一出,真个是,年少风流啊!”

    城墙下天然呆也在轻声埋怨:“师兄,你这般对我,我是欢喜的,却总归不好!”

    “有什么不好?便凭你带着府内女郎与这些医师,为这七百壮士削腐缝创疗伤的功劳,但也当得如此!”丁一事实心里也有些厌倦了总是戴着面具的,他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他知道不该流露不满和怨气,不代表他就做得到,就算他强行抑制自己,一见天然呆,却便有了一种故意发泄的惊世骇俗作为。

    丁一抬头环顾城墙上张望的人等,长笑放声吟道:“丁某只有一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于谦一走,丁某人操蛋的真性情便很有些控制不住了。

    却见悦耳的声音和应:“好,正是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不外如是。”却是站在张懋身边的伊人轻启朱唇说道,“先生谈笑踏破敌营归来,每每出口成章,不愧名士气度。”她这话却不是说与丁一听,是说与城墙上那准备开口抨击丁一的御史之类听。

    是,丁一按这时代来说,他当众抱起天然呆——哪怕是他自己妻妾起来转圈,是极孟浪的事。但她却在提醒那些人:夜踏敌营,救近千俘虏;于城下便有豪迈壮言,使军民振奋;于此时又有名士气度出口成章。想开口的人,做过些什么?

    那些御史并不傻,否则也不会有骗廷杖的典故。他们一听之下,就闭嘴了,因为此时去撩丁一,这厮说不得性起,和杀马顺一样仗刀过来,谁能挡他?去惹这疯子,何必呢?何况此时军心民意,尽在丁一这边,他们也不想把自己搞得神憎鬼厌。

    丁一把上前磕头请安的张懋扶起,示意他去帮刘铁安置那些被俘军士。却对站在伞下的她说道:

    “你不该来。”

    “但我来了。”

    丁一却便乐了,来大明这么久,总算有一个能跟他对上古龙台词的:“你为何来?”

    “想告诉你,懋儿不必成为英雄,也不必成为名士,好好的活着,便好。”

    丁一点了点头:“是,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劳烦丁家二奶奶借一步说话。”她微笑起来,比风中的雪花更高贵,却冲着天然呆轻轻招手。天然呆看着丁一点了点头,便抬着下巴走了过来,她便低声对天然呆说了几句,后者的脸色便变得不太好看。

    “留步。”她对丁一这么说道,尽管丁一也许并没有准备送她一程,但世家子弟的贵气,却便在这不经意的一句话里,流露无遗,并且这话由她说来,不会使人觉她唐突,只教听者觉得得体万分。

    丁一笑了笑,却把张懋唤了回来,对他道:“回去。”

    张懋的脸一下子便冷了,他看得出来刘铁几个忙得脚踢屁股,正想大展身手来帮忙呢。

    但他是个机灵人儿,看着丁一的面色,就知道这事闹腾也是没有用,于是恭恭敬敬给丁一磕头道别。城墙上看着的,无不赞叹英国公尊师重道。

    “她说,英雄夭折惨死,名士潦倒凄离。”天然呆低声转述了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师兄,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莫要听她胡说。”她并不太明白这句话意思,尽管这话并没有错。

    谁是英雄?岳飞是不是?周亚夫是不是?陈汤是不是?韩信是不是?楚霸王是不是?霍去病是不是?还有许多,历史上称得上英雄人物的,除了短命的,就是最后惨死为多。能得善终的,少之又少;至于名士,不论李白、杜甫等等,自古就有文章憎命达的说法,多数都是境况不太好的。

    她其实是在婉转质疑丁一的能力、智商。

    认为丁一现在这么干,把自己置身英雄、名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她不想让张懋被丁一连累。

    丁一想了想笑了起来,这时却就有人来报,李老太太的轿子到了。

    “快快,你快带人回府去,不然一会干娘见得,又要说我,说我没关系,她一会就要哭起来,我就全然没法子。”丁一立时变了脸,连忙和天然呆商量着。天然呆吐了吐舌头,她也是深谙李老太太对丁一的杀伤力的,知道老太太一生气,丁一都自身难保,连忙收拾了,在一队军士护送下,匆匆绕了远路回府去了。

    石亨在城墙上看着,以手抚额叹道:“还好有李原德的高堂,要不然的话,真不知道丁容城一发起名士派头,会闹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来的不是李老太太,而是侍候李老太太的中年仆妇,见着丁一便叉手行礼道:“三老爷,老太太睡得早,我家夫人让小的来劝二奶奶回府去。”丁一连忙说天然呆已经回府了,又请这仆妇与李夫人说莫要与老太太说起这事。

    好不容易把那李家仆妇打发回去,丁一真感觉比去当一回夜不收还累人。

    “敢为国舍身,是忠;敢单骑踏营,是勇;敢于两军对垒月夜入敌阵猎马,是豪迈任侠;对尊长却能敬畏守子弟本分,是孝。丁如晋,你是正人。”在丁一背后说话的,却是吏部尚书王直,刚才忙于劝说那李家仆妇,丁一倒是没有注意老王直什么时候过来。

    丁一谢过天官,目送这老大人离去,今晚所听着千言万语的赞颂都好,不如天官这一句。

    不是在于他称赞丁一。

    而是丁一渐渐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天愈黑了,是因将近黎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天子赐颜色(十七)

    不单有着即将渐渐长大、掌握英国公府的张懋为弟子,丁一不想等到那一天。

    手握兵将的石亨、身为吏部天官的王直这些人,都是丁某人潜在的盟友。

    王直是属于有下限的,也许他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随波逐流,但至少什么是正确,他心中是有分晓——历史上景帝要废掉英宗的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议者九十一人都是署名,就王直不肯签,最后被首辅陈循持笔逼着才签的。虽然他没有站出来主持正义,但丁一觉得人不能指望自己的盟友都是完人,只要有下限,就足够。

    至于石亨,是因为要请举荐于谦的儿子于冕,而于谦于大人这位不容身后名有一丝污点的圣人,居然因此大怒说石亨徇私,自此之后石亨才渐与于谦生了隙的。丁一也很明白石亨,因为这让他找不到归属感。

    于谦什么都不要,送礼不收,送钱不要,送宅子美人什么的,那完全是找骂。好吧,石亨上奏请举荐于谦的儿子,这也不行?那么石亨作为一个没学习过为人民服务的明代武将,他那封建、愚昧、充满和今古中外大多数俗人一样庸俗思想的脑袋里,如何能觉得于谦于大人把他当成自己人?

    在天亮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丁一并没有空闲安憩,因为刘铁马上抽空来跟他汇报:丁如玉这个镇压了伟大的农民起义的反动官员、双手沾满了农民起义军鲜血的封建王朝女刽子手,又再次报捷。并且这一回斩获,远远不是前两次可相比拟的。

    “哼!”丁一躺下休息时,恨恨地想着要不要和如玉这厮划清界线?这丫头真是个官迷!她懂什么?现在风光,要看千百年后,到时不给你定性为反动的地主武装力量才怪!他并不对如玉的升官有什么高兴。那只会让他愈加的心揪,担心着她的安危。

    他甚至把恶趣味发挥下去,想着千百年后的课本上,自己会不会因为丁如玉,这个企图挽救必定灭亡的封建王朝的反动军阀的关系,也成为反面人物中的一员?嗯,不过他又觉得千百年后的事,实在太远,于是便极没觉悟地睡着了。

    当太阳缓缓跃出地平线的时间,京师。这座已被改装成为战争堡垒的城市,迎来了新的一天。西直门和德胜门这一角,叫醒那些在城头轮下来休息的士卒,不是上峰的皮鞭也不是行伍的号令,而是丁一的弟子们。操练新兵的口令。

    “跟上!他娘的有一人掉队,这一小旗全部没早饭吃!”杜子腾持着哨棒在乱轰轰的队列边上吆喝着。萧逸那二十个八手臂上纹了字的。有十四人手下都分到了五十人。临时担任着类似总旗的位置,还有十四人不太擅长带兵的,打发下去当小旗,又从那七百人里提了几十人出来充任小旗。除了杜子腾和刘铁之外那七个弟子,就充当百户的角色。

    “丁容城在干什么!”不单士兵,连一些将领都在抱怨了。大家都忙着在准备防务,这么丁一弄了七百个解救回来的军士,里面大都还有轻伤,在那里乱哄哄地胡跑着。看着人心烦。

    巡城的武清伯石亨却抚须笑了起来:“在练兵,你们看不出来么?”他远远指着刘铁说道,“这是掌印官,”又指着杜子腾,“这是佥书”,再指着带队的那七个丁一的弟子“那是百户,七百青壮,一个千户所的架子啊!”其实石亨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不单是千户所,还是上千户所!要知道喝兵血自古就有的事,除了开国的军队,古代行伍里,足额的部队并不多见,一个千户所只有三四百人也没什么出奇。只不过身边都是老行伍,这种话不必说大家都能明白。

    “马上鞑子就要来了,这关头练个屁啊!”有性急的将领,不禁骂了起来,“多备两块擂石都实在些!”边上称是附和的人也不少,行伍中人读过书不多,性子都不见得温顺。

    石亨摇了摇头,只笑着,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相信丁一不会胡乱这么编成队伍,那个正七品的国土安全衙门里,肯定是早先就预留着这样的建制,因为刚才他的亲兵就来汇报,丁一在填写许多保举文书,这就是丁一在填充他那个国土安全局衙门。

    一个正七品的衙门,之前听说本来还只是正八品,丁容城早早就藏匿着一个千户所,还是上千户所的建制,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这个问题?石亨却不知道,这个足足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原本是要分散到两京十三布政司去的。

    这样去到每个布政司的行局里,不过四五十人,再到府城分局,连一个小旗的人数都凑不齐,正常布政使司下面都有十府一州左右,每个州府也不过四、五个兵丁。于谦这兵部尚书,那里会去计较这每个州府这四个兵丁或是五个兵丁的事?甚至当时于谦还问丁一会不会人手太少?

    只不过丁一现时便以培训吏目的名义,把这编制捉在手里罢了。

    丁一很注意大明朝的规则,规则是约束和限制,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例若现时于谦和景帝想对丁一发难:为何手下兵丁众多?

    别管景帝“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于外”也就是四处募兵,丁某一个七品衙门下面这么多兵员,若是不合于制度,往小里处分,把这些兵分给别人;往大里整的话,说是图谋不轨杀头抄也不是不行。

    但因为丁一先前在这伏笔,此时却就是丝毫不惧的:本来就该这么多兵丁,还没训练好所以没分下去罢了;甚至这些人还不够,到时还要淘汰呢。

    这就是遵守规则的好处,就算有人想找茬,也得找个稍为合理的理由。

    不过丁一并不会给人整自己的籍口,便是朝阳初升之际,填写萧逸那些小军头的举荐之后,便另附折子说是:七百壮士虽刚毅不屈,屡受酷刑亦不曾委身事敌……然身皆被创,恐勇炽而体弱,不足以御敌于外,请许自募兵员……

    也就是说这七百人受了酷刑也没有投敌,人品是好的,但也虽此一身的伤,有勇气没力量,守城怕是不妥当,所以请景帝同意他自己去招募兵员。

    大战迫在燃眉,朝廷的效率也少见地高了起来。

    那七百人刚刚吃了早饭,被杜子腾等人在操练队列时。就有批复下来:准。

    丁一不禁脸上露出微笑来,这当口,景帝不会去为难这等样事,其实不上这奏折也没事,只要能拉到壮丁,大家各个衙门、卫所都在这么干。但丁一始终防着景帝和于谦,这一个是随时可以不要脸的皇帝,一个是活着的圣贤。

    宁可把事做到头前,丁一也不要等到对方发难再来随机应变,这种圣人和不要脸皇帝的组合,一旦发难,任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说自己拦得住的。这玩意历史证明了的:孙太后拦得住么?景帝自己的皇后拦得住么?英宗拦得住么?诸王拦得住么?也先拦得住么?一旦这两位开始发难,必须承认历史上就没人能挡住!

    所以这两位丁一是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恐惧的。

    刘铁帮丁一端了早饭过来,禀道:“先生,弟子及军兵皆已用了饭。”丁一点了点头,取水净了手,两三口就将那炊饼吞咽了下去,却就见有人匆匆策马而来,口中呼喝着:“丁容城何在?”刘铁上去问了,却是防守彰义门的都督高礼派来的亲兵。

    原来是彰义门外来了三骑瓦剌鞑子,停在弓箭射程之外,叫嚷着要找丁一说话,说是也先有话要问丁一,自然还有许多轻视明军的言语,那亲兵虽然没有一一复述,但从他那愤慨之中,丁一也能感同身受。

    “去见见那鞑子。”丁一笑着扶起那亲兵,安慰他道,“沉住气,狗咬你,你还能咬他一口?”那亲兵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挤出的笑意仍旧有些牵强,却听着丁一又说道,“自然是狗咬你,你就把它杀了才是道理。”此世间还没动保组织,这亲兵又是个没觉悟没爱心的厮杀汉,一时不知是想起香肉味道,还是听着这话解气,却是笑得开怀,终于不再紧锁愁眉。

    丁一很快就来到了彰义门城头,果然看着三个瓦剌鞑子,却是会说明话的,在那里叫嚷着,蒙古人骂人虽然词汇不如汉人那么丰富和下三路,但论起尖酸刻薄来,绝对是一点也不差的。

    但在丁一出现在城头的时候,那三个鞑子倒就闭嘴了。

    “你们又不想死,何必来这里寻死?”丁一平静地对着那三个瓦剌鞑子问道。

    一箭之地,要看清楚对方面目,实在是有些牵强的。

    这三人见着丁一却就闭嘴了,明显是对丁一的身形、服饰都深有了解,应该是在瓦剌大营里曾和丁一打到照面的人也不出奇。那么便生出了一个问题了:他们会认得丁一那杆明字破旗?那杆在瓦剌大营里立了那么多天的明字战旗,如此的另类,如此的显眼,绝对是让人记忆深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辨认不出?

    明明从瓦剌营里来的方向,远远就可以看见那杆旗耸立在德胜门,他们偏偏跑来彰义门,不是怕了丁一的缘故,还有什么理由会促使他们这么干?(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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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