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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一)

    丁一自然不会把这十几根枪管,弄去当遂发枪。尽管后装步枪的气密性和弹壳问题都暂时解决不了,但丁一还是给这十几把有直膛线的枪管,配备了底凹的铅弹、硝基发射药——依然是前装,引火池就留一个小孔,刚好插入铜壳包裹着的底火,然后扣动扳机时打火的遂石就换成了撞针。也就是说,打完了带的十二个子弹,这枪也无法用其他人的弹药,因为没有办法打火。

    “你准备命中几次?”丁一微笑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

    丁君玥吸了吸鼻子:“那些狗鞑子,亡我华夏之心不死!若敢来,君玥自然是要杀光他们的!先生您别小看人!试枪时君玥可不差,打兔子五枪就打中了四只!”若不是枪法好,自然不会把足以称为这个时代的精确步枪,分配到她的手里。

    “敌人可比兔子凶残多了,也狡猾多了。两个,这十二发底火,你只要命中两个敌人就行了,如果命中三个,先生就好好奖励你。”丁一说着拿过丁君玥手上的工兵铲,想帮她挖了起来,但这小孩却是懂事,连忙说着不用,抢过那工兵铲自去干活。

    这就是他的军官团,看着按部就班在扎营修临时工事的这八百学子,丁一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这不是胡山和魏文成他们带给丁一的感觉,那是完全不同的。胡山和魏文成,包括陈三、杜子腾这批学生,他们的服从,更多的是因为丁一把他们拔出生活的泥泞。

    若非丁一,他们便是默默无声,就算了不起在卫所里混出点大力士的绰号,也不过帮着官长干点私活。或是好狠斗勇混出能蒙几杯酒的名声罢了,哪里有现在的风光和前程可以想的?所以他们的服从之中掺杂着许多的感恩、旧式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义。

    而丁君玥这些学生,却就可以感受得到,信仰的存在。

    以及对于丁某人有着一种强烈的领袖崇拜。

    于和平年代,这不见得是好事。

    但在这个时代,丁一想要有所作为,这便是或缺不可的东西。

    入夜,简陋的望台已经搭起,警戒的火堆也按着操典远远点着,每个时辰都有当值的哨卫去添柴火。壕沟边上的齐胸高的土墙,皆有学子持枪警戒。这已是一个小型的军事营地,有壕沟,有拒马,有望斗。有明哨、暗哨、游动哨。

    除了九边镇军之外内陆一般的千户所,绝对都没有这等防卫水平;就算九边镇军。抛开硬件固有的优势。例如修了几千年的长城,尽起华夏财力屯积的军备等等,单从人员的素质和岗哨防务的安排,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水平。

    兵再怎么练,都不过只是兵;

    军人,必是有崇高信仰、有荣誉的群体。

    否则以强对弱。以超乎对手的武器去战斗时,这些问题会被暂时掩盖,例如千百年后中东地区、抗日战争的华夏,那实在装备差得太多了。所谓重武器基本就是轻机枪和手榴弹,绝大部分部队连步枪弹药都不宽裕,怎么对抗坦克、巨炮、战列舰和飞机?而但当武器上的差距缩小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现,这绝对是极为惊人的差别,例若鸭绿江外,北纬的那条线。

    丁一从不曾忘记这些战例,他的愿望,就是大明的军队不需要信仰,不需要刻苦,不需要勇气,然后碾压对手。但不是现在,此时他仍需要这些,所以他依旧在这关外的夜晚里,开始给学子们讲课,以连队为单位——雷霆书院的编制,全部以现代军制划分,又不是军制,总不能说丁某人篡改军制了吧?不过因为于谦办的团营,所以丁一没有划分营和团级别的单位,也没有必要,现在也就几千人,以连为单位,也不过是二三十个连,何况划出团和营倒是方便,哪里来的部队长?陈三和杜子腾这两个看着能行的,都被丁一责以重任了。

    吃完饭开始,出关的八个连,除去两个战备值班连,随时保持进入作战状态,其他六个连,便围坐在篝火边上,由丁一主持着,开始了诉苦大会,穷人向来都占多数,被人欺负的人也不少,何况于大部分的军户子弟、战争孤儿、为了包食宿家里减张嘴的孩子?

    这种场合一说开,情绪必然是不受控的,千百年后那些成年人都不觉痛哭涕流的,何况这些孩子?不过这导向就被丁一悄悄拔动了一下,当那些穷苦孩子上来三四人,说得大家眼眶发红,丁一便叫了一个富户人家的孩子出来,教他也说说,这都是在容城说了很多次的,这富户的孩子一上来,就咬牙切齿:“俺曾祖父,是出了名的抠门!村里都叫他老抠!俺祖父,四乡八里认识的,都管他叫老抠,上墟赶集舍不得喝一碗凉茶,在水沟边喝了一肚子水回家拉了七天,好悬没拉挂!要不就没俺了!”

    边上的小孩听着都大笑起来,那富户的孩子也笑了起来,不过他接着又说:“可到了俺爹,家里有两百亩好地了!家里平时也没肉吃啊!头一天到了书院听着每天吃三顿饭,中午有肉,晚上又有肉。俺还以为坏了,这是人拐子绑肉票啊,怕饿坏了俺,俺爹不肯给钱啊!”

    这回边上没人笑了,这念头,不是他一个人有,心思略有点活络的,谁当时没起过这念头?那孩子却又说道:“但俺家要是放了银子给杨白劳这贫苦人家,俺也得找他要啊!这么几摊要不上,俺家不就破家了么?这祖上三代受的苦,全白瞎了!”

    “为什么咱老老实实的百姓,不论有地的、没地的,咋就日子会这么苦?”坐在下面的丁君玥站起来振臂高呼,“要说皇帝不好,贪官多,造反杀官这几千年没少过,太祖还让剥皮实草,怎么折腾着日子还是这样!”

    篝火旁边的富户孩子便也振臂高呼:“都是狗娘养的狄夷,老是都祸乱华夏!只有把他们都打下去,和盛唐强汉一样,没了外边这些狼崽子,百姓才能活下去!”下面纷纷和应,“胡无人,汉道昌!”、“鞑虏必须死!”、“跟着先生,一路打过去!”

    那富户的孩子作了个总结:“大地是个球,咱们一路打过去,要教耕者有其田,叫鞑虏都死球!”这是白话夹文言,又缀着粗口,属于自发式创作出来句子,边上学生都很激动,纷纷挥臂高呼,“叫鞑虏都死球!”、“叫鞑虏都死球!”

    丁一在边上听着哭笑不得,站出起抬手压了压,对那些学子说道:“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灭绝性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但就象那些鞑子的牧民,他们被也先,被脱脱不花控制着,来打大明,这会死人的,他们也不见得就愿意。大家看关外这么多的地,要是咱们能打下来,分给穷苦人,带着这种牧民一起来好好种地,还需要战争吗?我们征服,是为了推翻残暴的狄夷统治者,解放贫苦的化外人民;我们解放,是为带领各族的人民,走向和平富裕的道路!这一点,千万不要忘记,不能总想着把人杀光,咱们就这几百人,算上那些小些的学生,也不过几千人,能杀得了多少人?要团结各族的百姓,你们看,象是吉达教官一样,他当时被也先控制着,还想杀死我,结果呢?当我战胜他之后,慢慢的和他讲道理,现在多好的一个人?”

    那些孩子都在点头,吉达对小孩子的确是蛮好的,虽然教骑马时特严厉,但平时小孩找他闹玩,也没什么架上,草原上原本就不太讲究什么太多的礼节。这让丁一的话变得很有说服力:“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说说,有什么感觉?”

    “征服!解放!带领!”丁君玥率先高呼,其他孩子纷纷和应,六百人一起高呼起来,一时间惊得草原上许多小兽四散而逃。学生们以连为单位,开始退出进入自己的帐篷,丁一苦笑着摇了摇,怎么会搞成这样呢?征服,解放,带领……这是什么歪理……好吧,就这样吧,丁一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而这时候,铁门关上守墙的军士,急匆匆地去报知守将:“完了!完了!关外丁容城和那些娃娃,怕是遭害了!方才听着,好大的声响!”那守将缩了缩脖子,虽说丁容城不是在关上出的事,他也假惺惺劝过一下丁一,这个施剑飞可以作证的,但要是鞑子顺手攻城就没麻烦了,于是连忙点起来,又教人去报施剑飞,万一顶不住,施剑飞那边五百军士也要顶上来守城的。

    而在这时,离着丁一那个营盘大约三箭之地的草原上,七八骑朵颜卫的探马,互相张望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一个略老成的,犹豫着道:“听着不对,这么大声响,从日落后过了一阵,就一直吵闹着没停下,你们听,你们听,这越来越大声了!这要不是闹饷,就是汉狗营啸了!谁有胆跟我去探一探?”

    “探什么?”什夫长马上就喝止了这个探马,压低声音说道,“那边是下风,这边一动人家就听着动静,日落前又不是没远远看过?那些兵矮小些,但扎起营盘倒是有章法了,还看他们割了草堆在一处,想来就是夜里点火堆用,咱们过去,一轮箭射过来,怎么办?赶紧回去,报与那颜知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二)

    他们所谓的那颜,就是头目的意思,一个不算小也不算大的部落,就在铁门关与密云前卫之间。自从密云前卫出关以来,这个部落就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底下的牧民一开始是叫嚷着:“把那些汉狗杀光抢他的的粮食!”

    但很快那面旗,残旧的旗便树在那里,阿傍罗刹就是一个传说,从老到少从男到女,草原上的牧民,有许多根本不知道大明皇帝是谁,也有不少人连大汗是脱脱不花还是也先都搞不懂,但绝对没有不知道阿傍罗刹的。

    在草原的传说里,阿傍罗刹就是黑夜的神,无人能挡,所到之处,传播着各式的死与瘟疫。这个名字不单可以止小儿夜啼,甚至已成为赌咒发誓的见证:“我若违了这话,便教黑夜里遇着阿傍罗刹!”似乎是比以长生天起誓更能让对方信服。

    所以没有人敢再提起云杀了密云前卫的汉人,一个人也没有,连最不懂事的少年,最嚣张无礼的草原男儿也不敢说出这等话来。尽管有许多人见到阿傍罗刹入关去了,只留下那面旗在那里,仍然不能教人们鼓起勇气。

    这个部落的那颜,都快要憋慌了。

    本来出了关外就是牧民的天地,现在倒好,卡了一个密云前卫在前方,而且更为头痛的,是不论其他部落还是牧民,都没有人愿意去进攻击那个卫所,就看着它一天天的建筑起来,打桩,建墙,今天是一截墙,明天就是一段墙了,这么下去。也许部落就要迁陡了,因为夹在这个卫所和铁门关之间,没有人能感觉到安全。

    而今晚几个探马带来的意思,让这个部落唤作赤军长胜的那颜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一队明人,七八百人的光景。

    “杀了他们,然后大家平分所有的缴获!”赤军长胜请来了附近另外的两个部落头人过来一起商议,他对其他两个部落的头人敞开了话,“你们也不必隐瞒什么,我们都没办法在这里放牧了,反正就要过冬了。再过两个月,咱们都会离开这里,找一块新的水草地。”

    其他两个部落的头人点了点头,这是一个事件,的确不用互相瞒骗。密云前卫戳在前头,谁也没法安心在这里呆下去。不过其中那个肥头胖脑的头人还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阿傍罗刹的旗。就插在哈喇河套……”

    “七受挞,你简直就不是一个蒙古人!”边上的另外那个部落头人,对着开口的那人骂道,“阿傍罗刹、阿傍罗刹!你身为一个部落那颜,对一个汉人害怕到这样子,长生天作证。你真是草原的耻辱!”

    那唤作七受挞的那颜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喝了一口马奶酒,对那人问道:“好。你是草原的雄鹰,不如你现在就去把阿傍罗刹的旗拔了过来,扔在这帐篷前,我七受挞对长生天起誓,愿率部落归入你的部落,怎么样?”

    “那不过一杆旗,拔它做甚么?黑灯瞎火的,去哪寻得到那旗?我没你那么闲!”这个头人气仍壮,只是怎么听着,也是言语里透着怯意来。闲不闲真不是个事,这里离密云前卫也没多远,那杆残旧的旗,就树在密云前卫那几道墙前方,每晚都会在旗下生起一堆篝火,绝对不会找不到那杆旗。

    赤军长胜看着摇了摇头,他是很看不惯这两个的,一个是胆子很小,一个总是嘴上说得响亮,胆子比七授挞还小。不过这时他正想拉拢这两人,倒也只好打起圆场:“两位,你们知道,我祖先就是给成吉思汗做哨骑的,赤军探马的出身,所以我们祖辈都以赤军为名……”

    “行了,听你说起祖辈的事的次数,比羊身上的毛更多。”七受挞那颜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又喝了一口马奶酒,打了个酒嗝说道,“总之,不外就是你们部落继承了赤军探马的本领就是了,别再重复的说祖上的事了,祖上?祖上明狗就该是四等人!”

    赤军长胜摇头拒绝了七受挞那颜递来的马奶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摇头道:“什么四等人,得了吧猴年马月的事,说来干什么?我是说,都打探清楚了,以我部落探马的本事,你们应该相得过:七到八百个汉人,都很瘦小,只有百来匹马,有不少大车,做不做,就一句。”

    “怎么不做?自然是做了!”刚才骂七受挞的那个头人很是兴奋地叫道,“那个女将军,前些天带了至少四千人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便是让那边听得动静,就那么点人,主将又不在,量他们也不敢派兵过来!”

    七受挞摇了摇头道:”要是阿傍罗刹来了呢?别忘记他的旗就在哈喇河套!”

    “做不做?”赤军长胜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只是这么逼问了一句道,“若是不做,今年过冬,你别打主意来我这边借吃的、借羊!”另外那个部落的头人,也附和着,说如果七受挞不去,那过冬有什么事,就别想他的部落帮忙了。

    不是他们想打仗,而是草原上的冬天真的很残酷。

    如果在迁陡之前无法捞上一把,很可能过完冬,整个部落直接就缩水一圈了。

    八百矮小明人,许多大车,这不就是长生天赐予大伙的生路么?

    七受挞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马奶酒,把空皮囊一砸,咬牙低吼:“做!”

    对于他们来说,不在于想不想做,而在于长生天让他们不做就活不下去。

    至于那些明人的生死之类,赤军长胜或是七受挞那颜,都不觉得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如果明人不能抢,他们活着还有什么用?大约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当然,阿傍罗刹是个例外,在草原人的心里,和称谓里,他们称阿傍罗刹为汉人,而不是明人。

    于是便在这黑夜里,他们三个部落,开始聚焦人马,挑选夜盲症没有那么严重的战士,点起火把,磨利刀枪和箭簇。没有人着急,都不是第一次上阵的新丁,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有着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杀死那些明人,抢夺他们的财物,脱下每具尸体上的身服和每一件首饰。

    九百骑,一人两马,这就是三个部落凑出来的兵力。

    这么短的距离,自然不用换马来保持耐力,另一匹马,是为了运走战利品。

    而此时在关内的施剑飞,正在跟铁门关的守将争吵:“让我带兵出去看一下丁容城怎么样,那些娃娃那么小,你怎么就忍得下心?我也不要你给我多少兵,我就带着二百人出去,其他三百军士看着粮车……”

    守将摇了摇头道:“不必再说了,不可能在半夜开门让你出关的,别说那些娃娃,监军御史刘吉刘大人也在其中,但这关门一定不能开。你担保鞑子不会随着败军蜂拥而来?铁门关一破,你我谁担得起责任?”

    谁担起责任?

    虽说铁门关,仅容一人一马出入,但真要如他所说的,鞑子尾随而来,黑夜里看不真切,谁敢打包票一定不会让鞑子漏入?施剑飞哪里敢答?他想了半晌,咬牙道:“用绳子,把我从关墙上放下去,我带十个人走就成,其它兄弟留在关内!”

    不为什么,只为一口气,他要去冲一冲,十个人是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丁容城看一看,大明的男儿,还是不乏壮士!大明的血,也不是他丁容城一个人是热乎的!但连这个主张,也被守将否决了。

    “荒谬!鞑子在外随时可能叩关,你身为主官轻身涉险,底下军兵我也不熟,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能行得通?”守将是深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粹,无论如何,守住铁门关就是他的职责,管他什么御史,什么丁容城?

    也不能说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施剑飞望着他,捏紧了拳头,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但终于他还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摇了摇头走下了城墙,那身影被火光映照,透着身躯内里的无奈与郁积。

    他不敢抗令而出,因为守将是领着卫指挥使的衔,他现时到这里,便该受这守将管辖。

    抗令?但若丁一死了,就他自己跑回来,必定讨不了好的;若是他自己也死了,哪只怕连个身后名都没有;若是丁容城能生还,想来大多是没多大的事。这守将能对他拿起上官架子,对着丁一却只能堆笑奉迎……

    只不过,丁容城能活着么?便在这时,关外远远传来了草原上聚兵的号角声。

    丁容城与那八百娃娃,只怕是没有活路了……施剑飞狠狠地冲着关墙上砸了一拳,连擦破了拳头也混然不顾:“丁容城不该这么死啊!苍天啊!你有没有眼啊!”

    那守将在关墙上听着,猛然一震,但他很快喝了一口酒,把这不安和内疚压了下去。没有人指使他对丁一做些什么,也没有谁吩咐了他什么话,他与丁某人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甚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仰他丁容城的。

    但他不敢出城门,他不敢放施剑飞去。

    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父母妻儿,每个人担负着每个人的身家性命。

    “这……丁容城,您英魂不远,不要怪我,末将只是他娘的一个小人物,有老有小……这杯浊酒送您……”那守将坐在关墙上,低声地念叨着,把手的酒,洒在地上,然后说道,“容城先生,您忠魂要长佑铁门关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三)

    便是死了,也要把魂魄利用一番,用一杯酒的代价。

    不得不说这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味道和华夏小农式的狡黠。

    但许多时候,这便是平常人对于英雄的认知。

    每年的端午节里,没见谁因为国家元首不听劝说,便去投江的,历史上不听劝说的君王很多啊!大约除了明末嫌水太冷的钱某人之外,其他不少人或可说国未亡。那么,至少国君不纳正言,国家灭亡,忠臣蹈水,总归是个悲伤的日子吧?

    在兴高采烈、奋勇争先的龙舟比赛里,何曾有半点哀思?粽子包裹好蒸熟出锅,是儿童的欢颜,是巧妇手艺的明证,谁把它们投入江里去?哪个败家子敢这么干,只怕长辈的拐棍正好派个用处——反正屈大夫死了那么久,尸体早没了,还扔粽子进江里,有毛病啊?

    故之这守将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只如于普通人对屈大夫的纪念,大约很少有谁觉得屈原不是一位值得敬仰和纪念的人吧?但把蒸好的粽子投江里去,便是村头的二傻子也干不出这等事。

    守将不是二傻子,他甚至还制止了比二傻子还傻的施剑飞的发傻气行为。

    这是丁一为什么要建书院的原因,于和平年代,倒也无所谓。

    但在此年代,没有信仰的军队,都和守将一样这心思,人数再多,也绝对不是丁一所期望的。

    黑色的夜里秋风重,激荡着如同天地之间有着不可见的神佛在厮杀交战一般,而当烈烈的风声里传来了马蹄声和号角声时,那些值哨的少年,都纷纷有点怯意,只觉黑暗里。有着无数的妖魔环伺。

    丁一扯住了要吹动哨子的杜子腾,摇了摇头。

    这么做也许残忍,但是让学生们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的捷径。

    丁一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哪怕花费鲜血与生命,这些学生也必须尽快地成熟,他压低了声音对杜子腾说道:“稳住。“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只要没有崩溃,便伤亡大些,也应该让他们去历练。

    带他们出来草原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经历血与火么?

    但丁一很快就失望了。

    当然,丁一不介意这种失望。那说明他的学生要比他预期之中更为优秀。

    “敌袭!”尖尖的声音伴着铜哨响起,那是丁君玥的声音。

    在八百学生之中,或是九十二名当值的哨兵里面,丁君玥不见得第一个听见了这些声音;但她是第一个挣扎出了大敌压境而来的恐怖,做出正确反应。吹响了铜哨发出警报的人。这近两年日日不停的重复训练便起了效果,一个接着一个的铜哨声连接响起。

    然后是各排的集合。按着铜哨是紧急敌情。于是不做连级别集合,点名之后马上各自奔赴事先指定好的阵地。整个营地声音此起彼落,但是杂而不乱,秩序分明。丁一看着点了点头,对杜子腾说道:“集合骑兵排。”也就是丁一那二十八名亲卫。

    丁一说着打开装备箱,自己开始着甲。杜子腾张了张嘴,但终于没有说什么,快速地奔去集合那些亲卫了,因为他从丁一的眼神和动作里。看到了一把出鞘的刀,至少,现在的丁一,还不需要用这支仅有的快速反应部队,在沙场上专门呆在他身边保护。

    沙场之上,刀箭无眼,丁一从不轻视敌人,每一个敌人。

    所以他仔细着了甲,罩上黑色战袍,牵着战马走入黑暗之中,在他身边,是杜子腾已经集合好的二十八名亲卫。丁一冲着向他致意的杜子腾点了点头,后者便下得命令:“骑兵排都有了,立正,就地休息!”

    整齐划一地坐下,连战马也被安抚着躺倒在地,他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象一群黑暗中的死神,若是出现,便只为了收割生命。丁一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地去关注这支骑兵排,也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骑兵依然有着它不可替代的意义,但这是一个终将被淘汰的兵种。

    他关注着各个阵地的情况,而杜子腾也向每个连队派出了两名骑兵当联络员。

    这个时候草原的骑兵已从西边冲过了做为警戒的第一圈火堆,他们娴熟地带过马头,在第一圈火堆和第二圈之间策马奔腾,从西向东疾驰,然后他们在奔马上开弓抛射,虽然处于上风有着暴露行踪的劣势,但也有着更好的优势,特别是这种覆盖式的抛射,风会把箭枝带得更远一些。射完这一轮的骑兵很快切向东北方,隐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于是乎,如同有着源源不绝的敌人,从黑暗中冲出,发射,又再远遁。

    这个时候,正对北面的那些齐胸高的矮墙后面,不时传出来了惊恐叫声和哭喊,然后羽箭和盔甲、盾牌连绵不绝的撞击,很快就把这种声音淹没,一时之间,北面的那些胸墙后便如开了无数间打铁铺一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只过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北面第一线的胸墙后面,已传来了好几声凄离的惨叫,那些少年虽然和丁一一样穿着一次成型的盔甲,备着大盾。但毕竟是少年人小力薄,沉重的大盾扛上十息,又要顶着羽箭下坠的冲击,很快就顶不住了,当盾牌脱手之际,一层层的箭雨便开始向其身上落下,有甲的躯干部或是还能挡住,无甲的四肢就没有任何疑义飞溅起血花……

    丁一冲着要起身的杜子腾压下了手,示意他不要动,慈不掌兵与爱兵如子,是不能混为一谈的,在战阵之上,绝对不能因为可怜某些士兵,而免去他们的作战任务,那只会让整支部队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否则的话,明末那些战将身边的家丁怎么来的?不就这样么,看着顶不住,领了亲卫上去替下来,结果就是亲卫的待遇不得不一再提高;而普通军兵感觉抵挡过一轮也就够意思,等着战将带着家丁上去搏杀了,若是家丁败了,那就大家都没盼头,家丁都败了还怎么整?跑吧!

    丁一可不打算弄出一支这样的部队,若是这样,雷霆书院马上就该关门,所花耗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是无意义的。他对身边王越说道:“吹号,开始攻击。”王越愣住了,这些孩子被打连盾牌都扛不住,中箭的这一小会怕就是二三十人伤了,还攻击?

    “执行。”丁一见他愣着,眼神一冷,挤出两个字来。王越被丁一瞪了一眼,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按着丁一的吩咐吹起手中的喇叭。这不是丁一苟刻,就是千百年后,也只能讲究战前民主,开战之前,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但一开战了,身为一个纪律团体,便只能严格地去执行命令了,不论是否认同。

    “三连第一排!三连第一排!”丁君玥略显单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再一次对于号声,第一个做出了反应,她的排长已经中箭倒下,那位几乎在所有训练、学习、搏击科目中成绩都极好的少年,在第二轮箭雨到来时,就完全崩溃尖叫着扔下盾牌起身奔跑,而有八个同学,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结果他们都被箭雨钉倒在地上,丁君玥和另外两个同伴,扛着三面大盾挪过去,排长和其他五个人,都已经没有拖回来的价值,他们死了,就这么简单。

    在搏击课里经常以一敌五的排长,以十四岁的年纪,能和那些教官对阵,甚至状态好还能拖过几回合,要知道那些教官都是上了沙场活下来的角色:或者是一启始就跟随着丁一的那些大力士出身的军户、或者是文胖子那些原本在厂卫里,后来王振塌台跑去当选锋硬探,多次侦察敌情和敌骑对阵能活着回来的人物。

    丁君玥对排长是有那么点想法的,他很强,训练时的战术课,指挥若定,算术也很好,也很得那些文化课的举人先生喜爱……可惜,排长的本事,一点也没用出来,就这么死了。而她来不及为他掉下一滴泪。

    敌人的箭雨根本就没有留给她悲伤的时间,而她知道这么扛下去,就算是成年人也一定会扛不住的。攻击的号声响,她要活下,还有那些一起在胸墙后发抖的同学,她根本就没有空去看排长的尸体上,是不是又多了几枝箭。

    在叮叮当当的羽箭敲击盾牌声响里,在“嗖嗖”的破空声里,在身边同伴的哭泣里,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她单薄的声音撕音裂腑地喊叫:“三连第一排!三连第一排!值星班长接管指挥权!各班报数!四班报数!一!报数啊!”她吼叫着,踹了身边那缩在胸墙哭泣的同伴一脚。

    这一脚,把那同学踹出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反应道:“二!”然后他回来,开始抽泣着伸手撑起自己的盾牌,挪出同学的盾牌下方,在胸墙后握起已装好第一次弹药的前装滑膛枪。

    是的,这种情况他们并不是没有训练过。(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四)

    不论是吉达还是文胖子,在野*战科目的训练里,都让他们做过各种条件下的战场适应训练。

    但训练,永远替代不了实*战。

    如果不是丁君玥这一脚,也许他永远只是一个上不了阵的懦夫。

    就是这一脚,才把他踹回来,那个接受了近乎两年严格操典训练的人。

    “一班应到十二人,实在七人,三人负伤,两人无应答……”这是三连第一排的一班长在向向接管指挥权的丁君玥大声呼喊着汇报,而接是其他班也开始吼叫着在箭雨里报数,“三班应到十二人,实在九人,三人阵亡,包括正副班长在内,我是慕仲秋!”、“二班应到十二人,实在四人,三人负伤,五人阵亡……”这就是刚才跟着排长跑出去那些人所在的二班,余下四人没有溃散,只不过因为他们呆在四班的边上,而丁君玥所在的这个班,是唯一保持着无损的队伍,这让四班残余的人员感觉到了有所依靠。

    丁君玥只觉着撑起大盾的左手已经开始发酸,不过她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不知不觉,胸墙后方的三连第一排,所有的幸存者已经在等待着她,来发布命令,来拯救他们自己,来担负这一份责任。

    “一班、三班向我靠拢,盾!”丁君玥的嗓子已经沙哑,但她停不下来,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不论是箭雨还是那些在黑暗里如同连绵不绝涌出的敌人,看着那十五个扛着盾牌的身影,从两边向着自己侧身低姿匍匐而来,丁君玥的心才略为安定了一些,是的,她和他们都练习过。如何应对这样的战场情况,只要稳定下来,只要冷静,“四班都有了,跪姿持枪!预备!”

    尽管三班和一班的人把扛起盾牌遮罩着正前方,而自己身上也穿着一样成型的鸡胸甲,只要不是转身跑出去被面中四肢,然后跟那些倒霉收一样,被羽箭命中面门和四肢,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概念。

    在如雨的箭羽上。什么理论性的概念,都不能人带来丝毫的安全。

    所幸,他们训练有素。

    特别是丁君玥放下盾牌,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了一班和三玉和的同学之后。四班的学生们,在不知所措的此时。下意识地完成了平时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那就是听从口令,服从命令,做动作。

    十二把步枪从胸墙边缘的盾牌间隙里静静地探出,丁君玥并没用那把她配属的步枪,而是操起了一个负伤学子的步枪还有他挂着子弹盒和火*药袋的皮带,草原的骑兵的奔射仍在继续。他们听见了营地里的惨叫和呻吟,以及哭泣,这对他们来说很好,跟以前所攻击的明军没什么区别。紧接下来就是让连绵的箭雨让这些明人失去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陷入崩溃散逃,然后草原的男儿就可以收到弓箭,拔刀冲锋,以至于一切平息收获战利品,如果不出所料,到时候赤军那颜会和七受挞那颜因为战利品分配的问题,吵上一通,和以前一样,是的,大家都是干熟了这活计的。

    “放!”丁君玥下达了动令,十二根枪管就喷出来焰火,还有大量黑火*药燃烧引起的浓烟,瞬间便有三四匹马惨嘶着倒下,滑膛枪的准头不好是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但面对这么密集的奔射,又是有依托的五十步左右齐射,除非故意把枪口朝天,否则以这些受过近二年训练的学生来讲,不命中比命中还要困难。

    炒豆子一般的枪声,从各段胸墙后面连接响起,雷霆书院并不只有一个丁君玥是清醒的,“四班后退装弹,一班、二班持枪,弃盾,跪姿射击,预备……”丁君玥果断的让一班放下了盾牌,余下九面盾牌,让胸墙前方和上方多出许多空隙,不时有羽箭坠落,撞击在盔甲之上,滑开时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这时候发表弃盾的命令,已经没有人犹豫或是迟疑,并非他们特别英勇,而是枪声让他们回到了熟悉的场景,在训练场上,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这么训练,开始用的是火绳枪,还有个笨重的大木叉,后来是遂发枪,他们习惯在前一排的同学开枪之后退下,自己就依着口令向前一步,准备射击。

    丁君玥又在地上捡上另一把负伤的同学,装填好的滑膛枪,瞄准了前方高喝道:“放!”

    第二轮的发射,依然是十二根步枪,一班和二班加起来的刚好是十一人。

    但战果要比前一轮更好一些,丁君玥透过完烟雾,就着那远处的篝火光照,隐约看到了至少有三个鞑子从马上摔下来,还有好几匹中弹惨嘶着倒下的战马。她马上下达了命令:“一班二班后退两步,装弹;三班持枪,弃盾,跪姿射击,预备,放!”

    说不清楚是因为箭雨的减少,使唤得丁君玥这种基层指挥官下达了完全放弃盾牌的命令;还是因为她放弃了盾牌之后,所增加的攻击力度让羽箭减少,因为沙场上实在很难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

    但绝对不是一个热血。

    一名足够好的军人,在这个时候,不要有什么热血,也不会喊叫出诸如“为了历次被侵略的子民,给老子狠狠地打!放!”、“因着广大饱受鞑虏犯边之害的边民家庭,给予侵略者惩罚!”、“以华夏百姓的名义,向鞑子讨回血债!”

    不会这么干,是因为浪费时间,而或这种满带情绪化的命令,会让接受命令的士兵无可适从——到底听到是“狠狠地打”的“打”字,扣下扳机,还是等待“放”的动令传来时,再一起射击?

    丁君玥也许还不够好,但她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机械,冷漠,无情,这才是战场上,能存活下的部队的真实形象。

    指挥着三列士兵进行射击的丁君玥,稳定而冷漠,甚至她在指挥射击的间隙,还冲着装弹的士兵说了一句:“记得把通条拿出来。”丁一不可能还给个火药壶让他们去自由倒,必然用的是定装药包,所以也不太可能会填入两颗子弹头,但刚刚第二轮射击时,就有忘记把通条取出来的学生,枪通条的直径要小得多,倒不至于炸膛,但这把枪,在这场战斗里,也就废了,没有枪通条,对于前装滑膛枪来说,怎么装药装弹?

    所幸胸墙上还有好几把负伤、死亡的学生留下的步枪,所以丁君玥才会对着他们提醒了这么一句,然后她抽出战术刀,沙哑地呼喊:“一班、二班向前一步,跪姿射击,预备……放!”随之枪声响起,她奋力挥刀,斩向大腿上刚刚被射入的箭,刀很快,她的手也很稳,一下子就把皮肉外的箭杆削断了,但留在肌肉里的箭头因为震颤而带来的疼痛,也让她闷哼了一声,然后她开口,“一班、二班后退装弹,三班……”

    当雷霆书院的学生清醒过来之后,他们恢复了身为军校生应有的素质。而鸡胸型的胸甲,能不能抵挡子弹尚不知晓,但至少和他们头上同样一体成型的后世德式铁盔一起,还是很好的抵御了箭雨。

    特别是北面防线的两个连,全都扔下了盾牌开始连绵不断的三段射之后,让人心悸的羽箭破空声,渐渐稀疏了下去。近二百把步枪,每次六十多发弹丸的直射,其杀伤要远比抛射过来的箭雨更为可观。

    并且开弓是需要体力的,而装填、开火、装填、开火……如果需要,每个步枪手只要能克服战场的恐惧,那么在没有受伤的情况,完全都可以这么轮流打下去,直到把身上的定装射药纸包打光。

    草原上的牧民,特别是这三部离大明比较近,从法理上来说,还属于大明朵颜卫的牧民,对于火铳并不陌生,明军使用热火器不是什么稀罕事,反至此时明军之中就大量装配了热火器。

    尽管雷霆书院的最佳配比精制颗粒状黑火*药,质量跟明军的原始黑火*药不是一个档次的,但火舌闪现,白色烟雾,爆炸声响,草原人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只不过牛角声响起之后,他们留下了一地人马尸体,停止了从黑暗冲出来奔射。

    几个部落在头人在黑暗里商量着对策,赤军长胜冲着其他两人说道:“派出三百人马,分左右两侧,把明人包围起来,我就不相信,他们能不投降。”另外的一位头人倒是表示了赞同,因为伤亡略有点超过他们想像中的规模了。

    “不,明人快要崩溃了。”七受挞那颜用力地拍了一下他圆滚滚的肚皮,这让他脖子上、脸上的肥肉,也因此激荡着颤动起来,“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本事,大约杀伤咱们的人马的,就是叫百虎齐奔的玩意,那东西重得很,如果放完了还被咱们近身,他们就会崩溃!”

    他认为明军这么密集的枪声,只不过是说明了最后的挣扎,而且他说:“想来就是把手铳吧?你们别被骗了去,把手铳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能打中人也是靠运气!这种动静听着至少有两队人,在不断放着百虎齐奔,又有一队人,在放铳,想骗我们,以为是火铳打死了人……他们如果不是保护着大人物,就是有大量的粮草,要不然,不可能带这么多百虎齐奔!冲吧,只要杀近身去,他们就必定崩散,如果分兵绕行,一旦铁门关的明军出来接应,那就是大麻烦!”(未完待续。。)

    ps:  唉,又不知道是什么敏感词,又被审核中,再发一次试试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五)

    看着这些草原人的马匹,虽说离了五十步,但听着那么多把滑膛步枪的声响,他们虽有些慌乱却也没出现失控的情况,可见以前就是听过许多次火器声音的。他们是真的见识过火器的,按理说,曾经在战场上真的见过百虎齐奔,而又活得下来,如七受挞那颜这样的人,正常来说是不会搞错的了。

    毕竟火铳和百虎夜奔这种原始火箭筒的发射轨迹也好,声响也好,还是有许多不同的。但这是黑夜,一切都变得扭曲和迷糊了正如鞑子退入黑暗里,雷霆书院这边也不得不暂时停火开始休整一样,黑夜让彼此都朦胧起来,于是便多了许多的想当然和错觉。

    或者,是对于明人可能拥有着的巨大财货的贪念,让他们失去了理性;又或土木堡之役让他们不惮以最低劣的战力去揣摩明军,总之,这三个部落的头人,很快就取得一致,他们吹响了号角,就着骑士手上的火把,重新集结了队伍

    而在明人的临时营地里,唢呐声、鼓声,也在响起,黑夜里都无法清楚地了解到对方的动静,都在预判着对手的行为。丁一再一次按住杜子腾,对王越说道:“传令,让丁君玥负责本次战斗,除了充当预备队的第七、第八连之外,其他所有人员,包括骑兵排,都由她指挥。当然,也包括你和杜子腾,在这次战斗结束,你们就充当她的作战参谋,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参谋职责,你们只给指挥官提供方案和资料。不做决定。不必再说,这是命令。执行。”

    “唯!”王越无奈应下。倒是杜子腾要洒脱得多。马上就把其余的十二个骑兵召集起来,往前方的阵地去了。丁一带起了马。走到身后那静默处于单兵工事里那两个连队的学生身边,在一堵胸墙后面坐下,两个连长和几个排长都有许多话想问,但丁一摇了摇对他说道,“自己思考,你们总要成长的……”

    这让那两个连长感觉到极大的压力,因为他们都听到刚才丁一的话,现在,他们就是最后的力量。如果于君玥搞砸。那一千骑左右的敌人,就靠他们了。他们只有二百人,而明显丁一并不打算介入指挥。

    如果跟随着丁一,他们会充满自信,肯定会。

    如果刚才是丁一在指挥前沿的那些学生,那么伤亡绝对会大幅度减少。

    只要丁一的声音响起,大家的心就能定下来,也能绝对在第一时间里,完成好训练了无数次的每个动作;但丁一不打算这么干。他需要领袖式的崇拜,需要信仰,他要带领这些人去重启整个民族,而不是去当一个楚霸王式的人物。

    培养一个完整的指挥系统。在血和火里,找寻每一点闪光,不惜代价。

    “七连长。若你带领这两百人,有没有把握。击溃那些鞑虏?”丁一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

    被他问到的七连长愣了一下,却马上点头道:“有!”

    “八连长你呢?你是否认为自己会比七连长更有把握?”丁一闲闲又开口了。

    这可不是表决心的时候。这是二百同学的性命,八连长犹豫了一下,若真是丁君玥搞砸,不单要与上千鞑虏放对,还要接应溃退的同学,他想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回先生的话,学生不知道七连长的把握从何而来,若是学生指挥,则以每列一排四十八人,分六列于营地西南迎敌,请先生率其余两排,于阵列西南峡道口收拢溃兵……”他倒是进入角色极快,连丁一也被他用上了。

    只听他又说道:“若溃兵收扰之后能战,则阵列于后;不能战,则退入峡道入铁门关……我移阵于峡口,鞑子必先入营来掳财粮等物,有这空隙,先生领溃众入关之后,应能重整队列接应我等入关……”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虽有不少细节太粗糙,但也算条理清晰,关键是断后部队的自我认知很明确,并没有逞勇浪战的心思,看来还是有些大局观。要知道,这才是十四岁的少年,能想到这样,便很不错了。

    “七连长,说说你的方略。”

    “先生教丁班长接管指挥权,便不会错的,俺只知道,先生没出过错……若是丁班长真败了,哪没啥好说,俺吃先生的饭,穿先生衣,领先生的月例银子,便是亲爹在,家里穷,七个兄弟十一个姐妹,也没法如先生这般照顾俺……俺拼了命,去杀鞑子,让八连长保先生入关便是,只要先生好好的,我等便把这条命,报了先生的情义便是,只求来世再投先生门下就好。”他憨巴巴的,硬把这样的一席话,说着平淡如水。

    只是却在周围工事里,纷纷传来其他学子回应:“便是如此,我等把这命,报了先生情义!”、“先生安好,便是晴天万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突然之间,问作战方案就成了这样。

    丁一也只好让他们保持静默,却对八连长道:“杨守随,你很不错,便由你指挥预备队。”说着向边上候命的四个骑兵做了个手势,但有一骑策马奔向前沿阵地,去向丁君玥传达这个消息。丁一看着七连长,对他道,“吴全义,你回去之后,关禁闭三天。只有一腔血勇,是不行的,你得为这二百同门的性命负责,安能就一句不怕死了事?”

    七连长吴全义憨厚地笑道:“是,弟子回去便去领罚。”

    只不过对丁一来说,这两人都不错,一个是有谋略可以任事;一个是有忠心可以拔为亲卫。也算是这场战斗的收获,当然,还得看他们临敌时,是不是如嘴里所说的去做才行,丁君玥那个排长,本来丁一也很是看好他,谁知道一接战却是这般下场?这玩意,无论怎么心理评估,怎么测试,怎么训练,都比不上,真刀真枪在血与火之中的验证,来得更为真实。

    但这样是残忍的,不过丁一已做好承受这一切结果的准备。

    双方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开始了新一轮高烈度的对决。

    所谓的短暂,短到什么程度?短到关外烈烈秋风,还没有将刚才的黑火药浓烟完全吹散。

    而高烈度,是在于没有防守方。

    对决,通常都你攻我守,你进我退。

    通常和草原民族的对决,都是草原人进攻而华夏人防守。

    但从指挥权到丁君玥的手里之后,就开始变味了。

    她选择了进攻,每个排的鼓手,都在用力地敲击着鼓点,三列每列百人左右的方阵,所有的学生,都将原本罩在鸡胸甲外面的白色儒衫反穿,露出了里面的鲜红色内里,如火,如血,于这黑夜里,要将草原点燃的的烈焰。

    草原上的骑兵,也吹响了号角,嚎叫着高举火把纵马狂奔而来。

    他们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觉得这是一场应该马上就结束的战斗,那些在他们看起来,如此懦弱的明人,先前一直在惨叫和悲鸣甚至哭泣的明人。他们根本不用去拉着缰绳,在马背上长大的战士,用双腿就足够操纵战马。

    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挥舞着弯刀,长生天的子孙,苍狼的后嗣,会撕碎他们看中的每一个猎物,无论是狮虎熊罴!

    丁一听着鼓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吴全义和杨守随则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因为他们觉得,也许下一刻,就真的要靠他们来拯救这一切了。两人几乎同时发表了同样的命令:“最后一次,检查弹药!各班排完成后报数!”这是作战之前的最后准备了。

    因为他们和丁君玥是在同一种操典之下学习的军事知识,他们很清楚她要干什么。

    果然,鼓点之间,整齐的呼喊声,马上传来并压倒了草原人的嚎叫唢喊。

    “掷弹兵!前进!掷弹兵!前进!”

    红色是不良于隐藏的,就算当逃兵,也会极为轻易地被敌人发现。

    这一点丁某人上课时一再告诉他们,明军的红色战袄是很不科学的,如同宋时的刺青一样,对于军兵带着提防的性质——当然,明尚火德是官方说法,但站在军人的角度,丁一有着他自己对此的解读。

    所以,如果反穿外袍,以红色面对敌人,就是死战,战死的决心,毫不考虑退缩,因为无路可退。

    “第一列,预备,放!”丁君玥沙哑的嗓子,高昂战意带着强烈的破音。

    “轰轰轰轰轰……”百多把前装滑膛枪同时开始了射击。

    “第二列,向前一步,预备,放!”连接的射击开火声音一时间覆盖了这小小的战场。

    当第三列也发射完毕时,战场上瞬间静了下来,三百发弹丸,面对以密集的锋矢阵型冲锋的对手,至少收割了六、七十个草原骑兵的性命。草原人犹豫了,因为这个伤亡加上先前的伤亡数字,已经慢慢迫近他们的心理承受底线上。

    而丁君玥没有犹豫,从她下达反穿外袍开始,她就没有再犹豫:“全体都有了,上刺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六)

    雷霆书院的学子,当然不会去用那种捅进枪管里的塞式刺刀。他们仍用前装滑膛装枪,那是现在的工艺解决不了气密性的问题,而不是丁一不能实现后装步枪的设计。但刺刀座就不至于有问题了,必然是仿制现代的刺枪座了。

    “掷弹兵!前进!掷弹兵!前进!”在整齐一致的刺刀套接上卡笋声响传出之时,他们用这样的呼喊声,来作为对命令回应。刺刀是什么?也许对于这个时代的军兵,还不一定有这样的认识,但于丁一来讲,刺刀,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它,是身为军人,最后的尊严。

    有一些东西,对一些人来说,不是一样。

    例如后世没有行伍经历的军迷,可以毫不在意在为了角色扮演,没有任何难度佩戴上各种军衔,去扮演他们或她们所喜欢的形象。因为那只不过是一块漂亮的布质或其他质材的装饰物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对于有服役经历的人来,一般很少有人能这么做,军衔对于有行伍经历的人,是有着很严肃意义的东西,类似图腾式的一种存在,大多数人在离开军队以后,要他们去佩戴起超过自己原本军衔的标识,会下意识的出现一种抗拒心理。

    刺刀也然。

    不在于它是什么钢材,不在于它是否符合人体工程力学。

    只在于它是刺刀,军人的刺刀。

    这一点,雷霆书院的学生,很好的从丁一身上。传承到这种精神。

    “全体都有,手榴弹。准备!”

    在命令之中,三列身着血色外袍的雷霆书院学生枪交左手。右手取出手榴弹拧开木柄下方的盖子,把掉出来的拉环套在小指上,持弹于腰端。而在黑暗之中,他们的敌人也做出了决定,在付出了这么高的战损情况下,他们无法接受就这么退走,再冲一次就是他们的决定,于是异族的咆哮在急促的马蹄中响起。

    “第一列,投!”第一列的学生在口令声里冲出三步。完成了引弹挥臂扭腰送胯扣腕一系列的技术动作,然后自觉地把枪托握在右手之中,用眼角的余光瞄准着调整着队列,这时十数步外的手榴弹已落入黑暗之中。

    “第二列,投!”、“第三列,投!”后面两列的学子,依次飞奔而出,将手中的手榴弹掷向前方。剧烈的爆炸撕碎了前方的黑色夜幕,第一列投出的手榴弹。绽放出的桔黄火光如死亡之花一朵朵地迸开。

    然后丁君玥没有再发布命令了,因为没有人能听清此时的命令。

    她沉默地拔出刺刀,套接在枪管下方的刺刀座上,冲着旁边的王越做了一个战术手势。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黑夜里响起。一抹又一抹的血色,在被火光照光的瞬间,于黑火*药爆炸的浓烟里。涂抹出鲜红,那是生命的殷红。然后,被黑暗再次吞噬。横飞的肢体,轰然倒下的战马,惨叫声,呻吟声,在重创之中,草原人,并不见就比战斗刚开始之前,那些躲在胸墙后的学生,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死亡面前,长生天也一然黯然无力。

    王越在爆炸过后,自己的耳朵还没有完全恢复听觉,就把唢呐凑到了嘴边,他履行着丁一交托给他的任务,王越向来是适应性极强的人。所以他按着丁君玥的战术手势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 滴滴滴答!滴滴滴答!滴滴滴答滴答答答!”

    “杀啊!”三列衣披血红外袍的战士,平端着刺刀,如翻腾的浪潮席卷而进,他们要吞噬一切,要拍碎所有敢于挡在前进道路上的敌人!尽管若从空中望去,他们也不过只是,三道细细的红线。

    但这三条细细的红线,在黑夜之中,是锋利的爪牙,撕出的印记!

    刺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摇摇晃晃从地爬起来的草原战士胸膛;结实的高帮牛皮靴底,踩过了那被战马压在地上的鞑虏头颅;他们的步伐并不轻灵,就算所披的鸡胸甲远远没有两指厚,但他们稳定的前进,三列红血的战线,在第一列停憩时,第二列就交替着杀出,然后是第三列,如此轮替着,在他们前进了三十步之后,黑暗中终于发出惊恐的号叫,草原人退却了。

    要知道担任最后一波攻击的三百骑,都是三个部落里最为出众的勇士,而被第一波那一百枚手榴弹,已经把三百骑的前半部完全掀翻在地,紧接着第二波的手榴弹雨,把躲避不及的后半部也全部笼罩了进去。而第三波的效果其实是性价比最低,但也是让草原人最为绝望的,因为他们觉得,明人似乎根本不想要一个活口!

    不,不是没有勇士,七受挞那颜带着他身边的十几个亲信,在所有人崩溃回散时,逆流而上冲向了那三道红线。但籍着火把不太明亮的光,七受挞那颜绝望地发现,那三道看似松散红线,但在极短的时间里——至少他的战马还没有越过三十步的距离之前,就快缩收紧成为一堵锋利的枪林。

    第一列半跪、第二列压低身体,第三列平举步枪于头顶,构成了三道由刺刀构成的枪林,

    不过,七受达那颜要比他的亲卫幸运一些,因为他在冲锋的队伍的最后后面,有着足够的空间可以兜转马头,就在他的手下狠狠撞上枪林,战马长嘶着倒下的此时。不过,清脆的枪声响起,七受挞正在勉力转弯的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

    三十数步外的丁君玥,用枪通条捅进枪管里,刷了刷了枪管,这是在这场战事里,她第一次用上那把只有十二发子弹的线膛重枪管前装枪。她对边上的传令兵说道:“我想要活的,如果你可以的话。”

    杜子腾拔出长刀,微笑道:“某请出战。”丁君玥点了点头,毕竟这时候杜子腾和这些骑兵留在她的身边已经作用不大了。杜子腾长笑之中跃身上马,长刀斜斜向天指出,高吼道:“轻骑兵!”

    “逐战云!逐战云!”区区二十四骑,却洋溢着狂热与激情,丁一的到来,使得骑兵在历史上最后的光辉岁月也提前来到,与那三列红线的厚实、凝动、整齐划一所不同的,杜子腾率领着这队轻骑,策马怒奔如电。

    他们放肆地在战场纵横,不单砍翻了几骑想来抢走七受挞那颜的草原骑兵,更在这黑夜里,冲击着敢于凝在一起的火把,那是草原的勇士,不甘心于失败想要再做一搏的力量,但杜子腾毫不留情地用这二十四骑,用战刀,用偏心轮弩,一次次无情碾压了这些草原人的英勇与希望。

    很快的,草原上的三个部落残余的骑兵进入了崩溃,而那三道红线的学生,开始停止冲锋重整队伍,依靠双腿而且还披着甲,是不可能跟得上对方骑兵逃生的脚步,他们开始重新装填弹药,然后仔细打扫战场。至于肥头圆脑的七受挞,被四蹄反攒绑起来以后,扔在篝火旁边的他,看上去就象一个混圆的球。

    而赤军长胜正带着七八骑心腹,连火把也不敢打起,惊恐地向北面逃窜,短短的百余步就有两骑失蹄长嘶摔倒,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依着星光是不足以让这个时代或多或少存在夜盲症草原骑士,安然无恙地逃命。

    回头去望那篝火,已差不多有二百余步远了,也就是一里左右的距离,赤军长胜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慢下马速,教左右的心腹打起火把来。很快这七八根火把就如灯塔一般,将那些惊惶逃窜的草原溃兵吸引过来,这让赤军长胜暗暗心喜,这些人有不少是其他两个部落的,但他看着七受挞被射下马,而另一个头人直接身上迸现七八个血洞,惨叫暴毙,也就是说,这余下的四百来骑,就将都是他的。至少这次出猎不亏,尽管失败,但出来三百骑兵,回去有四百多骑,还有另外那两个部落的女人、牛羊。

    “跟着我,不要乱,我会带领着你们安全离开,我会赐给你们牛羊,女人!”赤军长胜奋臂高吼着,“我,挞马赤依基拉塔,发誓必将回报你们予我的忠诚!”这是赤军长胜的蒙古名音节。

    但是,便在这时候,却听着前面三十步开外,黑暗里有许多人整整齐齐地吼道:“你们唤我做阿傍罗刹,却不知道,在黑暗之中,我便是神!下马跪地弃械者免死!”这让赤军长胜一下子从狂热之中如同跌进冰冷的水里,他身边那些极度惊恐的草原骑士更是炸了锅,阿傍罗刹,阿傍罗刹,长生天啊!

    似乎为了验证传说中阿傍罗刹的残忍,黑暗里立刻传来了声响:“一连第一排,跪姿射击,预备,放!”、“一连第二排,向前一步,跪姿射击,预备,放!”每一声的咆哮,便有着四五十响爆炸声响起,如同剥笋壳一般,这些近乎停止状态的草原骑兵,一瞬间就被扫倒了薄薄一层。

    但那声音似乎永不停止,“第一连第三排,向前二步,跪姿射击,预备,放!”单调,机械的声音,没有什么高涨的情绪,但却一次又一次,带走了生命,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恻隐,正如传说之中,阿傍罗刹一般的无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七)

    “第二连第一排……”没有犹豫,也压根就不准备停下再喝一次,依旧是机械冷漠的口令声。其实如果这些草原上骑兵四散而逃,就算有杜子腾领着那袖珍式的轻骑兵的不断猎杀,但人力终有穷,也许怎么也能在第一、二连的火枪和骑兵排的马刀、劲弩下逃掉一些人的。

    但在这种氛围之下,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这时又被排枪轮番轰击,又被手榴弹把部落里的勇士都炸没了,三个部落头人,一个被生生打得全身是血洞,一个被擒,这时候还有什么悍勇可言?

    要是前路没有阻挡,跟着赤军长胜逃出去,他日卷土重来也不可知,但阿傍罗刹的凶名,实在太可怕了,加上这三轮排枪的轰击,完全碾碎了他们最后一丁点的血性和斗志。还没有等别人动作,身为那颜的赤军长胜已先行滚鞍下马扔了刀弓,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还高声叫嚷着:“我,挞马赤依基拉塔,奉阿傍罗刹为主人,愿子子孙孙皆与阿傍罗刹为奴!若违此誓,教我全身流血而死!”

    这凡事有个带头,就好办多了。

    “……跪姿射击,预备……”但这最后的动令,那二连长硬是无法喊出来了,因为看着那些蒙古人掉落或仍持在手上的火把,面前三四百人全都跪趴在地上,口中称道:“我等愿奉阿傍罗刹为主人,愿子子孙孙皆与阿傍罗刹为奴!若违此誓,教我全身流血而死!”

    于是二连长只好停下,由一连长下令:“一连第三排。枪交二排,捕俘!敢动弹者。杀!”仗打到这地步,已不是敢反抗者杀了。敢动弹就干掉,无论多少敌人的性命,都比不上自己的一条命,这是丁一不停向他们灌输的思想。

    当天色放亮的时候,战事早已结束。

    雷霆学院这边,俘虏了近六百匹完好无损的战马,轻伤二百七十人,重伤五十六人,阵亡三十一人。阵亡和重伤的八十七人里面。有七十五人,是在头三轮箭雨之后,突然失控崩溃弃盾乱跑,而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箭雨干掉的。

    开始的防守之中,按照条令进行战斗的,有七人四肢多处中箭重伤;其余伤亡,是七受挞那颜那十几名亲卫最后的死亡冲锋,虽然三道刺刀林把那十几骑都捅死了,但也造成了三人重伤、俩死亡。

    战场适应是一个不容轻视的事情。若是没有出现一开始的慌乱,这场夜战便是大捷,总共就三人重伤两人阵亡,八百余少年对上千草原骑兵。可谓是轻取了。只是沙场从来没有如果,就因为开始的疯狂,接近一个连。完全被打残了。

    不过对于丁君玥的指挥结果,丁一还是比较满意;

    但对于她的指挥方略。丁一是比较害怕的。

    这小家伙的心太大了,给她六个连。她居然敢分兵三个连,从侧翼绕过去,兜到敌人后部。诚然也可以说是她对于地形、天色、敌我力量的判断很准确,但实在太冒险了,以三个阵发起决死冲锋,如果这些敌人是也先麾下骑兵,以丁君玥的指挥风格,结局便不是这样了。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被丁某人一再蹂躏、以及经历了京师保卫战之后,也先手下的精锐,在大同边境已经下意识地不再使唤密集的队形来冲击,甚至分出多个冲击的箭头,来让明军的火器无法得到集中投放。七受挞那颜最后不过十几骑的冲锋,一近身,三百多人的队列几乎被击穿,也立刻出现了重伤和死亡,如果那些骑兵分成两个方向,只要有一百骑兵近身冲击那三道红线,可以肯定,必溃。

    这不是意志可以改变的,当上了刺刀之后,那三道红线就成了冷兵器军队,而在冷兵器战争中,有了马蹬之后的骑兵永远是王者。何况组成那三道红线的,只是十四岁、从没有上过沙场的少年。

    而且也先的军队——那支可以用二万人把二十万明军在土木堡击溃的精锐,不会让那三个连队有机会绕到侧翼再迂回到后方,四出的侦骑、探马,是不可能会漏过整整三百人的步卒,就算在夜晚。

    那么这场战事的结果,就是雷霆书院全灭!

    “你愿意成为亲卫吗?还是希望象如玉一样,率领大军?”丁一这么问丁君玥,她不适合当一个将军,一场错误的胜利,要比失败更可怕,丁君玥更适合带领一支小部队,去执行特种任务。所以丁一想看看她自己的意思。

    丁君玥听到成为亲卫她很高兴,或是因着她还小并没有太多的权力的心思,或是她真的就喜欢能留在丁一的身边:“学生愿意!先生,那是不是可以跟先生时时在一起呢?”她满带期盼地问着。

    伸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泥泞,丁一点了点头,她便雀跃地叫了起来:“多谢先生!”丝毫不见刚才在呼喊开火,在命令上刺刀时的英姿,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丁一突然有些内疚,这样的孩子,自己是不是过早把他们,带上了铁与血的征途呢?

    “八连长!”丁一冲着边上的杨守随喊了一声,这位原本是家里托了人,来丁一门下读书的,却没想到,听他的军事方案,倒是颇有些见地,所以丁一叫得他过来,便对他说道:“三连和四连退出作战序列,其他连队缺额人员,从四连挑选人员补全,从现在开始,到重新入关之时,其他六个连队由你全权指挥。”

    “是,先生!”杨守随颇为激动,想不到自己居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丁一抬了抬眼皮,却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哥哥是让你过来读书的,这样会不会……”

    “先生,经义上面学生不曾松懈!”他倒是珍惜这么一个机会。

    丁一却不放心,便对王越说道:“每旬一试,若是有问题,就由丁君玥署理。”也算是给杨守望随一个压力。

    当下将连长阵亡的三连、四连抽了出来,以四连去补充其他连队缺额之后,便只余下二十二人,和补齐了缺员的三连一起,又把骑兵排也编了进去,一百五十人算是一个加强连,全部配了双马,便由丁君玥统领着。

    然后教丁君玥去看那些民夫,倒是还好,被放到后营的民夫,除了有两人想要逃跑,被岗哨近距离开枪撩倒伤了腿之外,其他人员都无伤损,毕竟草原人还没有杀破雷霆书院扎下的阵营。

    丁一看着杨守随在安排昨晚没有接战七连八连值勤,让其他四个连队吃了早饭之后捉紧睡上一个时辰再开始出发,倒也是井井有条的感觉,一夜没睡对他来说,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倒是全然不算什么,但看着门下弟子能够任事,丁一还是很开心的。

    可以舒服的话,丁一并不介意只充当吉祥物或是领袖的,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从完整经济结构和科研,哪一个环节他都缺不了的。进了帐篷里丁一马上就躺在毯子上合眼,不论困不困,能休息就要休息好,这也是行伍印记带给他的习惯。

    只可惜他刚刚睡下,马上就被吵醒,进来的是杜子腾,很少看着他这么着急的:“先生,丁君玥那边,恐怕您得去看看。”丁一听着杜子腾说下去,却不禁失笑,杜子腾也是无奈苦笑,因为丁君玥居然不听他的。

    身为丁容城弟子,又是国土安全局能出外勤的人员,杜子腾便是随便去个千户所,那千户也不敢这么对他,偏偏丁君玥就敢。她要杀人,那两个逃跑不果的民夫,已经被押了起来。民夫里领头的过来寻杜子腾说情。

    但当杜子腾过去询问并要求放了两个民夫时,那个加强连里的学子,除开骑兵排之外,完全不理会杜子腾的意见,也不跟他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丁君玥说:“教官您有意见,麻烦找我的直接上级。”而对那些士兵说道,“如果你们不能服从直接上级的命令,我有权关你们闭禁,如果是战时,甚至可以干掉你!”于是没人敢按杜子腾的意见放了那两个民夫。而更糟的是,王越居然也支持她。

    “噢,看不出来,这小家伙还是个小军阀啊。”丁一大笑起来,其实他不介意这种情况发生,或者说他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因为一个严格的军事体系,的确就是这样,就算杜子腾是教官,也不能插手去命令丁君玥的下属,丁一就很注意这一点,或者说,他习惯于遵从这种的行伍习惯。

    不过杜子腾来找他,又是事关两个民夫,他也不介意过去看看,为何丁君玥会想杀人。

    但还没有行到后营去,就听着有人杀猪一样哭喊尖叫,丁一与杜子腾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一无所知,两人便往那边走去,却就听着丁君玥因为战事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刚才不是说要杀要剐,要是哼上一声,就不是苍狼的子孙么?”

    “贵人,求求您了,给我个痛快吧!”却是七受挞那颜这个大胖子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八)

    在七受挞这大胖子身边跪着的还有十几个蒙古人,也包括了混身颤抖得如筛子一样的赤军长胜。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挞马赤伊基拉塔从来没有想到成为俘虏,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当他看见走过来的丁一,他的心就沈静与安宁了。

    因为他见过丁一,在猫儿庄的大营里。他去看一个朋友,结果看见了传说中的勇士,敏安和他手下的尸体,他开始以为是敏安力战千百明人而死的,但猫儿庄里的人告诉他并非这样,敏安是带着他的手下,在他布置好的地点,伏击对手而反被杀。

    “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啊!”这是当时他听到这事以后,所说出的第一句话,然后周围的瓦剌精悍军士的眼便红了,尽管他的朋友拼命拉扯劝说,挞马赤伊基拉塔还是被那些瓦剌精锐狠狠揍了好几下。

    他当时很诧异,直到他的朋友告诉他,只是被一个人杀的,他先前那话,简直就是最恶毒的嘲讽。他不太相信,敏安啊,绝对是一个传说之中的巴特尔,带着他那些百战沙场的精锐,怎么可能被一个人杀死!

    但所有边上瓦剌人望着他愤怒的眼神,都无一证明着这一点。

    他的朋友甚至拖着他,去看杀死敏安的那个人。

    于是当时挞马赤伊基拉塔看了一杆旗,射雕手吉达为他的主人守着那杆旗,挞马赤伊基拉塔的朋友,当时就这么对他说:“他的主人是‘死’。”然后他看见了走出帐篷的丁一侧面,他从那时候就告诫,要避开那杆旗,那死。

    后来。阿傍罗刹把死亡带给了更多的草原人,连他的那个朋友,也死了。

    那只见过一眼的脸,在赤军长胜的心里,愈加的深刻。所以他从不去打密云前卫的主意,这里呆不下去,他宁可带着整个部落迁陡,因为那里就树着那杆旗,射雕手吉达就在那旗下为他的主人守卫着,他的主人是死!

    今天。他重新见到了这张脸。

    恐惧带给了他莫名的力量,使得他突然挣脱了按着他的两个雷霆书院的学生,然后膝行到丁一的跟前,狠狠地磕下头去,他放声悲泣:“阿傍罗刹!这里没有您的旗啊!我不知道您在这里啊!草原上骏马哪敢去冒犯狼王的威严?小鸟只愿追随雄鹰的方向!我挞马赤伊基拉塔。只求跟随在阿傍罗刹的身边,生生世世。不论活着还是死去!”

    边上杜子腾听着。差点要吐:先生不是老说草原人很纯朴么?怎么这货这样?

    其实这也正是纯朴的体现,虽说看着有些猥琐,但至少人家赤军长胜心里想什么说什么,也没说绕个弯弯,拐来拐去的拍,不过这种貌似心啊肺啊一古脑热乎乎掏出来的腔调。丁一还是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方才问杜子腾是怎么回事?

    听着杜子腾说了这家伙是阵上第一个下马弃械跪地,还叫他的手下也投降的,丁一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开口对赤军长胜说道:“你竟敢来偷营,就必定要付出代价,还有,把你所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吧,等一切清算完毕之后,咱们再来看看跟随与否的问题。”

    “我愿付出代价!只求能跟随阿傍罗刹!”赤军长胜便在旁边表着决心。

    然后丁一也没有空去理会他了,却向丁君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弄得和杀猪一样?还有,展之说你要杀掉两个民夫?王越呢?跑哪里去了?”杜子腾听着苦笑,王越,不就是在看着那两个民夫么?要不然被就杜子腾抢走了,这些学生虽说不敢放人,但真出手抢,难道他们还敢向杜子腾动手?

    丁君玥张了张嘴,那声音却嘶哑得不行,丁一便教她先不要开口,叫边上的学生来说。

    “回先生的话,方才丁连长问这胖子,为何要来偷袭咱们的营地,这胖子说不要多问了,要杀要剐随咱们的便,草原上的男儿,苍狼的子孙,不会屈服向敌人低头的!还骂边上这个瘦子,说他不是个蒙古人。”学生所说的瘦子,指的就是赤军长胜了。

    于是丁君玥就开始来满足他的要求了。

    不过这学生缩了缩脖子却就不太敢说,倒不是隐瞒什么,只是似乎蛮恶心的。

    丁一看那大胖子七受挞,也没什么事啊,手上有个大的创口已经包扎了,还在渗血;其他的也就肚皮上被浅浅划了一道口子,看着不过就是表皮的创伤,连真皮都没伤到,现时已经止了血了。不觉有点好奇,伸脚轻踢了边上一路膝行跟在旁边的赤军长胜,对他道:“你说。”

    听着丁一叫自己说话,赤军长胜却就高兴起来。说草原人纯朴,事实不如说他们信奉暴力为王的动物性。便是若有绝对的力量,这种力量高到他们自认无法企及的地位,他们便会服从,也很少会生出什么太多的心眼来。

    当然,被汉化的草原人就不同。

    不是汉化不好,有条件被被汉化,说明离农耕民族近了,交往也频繁,才会有文化上的交流,大约上,能被汉化,衣食是得以温饱的。而没能被汉化,他们的生活是很苦的,压在他们头上,是怎么在草原上活下去。

    那么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头狼,就老实跟着头狼吧。

    折腾?有什么好折腾?这基本就是动物性,哪个动物族群天天没事搞宫心计、九龙夺嫡的?有力量挑战猴王、狼王之类,就会站出来干,自恃没那力量,就老实呆着,没什么复杂的。都活不下去还争个屁?所有问题都是简单粗暴来解决。

    【这不见得是坏事,要是南宋时期,不论是一开始还是到了末年四镇还在时,大家尊崇动物性的选择,不要再斗来斗去,老老实实拧成一条绳。不见得就不能偏安一偶。但事实不是这样,从康王南渡一路地斗,先把连韦太后在番邦都听说过的大小眼将军都给整死,弃疾公这等英才南渡也给闲置,韩某人整天想阴这个阴那个,最后自己能阴死了,到了末年四镇时,也还是一样在斗……所以不要看赤军长胜这厮感觉很猥琐,草原人有他们自己生存之道,华夏民族也不见就白玉无瑕。】

    类似于赤军长胜。基本就这种动物性的心理。

    丁一是他认为不可能挑战的对手,所以他根本没有一点心理上的阻碍,听着丁一叫他说话,立时就老老实实从头道来:“她说,要把七受挞的肥膘。全部都切下来,然后她用刀。割 开七受挞那颜的手臂上的皮。从里面,剥出一块肥膘。然后,她说七受挞肚子上的膘多,要剖他肚子,七受挞那颜就哭了。”

    “阿傍罗刹!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七受挞是没见过丁一,不过听着赤军长胜的话。他在饱受惊吓的情况下,脑子格外清醒,不住地冲着丁一磕头号叫。杀头残肢,都不过一时之痛。这割开表皮,再剥下脂肪层,并且还仔细给他包扎,看着还要切下去,所谓只求速死,不过于如此。

    丁一听着笑了起,对七受挞说道:“你带兵来偷营时,是怎么想的?世上哪有抢得了就抢,抢不了,别人还给你个痛快的?你做了这样的事,自然就要接受战败者的惩罚。”说完他也不再去理会这些俘虏,只把丁君玥单独叫了出来。

    “算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这么血腥,要不就弄死他,要不就让他做些苦役算了。”丁一感觉跟丁君玥讲人道主义和不要虐俘之类的,在这个年代,真的说不太通,别说明太祖把贪官剥皮填草,外族打草谷犯边,对边民做下多少残忍的事?

    所以他想了想,只能这么对丁君玥说:“文明,是强者所专有的权利,若你觉得自己是个强者,那么你可以选择,自己对付敌人的态度,我想给他个痛快,也是一种仁慈。”这节到这里便算揭过,丁一所关心的是她与杜子腾的冲突,“为何要杀民夫?”

    丁君玥沙哑的声线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还有无法遮掩的愤怒:“他们要抢哨兵的枪!”丁一听着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这些民夫居然干出这样的事。不过想想也合理,如果不是想抢枪,而进入了极近的距离,一个哨位两把滑膛枪怎么可能准确命中对方两人的大腿?

    “不得私自杀人。带他到密云前卫,让卫所去处置。行了,赶紧处置完这些事,捉紧休息。”丁一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自去行事,却招手让杜子腾过来,对他道,“你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她。”又把这事跟他说了,脸色就冷了起来,“抢枪,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学生明白!”杜子腾听着脸色也严肃起来,他原先是不知道这么回事,那两个民夫里,有一个是跟他以前同一个卫所的军余,所以想着没什么大事,能松松手就松松手,谁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勾当。

    丁一此时还没有料到,挞马赤伊基拉塔在他的草原计划里,最后会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也许他的谋略和勇武远远比不上陈三,甚至连吉达也不比不上,但他有一个别人无法相比的优势,他是一个真正土生土长的草原小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近来身体真的很差,这章码到现在才码完,都来不及校错别之际。若是有的话,请包涵,晚上更第二更,我会来校正的。

    上个月欠着的债我还记得,这个月我也记得的,等老荆慢慢补全蓝了,一定会还,先教我欠着吧。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九)

    七受挞没死也没再被折磨,因为他在绝望之际,福至心灵,提出用十一个掳掠来的华夏少女,换取自己的速死。这让饱受皇汉思想洗脑的丁君玥动心了,于是没有再下刀,问了他部落里有多少被掳去的华夏女人之后,告诉他:“若将三十二人都送过来,你可以不用死。”

    而相对来讲,赤军长胜要比七受挞的处境好许多,因为他付出的代价更多,或者说他比七受挞更聪明一些:“我的命归于主人阿傍罗刹!我不需要向你讨乞活命。我部落里的男人、女人,也全部是我的主人所有,我无权把这些给予你,你是主人的学生,若是主人同意,你自去取就是。”

    杜子腾在边上听着,忍不住道:“先生并没有答应要收你为奴。”

    “我,挞马赤伊基拉塔,命中注定就是阿傍罗刹的奴才,从在猫儿庄看见主人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是我的王,我要紧随他,给他打下许多的城,把女人、牛羊抢回来给主人,主人看见,挞马赤是有用的奴才,就会答应教我去帮他铡草,帮他洗马了!”

    杜子腾完全无语,这什么人啊?卖身葬父还说因着穷的缘故,卖身投降是因着要保住性命,这都是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现时是丁君玥跟他说要牛羊、掳掠的明人来买命,又不是要他死,这厮却硬要把整个部落献给丁一,然后自己来为奴……

    总不能这边赤军长胜要把部落献给丁一,然后杜子腾或丁君玥不让非要再把他虐上一顿吧?天下间没这道理啊,于是也只好把他暂押起来,等丁一醒了再作发落。而七受挞就由骑兵排绑着,丁君玥又带了三个排的骑马步兵。算是三个龙骑兵排,一起去七受挞的部落里拿取对方答应的人员和牛羊等等。

    这倒是没有什么波折的,因为时间很短,再说七受挞带走了部落里能征善战的男人,留守着的人手并不太多,都是老人小孩和妇女,用丁君玥的话说:“不值一提的械斗。”龙骑兵们下了马,刚阵列完毕,先前冲进去的骑兵排,已经将敢于反抗的十几个人全放倒了。

    领走了百多个被掳掠来的明人。丁君玥就当场把脸色发苦的七受挞放了,杜子腾原本不太同意的,但丁君玥坚持俘虏的事宜,丁一是交给她做的,若是杜子腾不同意。大可等七受挞那颜进入部落以后,再把他捉出来。

    杜子腾笑了笑。便也没再说什么。这么干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把这里的人全屠杀光了。

    不过他隐约有点担心,因为丁君玥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的权力**,对于雷霆书院的学生来说,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七受挞并没有准备报仇,他部落里的人也没有怪他,因为丁君玥给了他一个承诺:“每三个月准许你们去密云前卫。奉献牛羊!”

    本来她是要说朝贡的,还好被杜子腾制止了。

    但七受挞那颜又不真的是猪,哪里听不懂?这不就一个意思么?

    朝贡,草原上多少人。就靠着向大明朝贡而活下来。

    只要准许他们奉献,就能换到茶叶、米面,就有活路。

    什么尊严和气节,在生存的压力面前,在国家与民族感几乎等于无的草原人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包括这次失败的攻击所损失的人手,七受挞也并没有人因此而受埋怨,毕竟他给部落里的人,找到了一条过冬的活路。

    而王越则领着余下的那半个排,继续看守着俘虏。

    半个排一共二十多个少年人,还大多是女孩,因为其他连队挑人补齐缺额,大都是挑男性,上了沙场不是慕少艾的时节,象丁如玉这样的人物绝对极少,就连丁君玥,如果真是肉搏战刺刀见红,别看女孩发育得早,她不见得就是一般男性同学的对手。

    但这二十来人看着俘虏,还是很妥当的。

    不单全被绑了手脚反剪起来,而且是因为王越的手很黑。

    只要动弹,就是一刀。

    没有什么商量,也不听什么辩解。

    丁一醒转过来,行过来看时,六百几个俘虏,只有五百多人四肢完整并活着,但这些人,无论身上有伤没伤,都一声不吭跪在那里,比家养的狗还老实。当然挞马赤伊基拉塔是个例外,他似乎一点也不把自己当成俘虏,尽管他也跪在那里,却是一副胜利者的派头:“都老实些!我的主人阿傍罗刹就要到来,如果惹得主人不高兴,不单要杀死你,还要在你死后,折磨你的灵魂!”

    这位不但之前杜子腾和丁君玥都拿他没办法,现在连王越也是无语了,总不能去砍他吧?连替雷霆书院说话的人也砍,是逼这些俘虏最后拼命,用头撞用牙咬来谋取一丝可能压根不存在、但也要争取的生机么?

    但在丁君玥和杜子腾护送着那些被救回来明人,回到这里的时候,挞马赤伊基拉塔就不高兴了,他抱怨道:“为什么要先去七受挞那里接受他的人?我是主人的奴才,为什么不是先接收主人自己部落里的人?”

    于是连丁一也无法了,只好叫人解开了他,教杜子腾和丁君玥再跑一趟。

    而这次带回来的,足足有三百人,杜子腾苦笑着道:“那厮领着弟子去了另一个部落,说是那里有大量被俘掠的明人,去到才发现,却是和他们一起来攻击我们的另外那个部落,被掳掠的同伴救了回来,挞马赤却趁机把那部落一卷而空吞并到他自己那里去了。”

    “不是我的!全是主人的!”赤军长胜在边上摆着手,很在意地纠正着。

    丁一真的受不了他,要那两个部落的老弱妇幼做什么?说不好听的,这三个部落全加起来是有几千人,听着不少,却还不如陈三代管着那个都音部落有战斗力。何况这一夜之里,四百多人死了,五百多个活着的青壮,也全被押着,不论是被赤军长胜吞并的这两个部落,还是七受挞那颜的部落,都是全无战力的,丁某人要这二三千人来干啥?白养着他们么?

    “行了,那些人都赐给你。你回去吧。”丁一冲着赤军长胜挥了挥手。

    后者诚惶诚恐地跪下磕了头,然后露出乞求的眼神:“主人,求你赐给奴才一点什么东西,也好让奴才日夜看着,想起主人的厚恩来。”说着又是磕起头来。

    丁一真是无奈了。

    最后给了一把雷霆书院的战术刀,总算打发他走了。

    丁一所没有料到的,赤军长胜就凭着这把战术刀,日后在草原上自称是阿傍罗刹的奴才,欺压其他的部落,硬是挺过了这一冬,后来竟也有人因此来投他,他又凭着这把刀,领着人赶了牛羊,大摇大摆去了大同宣府等地,以物易物,有边关守将要发箭射死他们,他便拿出刀来,自称是丁一的奴才……竟让他把那部落,经营到上万人的规模,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那五百多个俘虏,杜子腾来问怎么办,丁一想了片刻,却就把所有雷霆书院的学生,除了岗哨勤务的之外,全都召集了起来。那三十一名阵亡的学子,便摆放在队列之前,五百个俘虏都押着跪于边上。

    丁一缓缓揭开罩在尸体上的毯子,读出了一个名字,然后直起身来冷冷道:“第一连第一排,出列,从面前这些草原鞑子里,每五十人选一个出来,押过来。”对于丁一的命令,学生们的服从性是极好,很快就办妥了这一切。

    雷霆书院的学生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那些俘虏却就骚动起来,因为他们是鞑子,这样的事,他们做熟了,只是想不到今日里,落在明人的手里,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丁一冷笑着道:“就是这些人,这些鞑子,杀害了我的学生,杀害了你们的同学,他们平日里还把边关的同胞当成牛羊一般的掳掠,你们心中,可有恨?”

    “有!”第一连第一排齐整地回答。

    丁一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别用枪,浪费弹药,这里有从鞑子手上缴获的刀斧,自己过来挑一把……都选好刀斧了?那好吧,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血债便要血来偿,动手。”

    有些少年是不太敢动手的,拿步枪杀敌,用刺刀杀敌,和用刀斧把人砍死,是两回事。

    但丁一揭开的那张毯子,失去血色开始露出尸斑的脸,却就是一连第一排的学生,那些跟他同在第一排的同窗里,有几个与他关系是很不错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二年左右的时间,一起读书,一起训练。

    “入娘贼的骚鞑子,你害了我兄弟的性命,老子就要你偿命!”于是便有人哭喊着挥起了刀斧。少年人的气力是不太足的,至少不足充当刽子手,而且他们主要训练的也不是刀法,所以那鞑子被一刀斫在颈上,血溅出老远,却还没死,于是那少年毫不犹豫补上了第二刀,第三刀……当血溅到第一排其他人的衣袍上,看着那些毯子下的尸体,想起那些重伤还不知道死活的同学,胸中的愤怒被点燃。

    于是鞑子的惨叫声,开始连绵不绝地响起。(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

    自这一日之后,草原上便出现了二百多名被斫去双手大拇指的残疾人,他们流浪于各个部落,在生命结束之前,一次次诉说阿傍罗刹的残忍。但当其他人听明白了事情的缘故,特别是当知道了阿傍罗刹每死一个手下,就要杀掉十个敌人来陪葬时,这些残疾人就被当成不祥之人驱逐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觉得丁一太过凶残,可是在离密云前卫比较远的部落,他们除了咒骂阿傍罗刹之外,也没有更多的举措。毕竟一个不要俘虏的敌人虽然是令人痛恨的,但也同样是让人恐惧的。无缘无故长途跋涉去招惹这样的对手,草原上的人们,并不见得这么闲;至于离密云前卫比较近的小部落,不是被挞马赤伊基拉塔吞并,就是选择了远离。

    从铁门关到密云前卫之间,在景泰元年的八月底开始出现了虚假的有序。

    至于大明方面,第二天就坚持往关外派出哨探的施剑飞,得到了让铁门关守将眼红的收获,几大车的首级,便这么通过狭窄的关门运了进来。丁一并不需要这些东西,甚至向施剑飞的说辞,也是说密云前卫昨晚派人过来接应,与鞑子会战于野的斩获。

    因为密云前卫的军兵去追逐逃窜的鞑子,所以让施剑飞派人把首级运回去,而其中两百首级就算是给施剑飞的酬劳,至于折子随后会附上等等。二百真鞑子的首级,这可不是杀良冒功,施剑飞很清楚这是多大的功劳。

    他不是丁如玉,不是女儿身;他也不是丁一这边的人。所以在核定功劳、晋升的问题上朝廷并不会特别亏待或是压制他。操做得当的话,只怕一个卫指挥使,也不是不能期待的事情啊。

    铁门关的守将颇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想差了,没有想过丁一和密云前卫的关系,所以也没料到那边会派人过来接应,所以这守将摇了摇头,低叹道:“怪不得丁容城敢带八百个娃娃出关啊!这是饵啊!”

    带着从三个部落解救出来的边民,丁某人一行正在接近密云前卫,若是知道守将的感叹,大约丁一会为此而高兴的,因为这便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他不打算过早暴露出雷霆书院的战斗力。也不打算把排队枪毙于此时就在世人眼中亮相。

    那些边民在鞑子的折磨下,已然很有些麻木了,就算被丁一他们解救出来,也没有什么过多喜悦,给他们东西吃喝便吃喝。让他们走路便行走,没有人打算半路逃走。也没有人去跟那些孩子拉什么家常。

    但当去到密云前卫之后。却就不同了。

    当刘铁带人出来接应,丁一让他去把这些解救的边民安置好。这对于密云前卫来说,当然是没有问题,尽管还是一个大工地,但已简略地有点规模了,按这几处大小棱堡的修筑。现在的人员,是远远不足的。

    而就在刘铁领着军兵去接收时,这四五百边民却就激动地嚎啕大哭起来,甚至有人抱着密云前卫的军兵。紧紧不肯放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才是大明的官军。

    先前不论是那些雷霆书院少年身上造型奇特的鸡胸甲,还是他们行军时的沉默不语,都让这些边民,感觉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部落,流落到另外的一个部落罢了。而在看着身着鸯鸳战袄的明军,看在那飘扬的明字战旗,他们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解救出来,脱离了不堪回首的奴隶生涯。

    丁一并没有太在意这种问题,实在也没时间纠结这种细节,因为他一到密云前卫,就听到一个很震惊的意思:除了留下一多千军兵在密云前卫留守,算是护卫那些正在搞基建的军户家属、军余之外,其他所有人,包括密云前卫原本的三千军兵,丁一留下来的五百亲卫,还有吉达从陈三那里弄来的三百轻骑,丁如玉全部带走了。

    “师叔根本听不进劝,没有后勤,军兵每人只携带了一个月的干粮,还有两皮袋的水,连草料都没有备,只是每匹马备了两袋豆子,说是正当草肥,鞑子能战我也能战……”刘铁说着,有些不敢面对丁一的目光。

    因为明明丁一就是留下亲卫,让他率领着,护卫丁如玉。可丁一前脚一走,后脚因为质疑丁如玉的作战方案,马上他就被解除了对那五百亲卫的指挥权。这里面有个特殊的原因,就是那五百亲卫虽说丁一训练了半年左右,但他们出身是南京的官军,而不是丁某人自己培养起来的队伍,这年月的大明,并没有如明末那么腐朽让人绝望。

    这些军兵对于朝廷还是下意识的认同,相比之于刘铁,丁如玉这朝廷册封的将军,卫指挥使,更让他们有认同感。所以,当丁一命令他们护卫丁如玉,而丁一又不在场时,他们对于刘铁的指挥权被解除,并没有任何抵触。

    “往哪个方向去了?”丁一并没有去怪刘铁,要是刘铁能在短短时间里,把这五百亲卫收拾得归心,那才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她的作战目标是什么?或是长途拉练?什么时候回来?”

    所有的问题,刘铁都无法回答,因为丁如玉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细节,他所知道的只是:“师叔说要在三个月的粮草消耗光之前,解决掉朵颜卫。”丁一听着脸色都发白了,这是扯吧!朵颜卫那么好搞,宣宗还留着它?

    明成祖在时,三卫就很不老实,但明成祖三次亲征,还是把它们重创,打得听话了。宣宗年间,在宽河还跟宣宗亲率的三千骑兵发生了激战。而到了宣宗末年和英宗初年的时节,兀良哈三卫就一直扮演墙头草的角色,那是极不听话的。

    要能用一个卫,不,三个卫来踏平朵颜,真真正正把它纳入大明的版图,宣宗会不这么干?别说宣宗了,要真能用一两个卫的兵力就平掉,英宗也早就干了吧?事实历史上,兀良哈三卫,也是被蒙古慢慢同化蚕食掉的,一直去到明末,三卫消亡,大体上没有明朝什么事,或者更直白地说:大明没那牙口!

    要吞掉朵颜不是不行,等丁一的排队枪毙党有一个卫,也就是几千人的规模,那平推过去,自然也不见得就不可为;但现在丁某人倾其所有,也不过打了个八百遂发枪,这可怎么推啊?

    丁一派出哨骑去寻找丁如玉的行军方向之后,已经开始准备召集都音部落过来,再把门下胡山那批子弟也征召过来,或许,还能在这草原上,跟朵颜卫形成一个相持的短暂局面,然后通过斩首行动,可打破这种僵局。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丁某人在大明的布置,一切皆空,连容城那边的工场、书院什么的,全数化为乌有。抽走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还用什么去维持那些产业的运作?这世上,各方大佬谁又是善人了?特别当丁一暴露出可以与朵颜卫抗衡的力量之后,无论是景帝或是于谦,都不可能再容忍他的存在。

    但这么看着丁如玉领着数千军兵而去,什么也不做,却又教丁一心里无法放下。

    这不是他对丁如玉的感情问题,而是那数千军兵,本身就是一股对丁一来说,花费了许多功夫,在与各方博弈之下诸多妥协而换取的结果,就这么没有了,真的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先生,关心则乱。”却是王越在边上,轻轻地劝说着,“师叔不见得便没有考虑到先生所虑之事,或者我等静观其是,再做打算也不为迟。”他现在算是完全把自己置身于丁一这一脉之中了。其实这也是士林之中一种共识了,不容得他置身度外。

    丁一苦笑着点了点头,郁结尽满于胸间。

    在京师之中,景帝却是颇为痛快,因为历史上的金刀案,提前爆发了。

    景帝对于英宗的提防,这自然是不消多说的事情,而英宗毕竟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很多宫中太监都还是念着旧情的,例如南宫的太监阮浪。而在阮浪过生日时,英宗就把随身的金刀送给了阮浪当礼物。

    这帝皇身边物件,钢质如何刀口如何不说,制作自然是精美的,所以阮浪门下宦官王瑶看着就极为喜爱,阮浪便又将这金刀赐予王瑶。锦衣卫指挥使唤卢忠看到这把金刀后,就有了想头,竟把与他交好的朋友王瑶灌醉,偷了金刀出首告发说太上皇与阮浪、王瑶勾结,图谋复辟,金刀便是证据。

    景帝真是心中大快,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个由头来把英宗这根刺料理掉,安能放过这机会?于是当即拿了阮浪和王瑶等人,交由有司审问,卢忠自然也是上堂作证,诸多的假证不必一一述说。

    眼看,英宗便是在劫难逃了。

    但景宗却不知道,就在这一日,被他寄予厚望的卢忠却心中惶惶,正按着朋辈的推介,准备去寻一个人问计。(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迟了,实在是身体不适,下午17点的更新尽量准时,但如果还是没好转,可能也要稍微推迟一点,各位书友见谅。

    起点安排的3天的限时免费到今天下午14点就结束了,界面和排版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一)

    卢忠要寻找的这个人,就叫仝寅,此人字景明,十二岁失明之后就以为人占卜为生,据说因为帮石亨卜问无所不灵,所以封侯之后石亨就把他安置在京师的府中。当时石亨曾要仝寅占卜丁容城的运程,结果当场喷血,谓之:非常名,不可问。

    这也是为什么石亨会伙同曹吉祥,一起烧当时在南京的丁一的冷灶的原因之一。无所不灵的占卜之士都说不可问了,要知道石亨自己已然封侯,都仍能占卜得出来啊。他们觉得丁一前程,或是不可限量。

    其实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仝寅到了京师的当夜,半夜之中半梦半醒之际,便听着有人在他耳边说道:“凡涉阿傍罗刹事,有一言从尔嘴中出,则失聪。”仝寅惊醒寻索,把盲杖几乎敲断了,也寻不着屋中有人,问了石亨安排来等候他的奴仆,也没有人出入经过。

    仝寅常年以鬼神之名来谋生,却不见自己就信鬼神之言,但这半夜三更,能入石府之中不为他人察觉来跟自己说这一句话的人,很明显,是有能力做得到那话中所威胁的事,失聪。要知道失去听力对一个盲人来说,那是比杀了他还痛苦的事!

    死便死了。又聋又盲,这个天地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聋,伴随着就是说话渐渐走音到别人听不见,而自己也无法听到他人说的话,那他对石亨来说,还有什么价值?仝寅越想越怕,那时节他还不知道阿傍罗刹是谁,所以倒以为是佛家中人怕自己谤佛所以来警告他,便从此少提及佛家的仙佛来。

    后来到了石亨要他占卜丁一时,他已经知道阿傍罗刹。说的就是丁一无疑!那夜很可能就是丁一的人来警告自己的。只是仝寅很疑惑也愈加害怕,因为他觉得丁一或者真的是有神通,而不是跟自己一样只是一个类似心理医生的角色。

    要知道当时仝寅之名,不显于京师啊!而阿傍罗刹的说法,也更多的是在草原上流传,丁一怎么可能算到此日石亨要来让自己占卜?

    丁一自然是无这样的神通,只不过他却是知道仝寅这个人,就是因为金刀案的缘故。

    这种神棍丁某人当然不会等到他来冲自己发难了,特别是知道石亨很看重此人,而在英宗复辟之后。石亨有一段时间是极为嚣张猖獗的。丁某人要不先把这神棍按下去,以免到时祸及自己,他也白当先知了不是?

    不过有一点,这神棍气节上还是不错的,现时卢忠来寻他问金刀案自己该怎么处理?仝寅。为卢忠卜了一个天泽履卦,摇头道:“易言:‘履虎尾。咥人凶。’不咥人犹可,咥人则凶。”卢忠吓了一跳,见对方果然大有能耐,连忙将之前诬告的实情相告,求化解之法。仝寅不耻卢忠的为人,怒道。“是兆大凶,死不足赎。”

    卢忠本来就心里有鬼,所以才来寻仝寅问卜,此时听着。心头震惊,汗如雨下,匆匆便辞了去。实质上卢忠也不是傻子,他是看得出景帝要把英宗弄掉,才会出首来告发再作伪证。但看着景宗的行径,他却是又担心着英宗被除去之后,自己是否就能活下来。

    这案子,事涉皇家秘闻的,也许在弄掉英宗以后,寻点什么卢忠的错处,直接赐死是最为稳妥的事情,所谓死无对证便是如此了。到时就算后人想翻案,也无从翻起。更加重要的是,景帝是这么干过的。

    锦衣卫指挥同知岳谦现在哪里?这位可是当时回京来,口传英宗旨意:“以郕王年长且贤明,令郕即继统以奉祭祀。”这是景帝得位正统的根据之一,而当时一起回来的丁一,自始至终没有提过这事,连喜宁也没有提过。历史上,一直在瓦剌服待英宗的杨铭写的实录,也从没提起过。

    结果呢?岳谦死了,就死在彰义门外。

    彰义门在哪里?

    要说在西直门、德胜门之类,直受鞑虏兵锋的地方,那也不可能说个个都如孙镗、石亨、丁一那么能冲能杀的,土木堡二十万明军直接崩溃死伤无数,当朝首辅都死了,别说同升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岳谦,哪有什么新奇的?

    西直门是在西北角,德胜门是在北面,若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说,更直观点,西直门和德胜门全是在左上角的,而彰义门呢?也就是高礼、毛福寿守的那个门,就是后世的广安门!当时高礼、毛福寿还由丁一带着,夜袭敌营杀了鞑子好几百人呢。那是在左下角啊,就是西南方,所谓南方各省陆路进京的必经之路就是这里。

    岳谦就是在这里,被友军误杀的。

    沙场真是各种诞生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地方。

    要说岳谦在德胜门力战身死,那是很合乎常理的;就算被鞑虏在彰义门外干掉壮烈殉国倒也便罢了,刀兵无情嘛。但都不是,他跑去南方各省陆路进京的要道,然后被友军干掉。到底是被鞑子差去当炮灰,还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只有天知道。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箭矢齐下,刀砍马踏死于乱军之中,又为何不论是这个时空还是原来的历史,都清楚记着被误杀彰义门外?

    卢忠就是不想成为这样的奇迹。

    他只想活着。

    所以他想来想去,愈想愈惊,才会去寻仝寅问卜。

    于是他回家就开始疯了。

    这节暂且不提,却说石亨到家之后,也来寻仝寅说话,向他问道:“给丁容城的妹子起一卦吧,近来朵颜似乎不是太对……到底要不派兵去护她个平安,卖丁容城一个人情呢?”这镇边的大将,他能单骑而归,能封侯,自然也是有他对于战场的敏锐触觉。

    仝寅听着就是嘴里发苦,总不能再来一回“非常名,不可问”吧?石亨也很尊重他,没有再问丁一,而是问的丁如玉,多少总要给出一个说法来,于是他只好起卦,心里盘算着怎么措词。想来想去,不论是真有神鬼,还是丁容城来威胁自己,总之,关系到丁容城的妹子,说好话总是没差吧?于是他便下了决定,劝石亨派去接应为好,当然这种职业神棍,便是石亨派去的兵马都折了,自然他到时也有把话说圆的本事。

    这也算是丁某人随手布下的一着闲子,如今起了作用。

    只不过丁一此时却还不知道金刀案提早发生,也不知道石亨将会派出一队军马来密云前卫,准备护送丁如玉入关。

    他在密云前卫的第二天,就下令停下基建工程,一千多军兵和数千军户家属、军余,全部开始在卫所的四周挖陷马坑。一个坑就能把高速奔跑的马腿折断,听上去似乎只要找把大号洛阳铲随处挖就得了。反正只要把马蹄陷进去,然后籍着马匹高速奔跑的力量让它断腿就好了。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马不见得就会踩进这样的坑里,而且马蹄落下的力量多强劲?这年头又没柏油路面,一马蹄下去就把那坑砸崩外加砸实了,马蹄大小的坑根本就没什么意义。丁一这古代战例爱好者,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这样的道理还是清楚的。

    之所以要挖陷马坑,是因为此时卫所就是一个大工地,四周凌乱得不行,挖将出来是极有隐蔽性的。再则就是丁如玉第二日就派了信使回来报告:“指挥使已陷小部落七个,千人部落三个,哨骑已探得朵**纠集三千骑,正寻我决战……先前所出皆是骑兵,故朵**或难有所得,恐其将向卫所来攻,刘铁应早做准备,若料不敌,可携众先行入关……”

    丁如玉也不是神仙,能知道丁一此时便在卫所。

    但她把事做到这一步上,丁一却就不得不帮她一把。

    当下画了图教那信使回去送与丁如玉,却与他说道:“与你家指挥使说,不必忧心卫所,某在此,粮草齐备,二月之内无忧。只有一句:一战功成!”

    那八百学子却就没有参与陷马坑的挖掘,不过他们也同样在进行土工作业,在留出的三条通道上,挖掘出一条条的壕坑,将土都拍成胸墙。丁如玉打的什么主意,丁一一听就知道,她就是要撩拔朵**的怒火,使得朵**派兵出来,大约去出击的,就是五百亲卫与吉达所率领的都音部落骑兵了,同样有着良好机动性的骑兵,足够在草原上带着朵**的兵马兜圈子。

    若只是一千兵马,那么这一年多里在草原上杀熟了人的都音部落骑兵,还有受过丁一训练的五百亲卫,绝对不怯对方的;二千左右的兵力,企图以三敌一的人马优势来吃掉那五百亲卫和三百都音部落的骑兵,那朵**就得准备接收一个惊喜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二)

    因为那五百亲卫,都是一人揣着四枚延时引信的手榴弹。足足二千枚手榴弹,足够五百亲卫转为步兵之后,给追赶的敌人一个惊喜了。然后都音部落那三百骑兵,再在对方惊惶失措人翻马仰之际杀过来……

    但三千兵马就不同了,四倍于已的兵力,对方完全可以从容地分出前中后阵,就算前面两千兵马都崩溃了,后面还有一千精锐压阵,凭着三百都音部落的骑兵,还有五百转为步兵的亲卫,怎么去扛一千骑兵?所以只能带朵**的兵马去兜圈,再看有没有可趁之机。

    当然丁如玉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朵**派出的骑兵,依靠这样的战术,想要把朵颜卫耗空,不论是否可行,也得花上极长的时间——事实上,这并不可行,明成祖不是没有干过,重创了三个卫,但也只能让他们老实一些,依然无法把三朵纳入大明版图。

    丁如玉并不在意是否能把朵颜卫纳入大明版图,她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占领它、统治它。

    她可不管朵颜卫会不会乱起来,她所知道是手上有三千在云贵那边上过阵、见过血、月月领足饷的步兵,并且是由她在南海卫带出来经历过血战的百余骨干军官所统领,从补充之后开赴云贵的一路上,就是按着丁一的那些训练方式来进行训练,不论队伍还是投弹。

    并且她有两千柄被容城那边淘汰了,准备卖给大明军方的火绳式手榴弹,只要不下雨,这绝对是一件克敌致胜的利器。

    只要朵**的骑兵去追吉达他们,那么她就要率领这三千步军,直扑朵**所在大帐。但教把朵**杀了,朵颜卫便不可能不乱!两千颗手榴弹,只要有砸过去的机会,不论是攻坚还是断后,于这个时代,都将是一种震摄。

    她不在意朵颜乱了,诸多势力会投向脱脱不花还是投向瓦剌;也不在意是否会引起更多蒙古部落的仇恨,而纠集起来进行更为疯乱的反扑。应该说,丁如玉并不是一个有着良好大局观的将领。

    不过这件事到了丁一这边,他却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因为他记得。也先很快就会称帝,脱脱不花也很快就会跟也先决裂,这两件事哪件前哪件后,他不太记得,但大抵发生的时间都差不远。然后女真诸部就开始作乱,兀良哈也是开始作乱。总之。接之下来的时期里,是草原上动荡之际。

    那么,为什么要错失这个瓜分利益的时机?

    历史上很多微妙的拐点,例如大航海时代,例如工业革命,也例如将要爆发的草原上的动荡。很明显丁一在搞清楚了丁如玉的想法以后,他也不打算错过这个拐点,所以他比起如玉来,要头痛许多:不能让朵颜卫乱起来。

    只有尽快地把朵颜卫实际控制在手里。他才可能在将要爆发的草原动荡里,有瓜分利益的本钱。否则的话,没有一个类似根据地的存在,就凭孤悬关外的几千兵,就算全是铁打的,一场场战事下来,又能撑得了几场。

    所以丁一很忙,忙到以身作则去帮忙挖一下陷马坑的作秀时间都没有。

    他先是向巴达玛派出了信使,又向脱脱不花同样派出了信使,更差人去把挞马赤伊基拉塔叫了过来。王越主动请缨要去充任信使,丁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不行,万一脱脱不花那边有人要为难你……”蒙古人什么割耳削鼻的,不是没有,王越这种本就是世上名将,丁一是真舍不得,让他去冒这个险,太不值当了。

    但王越却很坚定:“学生入先生门下,前不能在猫儿庄为先生持旗,后未能于西直门外与先生并肩,却赢得容城弟子四字,每每念及,心中是有愧的。便君玥未到及笄之年,也已能为我师分忧,越安能无所事事?先生,便教弟子走这一趟吧,汉有班定远,明末未必便无王秀才!”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丁某人听着是极为头痛的,因为王越有一个毛病,很显著的毛病,导致原本战功极为不错——所谓一旦上阵,敌人就不战而奔的他,在后世的声名不显,除了和宦官交联德行有亏之外,还有一条,就是邀功贪战。

    这还没出发,就先想着汉有班定远了。丁一是真心怕啊,别出去传讯之后,与脱脱不花说不下来,这家伙来个效班定远,那真的麻烦了,当下正色与他道:”其一,世昌不是使节;其二,草原今也非西域之势;其三,弱国无外交!“

    不是使节,只是丁一的私人信使,就没有正义性,名不正言不顺,连最不讲规则的草原人,在也先他父亲脱欢要称汗时,都不同意,因为没有黄金家族的血统,所以才去迎脱脱不花来,王越又不是明朝使节,怎么能跟班定远相比?

    而此时的草原,远远要比班定远出使时的西域,要强势得多,也没有那么多分裂的国家可供借势。再就是国势强弱才是能否借势而为的根本,要是大汉如南宋一般,班定远还能建立不世之功?谁在意啊?

    此时瓦剌还有许多在土木堡战败被俘的明军将士,先前连皇帝都被俘了,论国民生产总值还是繁华程度、文明程度的话,大明当然稳稳远胜,但要说国力强弱,很明显,大明就是处于弱势之中,这种情况下,谈什么班定远?

    丁一都几乎想跟他说药不能停了。

    响鼓不用重锤,王越本来就是聪明人,丁一这简洁三句话说将下来,细细一思,却是背上渗出冷汗,连忙整了衣冠,冲着丁一长揖及地:”弟子幸闻先生教诲,方知己谬!“因为丁一这三点,绝对是一针见血的,若是这样还不能刺醒王越,他也枉为史上名将了。

    但是王越并没有放弃,他仍然向丁一请求道:“先生真知灼见,弟子不敢有忘,然越为师服其劳之念不改,仍请信使之任!”他看丁一仍然没有点头,便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来,“越知此事非同小可,毕竟瓦剌远于西边,不论其做何应对,彼时已大事抵定。若能使唤脱脱不花置身事外,则朵颜可图……”

    “好。”丁一听着点头,这名将胚子还是很有些眼光的,当下也没再浪费时间去纠结,只是吩咐王越道,“我不要什么班定远,若事不可为,必以全身而退为先,你我师徒,来日方长,此时不济,终可徐徐图之。”

    毕竟丁某人能不能中举,还是不可知之事,尽管想来不至于落榜,但王越这科,丁一记得是能中的,一旦入朝为官,互为奥援,就算关外密云前卫尽墨,师徒联手也末必不能从头再来,毕竟都还只是二十左右的人,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时光。

    这话若叫胡山听着,只怕也就是感觉丁一很关照他们罢了,但王越听着眼眶就红了,因为他是聪明人,他看得懂丁一的谋划,知道这一遭,丁一除开维持安全衙门、容城工场那边的运作之外,可谓所有能动用的钱财、人力,几乎都全部用上了。

    若说孤注一掷不外于此,要是自己这一趟去了,弄不好的话,就全砸了。

    不单是钱财、军兵,连丁一不败的声名、丁如玉在南边尸山血海好不容易厮杀出来的战功,一古脑那是全泡汤了。

    但丁一都没有理会,只是教自己要保证全身而退。

    当一位名动天下的老师,赌上自己的声名和全副身家,却要让自己的弟子,保证安全为先,王越如何能不感动?他的嗓音里有着强行抑制的哽咽之音:“师恩深重,越何为报……”

    丁一也有点动了感情,长叹一声,把书信交与王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一定要平安归来。” 王越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只是行到帐篷外,却转身跪了下来,冲着丁一磕了三个头,方才接过杜子腾递来的缰绳,上马而去。

    “先生,也先那边,便由弟子前去吧!”杜子腾目送了王越远,转身入了帐内,却是推金山倒玉柱【作者恶习】拜了下去,对丁一说道,“瓦剌所部虽远,然有都音部落为援,弟子之行应无凶险……”

    丁一摇了摇头,对杜子腾道:“莫胡闹!这里哪里缺得了你?再说,巴达玛那边,和脱脱不花全然不同,便是苏秦再世,也不见得有用,起来起来,我去给丁君玥他们讲一讲战场上狙击的要领,等挞马赤伊基拉塔过来了,你再教人来寻为师……还有,你去看看杨守随那边,虽说少年老年也有谋略,毕竟年幼……陷马坑那边你也得照看,刘铁那性子,我总不太放心……”

    听着丁一边走边叮嘱,杜子腾却就有着暖意在心间生出,军户出身的他,内心深处总归是有着自卑的。特别是王越随着丁一去赴秋闱之时,这种自卑更是愈盛了。人优秀到一定程度,便会有着这样的心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三)

    自卑是什么?便是自己觉得自己有着某些不如人的地方,若是平庸的人,所谓自卑,不过自怜。天底下便没谁把其当一回事的,那是真卑微,不用自,自不自都那么回事,那不叫自卑,得叫自觉。

    杜子腾现时在外人看来,由军户变为锦衣卫,又是丁容城弟子,又是安全衙门的官儿,不过二年时间,可谓风光无比,往日里对他呼来唤去的千户,现时得见,也要在旁边陪笑小心侍候着;江湖的好汉子,提起一声:容城门下杜展之,谁不挑起大拇指赞一句“好汉子!”?不说外人,连他自家父母,都觉得光宗耀祖了。

    但对于他来说,终究觉得自己这出身,是个天生的缺陷。若如王越一般,父亲在县里当个阴阳训官,虽说不入品流的小官,但也能使王越好好读书,走上科举之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宋代以来就是这样的说法啊。他没有上过学,读字什么的,全是凭着自己聪慧偷师学来,这八股文章,又怎么偷师……

    但这时听着丁一的叮嘱,却是明明白白把这重任压在自个的肩头上,这份信重,比起花二个时辰去开导他“科举功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有说服力,更加的让杜子腾心中温暖而踏实。

    巴达玛那边丁一真不打信派出杜子腾这样的人选去办,那简直就是浪费,只是随便在那留守的军户里面点了三个马术还可以的,指了方向教他们去寻都音部落的人护卫着,一路遇上草原人,便说是阿傍罗刹差去给也先送信的。这三人都是胆儿肥的,听着丁一许了他们回来就是总旗的出身,又有每人二十两银子。都把胸膛拍得山响:“容城先生只教放心,我等快去快回,必不误了先生的差事!”

    只因也先那里,什么分说都是假的,现时这草原上,也先就是实际上的王,能跟人家谈什么联横合纵?只能亮出爪牙锋利,短时间内实质性统治朵颜卫,教也先看着,想起阿傍罗刹先前的凶名。掂量一下,派兵马来推平朵颜卫是否值得?还是把朵颜卫留与丁一,然后得以开展贸易实在一些?

    当然这要取决于密云前卫与朵**的胜负了,若是后者——不必胜,只要没败尽了。那丁某就一切皆空,什么也不用提。先前说的东西。都是一记记响亮耳光甩在自己的脸上。有实力光靠大话,能唬得了谁?

    丁君玥领着那十二个装配着线膛钢质枪管的精确步枪射手,丁一为他们划分的活动范围,就在棱堡的下水道区域,因为基建方面,当然是从地基先行开始的。所以下水道也就是现时唯一已经接近完工的部分。

    排水道大约两人并肩宽多一些,现时上面用数层的木板、干草和泥土盖住,在边缘开出可以让枪管伸出的小孔,人于这排水道的内里呆着。颇为阴寒。丁君玥他们脚下又垫着几块木墩,这样人站在上面,方才能瞄准射击。

    “要注意草的摆动,通过观察长草、敌军衣裳的摆动幅度,来确定风向和风力,然后对于瞄准点进行相应的位移……射击移动目标要先估算出提前量来,而敌人横向移动和前后移动的估计是不同的……开枪之后,射手马上从射击孔撤离,由担任观测手的人员观察战果……一般不要几把枪同时开火,狙击手不是依靠火力密集度来达成战术目标……不要把子弹浪费在一般小兵的身上……”说起这些来,丁一倒就很轻松,哪怕因为时代的关系,很多现代狙击器材都不具备,但因地制宜的土办法,也一样是可以运用的,丁一也给他们讲述了许多具体的东西,“你们可以从战斗到结束,只开一枪,但它必须是有价值,而且致命……比如说对方的神箭手,或是有一个百夫长特别擅长勇敢,带领着他的士兵不断突破防线……”

    不管这些学生听得进去多少,丁一尽可能把一些现时能应用得上的狙击要领,都尽量地跟他们说了,再根据他们提出的问题,耐心地一一解答。丁一刚才试射了四发,第二发之后,七十步左右的距离,可以三枪都命中人形靶,分布率大抵一个成人拳头那么大,对于直线膛的枪管来说,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精确了。

    当然,丁君玥他们不太可能达到这个精度,再怎么天赋都好,枪感这玩意,总要靠大量的子弹喂出来的。不过基本五十步内,都可以命中人形靶,这已是很难得的胚子的,二千左右学生里,也就这十三人。

    “尽量不要打头,这枪的精度不行,特别是丁君玥,听到没有?”丁一再次重复了这个提醒。学生们连忙立正应了。丁一让他们自行揣摩,又把丁君玥叫到边上,对她吩咐道,“警调连除了骑兵排以外,其他都分配给你,以防鞑子突破防线以后,从各个出口突入排水道,你不要老想着命中敌人,你要把各个出口的岗哨安排好,要什么情况下应该撤出,什么情况下应该把敌人驱出排水道,这些都是你要把握的事,不要动不动就上刺刀,你以为说评书么?这一百多个同学的性命,就担负在你肩上,你到底行不行?有没有把握完成这个任务?”

    丁君玥听着,马上立正挺胸:“先生,君玥必不负先生重托,甘立军令状!”

    看着她绷得紧紧的小脸,丁一却又有些不忍,这才多大的孩子,自己也真是……于是伸出手去,屈指敲了敲她头上的铁盔,笑道:“你们每一个,都是先生的宝贝,都得好好活着,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知道吗?”

    “知道,可是,先生……”丁君玥欲言又止。

    “说吧。”

    “君玥想要、想要……”

    丁一吓得倒退了一步,不会吧?这才十四岁,就要来师生恋?他可没有禽兽到这地步!

    还好丁君玥马上说出的后半句,才让丁一松了一口气:“君玥想要父亲。”

    “这个……”丁一搔了搔脑袋,人海茫茫,哪里去给她找那不知所踪、不知死活的父亲啊?

    “先生可以当君玥的父亲吗?”

    望着她满是期待眼神的大眼睛,丁一实在不忍拒绝,便只好点了点。

    于是君玥便高兴起来,叫了一声:“父亲!”眼角却便淌下了泪。

    丁一只好又宽慰了她几句,总算把她劝得不哭了。

    这时候却就有人来寻,说是挞马赤伊基拉塔已经过来,丁一匆匆走了,离开时他还觉得这没什么: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到雷霆书院里来,丁君玥对丁家有一种归属感,把自己当成父亲一样,寻求一种依赖感,也蛮正常的吧……还好,不是自己所担心的师生恋。

    其实如果他能听得见丁君玥低声的呢喃,大约便会想起一个心理名词来:恋父情结。

    只不过这时节丁一忙得脚踢屁股,实在也没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种事。

    “我要和朵**打仗了。”丁一对着赤军长胜,也就是挞马赤伊基拉塔这么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要整个朵颜卫,你明白吗?”他望着一看见他进来,就马上跪倒在地的挞马赤伊基拉塔,想看看这位一心要与自己为奴的家伙,到底什么表情。

    “奴才这就回去部落里,算上女人小孩,能上马拉弓的,应该能凑出八百骑来!”挞马赤伊基拉塔毫不迟疑地回话,压根就没有去想,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站在丁一的这一边,要知道朵**的家族,可是统治了朵颜卫多年。

    丁一不禁就有点佩服这个草原小汗了。

    要知道草原人当墙头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来说,哪个部落强大,他们就依附谁,而当大部落在打仗时,向他们征集兵马,都是尽可能的保存自己实力,减少出兵的人数。这挞马赤伊基塔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丁一忠心耿耿的奴才,他部落里本来现在就没什么青壮,完全可以推托的,人都是让丁一干掉,这个丁一不可能不认帐,但他没有,而且连能骑马的女人小孩也给算上了。

    “不必你出兵。”丁一摇了摇头,轻踹了他一脚,示意他起来说话,“你去各个部落,与他们说:我,要把朵颜建成和中原一样的城;我,会让效忠于我的部落,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看着我手下的人,就知道了;我,会带着他们,去抢粮抢人抢地盘。在我和朵**打完仗之后前,我不要求他们给我出兵。但如果有谁给朵**出兵的,到时我的人,死一个,我就要去他们的部落,杀死十个青壮,青壮不够,就杀女人小孩,十个女人小孩抵一个青壮,杀光为止。阿傍罗刹,每句话,都将落到实处。你要把这话,去给我传遍,听到没有?”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修辞,没有任何讲究,赤果果充满着野性的话。

    但挞马赤伊基拉塔却马上应道:“是,奴才回去,就差人去传,自己也去传,今天应该能传到十四个小部落,两个千人的部落;明天能传到四十个大小部落里。可是,主人要打仗,奴才怎么能不出兵?若是主人嫌女人小孩不好,奴才也能凑出一百骑来!请主人开恩,让奴才报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四)

    别看他这话说得低三下四,本质上,挞马赤伊基拉塔是很精明的,所谓奴才和主人,这只不过是个称谓,对于草原人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丁一要打仗,他决定站在丁一这边,不出兵,就没有利益可分,就得不到丁一的信任。

    丁一笑望着他,点头道:“好,许你出一百骑。其他部落,就不要他们出兵了。”

    “奴才明白,他们没这等福份。”挞马赤伊基拉塔倒是个妙人,没这福份,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瓜分战争红利的资格。连边上的杜子腾,听着也不由对这个干瘦猥琐的草原小汗高看了几分。

    这人心里是亮堂着的,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挞马赤伊基拉塔便又磕了头,自去给周遭的部落传讯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

    第三日清晨,被雷霆书院学生们早操的号子吵醒的施剑飞,走出帐篷来,却就听着自己亲兵在发唠叨:“他娘的,天天一大清早就叫丧!狗日的,这么能蹦跶?昨天看着挖了一整天的土,这儿也不会偷一下懒?真是一群蠢蛋……”

    看着施剑飞出来,那亲兵连忙过来侍候,却被施剑飞止住,对他道:“你娘的,嘴巴放干净些,这些娃娃,你别小看人家,弄不好,咱们惹不起的……”亲兵听着自家千户发话,当然是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这班娃娃还有什么惹不起?要不是丁容城的名号镇着,随便过去就能踩死几个吧?

    施剑飞笑着摇了摇头,一些事他心里是觉得十拿九稳的,但终究还是不愿说出来,他寻思着,刚出关那天。那些首级真的是密云前卫派来接应的军马斩获的吗?来到密云前卫这几日,他是有心酬谢丁一给的首级,招呼着运粮的民夫也去帮手挖陷马坑,结果却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便是这十几日里,密云前卫并无派兵马出去!

    那些首级怎么来的?说不好,就真的那些娃娃杀的!这也是为何丁容城要带那些娃娃出关的道理,便如狮虎带着幼崽练习猎杀一般,教他们见血,教他们壮胆……只不过。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那亲兵递了毛巾过来给施剑飞洗脸,却凑趣地问道:“大人,咱们啥时入关去啊?兄弟们都说,那些运首级回去的家伙。怕把大伙的赏银都吞没了!”大家谁愿意在关外呆着啊?回去卫所里虽说苦些,还有个房子遮风挡雨。总好过好些人挤在那帐篷里。单是脚臭味就难闻得不行了。

    “赏银哪来的?”施剑飞抹着脸,却对亲兵说道,“那些狗日的叫你来问是吧?他娘的,还知道赏银子?那可知道那玩意是人家丁容城用命去拼回来,送给咱们的?知道想着赏银,怎么也去帮手挖挖陷马坑啊!民夫也一样。我知道你这厮肯定收了好处来说项,你跟他们说,帮丁容城挖好陷马坑,咱们就走。虽说不能抵上那人情,至少面子上还说得过去,要现在就这么走了,呸,老子还想要这张脸!”

    他拧干了毛巾扔给亲兵,却又叫住他道:“四处在挖陷马坑,丁容城是知兵的,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你去跟那些混蛋说,怕是有鞑子要来打密云前卫了,要是不想上阵,赶紧帮人把陷马坑挖好了就走,要不然的话,拖到鞑子来了,不想上阵也得上阵,难不成鞑子还会因着你是客军放过你么?”

    这话一出去,运粮的客军和民夫,倒真是要比密云前卫的留守军士、丁一带来的民夫还要勤快了,一个个真的是古道热肠,从太阳出来做到晚上,要不是丁一这边派出岗哨,不许夜间随便出帐篷的话,这千来号人是敢打着火把接着弄的。

    丁一带过来的民夫开始有点搞不懂,要说自己拿了丁容城的钱,做活倒也罢,这些人又没半个子好处,凭啥这么勤快?后面一起边干活边唠叨,却就聊到鞑子可能随时要来啊,做完好走人啊!

    结果丁一带的民夫也疯了,于是丁一本来以为要十来天才干完工程,第五天中午就做完。

    施剑飞本来还想留下一百军士给丁一,但后者却就谢绝了,只是托他们把那些丁一自己雇佣的民夫带回去,至于那两个想抢枪的家伙,那就对不起了,先在密云前卫这里呆着吧。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数,只不过丁一暂时还没空去理会这茬而已。

    若是平日,那些民夫还会给这两名同伴求个情,此刻知道鞑子随时要来,谁都巴不得早点走,纷纷在杜子腾拿出来的证词上按了手印,开始杜子腾还读一下那证词,无非就是夜遇鞑虏,密云前卫指挥使派兵来接应,结果那两个民夫却在战时企图抢夺火统,料应是鞑虏内应,结果被众人制服云云。

    给一个民夫读一遍按一个手印,按了十数人,后面的都不耐烦了,直接便道是:“大人,那俩狗崽子是奸细,上了顺天府俺也这么说!”抢过印泥就往上按,那么多人,不一阵便都按完,看着杜子腾还要说话,便苦着脸道,“大人,小的们回得去,便去府衙再告发那两人可好?若有人不去,便教天打五雷劈!”话都到这份上,杜子腾也就不再说了。于是连中午饭也没吃,那些民夫就跟着施剑飞的二百军士和官府征募的民夫一起,急匆匆往关内赶去了。

    密云前卫便静了下来,不单是走了那些官兵和民夫千余人的关系。而且该修的陷马坑已修好了,八百学子那边该挖的壕沟也差不多了,胸墙也已拍结实,连刺刀都细细磨过。一时间,回去搞卫所基建的军户,也不得什么劲,这边鞑子都要过来,还修个啥的棱堡?大伙都想着一会拿个什么东西当盾牌好遮拦箭雨是真的。

    “子坚,把人员组织一下,基建不要搞了,练队列。”丁一看了一下,叫刘铁过来,对他吩咐道:“除了炊事人员以外,军兵为一拔,军余为一拔,五十以上老人和十岁以下孩童为一拔;其他军属女眷少年为一拔,除老幼那一拔之外,军余由你带骑兵排进行验核,凡不合格,军法从事;军属女眷少年由雷霆书院学生派出一个连,进行教导,凡明早会操最后五十名者,军法从事。”

    说到此处,丁一招手示意杜子腾过来:“军兵由你监督,除有战伤者,其他人凡不合格者,必须加练,若连续三次早课会操不合格,按七禁五十四斩处置。”军人,连基本的训练都过不关,连续三次过不了关,不是渎职是什么?现代军队就该劝退了,但现在密云前卫基本就是战时状态,再说这年代也没劝退的说法,便只能按这古代的军事条令,七禁五十四斩来处置了,正是所谓:慈不掌兵。

    杜子腾和刘铁领了命去,又教人去传令给杨守随,教他那边派出一连人过来。

    不论是杜子腾监督的军兵,还是刘铁带着骑兵排训练的军余,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丁如玉也是按着丁一的训练守则来的,先练队列再练体能,然后再接着战术和军阵、各种专业科目。

    所以基本的队列训练,军兵绝对没有问题,丁如玉也不是个手软的;

    军余看来也没被少操练过,看着都还是有些基础,就算偶有出错的人,被刘铁和骑兵排的新卫纠正了,倒也就能改得过来。出问题的是,却是雷霆书院的吴全义带着的那个连,因为本来他们就是少年,而军户的家眷,却不是什么温顺性子。

    那些个大婶大嫂的,一个赛一个的泼辣。

    便原先是吴侬软语的出身,随着这军户守边,也又如何能不硬朗起来?仍旧温柔的不是没有,总是少的。吴全义这边一个学生分了十二个军属家眷,领着训练,看着口令下去,动作就没有一个是对的,便下场去纠正,谁知这些大嫂子却便来了兴致,一说夸这个学生长得俊俏,要给他说媒;一会又说那个女学生这么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一会说这小先生去摸某家的闺女的手,却是不老实了……

    不单碎嘴,而且不时还一阵又一阵的哄堂大笑。

    这么一整开,还怎么训练得下去?一会又是这个队和那个队的谁相熟,就跑过去那边聊天,于是有的队不足十二,有的队快要二十人,充任教习的学生喝什么口令压根就没人理,干脆席地坐下,盘起脚来,东家长西家短的……

    吴全义快要疯了,走过去提着军棍想要教训一下这些家属,谁知道那些大嫂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挺起鼓鼓涨涨的胸口就往他这边迫过来:“来啊,你倒是打啊!你娘的,毛都没长齐,提根柴火棍想来吓唬你大嫂子我?”

    这十四岁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个?被躁着不行了,涨红了脸落荒而逃。

    要是英国公或是钱初九在,大约倒是极为欢喜了,只不过那对师徒也是人间极品的存在,这真是比狙击还少见的组合,狙击手还能选出十三个,他们就两个。正常来说,十几岁少年,大庭广众之下,几个大妈大嫂挺着胸压过来,哪有不怕的?

    “先生,教君玥去吧,她、她有办法!”吴全义红脸跑过来找丁一,他是真没辄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爪牙已初成(十五)

    丁君玥是乐于任事,方才差人去传她过来,不一刻就跑步来了。丁一倒是有些奇怪,君玥这小女娃子能有什么办法?别说吴全义,就算是丁一,除非捉几个出来执行军法,要是弄个诉苦大会,要不怎么让这些军户大嫂老实下来,一时也还真没辄。当然,若是拿出丁容城这名动天下的名号威望来镇场,那自然能把这些军户家眷吓得老老实实。

    看着丁君玥来了,丁一便问她敢不敢试一试?丁君玥爽快应了,只是说要开一枪吓吓人,丁一倒也笑着应下,于是便教她去办。

    还没训斥那些军户家属,丁君玥倒是先教吴全义去军兵那里,请杜子腾叫十个有家眷的军兵过来。那些军户大嫂看着军兵过来,却就开始议论:“那些娃娃折腾不下去,叫卫所的兄弟来训咱们么?”、“屁,叫谁来也白搭,除非我家男人来,老娘给他个面子下台……”、“俺们又不是当兵的,凭啥听他训?”

    丁君玥没有理会她们,那十个军兵过来,毕竟是丁如玉手下的兵,自觉便列队站好了,不过看着丁君玥的眼里明显有着笑意,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济什么事?虽说以前都听指挥使大人说丁容城如何利害,再利害,这十来岁小孩还能成精了?

    “学生丁君玥,今天请几位大哥,是有个新奇的事,学生听着不敢相信,所以当面请教一下,还望几位大哥不要欺我年幼,也不要实得这事粗糙难听,只管如实坦诚相告,可好?” 丁君玥一开始倒是极客气,又是打揖。又是请坐。

    几个军兵感觉就是哄小孩吧,再怎么说,也是指挥使她老人家的师侄,哄一下这小姑娘倒也没什么,当下纷纷道:“不敢,小先生只管问,吾等只要知道的,自然不会相欺”、“若问卫所里的事,倒还知晓一些,要是天文地理。却真真不是俺们大老粗军户能晓得的……”、“姑娘只管说便是……”

    丁君玥笑道:“如此,便先多谢诸位大哥,只是这事有些荒谬,又颇为下流不堪,只怕大哥们听了。却是不快,只望不要迁怒于学生才好……”她一再地说问题粗俗。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只是那些军户却就笑了起来,连边上离得近,听见说话的军户家属,也纷纷轰笑。

    粗俗?这现今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军户,特别是下层军户的日常语言更为粗俗的?

    那些军兵都纷纷应下。说是绝不会迁怒于丁君玥的。

    谁知她一开口,不单那些军兵眼色变得凶狠,个个拳头握得骨节发白,连边上离得近些的军属都纷纷叫嚷道:“直娘贼!胡说!”、“撕烂她的嘴!”、“谁家孩子这么缺德!老娘看她就欠揍!”纷纷地叫骂起来。

    因为丁君玥一点也不象开玩笑地郑重问道:“听说。这密云前卫有家眷的军户,都有个怪癖,喜欢让自己的妻女被鞑子凌辱?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诸位大哥何以有这样子的怪癖?”

    男人,正常男人哪里能被这种侮辱的?十个军兵里有人开始冲着丁君玥骂了起来。

    “七连长。”丁君玥一点也不怯他们,冷冷唤了一声吴全义,对他吩咐道:“列阵。”

    吴全义立马吹动哨子,那一连雷霆书院的学生立刻整合,组成三列,却听丁君玥便下令道:“七连长,装填弹药。”吴全义口令一下,三列学生便开始装填起来。这时候那十名军兵看着不对,互相着都觉得这女娃子是要找藉口杀人!

    当下便有人要去冲入那正在装填的队列之中,却被其他冷静的同伴扯住,喝道:“你娘的,你疯了么?乱军当斩!一个女娃的一句话,你就非得赔上头颅?”却又对那些还在喧闹的军属喊道,“你们这些老娘们,静一下会死么?非得把自家男人害死才成?”

    这时七连已装填完毕,丁君玥对吴全义下令道:“一排朝天鸣枪。”

    四十几声枪声连珠响起,浓烈白烟弥散着,一时间那些军属终于静了下来,有人吓得跌坐在地,有人吓得哭了起来。连那边正在训练的军兵和军余都停了下来,不知道这边突然响起枪声是怎么一回事。

    “别他娘的跟我耍泼!” 丁君玥从七排的传令兵那里扯了个铁皮喇叭过来,凑到嘴边,一扫方才斯文模样,沙哑地咆哮道,“老子从小没了爹娘,就他妈吃百家饭长大的!什么鸟话没听过?”

    这会大家都吓呆了啊,不单是枪声,更多是听着这斯斯文文小女孩,要说开始问那些军兵,是污辱性的话,那也是好好说。她这眉目清秀形象的,突然这样大骂粗口,真是一时之间,那些军属都愣住了。

    “刚就问你们,是不是这里有家眷的,都喜欢自家女人被鞑子操啊?就他妈的急眼了!急个屁!这是关外,卫所又没建好,鞑子来了,你们这些女人还能跑得过四条腿?操他妈,叫你们训练又不愿意,不就他娘的等着被骚鞑子骑嘛!”她骂着,又指着那十个军兵问道,“你们几个,给句爽快话,到底有没有这怪癖?要你们这些男人就好这口,老子立马就走,再多说一句,这脑袋你尽管割了去!说啊,是不是说不出口?要真有这癖好就说嘛!有,还是没有?”

    “没有!”那十个军兵齐声吼道,瞪着丁君玥的模样象是随时要杀人。

    “那是你们自己发骚犯贱么?” 丁君玥拿着铁皮大喇叭,冲着那些军属继续她的粗口讲演,“老子小时有次快饿死了,有个妓女给了老子半碗饭吃,叫老子长大后要好好做人。她们也是逼不得已才操那活计,那时老子不懂事,说看她们穿得漂亮,又有吃喝,说青楼里不也是个营生?那妓女跟我说,天下间,但要能活下去,哪有人会犯贱?老子看你们就是犯贱!比妓女还贱!她们是没法子借了印子钱啥的,你们呢?专门派人来教你们学点本领,你以为指望你们去杀敌?鞑子来了,真抵挡不住,不盼着你们杀人,至少也能自己了断!就他妈的闹闹闹!”

    这下子,那些军户的家眷都静了下去。

    她骂得不是没道理,这是关外,鞑子来了,要是前面抵挡不住,那真是躲都没法躲。

    “犯贱的,老子管不了,给你们半炷香,滚回自己帐篷里;有羞有噪的,就留下,好好练习,多少学点本事,女人怎么了?娘子关这名号怎么来的?真要鞑子来了,屁也不会,你就想拼命,怎么拼?”

    丁君玥说着就把铁皮喇叭扔下,教人折了半截香点了起来。

    哪有人会真的犯贱成她说的这样?就算有听天由命、好吃懒做、不息出进之类的人,在这场合下,也是拉不下脸回帐篷里的。于是那些军户家眷便静了起来,半炷香燃完,自然是没有人走开的。

    “七连长,各班带开,教官把自己归属人员认好,明天要还认不出自己归属的军眷,一人十军棍!” 丁君玥又冲吴全义下达了命令,然后看着那些军属终于老实下来,由着七连的学生,以十二人为一班带开训练,她才对那十名军兵打揖道,“学生孟浪了,诸位见谅,实在鞑子将至,若真有事,家眷学些军阵,总还能有所凭仗,若任由她们那般闹下去,只怕一接战,有了伤亡,这阵内就先乱了。”

    那些军兵这会也明白了,虽说感情上还是很难跟丁君玥和颜悦色说话,不过倒也齐声应道:“小先生说得在理。” 丁君玥便教他们回去,然后自己又跟吴全义吩咐了几句,方才跑去跟丁一交令。

    丁一看着小跑过来的丁君玥,真是头痛不止,这女孩怎么这样?刚才她扯着大喇叭在哪进行粗口讲演,丁一真感觉自己错了,不该听吴全义这小子的话,想着给丁君玥一个锻炼的机会。

    “父亲,女儿幸不辱命。” 丁君玥跑将过来,却是规规矩矩地向丁一汇报。

    丁一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人前还是以师生相称吧。”

    “是,先生。”

    “那你两边都得看着,不论警调连还是七连这边的新训,哪边出了错,都唯你是问。”丁一本来想说她几句,但一时却又感觉没法怎么说,只好抑着心中不快,对她吩咐道,”行了,不用立规矩了,没事就去憩一下,你那嗓子,别老嚷嚷,得养一养才是。”丁君玥听着丁一的叮嘱,却没察觉丁一对她行径的不快,只觉得温馨无比,满心高兴行了礼,便往警调连去了。

    本来是要训她,不该这么一堆粗口的,这么粗俗的讲演。但丁一无端又想起那句话,不论黑猫白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她还真把场面震住,看着现时七连那边的新训,虽然还是不成模样,但已经有了规矩,至少没有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吵得跟赶集一样。

    所以感觉要是明明办好了事,还要去训她,却也是说不去。

    只不过丁一心里暗暗警惕,丁君玥这个小孩,还得多给她进行心理辅导,她太过于喜欢行险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总归是正理,什么奇谋巧计,总不如凭仗实力碾压过去来得安稳。

    这一日,秋风正烈,密云前卫不知不觉之中,因着丁君玥的粗口演讲,多了将近二个足额千户的新兵。(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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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