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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十九)

    马文升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都是出于为丁一的利益考虑,黄萧养自然不会跟他争执什么,反正谈就谈谈看,谈不成再打,也不是什么问题,这支庞大的船队,就直接往未罗汉的港口迫近去,离港两里左右,方才放下小船,因何铁蛋和另一个老海贼操舟,陆战队派了一个班,护送着马文升和通译往岸上而去。

    这时那港口已然哀鸿遍野的感觉了,七十二颗开花弹,当真是把港口这一片海面都扫光了,岸上有人吓得直磕头,也有人连忙去报官,更有许多人在啼哭着,大约是他们的亲人,方才就在那片海面的船只上……

    当马文升的小船划到了岸边,这时阿拉干王国的兵马或官吏都还没到来,马文升施施然上了岸,却教那通译去给他寻了张椅子,便在岸上坐定,对那何铁蛋说道:“这十二位陆战队敢死之士陪着学生就好,你们二位操舟的,若是害怕,先把船划远了去,如果学生遇了害,汝等便逃回广西号,若是无事,再划回来不迟。”

    他不说便罢,听着他这么说,何铁蛋当真火起,却交代那同行老海贼看着船,自己几步就抢了上岸来,对着马文升说道:“都老爷,你忒看不起人,我怕咩野?就上来陪你,不过你欠我个人情,日后如果有字唔识,我去问你,你要教我先得!”

    马文升失笑道:“何难之有?”他堂堂进士出身,一大老粗来问他字。这有什么难的?却不料马文升这回就真的失算了,到了日后,极为后悔不止。只不过当众应下的事,也难反悔,结果只好默默忍受折磨,这是后话,暂且按下。

    过了一阵,却就是阿拉干王国的官员领着兵马来,看着身着御史官袍的马文升。那阿拉干王国的官员愣了一下,他怎么说也是都城之守,此时大明虽在开始走下坡路。但怎么也算是天朝上国,认得马文升官袍的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只是没想到大明的官员,怎么会来了这处?又听人报。说是在明人使了神通。把这一片海的人全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两三里外,那一艘艘的巨舰,又是怎么回事?

    “学生乃是大明四海大都督府西海舰队监军御史马文升,表字负图,今随西海舰队至此,前来问责于汝,无故阻拦我大明西海舰队。是为何故?”这马文升绝对不是文弱书生,能追捧皇汉理论。以至敢来西海舰队当监军御史的家伙,怎么可能文弱?他这么一冷脸,通译也不敢打折扣,只有有一句译一句地把话传了过去。

    那阿拉干都城的守官,倒是个有学识的,能说上一口不太标准的大明西南官话,他听得懂马文升的原话,所以也没去怪罪通译,人家也是原话照译罢了,只不过这官员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答起,这阿拉干王国的船队阻拦了大明舰队去路,所以才被人用神通扫平?

    “天使驾临下国,本是下国的荣幸的,那些贱民着实不懂事,竟敢阻着上国舰队的航道,下官一定好好训斥相关民众……”那城守直接抛开通译,为显诚恳,用着大明西南官话,向马文升又是长揖,又是赔礼,末了又叫人挑了七八担礼物,说是赔罪的礼仪。

    也有阿拉干王国的官吏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那城守暗地里指了指两三里外海面上帆影,除了罪魁祸首的那两艘驱逐舰,后面还有十艘大上许多的巨舰啊!而后面还有四艘大福船!大福船先前就见过,想来是不会什么神通,所以这城守他低声问道手下:“是这十二巨舰一齐喷火,引发神通的么?”下面的人摇头说不是只,只是前面那两艘小的。

    “吾等何以抗?”他听完就这么问着那些面上极为不爽的阿拉干官吏,一时之间,大家都低下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人家只用了两艘最小的舰,瞬间就把这一片海面扫平了,要惹着后面那十艘大舰出手,谁扛得下?

    这当口,不得不说,马文升这等正牌进士,就要比黄萧养这老海贼、曾经的顺民天王强大得多了。俗话讲,拳头不打笑脸人。人家好端端地赔着笑,怎么一拳打下去?何况自己先杀了别人王国怕有近百艘小船,人船皆亡,结果城守出来,又是长揖及地,又是赔罪,又是赔钱,还怎么扯下去?换成黄萧养这等江湖出身的汉子,也只好作罢,等着再寻个什么籍口来打就是,此刻是万万的打不下去的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啊。

    但马文升就不同了,所谓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对于华夏以外的人类,那是感觉跟野人没区别,就连广东、广西、福建这一带,中原那边,也是不太看得起的,从各省分配举人名额这一点上,就可以明显看出来了。所以,这城守再怎么整,马文升压根就不去理会,他直接还是重复方才那话:“汝等蕞尔小国,何故阻挡我大明西海舰队?速离之!”

    阿拉干的城守充分发挥了唾面自干的本事,依然谄媚地赔罪和开脱着:“是、是,上国天使说得极对,那些贱民真个不晓事,只是这海面上的贱民,因犯上国天威,天厌之,已不存于世……”

    “学生说的是,尔等小国,何以阻挡在我大明西海舰队之前?限尔一炷香之内,速离之,否则,勿谓言之不预!”说罢马文升一拂袖,起身在那一个班的陆战队护卫之下,施施然登船,向那广西号划了去,连那城守教人担上来赔罪的礼物都不要。

    这回那城守总算想白了,人家大明的官员,说的不是那些被他们干掉的船只和百姓,而是整个阿拉干王国!马文升问的是,为什么阿拉干王国要挡在大明的舰队前面?是什么道理?

    “他问的,不是道理,是拳头,是刀剑。”城守无奈地长叹,对着他身边的官吏这般说道,“事到如今,已无他法,唯死战耳!”就算阿拉干王国真的对大明跪舔,一炷香如何把整个都城撤走?何况这本是阿拉干的都城,如何撤得走?

    “燃香,一炷香之后,向其都城攻击!”马文升上了船,就对着黄萧养这么说道。

    要是丁一在场,肯定会制止他这么干,要挑起战事可以,要欺负人没问题,但不能说人家一个王国,挡了大明舰队的路啊!这太扯蛋了,这比现代军舰和灯塔的对话更加扯蛋吧?

    但马文升可不管,班固三十六骑都要灭了数国,别说他此时有着两艘驱逐舰还有数千陆战队的士兵!听着他说打,黄萧听着就笑了起来,他是绝无异议的,他向来觉得,丁一所说的,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是最有道理的事情。

    于是一炷香之后,两艘驱逐舰开始向阿拉干都城未罗汉城开火,尽管只有两舰,尽管也只能一侧开火,总共不过二十四门炮,但对于这座小国的都城来说,已是鬼哭狼嚎,城中一片混乱,连那些守城的军兵也有许多开始胡乱地逃窜!

    而更让阿拉干王国的官员崩溃的是,城里出现了多处的火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趁乱放火,大约是想混水摸鱼,于是更让这混乱变得愈更加剧!而第六轮的舰炮齐射之中,有五发正中城墙,立时就有三处城墙崩塌了下去,线膛炮一旦校准了,打的又是固定目标,那么下一轮基本就是更为准确的命中、更多门火炮的命中。

    第七轮齐射,不单把南面的城墙完全轰塌,直接就把城墙上还没有撤下来,不知道是誓与都城共存亡,还是吓傻了的守军完全埋葬!而且还有五六发炮弹直飞入城内,把那些慌乱逃窜的阿拉干人炸得如人间地狱一般。

    然后炮击终于停了下来,不是黄萧养打过瘾了,而是炮管的温度上来了,需要时间冷却,而马升文也真是个混身是胆的家伙,居然再次坐船上了岸来,在那个陆战队派出的十二人护卫下,施施然就向这残破的都城行来。

    当然,这回上岸的不止他和那十二名士兵,五千陆战队的官兵,在吴全义的带领下,先头一个营三百人,从忠叔派来协助的四艘大福船上,分搭十艘冲锋小艇,飞快登陆,马上就开始按着操典,建立起滩头堡来。

    而更多的士兵,正从大福船上放下小舟,飞快向岸上划来。

    马文升走到都城外三十步处,放声说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此时不自缚出降,还待何时?真的要尽为粉末么!”通译看着都城这惨况,立时觉得腰板也有力,咆哮着把马文升的话大声地翻译了出来。

    于是在一炷香以后,阿拉干王国国王阿里汉【作者注:人真叫这名,不是国家队前主帅也来了。】身着白色小衣,自缚双手,带着都城之内幸免文武,跪于这残破的都城南面。

    “大明总督贵州、云南、云远军务事、左都御史、永镇广西靖西伯爷丁,麾下大明第一师陆战队指挥官吴全义,奉先生之命,问尔:‘何以奴役民众?’,尔自辩吧!”吴全义走到阿里汉的面前,就这么向他问道。(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

    恰是残砖断瓦遮了祭庙,眼看这君王自缚跪倒城前,吴全义断然喊问便如训斥奴仆,阿里汉这做到一国之王的人,听着禁不住眼角就渗出泪来,他跪在地上,心中却不明白佛祖为何不佑这国!那座相传在阿拉干人的蒲甘王朝建国一千多年前,就造立的释迦牟尼像,它那慈悲的目光,究竟是在望向何方?蒲甘王朝亡国之后的二百多年后,那罗弥迦罗被缅甸人所逐,流亡到孟加拉,后来借助孟加拉国王高尔的帮助,才得以复国,建立阿拉干王国,可是到了今日,阿里汉很清楚,兄长那罗弥迦罗传给他的王位,他终于是无力保住了。

    不过,阿里汉终究是接位之后,并吞南部山多威和北部的罗牟,统一了阿拉干的国君,虽然悲切落泪,但却没有抢天呼地,他就这么冲吴全义磕下头去,口中称道:“是,小王不学无术,下国行为无端,奴役民众,使得百姓如同倒悬,万幸今日上国天使到来,教小王知道错了!”他的大明西南官话说得极好,至少要比那个城守好得多,只听他又说道,“事至如今,小王别无他求,只乞能见大明总督贵州、云南、云远军务事、左都御史、永镇广西靖西伯爷一面,听得了丁伯爷的教诲,就是死了,却也是无憾的!”刚才吴全义报出来属于丁一的那么一长串官衔,他居然一个无差地复述出来。

    这回轮到吴全义愣住了,因为这不太符合他想像之中的应对。本来无论阿里汉说出什么理由的辩解,吴全义都可以用一句“狡辩!”来反驳他,甚至让他接着自辩下去。反正这都城,便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对于阿拉干王国来说,吴全义放个屁都是真理。

    他也想像过阿里汉撒泼打滚、或是摇尾乞怜甚至自杀的,都一一有着应对的办法。可是他没有想到过,阿里汉居然想见丁一,这就跟他原本的预案不相符了。正如丁一所忧虑的。就是跟谭风一样,吴全义的忠诚绝对没有问题,但真的是太憨了。他和谭风虽然各自的执着不同,但都不是有什么机灵劲的人。

    万幸监军御史马文升就在他身边,看着出现了僵局,便一抖那绿色的御史官袍。踱着方步上前来。背着手问那阿里汉道:“尔想求见丁制军?”阿里汉自然称是,马文升却笑了起来,“学生含窗十载,偷天之幸中了举,又再苦读,得以进士,然则,仍无缘得见先生。汝何德何能,敢想觑见先生?”

    阿里汉虽然眼角有泪痕。但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我只知有大明丁总督,不知有大明天子!”阿里汉绝对不是庸才,接了王位之后,他就统一了阿拉干,如果没有丁一到来,阿拉干王朝将连吉大港也纳入版图,受“十二个孟加拉市镇”的朝贡。

    这样的人物,他在这一瞬间就把明军的军事行为做了一个全盘分析,然后认定这次军事行动,就是那位大明的丁总督所干的,而不是大明天子的旨意。因为他见过大明的其他官员,郑和下西洋,阿里汉是见过大明官员风范的,绝对不是现时这样,包括淡马锡驻着的明军,也全然无面前这些人等的凶悍——他把忠叔的人马也当成了明军,本身兵力不足的忠叔,怎么可能跟吴全义这样,为了征服而到来?所以阿里汉就在火光电闪之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便教他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人格尊严。因为黄萧养也上了岸来,恰好听着他这一句。便对马文升说道:“负图兄,凭他这句话,唔好搞他啦!掷他入去王宫呆住,等一哥到左,再由一哥来定吧!”

    监军御史马文升听着点了点头,尽管阿里汉这句话实大逆不道,而他身为监军御史,本应严辞训斥的,但马文升此人,却是丁一的铁杆追随者,本身就是天地会河南分会的骨干,所以便开口说道:“胡说八道,大明圣天子在位,安是汝等无知狄夷可以议论的?汝是想离间大明君臣么?汝可知先生便是天子义弟?收起尔那点心思,以后欲敢妄言,必诛之!可知晓么?”骂是一定要骂的,但骂完马文升退开,放任黄萧养和吴全义去处置。

    于是阿里汉与其家人、阿拉干王国的高官都被囚禁在王宫里,连原本侍候他们的奴仆,也仍留在王宫里做活。原本几个被陆战队执着的宫女,也放了回去。只不过那些嫔妃和高官都忧心重重,半日之间,就有三个自杀的。

    “不要担心,阿拉干不会亡在我的手上!”阿里汉在宫中面对着他的臣子,却就和刚才在城外,完全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他的脸上写满了刚毅和果敢,“频耶干能保住白古,我便能保住阿拉干!只不过方才海面上那些贱民死掉之时,不知道是丁总督的军队,否则,不至于这么狼狈的。”他所说的频耶干,就是白古王朝的国王,也就是自请为大明白古军民宣慰司的那一位。

    有大臣附和道:“我王所言极是,而且王子率大军在外,前期收入麾下三员大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那唤作刑天的,如佛祖座下怒眼金刚;苏欸更是一刀在手,千夫莫挡;便是那女将巫都干,若论暗杀,那黑色小斧头,真个如阿修罗一般难缠……”他说的王子,便是阿里汉的儿子婆修骠。

    阿里汉点头拈须道:“便是如此!故之莫要自乱,坏了自己的性命。婆修骠的军队只须几日就能赶回来,到时谁是俘虏,谁胜谁负,尤未可知!”不过他终究是能统一国邦的君王,不是街头巷尾的莽夫,沉吟了一阵又对那城守说道:“我知道,这城里,还是有你的人,还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暗道,那位从东吁过来的大商客刘铁,和你交情极好,那人隐约是有大明的关系的,若是托他,应能送出信去,不过,你不要去寻人送信。”

    那大臣极是不解,连忙问他道:“王上!如果都城残破,百姓涂炭,我阿拉干也有勇士,也有强兵……”他觉得教婆修骠领兵回来,与上岸的明军战上一仗,把他们赶下水才是道理。

    阿里汉却摇了摇头:“不要派人去催促婆修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预感,若教婆修骠回军,不见得就是这好事,这位丁总督看他破孟养、收孟密、夺木邦、取阿瓦、摧东吁、抚白古,一桩桩做下,竟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更为出奇的是他所霸据之处,居然绝无反叛!这位当真人杰,若能不与他动刀兵,最好还是不要动。”

    阿里汉却不知道,正是他这一个决定,救了他自己和家人、一众阿拉干高官的性命,包括那位率兵在外的王子婆修骠的命,也正因着他这决定才保了下来。

    现时仍在不紧不慢向阿拉干行军的丁一,并不知道阿拉干的战况,倒是这两日,队伍行进速度慢了许多,因为在丛林之中,有着许多东吁王朝的残兵,用吹箭、陷阱之类的东西,向着陆战第一旅发起决死攻击,而行了这十数里路,伤亡比起横扫东吁王朝的人数还要多出几倍,两日之间,已有十多人身亡,百余人轻伤。

    因为东吁和先前几个地区不同,孟密是有周玉章这个土官当带路党;孟养是快速的几次战役把思机发手下军队打得差不多光了,连思机发父子都捉在手中;木邦也是一样,在边境已夺了声势,然后又有木邦王为了乞活当带路党;阿瓦王朝那是莽纪岁死了,早就没有人想打仗——他们和白古都打了四十年了,谁还想打?

    东吁这边,却是在阿瓦和白古的四十年战争里,收纳了大量的人口和资源,尽管军队正面接战,而面对手榴弹、后装火铳、原始掷弹筒作用的小型投石机,根本不堪一击,但那些溃散军队,还是有斗志的,他们在原来将领的带领下,开始自发地伏击明军。

    这对于陆战第一旅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谭风都来找丁一劝说:“先生,是否扎下盘营,然后再徐徐图之?”十数人的阵亡倒是没有对四千人的陆战第一旅的军心斗志起到什么负面作用,但很明显,这么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如果每天都有人伤亡,这斗志如何提得起来?所以他劝丁一还是不要急着赶路为好。

    但丁一听着,却笑了起来:“丛林游击战嘛,行啊,那就玩玩看,我倒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敢跟我玩这个。”说着便对勤务兵说道,“叫利刃大队的大队长过来。”所谓利刃大队,就是当时他在孟养,亲自光着膀子训练的那二百多军兵,其时深受万安腹诽的行为。

    不论总兵官宫聚、监军御史万安、守备太监王毅,都对丁一光着膀子折腾那二百多人很不理解。但不论他们是腹诽也好,劝说也好,丁一都坚持着那么干。

    而今日,便是利刃出鞘之时!(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一)

    利刃大队原本不是为了缅甸地界而炼造的,丁一也不是神仙,能在数月之前,还是雨季的时节里,就想到这冬季要用着这样的部队而专门去训练。丁某人训练这支部队,为的是交趾——宣德三年废去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

    光复汉土自然是丁一的心结、心愿乃至心病,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为主要的问题是:缅甸的在阿瓦城边上的那个高品质的铜矿,倒是很快找到,但是铁矿的位置,丁一并没有记住,他又不是矿产相关专业的,尽管隐约记得木邦东面是有铁矿,但没有准确位置,这年头靠人手去勘探,那是过家家么?事实上,缅甸的铁矿资源分布并不广,现代克钦邦那个现时并不在丁一控制范围内,而其他两处在控制范围内的,丁一又没记住。

    但是云南与交趾接壤之处,也就是安南的老街地带,与华夏这边的河口地区近到什么程度呢?鸡犬鸣吠可以相闻。老街有铁,丁一清楚记得,后世还开展过合作,他退役之后还被请去给考察贵沙铁矿的相关人物做过警卫工作,所以连铁矿的位置他都十分清楚,那可是足足一点二亿吨储藏的铁矿。

    老街并不和广西交接,或者说离得还蛮远,但是在景泰年来说,一切不是问题。因为和老街接壤的文山区域,都是瑶族的寨子,而广西大藤峡被丁一平定之后,金秀那边的老瑶王。又不断地派人去给丁一做宣传,不用别的,就一样东西。盐!

    瑶族就缺盐,金秀的老瑶王现在都成丁一指定的盐贩子了,于是丁某人有威名、有实惠、有朋友,文山地区的瑶族,那本来是属于于云南区域的,但却和丁某人正处于蜜月期,如胶似漆一般。特别是派人去金秀看了,那些寨子里的瑶人,都穿上了棉布衣裳。手工刺绣的瑶族布艺,都成了工艺品,一丈能换许多的盐回来,都眼红了。于是文山地区的瑶王。已然同意丁君玥的第一旅,在文山境内通行无阻。

    光复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可以徐徐图之,老街这一块,丁一却是做好打算,一定要尽快拿下的,所以他才会去训练利刃大队,因为在记忆里。安南的仗是不太好打的,也许在这个年代。不见得如此,或有人心怀大明,但丁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才训练好利刃大队,准备把他们派去大明第一师第一旅作为丛林战教官。

    “这个点,这个点,还有这个点,是你们的撤出地点,如果你们能够把敌人诱出到这里来,那么使用联络暗号,每个点都会有一个营的火力会在这里提供伏击,明白没有?”丁一对着利刃大队的大队长吩咐着,后者跟着丁一训练了几个月,对于等高线地图的阅读倒是没有问题,当场复述了一次,便表示没有问题。

    丁一伸手把对方要敬礼的手拍了下去,很郑重地对他说道:“记住,你们要做的不是歼灭敌人,而是生存,象丛林里的动物一样生存七天,消灭敌人,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的狩猎。”

    “是,先生!”利刃大队的大队长,再次立正敬礼。

    丁一看着他走出帐篷的身影,却便笑了起来。生存就足够了,只要这二百多人,十多支小队能在这片从林生存七天,就足够把东吁王朝那些残兵败将拖住了,而也足够让陆战第一旅通过丛林,赶赴阿拉干王国。而装备着偏心轮弩和拉环式手榴弹的利刃大队,丁一相信他们至少脱身不成问题,不论是向陆战旅的方向脱身,还是向东吁那边而去。

    至于那些残兵败将,那不是丁一要考虑的事情,在东吁,先前是一万多二万人,据昨日的军报,现在已有近三万新兵在进行训练了。宫聚那边也没有强行拉丁,而是按着丁一章程招兵:都是当地人,看着当兵的待遇好;军属又能分到免税的田地,灌溉还能排在前头,华夏来的老农,教种田也是先顾着军属那边;加之每夜开的诉苦会,天地会、忠义社、民兵队一轮轮的宣讲,说是丁先生要领着大家,去解救天下的受苦人。

    洗脑加上实惠,但教得报名从军的人,愈来愈多,选不上当兵,当场哭起来的都不少。

    已经发展到去报名参军不叫去当兵了,而是叫去“考兵”,等身体没残缺,官府没案底,家里有兄弟,能分清左右,视力、体能得好……所以清剿东吁王朝的事情,是这三万新军和宫聚、肥球的事情,或是方瑛与万安的事情,总之不是丁一所必须考虑的事。

    现时云远承宣布政使府的情况,只能这么说,不是小好,是大好,虽然贫乏不可能一夜之间改变,但都均田地,有恒产了,没有不均啊!所谓不患贫只患不均,当大家都差不多,又有自己的产业,赋税又低,治安又好……长远不好讲,但整个地区至少在五六年内,是绝对能保证稳定的。

    “先生,昨夜除了三营和七营之外,其他各营都没有再受骚扰了。”在利刃小队出发的第二日,谭风来向丁一汇报,不过除了这个好消息之外,他又向丁一提出一个坏消息,“到今日早饭之后,我部不计士兵自行携带干粮,只有四日的粮食了。”

    丁一并没有感到意外,精确的数字他不清楚,但是陆战旅后勤处大约带了多少辆粮车,能供给多少天,他还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当即就对谭风说:“你带七个营,以士兵携带干粮为补给,轻装进发到阿拉干,应该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到达,如果后天中午之前,我军舰队还没发起攻势,那么后天下午,我会派两个营护送后勤处辎重与汝部会合;若在此之前我方舰队发动攻势,则配合舰队进行攻击,会师之后,汝部暂归黄萧养所辖。”

    “先生,学生不敢从命。”谭风**地顶了回来,“如此先生身边只有千余人,利刃大队又分散潜入丛林,学生如何能置先生于险地而不顾?”无论丁一怎么逼视他,也不能让谭风改变看法,“再者,学生根本不知如何相机而动。学生请求带着三个营和后勤处留驻此处。”

    丁一望了他一阵,笑了起来,却是说道:“行,那我领着旅直属队和七个营走,你务必在后天下午以前,把后勤辎重运抵!”其实刚才叫谭风领着七个营先行出发,丁一就有这方面的顾虑,那就是如何把握出击的时机?但他原本是打算让谭风实践一下,丁君玥不也是跟谭风同一期的学生么?指挥部队打起来有声有色啊,再怎么说,容城书院的学生,也是这个世上,接受过最为正规,最为系统的军事培训啊。

    但很明显,谭风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陷,他知道自己是个死板的人,如何把握出击的机会?到底是舰队开始攻击,就发动冲锋?还是舰队接阿拉干接战之后,再选择阿拉干军队的弱点或外来援军进行攻击?他根本就没有一个谱,也不感觉自己能负起这样的责任。

    而不愿意成为第二个刘铁,尽管遇到刘铁那样的情况,谭风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而不是如刘铁那样活着,但那绝对不能说明什么,达成不了战略目标的牺牲,是最没有意义的牺牲,尽管它也许是一样的光荣的,是勇敢的,但对于整个战局,是没有什么正面作用。

    “以一营为前卫,马上出发;二营负责侧翼,马上出发;三营在一盏茶以后出发,四、五、六营跟进三营,七营断后。立即执行。此令,丁一。”向通讯员下达了命令之后,丁一也可以收拾起自己的装备。

    之所以搞得这么紧张,是因为这个年代的通讯手段,实在太过贫乏了。

    七个营加上旅直属队,三千人左右的部队行军,宣传处的士兵前窜后跳,打着快板,唱着歌给大家鼓劲,行军的氛围倒是不错,战士的情绪也被调得很高,而充任前卫和侧翼的两个营,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敌情,推进的速度很快,在中午刚过,他们就已进入了阿拉干境内。

    这个时候,离阿拉干都城末罗汉,已不足二十来里的路程,这时前方突然就响起了火铳声,紧接着还有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各营不等丁一吩咐,营长和其他军官、军士长已经在大声地咆哮着:“散开!散开!以连为单位,构筑防线!”

    而各连以行军队型带开,进入按着平时训练划分的区域,几乎每个连长就在嚎叫着差不多内容的话:“一排负责警戒!通讯员和文书注意营部信号镜!副连长带炊事班和三排挖掘侧翼壕沟,二排跟我来……”杂而不乱,这就是训练的效果了,不在于士兵如何勇猛彪悍,这就是军阵,怯者不后,勇者不前。

    但丁一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听见了冲锋号,担任前卫的部队,在吹响冲锋号,说明遭遇的敌人战斗力非常强大,以至于前卫部队不敢退缩,需要发动白刃战,来阻止敌人,以给后面大部队留下反应的时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二)

    这场遭遇战很快就结束,历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事实这次遭遇战是丁一督师以来,除了第一仗在云南边境,新军用打不响的火药面对思机发象兵之外,人员死伤、战损最为惨烈的一次。统共有一百多人阵亡,二百多士兵重伤,四百多士兵轻伤。

    沙场之上所谓轻伤,可不是擦破块油皮就叫轻伤,最粗糙简单不严格来说,大致上就是:中了一刀,缝合好了,自己还能一瘸一拐走动,这叫轻微伤;包括颈上中了一刀,没砍中主动脉,血止住了,能吃能拉,也叫轻微伤;手臂粉碎性骨折得打上夹板吊起来,这算是轻伤;还是直接得上拐棍了,这叫轻伤;至于重伤,那基本属于不能自理。

    四百多人轻伤,是这样的一个概念。

    丁一真的头痛无比,他真真切切是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一个充任前锋的营,也就近乎四百人,怎么会弄到一百多阵亡、二百多重伤、四百多轻伤呢?无他,因为这包括了双方的战损——陆战第一旅的一个营和西海舰队所属陆战队一个营的战损。如果不是在双方上了刺刀,同时吹响了冲锋号时,两边的营指挥官发现不对,马上命令撤退,拉开距离的话,在那黑火药发射的白色浓烟里,这伤亡还得再大一些。

    两边对于手榴弹的防备,都是有上过科目,下意识卧倒的,接敌瞬间也是马上列出散兵线。所以热武器的伤害并不太大。那一百多阵亡有九成就是在那十多秒的白刃战接触里,产生出来的;二百多重伤也至少有三成是刺刀和枪托制造出来的创口。

    “到底怎么回事?”丁一压着火气,喊问着两个低头站在他面前的营长。“为什么会发生白刃战?在投掷手榴弹的时候,你们没有喊问对方所属部队吗?”他冲着陆战第一旅的营长问道,“你不知道我们是要去跟西海舰队的同袍会合?”又问陆战队的营长,“你们往这边来,难道不是来接应陆战旅的吗?”

    两个营长都胀红了脸,无话可说。丁一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这不是城府够不够的问题。这是人命啊!就连军医务兵那半桶水不到的医术,说不好听的,现代兽医都比他们水平强得多。就一个青霉素,别的抗生素也是没有的,那二百多重伤的士兵,陆战旅这边是从孟养一路行军过来。体能消耗是极大的;西海舰队陆战队坐船从南京出发。虽然阿拉干王国没进行什么艰苦战斗,但长途的舟船,也是很虚弱的身体。真的能不能活得过,得看自己的命了!

    “从现在开始,撤消职务!”丁一真的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愤怒过了,他直接叫勤务兵过来,“是谁刚才发出了马上撤离接触,拉开距离的命令?”很快就有了答案。西海舰队陆战队那边,是那个营的管理员;陆战旅这边。是营的值星连长。丁一马上命令道,“就由这两个,暂时行使营长职权。”说罢他指着那两个营长下令道,“把这两个渎职的混蛋铐起来!到了末罗汉城,召开军事法庭!”

    事实上丁一如果愿意,可以马上把他们处决,无论是按着这个时代军队的传统,还是按着他麾下军队对他的崇拜,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丁一也想这么做,但他终于还是按压下心头的怒火,他要的不是这样的个人崇拜式的军队,犯了错,如何判决,不应该由他来决定。

    这一次的遭遇战,让整个部队的气氛都显得极为低落,无论是来援的陆战队,还是跟随丁一到这里来的陆战第一旅士兵,很多冤气和不平,都在队伍的弥漫。到了末罗汉城的时候,看着部队的情绪,丁一才醒觉起,这是他自己的错。

    因为他没有把那两个军事主官处决,虽说撤职由陆战旅的旅直属队看管,但定性不明,也就是说方向不明,底下士兵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不过丁一并不后悔,事急从权,并不是所有问题的籍口,他更愿意相信,当军事法庭召开以后,会让士兵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次重大事故的根源所在。

    “汝有何话要说?”丁一坐在行军帐篷里,面对跪于面前的阿里汉这么问道,很明显日前的那一起事故的阴影,仍旧在他的心头挥不去,“你想好再开口了,我没什么空听你胡扯,说完就上路吧,你身为人君,我还是会给你留些体面的。”连平时自称“学生”的士林腔调,也不耐烦端了,更没有什么客套的说话,直接就是“说完好去死”这么**的一句。

    阿里汉听着,在这冬季里,却不由得额上仍是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汗花,他是听得出丁一语气里的不耐和轻蔑的,杀他,不过如杀一条狗。的确对于丁一来说,他更在乎那两个失去战斗力的营,还有在这次遭遇战里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至于基本已被控制的阿拉干,这个国王的存在意义,确是微不足道,或者阿拉干的君臣还寄望于他们领兵去吉大港的王子婆修骠,但对早就从刑天他们把王越于容城弄过来时,就着手准备布局的丁一,真的不值一提。

    “总督大人,您总得委任官吏管理地方,按我所知晓的,大明的官吏,是由天子派遣,您留着我,留着阿拉干国,这便是您的国,而不是大明天子治下的州府。赋税是交给您的管家手里,而不是交到大明天子的手里!”阿里汉也算是拼了,尽管他并不懂得,大明官吏是由吏部来派任,但他所说的东西,本质上是没有什么错,一旦朝廷派任流官,那的确至少从表面上,就和丁一没有什么相干了。

    丁一听着不觉展开原先紧锁的眉头,笑了起来点头道:“你倒是有几分急智。”

    当阿拉干王国的请罪折子、请为藩属的公文,连同丁一的报捷文书一起传到京师的时候,整个京师再度沸腾了。百姓求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太平世道,赋税莫要太高而已。这边丁容城率五千军兵,已征平西南,生生打出一个云远承宣布政使司,这回又有小国请附,不单解气,感觉大明的精气神上来了,上街那腰板都显得挺拔几分,更重要的,至少就是西南想来应无人再敢侵边了吧?赋税不用加征了吧?百姓就算抛开所有的国家、民族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开心。

    士林中人也极开心,因为丁一不单给儒生长脸,而且还给士大夫阶层带来了实惠的东西。

    也就是丁一捷报里提到的东西:“阿拉干残虐奴役民众无度在前,阻挡大明舰队在后……臣一,与其酋首述明大义,使彼知今非昔比……故大明出兵,使其弃邪路,回正道,虽于彼有再造之功,然我天朝上邦,向来不居功相挟,只教彼国乐输大明兵马粮饷……因彼贫乏,故以其国之中若干矿产抵为军资……”缅甸产玉,士大夫阶层自然是清楚的,而这些玉矿出产、成色,丁一连着捷报,都有一份附录列出来的,一共二十几处矿山,有的其实也不是在阿拉干,而是在木邦、阿瓦等地,然后丁一建议由朝廷去处置拍卖。丁一也说得很好,他的战舰需要造大铳,所以希望朝廷在拍卖出去之后,用其中一部分,给他拔些铁矿石。

    给丁一多少铁矿石,那是朝廷的事,但这玉矿,就是战争红利了。别管离中原很僻远,士大夫阶层也不见得就把手底下的百姓真当人看待,只要有希望拿下来,自然会以各种籍口,去组织人手开矿运输等等,朱元璋在位,不也搞过江西填湖广么?士大夫阶层一旦发现有利可图,他们有的是办法,以遵循祖制为名或是以为国守边为名等等,弄出行政命令来。

    也许京师之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只有景帝了,他对着于谦问道:“这阿拉干国,如晋是真的守不住吗?朕看,不见得啊!怕还是为了那皎漂和吉大的租借吧!”吉大港就不必说了,皎漂是阿拉干西南面的一个地方,丁一以一两银子的价格,跟阿拉干王国租借了这两个地方足足三百年之久。

    景帝的意思,也就是说丁一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没有把阿拉干收为宣慰使司,直接纳入大明版图的,因为看着战报,几天就全境打了下来。如果收为宣尉使司或是改立州府,那么丁一这租借法案,当然就不可能成立了,除非皇帝愿意把那地方封赏给他。

    被皇帝在殿上赐坐的于谦放下那折子,起身对景帝说道:“圣上,臣年迈,乞还骸骨。”

    边上内阁首辅陈循也出班奏道:“圣上,臣亦年迈,乞还骸骨!”

    连同样被赐了座位,老得不行,数番被于大司马冷嘲热讽贪恋权位不肯求去的吏部尚书王直,也随着这两位起身道:“臣亦乞骸骨!”跟在他后面,还有其他各部尚书,内阁一众阁臣,无论是商辂还是对丁某人极为不爽的王文,都纷纷求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三)

    不是丁一人缘好,这里面不知多少人盼着丁一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望着丁一倒霉;更有多少是看着丁一年少成名,发自于内的妒忌……引发出群体请辞的根本,是景帝动了士林的奶酪,每次发生这样的事,大明朝廷的文臣,不论如何党争,如何相斗,都是极为一致的。

    比如说皇帝要加收商税,那绝对大家一起喷他与民争利,因为大商家后面是谁?不就是士大夫阶层么?皇帝要收大家的税,从大伙腰包里掏钱,这缺口一开,以后皇帝没事就来这么一下,对于士大夫阶层来说,这不变相的零碎抄没家产么?谁受得了?

    丁一这事也是一样的,文臣督师,中途又抽走二万军兵,留下五千兵,丁某人硬生生打下云远承宣布政使府,那是五府、一宣慰司、一藩国之地,如果景帝召于谦入宫参详倒也罢了,这奉天殿上的朝议,景帝居然来说丁某人是有私心!这话要是坐实,试问以后谁敢督师?

    这奉天殿上再不爽丁一的人、再自大的人,谁又敢担保督师之际,能打出丁某人这样的战绩?若是这样的战绩,还说有私心,那要是领了数万兵才堪堪平乱的,是不是得削职为民?丁容城领五千兵打出云远承宣布政使司都有私心,要领上几万兵才平得乱?不是渎职就是沟通贼人、养匪自重吧?要是平叛不力,那恐怕得直诛族抄家吧?

    所以一众大臣,无比齐心。从前到后,文官这一侧,那是纷纷请辞乞还骸骨的了。

    景帝被呛得不行。方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就算他是天子,也不得不改口道:“朕只是、只是戏言罢了……”戏言就是开玩笑吧,话一出口,景帝就后悔了,因为一急起来,他又说错话了。君无戏言,在这奉天殿上来戏言,是要等大臣来骂他望之不似人君么?

    果然阁臣王文就开始喷:“皇帝慎言!君无戏言!”王文倒不是要为难他。而是在帮景帝,他喷过这点,别人便不好再发作了,景帝却知道。就算不计这一句。自己今天也怕是难以过关了,怎么事情一扯到丁一,就坏事了呢?真是匪夷所思!

    老王直就先开喷了:“老臣侍候了数位圣君,着实不明白,是要丁如晋如何行事,方能称得皇帝的心思?太祖朝,开平王曰:‘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皇帝有将十万虎狼之师,托之于如晋么?彼全盛之时也不过区区二万余兵!去国离乡。还将二万军马抽走北援,以五千壮士,打下云远五府一宣之地,若此有私心,天下何人为公!”说着手拿那朝笏,向着龙椅上的景帝逼问着,活脱脱就是要将景帝拖下来打一般。换成别人,大汉将军或是太监还敢来挡,这老王直,历经数朝的吏部尚书,谁敢挡他?不要忘记,这奉天殿,几年前才杀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那时杀得,未必今日就杀不得!故之武将那边,也只能劝着老天官息怒。

    景帝当真是在龙椅上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来,却不等他说话,就听着于谦在边上也开始发作:“如晋昔曾成诗‘混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却是身体力行,率区区五千壮士,浑将生死置之度外!世有好大言者,开口便翻天覆地,然于如晋一般,当真一片丹心,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而不单身体力行,又行之有效的,更是少之又少,圣上不见?闻鸡起舞,终得仓惶奔幽州,中流击楫,未能慷慨吞胡羯!”

    于谦所说的,却就是刘琨和祖逖,这两位就是闻鸡起舞和中流击楫的主角了,刘琨最后没办法,就是领了残兵奔幽州逃命;祖逖更是因为朝廷内乱,而北伐不得成功,所以说未能慷慨吞胡羯。他这么说,但更映衬出丁一的高大来:立志难,身行更难,行而有效,少有之。

    接着陈循这平时不太喷人的,也开口道:“若丁如晋有私心,天下官吏能有不可杀者?”

    景帝这时回过神来,发觉不对,这朝臣是论资排辈在等着轮番喷他呢!文官队列后面,绿色官袍闪现着,却是那些御史,在等着前面大佬喷完,他们也马上就要出来接着喷;武将那边,丁如玉脸若寒霜就不提了,那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也是一个个准备要出来喷他的,丁一这样都说有私心,他们这些喝兵血的,是不是随时都要拖出去杀头啊?

    “朕错了!”景帝不等那些御史和勋贵有发挥机会,也不等其他诸部尚书出来喷,他本就是聪明人,当机立断,马上罪已,“群僚所言,皆朕之过。忠良不能重,烈士不得祭;而轻慢贤人,猜忌无端,言出无节,喜怒过差……自醒而戒,悚然兢惧!朕已知不当,过而改之,诸卿安忍弃国而去?”最后这一句,却是就在挽留要辞职的一众朝臣。

    这样相当于罪已诏的话一出来,下面不论诸部尚书还是阁臣,自然山呼万岁,天子圣明,大家当然也就不会再提辞职的事。除了丁某人一系的人马,其他人,和丁一很熟么?又不是真的为丁一抱不平,到了这里,天子知道士大夫的奶酪不能动,戏到此处就算一节了。

    “如晋这捷报,犹言挥师旧港,欲恢复大明旧港军民宣慰使司,诸卿以为如何?”景帝也就揭过那一节不提,再就丁一捷报上所提的下一步战略,来咨询大臣的意见。永乐二十一年之后,旧港宣慰司的宣慰使施进卿死了,其子施济孙继位,来华夏朝贡的次数,就远远比不上施进卿活着的时节,而正统五年之后,基本旧港宣慰司就被满者伯夷吞并了。

    这些细节明朝不见得清楚,但旧港不再来朝,不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是知道的。事实是郑和不再下西洋之后,对于满者伯夷这种土著王国的威慑力就逐步减弱,旧港被吞并,虽然细节明朝不清楚,不过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只不过自古以来,华夏都是很讲究礼仪的,说到底,就是好面子,人家来朝贡,赐予的东西,都是远远比对方朝贡的东西要值钱得多。郑和下西洋也是差不多的概念,夸耀实力是有,但要说借着文明优势,取得什么资源,华夏古代是没这种想法的。或者说,孟养、缅甸、八百大甸这种有接壤的地方倒也罢了,还算得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满者伯夷这种孤悬海外的土著,大明压根就看不上。

    “臣以为不妥!孤师轻出已年余,兵少将寡,实是丁如晋盖世之英才,方能立此不世之大功,然若为旧港此等狄夷之地,教得丁如晋有什么伤损,青史如刀,圣上当慎之!”这回首辅陈循就先站出来反对了,觉得太冒险,他甚至还提出青史如刀的问题,意思是丁一如果在打旧港的时候,出了什么闪失,到时纵不是景帝害的,史册上记着,后世也必认为是景帝干的好事,要不然的话,哪有教臣子这么领着可怜的几千兵,一路这么打下去!

    于谦沉吟了一阵,也开口道:“五府之地,那方总镇征发入云远的二万丁壮,未经战阵,仍在操练之中,如晋这捷报里也说明,他把那二千骑兵和陆战第一旅的一千步卒,都留下守备了。按他所说,这一府之地,至少得有三千常备兵马,此时这二千骑兵就压在东吁;一千步卒就守着阿瓦;孟养就由那数百军中老卒操练着二万丁壮;木邦由方瑛领去的三千骑兵镇 守望;孟密位于其中,倒是无什么战事,是那如晋的弟子厉剑南领了二百伤兵维持着治安。着实兵已是少得不能再少,这才是如晋在捷报里说无法守着阿拉干的缘故。”

    一众朝臣听着,无不纷纷点头,老王直更是说道:“如晋天纵之才,三千兵镇守一府之地,本已匪夷所思,数百伤兵也能维持地方治安,老夫以为,大司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言下之意,就是把于谦放去在丁一的位置,也做不到丁一这样。这当然不会得罪于谦,这是亲传弟子的身份,可以传衣钵的,下一代顶得上来,才是好事。

    “我景泰朝,以军略论,无出其右者!”王文在边上也酸溜溜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不过这一句,却有许多隐藏着的东西,以军略论,那是不是以其他来论,丁一就不行呢?杨善这早就被默认为丁某人一党的,也不避嫌了,当即就出班奏道:“以忠论,我景泰朝,亦无人可出其右!敢问诸公,朝接圣旨而于午前孤身赴京,凭谁能如此?二万五千兵出国境,接旨拔二万兵北援,即教兵卒拔营,凭谁能如此?老臣历经数朝,忠忱如此,唯丁一哉!”这话一出,朝班四五品官员无不暗暗点头。

    景帝袖在龙袍中的手,却捏得发紧,他心中不住呐喊:安能如此!安能如此!

    尽管朝中大佬都同意他的看法,应该让丁一回京,不能再让丁某人打下去。

    但他愈来愈觉得,对于丁一,已失去控制了。

    这种恐惧,如附骨之蛆也似的,教得景帝,便是在奉天殿上,也掩不去心中寒意。(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四)

    于阿拉丁召开的军事法庭,自然是谭风这等死板铁面人去任法官,而从西海舰队陆战队、陆战第一旅,各自抽了十人出来充任陪审,由监军御史马文升来充当公诉人,开始马文升是不太愿意的,因为他感觉这公诉人如同讼棍一样,是个为人不耻的角色来着,还是丁一跟他说了一句:“汝能使阵亡官兵复生么?不能,不能汝这御史不敢为枉死者言,要尔何用?”

    话说到这地步,马文升倒是想得通透了。谭风兼着四海大都督府断事官的职位,倒也不算私设公堂,于是马文升就开始写诉状,但写锦花一般的状纸,拿去给丁一看,差点没把丁一气死:“学生也是中过探花的人,有好几个字都拿不定要怎么切音,你这状纸要念给谁听?军兵可听得懂?重写,不要押韵了,揉开来用大白话写,写到田边阿伯听得明白,就对了。”

    然后丁一就扔下那马文升不管,去看那两个营长,看管着他们的军兵,说是陆战队那名营长,已经好几次企图自杀了,丁一叹了一口气,那个营长他是认得的,当时去见金秀瑶王,下山之际被侯大苟手下伏击,那名营长就是跟在丁一身边的手枪排里的一员。

    “先生!”看着丁一入内来,两名营长连忙起身举手敬礼。

    丁一还了礼,教他们坐下,向他们问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从广西大明第一师出身的陆战队营长,摇了摇头道:“惜非阵前死。”他的意思。丁一很明白,他倒还没有婚娶,却是担心着自己被判刑之后。在广西的父母家人,会被取消军属的待遇,连工场也进不去打工了,生活无着,被人指指点点。

    而边军出身的陆战第一旅的营长,眼里却就露出了求生的**:“制军、总宪,小的追随您老人家出云南以来。大小战阵,冲锋在前,从连长做到营长。手下儿郎在小人的指挥下,少说也是破敌逾万,能否将功折罪?”他这几日,听着同关在一室的那个营长所说的。自然知道军事法庭的审判。只怕最后是难逃一死的了,所以对着丁一说道,“在木邦,谭旅座还给小人记了一个二等战功,在东吁还有一个集体三等战功,老大人,能不能将功折罪,从小卒做起?”说完他带着满是希翼的眼神。望向丁一。

    “都是好汉子,只是犯了错。就要面对。”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对他们两人说道,“下官看看,能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吧。总之,还是要相信军事法庭,相信陪审团,如果他们认定你们没有罪,那就转入行政处罚的话,下官会尽量考虑你们以前立下的功劳。”

    说罢离去之时,丁一又吩咐看管他们的士兵,把两人分开关押,却对那西海舰队陆战队的营长说了一句:“若汝因此身死,报回广西,便以战死论,这一点却还是能为你做到的。”那营长听着,却就垂下泪来,扑倒在地,冲着丁一磕了三个响头。

    按理来说,陪审团此时应该是隔离式的生活,不应有其他人打扰,但也要看是谁,例如丁一过来,连门外的哨兵,也都没有生起阻挡的心思。就算是谭风刚要说什么,丁一只一句:“第一次因为误伤友军而开军事法庭,一些事得让陪审团明白,你也进来听听。”便也无话了。

    “我们开军事法庭,是跟开公审大会一样,为了清算这两人过往的罪恶么?你们不必回答我的话,我来,只是为了让大家把这一次的军事法庭的召开意义弄清楚,我说,你们听就可以了。刚才所说的,就是第一个问题。”丁一低缓地对着那二十个陪审团成员这般说道。

    “以我个人的认知,这次的军事法庭,为了杜绝以后发生这种自己打自己的事情,你们觉得对吗?”那二十个陪审团的成员,不由自主地点起来头来,却又听着丁一说道,“但这件事总有人负责,有人为枉死的兄弟负责!到底由谁来负责?还是两人都应该负责?这就是由你们来决定的事,但不要忘记一点,我们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清算,而是为了正义,为了下一次,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以丁一现时在士兵中的威望,这么一席话,是会在充当陪审团的士兵里,引起很大的思想震动。但就算是谭风,也听着颇以为是,对于没有接触过现代法律体系的人来说,没有人发现,丁一这一番话里,充满了诱导性和煽动性。

    于军事法庭上,历数自己的功勋,不停述说着自己如何为大明立过功的那名陆战第一旅营长,在充当公诉人的马文升询问到当时细节时,一再用天气等等为自己辩护,又试图把过错和开第一枪的责任,推给别人;

    相反,那位西海舰队的陆战队营长,拒绝请人为自己辩护,也同时拒绝辩护,一上庭就请求处死自己,然后一言不发,当马文升询问他时,他的回答:“这些弟兄的死,我应负全部现任,不论什么原由,就是我草率的命令导致他们的死,我有罪,请处死我。”他放弃了所有分辩和陈词。

    审判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丁一的意料之外,陆战第一旅那名一直企图逃脱死刑的营长,被陪审团以一票弃权、十九票裁定有罪,认为他必须为阵亡的官兵负责;而放弃为自己辩护那名陆战队的营长,却被陪审团以三票弃权、五票裁定有罪、十二票裁定无罪。

    当丁一听到这个结果时,他对谭风说道,“把那名营长撤职,就让他给我当马夫吧。”谭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但在谭风行礼后离开之际,却听着丁一说出了一句让他不明白的话:“自由,民主,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事实上,这次看上去极为民主的裁决,丁一很清楚自己于其中所扮演的角色,这是他操纵出来的结果,他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这一次裁决,也让丁一手下的军队,在以后军事法庭召开之际,极少有人出现诡辩的情况,无他,因为一旦有人极力诡辩,推卸责任,他所迎来的,百分之一百就是大票数的裁定有罪。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从京师急赶而来的宣旨太监,终于在年前到了孟养,然后他便不敢再往南去了,但要派人去叫丁一过来,却又不敢,出京之际,无论是景帝、太皇太后都叮嘱了,丁一腰腿为国奋战被创,赐免跪。这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儿,又有这圣眷,又是凶名在外的丁容城,宣旨太监哪里敢差人去传丁一来听旨?但他不敢向前去啊,这里看上去便是穷山恶水模样,方瑛又在木邦,要差人派兵送他,也得到了木邦才行,看着不行,也只好得罪丁一,总归自己小命值钱不是?

    于是这宣旨太监无法,跑去问守备太监王毅,后者很直接地跟他说:“木邦当时使人来见如晋少爷,不恭顺,少爷就把木邦打下来;孟养那边说话张狂,少爷就把人杀了,把孟养思机发这一系都灭绝了;孟密……”他没说完,那宣旨太监就完全打消了去传丁一来的念头。

    还是他的随从小中官,给他出了个主意:“那传太上皇旨意的王骥,以前也是个利害的角色,不若孩儿替干爹去寻他问计?”宣旨太监听着,倒也眼前一亮觉得是个办法,不过他倒没有指使小中官去寻王骥,后者怎么也是做过兵部尚书的人,于是自行携了酒去找王骥。

    王骥对于太监倒是没有什么格外的歧视,原本王振当权之时,他就和王振的关系不错。

    所以宣旨太监肖强来寻他吃酒,三杯下肚说起这苦差,又极担心地说道:“听王毅说,上回宫里来宣旨的那位兄弟,被如晋少爷生生带去木邦,将那三百破三万的战事看得真切……若是如晋少爷听着咱家在此,却叫咱家也去前线,这可如何是好?”宣旨本是个美差,丁容城又是出了名的手底阔绰,只不过来到这云远府,真的就是欲哭无泪。

    “公公莫要心焦。”王骥听着笑了起来,抚着雪白长须说道,“公公若是想多谋好处,便随老夫往阿拉干去就是,老夫还有数十跟随了十载的亲卫,要如丁容城一般三百破三万是做不来的,但想来我等一人数骑,又有数十悍勇儿郎侍候左右,护得周全总是能行。丁容城的弟子厉剑南,昨日从孟密过来,说是吾等若欲往阿拉干,他手底下有八十伤愈的老兵,正好护送同行。”

    那太监肖强听着,摇头道:“这当口哪里还谋什么好处?只求个活命的法子就是了。”

    “容易!”王骥身体真是好,七十多,依然一杯接一杯地豪饮,听着太监的话,一拍桌子笑道,“自太祖以后,国朝可有丁容城如此英雄人物?我等来时,路上又遇了几拔报捷轻骑,后面必定还有旨意来,到时看那旨意如何,再定计不迟!”

    朝廷新的旨意很快就到来,一到了,无论这宣旨太监还是王骥,却就后悔不已。(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五)

    只因王骥所谓的看旨意如何,无非就是看朝廷是否派石璞来接替丁一督师罢了,若是石璞接替丁一督师的话,那么按着宦海浮沉数朝的王骥看来,丁某人就是无根之木、水上浮萍了。除非朝廷换了石璞来督师的同时,教丁一去某个承宣布政使司出任布政使,但这明显不可能的,丁一已是永镇广西的靖西伯,景帝还要派张辄去广西出任总兵官,怎么可能白塞一个机会,让丁某人去其他地方,再度扩张势力?

    别说景帝,就是王骥看着都害怕,一年时间,丁一就硬生生打出一个云远承宣布政使司,这样的人物,或是太祖、成祖年间,自然大放光彩,而别说是景泰年,就算是宣德年,只怕都不太敢用,如此英雄人物,所谓气吞万里如虎不外如是,不是雄才大略的君主,哪里用得起?所以大致是教丁一回京,那么又要看是回京师还是去南京,或是回京师,以左都御史领都察院,却就是圣眷不减了;或是塞去南京,那和当日王骥的下场有什么不同?

    如是丁一被塞去南京,那王骥是绝对不会去宣旨的,因为王骥觉自己的例子就在前头,只怕这丁容城,是不肯回京去的,自己欲去宣旨,搞不好被丁某人拿下扣之为质就不美了——丁某人一旦性发,奉天殿都敢把锦衣卫指挥使一刀枭首的,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王骥可不打算去赌丁一的操守。

    若是被调回京师,那王骥不论如何。也要带着亲卫前去宣旨,以免丁一认为他拿架子,到时去祸害他家族之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那就是一件大麻烦。正常做到二品高官不会这么没品,但丁一是正常人吗?至少王骥不认为,他可是清楚丁某人连街边混混都肯杀的主!

    谁知道,这旨意却是教丁一仍总督三省,并且按后一拔宣旨太监刘雄的说法:“咱家听着,是要如晋少爷,三年之内。按前边的章程,三千兵马镇守一府之地,再练五千兵。驻是云远布政使司治所阿瓦城,而后方得卸任回广西。”

    头一拔的宣旨太监肖强急道:“怎么是这般?咱家这边的旨意,是着如晋少爷回京师去!”

    王骥苦笑摇头,问那刘雄:“可是教丁容城酌情而行?若境内安定。择日回京述职之类?”

    他是做过兵部尚书的人。一伸量就能猜得差不多,那刘雄点了点头道:“咱家可是什么也没有说!”这哪里还用得他说?都已然明摆着的事情了。

    王骥真个是后悔,丁一圣眷如此之浓,自己原不该在孟养耽搁,若是恶了丁一,却是不美。于是一杯酒仰头饮尽了,把杯一掷,却是对那两个太监说道:“有旨意在身。学生今日就赶往阿拉干,两位公公。难得有缘吃酒,学生说上一句酒话,宜早不宜迟!”

    两个太监在皇宫里能混得出头,也是挑通了眉眼的人物,马上就起身道:“咱家也随伯爷同行,甚是想念如晋少爷,恨不得早一刻见着少爷!”、“正是,到了云远若不是病倒,咱家早就到阿拉干了,此时虽然贱躯还未痊愈,但实在按不下对如晋少爷的记挂!”

    乍这么听着,还感觉这两个太监跟丁一是多熟也似的,不管如何,两拔宣旨的人马合在一起,又添上肥球那边近百个轻伤痊愈的军兵随行护送着,一起往阿拉干赶去,其实这一路真没有他们所想的千艰万难,周围村落的民兵队,都是被洗了脑的,或许他们没什么文化,但毫无疑问,他们是有信仰的人,他们深信丁一所说,那些地主乡绅会组织什么还乡团,杀将回来,要重新奴役他们。遇着民兵队,那些护送的兵卒就出示通行信物,一路无阻到东吁。

    宫聚本想招呼他们吃喝,他倒是和王骥有些香火情谊,谁知这两拔宣旨人马全然不愿停留。匆匆就往阿拉干的方向赶去,宫聚颇有些受惊吓,以为朝廷是来训斥丁一,后来想了想,若是降罪丁一,大抵这宣旨的钦差是不会那么勤快,专门跑去前线了,势必会下令给方瑛教他去叫丁一过来才对。

    “先生,不若乘风破浪,先到淡马锡看看旧港现状?”马文升听着侦察兵的回报,说是有太监模样人等,大约离此地一日脚程,并有孟养的军兵护送,已然不用细问,连这监军御史马文升,都知道是宣旨太监来了,而身为雷霆学派的成员,又是河南天地会的骨干,他着实有点担心,皇帝是否会因为丁某人功高震主,而发布什么旨意来。赐毒酒、赐白绫之类,历朝历代的皇帝,这等事都没少干过吧。

    相反作为当事人的丁一,却有着格外的从容:“那有这等道理?某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没等丁一说完,马文升便低声道:“先生,岳武穆之言犹在耳!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马文升是河南天地会的骨干,进入天地会的成员,对于丁一企图君主立宪的纲领,是很清楚的,尽管丁一没有去插手立储之事,但丁某人所谋划的,是要把皇权彻底关进笼子里去,然后开始进入工业革命,再培养、扶植出资产阶级,然后进行整个国家转型。

    他比谭风更加清楚,丁一为什么要开疆拓土,除了光复汉土的情结之外,无非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原料的掠夺,一个是市场,只要拥有广阔的疆土,不为华夏士大夫阶级所垄断的市场和土地,丁一的构想才有可能实现。

    也正因此,他很担心皇帝发觉了这个企图,而不顾一切,要把这苗头扼杀。

    “你要换个角度去看。”丁一看着马文升,却就笑了起来,然后他再当了一回文抄公,“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籍外夷货物互通有无!”看着马文升愣了一下,丁一屈指敲了敲桌面,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不贵重……天朝德威远被,万国来贡,种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不有……”他把记忆这几段断断续续地话说了来,马文升就如见鬼一样望着他,半天合不上口。

    过了一阵反应过来,却一下跪倒在丁一脚前,口中称道:“丁师真大智慧!只怕十有**,朝廷诸公,是会作类似的论调。文升未曾想到,丁师已然成竹在胸!”

    丁一扁了扁嘴,这有什么?这玩意于未来的历史上,是真实演出过的,虽说当其时国朝亡国,是建虏的酋首答英国国王的,但作为习惯于闭关锁国的封建统治者来说,思维必定也是差不了多少。也许明朝要比建虏窃国时开放一些,思想通达些,但从郑和之后就不再备水师来看,整个方向就是一致的!

    所以丁一不担心,他早就看明白了,他真正的图谋,景帝和朝廷大佬九成是看不出的,反而,或者还会私底下有微言,觉得丁一替大明找了一些麻烦来,蛮夷之地嘛。单凭这些蛮夷之地的功劳,是不够震主的,哪怕三年之后,他实现了用两万军兵,镇守五府之地也然。

    若是丁一把也先杀了,那就真的功高震主;或是湖广、山东有叛乱,丁一翻手而定,那才会触及皇帝的底线。再说,退一万步来讲,景帝会翻脸,丁一便不会么?避而走之,始终还是要面对,不如看看朝廷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好些。

    “勤务员!”丁一伸手将马文升扶了起来,开口唤了一声,看着勤务兵跑步进来,便对他说道,“让阿里汉和婆修骠过来见我。”在勤务员跑出去传令的时候,丁一示意马文升坐,微笑着冲他问道,“有没有想过,你会出任督师?”

    “督师?”马文升再一次失语,他才七品,怎么总督一路兵马啊?丁一是总宪来着,左都御史,都察院的首领官;那王骥督师,也是挂着尚书衔的;石璞是挂工部尚书衔……都是所谓人臣极品的角色,这督师哪有那么容易督的?

    这时阿里汉父子入了来,丁一看着他们父子入得内来,五体投地的行礼,哪怕最为讨厌跪拜的丁一,也微笑着等他们行了礼,才开口道:“生受了,坐在说话便好。”又示意勤务员给两个倒了茶水,阿里汉父子倒是规矩得不行,自从婆修骠率军回援,被吴全义用两个营六百多人,几乎在半炷香不到的工夫,就将他三万多精兵杀得溃散之后,他们现在有一种发自于内的恭顺,或许,恭顺是因为吴全义用镜子反光做为信号,而招来的舰炮攻击;也许是因为对着手榴弹轮番投掷的威力……总之,阿里汉父子看上去,是诚惶诚恐的。

    “学生麾下没有废人。”

    “请主人吩咐。”阿里汉和他的儿子婆修骠马上站了起来,后者的眼中,流露出对于强者的崇拜。

    丁一比较满意他们的态度,点了点头道:“我要旧港宣慰司的土地上,飘扬着大明的旗。”

    “主上,我会把您的旗帜插在那片土地上!”甚至在他父亲还没有开口时,年轻、黑瘦精悍的王子就单膝跪下,带着无比的热忱这么回话,“我,婆修骠,阿拉干王国的王子,奉兀哈良三卫和阿拉干王国的共主,云远、云南及贵州的总督,大明靖西伯丁佛爷的号令,持他的旗而去,若有人挡在我的前面,我便用他的血染红旗帜!”(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六)

    丁一下意识就跳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字眼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于加害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但其实并不见得婆修骠,就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而更大的成分,是对于强者的崇拜和追随,当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挑战丁一这位王者之后,下意识地选择了成为丁一的部下,事实在历史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诸如一开始的绿营,还有二鬼子汉奸一类的,华夏有,西方也不贫乏,二次大战胜利后,在法国之类的地区光复之后,清算那些亲德分子,也是事实存在。

    “出兵一万,编为四海大都督府,补充第一团,就由婆修骠任团长,负图,你以监军御史任该部监军,行督师之责。”丁一对着马文升这么说道,当着婆修骠的面,“尽可能不要对军事方略指手划脚,你主要是管生活……”不过说到这里,丁一虚抬了一下手,示意婆修骠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但若有变,我允许你将婆修骠拘押,如他敢反抗,格杀莫论。不过若因你插手而出现不必要的战损,刚刚担任公诉人,负图应清楚后果。”

    马文升起身长揖道:“学生领命,必不负丁师所托!”

    “你有千般委屈,督师教你怎么,你便怎么。回得来,是非曲直,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若是临阵抗命,你会觉得,死亡于汝而言,是所幸,是福缘。可听清楚了?”丁一回过头,却就对婆修骠如是说道。

    “主上,婆修骠领命!”年轻的王子有沸腾的热血。有好战的狂热,有对强者的驯服。

    这让丁一比较满意,所以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手下那个女人。巫都干,把她留下来,叫她过来侍候我。”婆修骠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领命。他对于巫都干虽有好感。但那不是一个容易就范的女人,而且跟自己的前程与雄心相比,婆修骠很快就做出了选择,马上就应下来了。他没有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服从的丁一的命令,哪怕只为了博取丁一的好感。

    但巫都干对此并不领情,当她走进丁一的房间里时,就埋怨道:“那颜。让巫都干跟在他的身边,一旦他有异心的话。随时都能致他于死地!”她是用蒙古话跟丁一交谈,甚至看了一眼仍留在房里的马文升,她还说,“这个文官,出了海,会被婆修骠象捏破鸡子一样,随手就杀了,巫都干要跟着去,还能把他的命活下来。”

    丁一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对马文升说道:“记住,支部要建到连队上,碆修骠的军队,训练必然是比不上咱们的大明第一师、陆战第一旅或是西海舰队的陆战队,你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军事方面,如非必要,你别去插手,你要做的,是在他的这支部队里,发展出天地会的支部来,要保证在百人左右的连队长,保证建立起天地会的支部,在每个班里,都应该发展出天地会的骨干。”与其说丁一私下委任马文升为督师,不如说是政委。

    只不过于这年代,要去解释政委这个名词,又要费一番口舌,所以丁一干脆就以行督师之责带过,反正干的都是一样的事,要实现的,也是让雷霆系指挥枪杆子的事。确立师旅团营连,是因为火器部队用这样的结构方便指挥,并且更合理,诸如政委这样的,就一个名词,丁一就觉得没有必要去标新立异。

    等马文升辞去了,丁一才对巫都干说道:“我叫你留下,就是不要你到时去救他的命。”看着巫都干不解的眼神,丁一笑道,“若他有我为后盾,尚不能震摄得住婆修骠,那他就不该自请出海监军,我如负图所自许的一般,是深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要回京师了。”丁一对着巫都干这般说道,他伸出手,拔开巫都干遮着面庞的长发,果然又是半边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刺青,这让丁一皱了皱眉头,“你要戒酒了。从现在开始就戒。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那颜你又不肯让巫都干怀上你的孩子,巫都干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干系?”这女人向来很直接,“巫都干的酒,也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喝足了酒,方有气力厮杀!”

    丁一倒是被她呛得愣了一下,的确是反正自个又不准备把她收房,她什么模样,又干自己什么事?当下也只好挥手道:“喝酒误事,总之别喝就是了!还有,回了京师之后,你要喝得半张脸跟鬼一样的,如何跟着我办事?”

    不论多长的路途,总是会走完的,当西海舰队以四艘大福船和四个营的陆战队,开始运输补充第一师,往旧港宣慰司而去,方自扬帆出海,天际还能看得着帆影的时候,两拔宣旨太监和王骥一行人,就到达了末罗汉这个都城。

    第一道圣旨是教丁一准备把军务交付给来接替督师的官员,候得新任总督和云远布政使到任,丁一就尽快回京师去,旨意中已指明来接任督师的正如丁一所料,就是石璞,而出任云远布政使司的,也是许彬;另外还有太后的旨意,是说颇为想念丁一,又训斥他到如今还没有留下子嗣,督促他尽快开花结果,又教他国事稍宽,就带柳依依和天然呆进宫去。

    而第二道圣旨是朝廷接了丁一报捷文书之后发出的,却又截然不同:石璞病了,病得很重,所以不能来云远督师,皇帝情真意切,要求丁一“……靖边安民,练兵守土……西南尽托于卿……君臣相得,必为青史佳话……”颇有点无下限,不过意思是很明白,就是丁一得把先前奏折里说的,二万兵守五府之地,这个方案在三年内实现,皇帝才会放他回广西,要不然的话,其他人来守云远的话,没有二十万兵是没人敢来的,而二十万边军,这里又不是湖广这等赋税大户,这基本收不上什么税的地方,朝廷支付不起二十万边军的军费!至于回京师,就教丁一酌情而自决:也就是如果丁一觉得可以回京,那他就回去一趟述职再回来,如果他觉得走不开,那就算了。

    “臣遵旨。”丁一脸无表情地接过了两份圣旨,然后他挥手让勤务兵领了两个宣旨太监先到一边休息,却对跟着前来的兵部、户部主事问道,“云远诸矿拍卖可已开始?学生所请铁矿,朝廷那边是什么章程?或是铁矿供给不足,学生也无法按着上回的陈条,把二万兵守五府之地的方略,落到实处。”

    别说五府之地,就是打孟养思机发,前些年思机发叛乱,麓川之役起,单单打思机发,用了多少兵?“昂条上攻取策,征兵十二万人。”昂就是指黔国公沐昂;后来又是“骥总督军务,大发东南诸道兵十五万讨之”骥就是指王骥。所以要镇守五府之地,开口冲朝廷要二十万边军,并不是开玩笑的。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明军这年代,连个小队战术都没规范出来,训练也跟不上,火器威力差、准头差、容易炸膛等等这种硬实力之外。更为关键就是民族政策的问题,丁一又不贪战功,麾下兵将不至于杀良冒功,又是下乡,又是分田地,弄出人民专政来,打下一地,就平复一地——或者说,打下一地,就把一地的头人乡绅教百姓在公审大会杀了,把占大数的穷苦百姓拉上自己的贼船。明军呢?那跟打地鼠一样吧,打下这边,那边冒头,这玩意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到了明末,大明会亡,大致也就是因为这种打地鼠的情况而亡的,开始清剿义军,官军还是有胜绩,但禁不住打地鼠啊,拖着拖着,加上战事四起,就拖没了。

    但丁一是不会跟朝廷说明,关键在于民族政策的问题。

    因为其一就是说不明白,要对这习惯政令不下于县的大明朝廷,讲清楚如何农村包围城市,如何建立基层政权,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其二就是就算说明白了也没用,土地兼并、喝兵血、杀良冒功这般顽疾不根治,就算道理明白也是办不成丁一这样的。

    “铁矿,无铁矿,一切皆休!”所以丁一直接籍着这由头,逼问着那些随宣旨太监而来的主事。这几位主事很明显,也是六部的大佬为了跟丁一沟通,才派他们同行过来的。

    丁一的凶名,随着打下云远之后,在京师是传得愈来愈盛了,那几个主事被他这么逼问着,吓得面如土色,之前部里大佬和他们商定好的方略,全都不敢施展出来,只能结结巴巴说道:“总宪条陈上所列的数目太过惊人,着实是供给不出啊……”

    听着他们这么说,倒也是在丁一的预料之中,所以丁一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挥了挥手教他们先到一边候着,等一阵再说。因为英宗的旨意,还没宣出,所以丁一走了过去,对王骥说道:“伯爷风采依旧啊!”(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七)

    宦海沉浮这么些年,怎么整也没溺死的王骥,倒是有着一份过人的从容和平静,方才他就一直在欣赏边上那尊释迦牟尼的石像,因为他也是钦差,虽说是南宫里英宗的钦差,但总也不能钦差拜钦差吧?所以太监宣旨时,他就走到这佛像的角落里来了,听着丁一的问候,王骥便笑着点了点头道:“行将就木的老迈之躯,怎及总宪,正雄姿英发?”

    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王骥心中,也是不禁赞叹,他当时在南京,完全就没有想到短短几年,丁一不但就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在权势之上,更是自己已然望尘莫及了,眼前这位,王骥是放下了跟他一较长短的心思,这样的英雄角色,如日初升,他是招惹不起的。

    英宗的旨意,说是旨意,其实是一封信,丁一往着北边揖了揖手,便拆开当着王骥的面看了起来,这信必定是不知道多少人看过,至少景帝心腹、东厂相关人等,必定是勘查过,才会送到丁某人手上来的,所以也无什么秘密可言。

    信里不外乎是让丁一多去看看太皇太后,说一些百行孝为先的话罢了,英宗虽有语言天分,却不是能弄出密码信的角色来。这和先前那封李贤代笔写来的信,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无非就是:别再打了,回京师吧。

    “诸事难断,报予王世昌决之。”丁一看完了信,却就对谭风这么吩咐道。“利刃大队回来了没有?”利刃大队先前被丁一派出去清剿那些丛林之中的东吁王朝残兵,这年代通讯又很艰难,所以也不可以一声令下。就全部归队,只能等候到约定的归队时间,才能清点人员。

    谭风点了点头道:“还有两个小队没有回来,其他都归队了,有一人殉国,三人重伤,十二人轻伤。包括殉国的袍泽,所有装备完好带回,没有丢失。”偏心轮弩这样的东西。虽说因为质材的问题,不用担心被仿制,但如果丢失了,落在那些残兵的手里。绝对就是一个大问题。

    “让利刃大队集合。那两支小队,归队后,以他们为教官,开始训练陆战第一旅的丛林科目。”丁一很快就发布了命令,然后他对王骥说道,“学生依圣喻回京师述职,便于午后坐船东去,大约在合浦补给之后。再于广州府补给,然后向东。一路去到杭州再北上天津。伯爷是随学生乘舟,还是走陆路返京?”

    王骥被吓了一跳,这丁一是疯了么?圣旨里叫他酌情而定,当然居于外而安之,哪有扔下部队,去京师任人摆布的?至于那两个宣旨太监,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谁也没有想到丁一刚接了旨,马上就要启程回京师。

    第一拔的宣旨太监肖强,禁不住向丁一说道:“如晋少爷,还是以后来的旨意为准吧?”

    后来的宣旨太监刘雄也苦笑劝道:“硕大的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如晋少爷便是要返京,总也要交代一番事务安排吧?”他是害怕啊,丁一扔下就走,要是云远有失的话,到时他这宣旨太监,要不要为此背黑锅?谁又说得明白?搞不好士大夫们就说是他这竖阉逼迫丁一返京,以至如何如何,也不是不可能啊!帮皇帝背锅没问题,可这失土的黑锅,他又不是文臣,一旦背上那就玩完了,刘雄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丁某人却一脸激昂神色的说道:“百行孝为先,云远已平,太皇太后挂念,无论如何,学生也得先回京尽点孝道才是!”然后他指着那几个六部的主事,却对他们说道,“汝等随我上船,沿途之中,也好把诸般事务撕撸清爽。”那几个主事无不哭丧着脸,所谓欺山莫欺水,这陆路再怎么难行,走慢些也就是了,可这海船出行,风浪一来,那可是由不得人的。

    只不过丁一开了口,哪里又由得了他们推托?倒是王骥七十多岁了,却是颇有豪气地说道:“老夫随如晋乘舟!”老王骥这么表态,那两个太监和几个主事,就不得也跟随了,不是畏于王骥,王骥此时陪英宗坐牢的角色,哪有什么权力?只是丁一到达京师之后,说起王骥都坐得了船,他们这些年轻一半的却坐不得船,到时如何说得清楚?

    虽然用于运输军兵的大福船,运着补充第一团去了旧港,但吴全义带着的陆战队,留下了六个营给谭风的陆战第一旅,领着三个营和利刃大队,连同王骥与两拔宣旨太监的人员,就安置在那十艘还没装上火炮的战列舰和巡洋舰上,倒也是从容的。

    于是匆匆用了午饭,便在午后,这支庞大的船队,就离岸而去,一路向东。

    去到夜里,虽说是风帆战列舰里最高的规格了,但海上的风浪,对于没有航海经验的人来说,仍是很艰难的经历,那几个主事吐得黄胆水都呕出来,当丁一使人唤他们几个过来时,其中有坐过大福船的那位户部主事,就冲丁一说道:“总宪,这小船有甚么用?下官看着,若四海大都督府,要一统四海,总归还是得建起一支大福船的船队才是!”

    丁一听着无语,六十几米长的三层炮甲板的一级战列舰,居然被看不起,说是小船?但想想一百多米长的大福船,的确这战列艘还没大福船一半大,要说小船也说得过去吧,不过丁一也没有去跟他讨论,到底哪种船型,更适合远航和作战,而是含笑对他道:“善,此事便托汝去上折子了。”

    那主事听着,那脸色几乎比方才呕出的黄胆水还要更苦些,连忙说:“下官只是胡言,作不得数……”去上书朝廷,给四海大都督府造大福船,那是要找死么?怎么说也是京官,朝廷里的风向,这位主事还是明白的,认怂虽然丢人,也好过上了折子,给上峰骂个狗血淋头。

    丁一听着便对吴全义说道:“彼类东方朔,我闻东方朔有九尺三,今观之不足,何如?”

    吴全义不明所以,只是丁一问着,他便开口答道:“弟子愚钝,怎么看这位主事也不象有九尺三,难道他还能跟乌龟一样缩进壳里?那就找几个力气大些的军士,两人持头,两人持肩,两人持足,拉伸一下看看好了。”

    那主事看着丁一居然颇以为是,点起头来,当下也顾不得体面了,连忙跪下说道:“学生孟浪,却不是东方朔,还求先生宽恕!”不然一会要真被拖出去拉伸,那得扯成几截了。

    丁一笑道:“无妨,听汝胡言颇有趣,故便效仿一下罢了。起来述话吧。”甚至丁一还起身,亲手把这主事扶了起来,但座间那几个主事无不吓得脸白如纸,都暗暗掐着大腿,咬着舌尖提起精神来,以防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来丁一效仿着胡说,那却就是大麻烦。

    “到底三月之前,能不能供给五千石矿石到梧州?”看着这几个主事总算没有那么心思溃散,丁一便单刀直入,向他们问道,五千石,就是三百吨了,要知道就算含铁量在百分之五十的铁矿石,也不等于提炼完了,三百吨矿石就能出产一百五十吨铁,就算是现代冶炼工厂,生产工艺流程、设备先进程度、原料投入比等因素都没有问题,也不可能。

    产铁量就算书面计算,也得以一减去铁矿石水分含量,再用这值来乘以铁矿石总量,再乘以铁矿石全铁含量,然后再乘以产率,方才能计算理论上能出产多少铁。而实际提炼完的矿砂里依然是含有铁的,不可能完全提炼出来。所以三百吨矿石,如果含铁量在五成,以丁一现时梧州工场的水平,要出产一百吨都不太现实。

    而一门舰炮有多重呢?按一般经验来说,风帆战列舰时代,没有俯仰角和偏转角调整装置的前膛式舰炮,炮弹重量大约就是炮管重量的二百五十分之一到二百分之一,如果是二十四磅炮的话,那么单是炮管的重量,至少就应该一千磅到一千二百五十磅左右,也就是四百五十到五百六十千克——半吨左右。按英军风帆战列舰的口径换算,是一百四十八毫米。

    而通常三层炮甲板,底层三十二磅、中层二十四磅、上层十二磅。

    就按二十四磅炮来算,一百吨,也不过两百门炮,理论上也只能装配两艘胜利级的风帆战列舰。而事实上,广西号和广东号是用锥形炮弹,不是圆形炮弹,那么按比较轻便的日式41式山炮来说,全重半吨,不过是七十五毫米的口径,要按一百口径的舰炮来,一门至少就得一吨了。

    所以丁一对那几名主事说道:“至少五万石的铁矿石,月交付五千石,这就是下官以二万兵守五府的章程,若是朝廷无法供给,如何能以二万兵守五府之地?无铁便无铳,无铳便只能增加兵员,而军兵是要补给粮草的,终究以火器守土,损耗远远小于以刀枪守土。”

    “先生,五千石真的调配不过来!”那户部主事不得已,总不能丁一问话而不答,硬着头皮说道,“又要运至梧州,每月至多二千石,再多的话,实在无法,先生若是责怪下来,学生无能,也只能回京便自行请辞了!”

    丁一却就笑了起来:“不必如此,便以二千石计就是。”

    这份量当然不足,便是五千石也是不足的,只是如无这籍口,怎让朝廷支持他光复交趾?(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八)

    “先生,此次回京师……”吴全义等得那些主事退出,禁不住这么低声向丁一询问。

    丁一微微笑了起来,对他说道:“无妨,若有人起了以天下奉一人的心思,大抵他就会发现,自己错得很利害,我等问心无愧,何虑之何?”其实所谓问心无愧,那是瞎扯了,主要是丁一很清楚,到了这时节,景帝已经杀不了他了。

    诚然,汉高祖这连韩信都能弄死的皇帝,那就不必提了;汉景帝可以认为周亚夫要在阴间谋反而把人逼死;唐高祖可以让投唐的杜伏威暴卒;天可汗李世民可以让侯君集、罗艺心中不安而谋反,然后从容把他们弄死,更把英国公李绩贬为叠州都督;朱元璋更是可以杀蓝玉这些功臣等等。如果君主对于军队,对于朝廷有着绝对控制力,那么在这封建朝代,真的就是口含天宪,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但这大明景泰年间,皇帝是不可能这么干的。别说得位很有问题的景帝,就是正经从老爹手上接过位子的英宗,他在位时,也不敢这么干,王振当年多嚣张,老牌勋贵也不敢动的,一动起来风险和成本都不是皇帝愿意付出的范围。

    “是,弟子受教了。”吴全义其实是不太明白的,但他是丁一的盲目崇拜者,丁一说无妨,他就信无妨,这样活着倒也是简单得要紧。当下他又问道,“只是每月运抵梧州只有二千石矿石。如何济得了事?”大抵舰炮用铁量之类,他还是清楚的。

    丁一站了起来。走出舱房行在甲板上面,这时已是傍晚,有海鸥飞翔。浪花如雪,在带着咸味的海风里,他扶着船舷对吴全义说道:“总须有个籍口,单是以光复旧土说法,不见得就能教人信服。二千石和四千九百九十石都一样,你可明白?”

    都是达不到丁一先前向朝廷递上去的陈条,五万石。每月五千石的量。

    现时的大明,各地叛乱的火头已被扑得差不多,广西那边的侯大苟被丁一扑灭了;云南这边思机发也让丁一平掉了;宣大防线有着安西都督府分担压力。也相比之于原先,要安稳许多,这就是丁一敢于返回京师的根本。

    无论谁坐在龙椅上,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可能轻易去动丁一的。

    因为动丁一。就意味着这三个地方的火头可能死灰复燃。

    而九边安宁是无论百姓或皇帝都愿意看到的现状,没有人会想听着战火四起。

    也正因为这样,丁一想要老街那边的矿藏,那么要开边,就得有籍口,大约这景泰年间的大明,朝廷排得上号的大臣,也就丁某人热衷开边了。其他大佬,谁乐意去弄这些蛮夷之地?在他们看来。这些收不起税的地方,就没有利益,如果耗费兵力粮草去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而朝廷供给的铁矿石不足以维持军备,无疑就是一个籍口。

    哪怕弄不到一点钱粮军资,有这么个正当的名头,丁一就可以发动手下,去招募军兵丁壮。当然,多少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军资,毕竟有着五千兵打出五府之地的资历摆着,又有数十玉矿拍卖,可以让士大夫阶层看到利益,想来总是有人愿意上丁某人的贼船。

    西海舰队启程之后,在淡马锡停驻了一夜,丁一并没有下船,只是派了吴全义下去,把雪凝接了上船,因为淡马锡那些先前王振调拔过来的锦衣卫,到底其中有没有人存着异样心思?谁也打不了包票。就算全都死心塌地,万一这些主事或是太监见着熟人,看着原本已报阵亡殉国的旧人出现在这里,究根寻底问起来,总终是一件没必要的麻烦事,何况王骥和王振先前关系还是不错,丁一可不打算自己故意给自己找事来烦。

    到第二日启程的时候,隐约看见旧港宣慰司的方向,有着黑烟冒起。

    这让吴全义和黄萧养都很好奇,要知道大福船虽然庞大,但是按着这海风走向,船速和这用软帆的胜利级战列舰,那是差了不少,尽管先出发几个时辰,不见得就快得多少,难道一到旧港,婆修骠就开始率兵攻打土著王国?

    不过丁一很干脆地否决了他们派快船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提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托之于马文升、婆修骠,何必再画蛇添足?”其实丁一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有着刑天和苏欸在,又有四艘大福船和数营的陆战队,马文升怎么也能逃得出生天来,至于婆修骠和他的军队?若是死光了,似乎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对于丁一而言,胜固喜,败无悲。

    西海舰队便从淡马锡补充了淡水和水果,然后一路向东,往合浦方向而去,其实目的地在防城港,此时钦州撤府,归入廉州府,府治就在合浦,说来是属于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但事实上,包括北海在内,对于广西方面的指令,要比广东布政使司的政令还重视些。

    说来也无他,侯大苟的残部有逃逸到廉州地界的,广东这边实在鞭长莫及,加上又是积年悍匪,派一个千户领五六百战兵,完全就是给人送装备的感觉,所以也只能向广西求援,于是邢大合派了大明第一师第三旅的两个营,入廉州府剿匪,把侯大苟那些残部杀了三百多人,余下得以逃窜的也胆寒了,三五溃兵远遁入山,等闲不敢再出现在州府之间。

    于廉州府的乡绅不论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出役、减租减赋、论道堂、乡村民兵队的等等原故,多讨厌和害怕丁一都好,都不得不商量着请广西派兵来驻守,那些残匪是害怕广西兵的。开始邢大合不敢做主,廉州那边又想出仿制广西那边的军服。

    这年代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建大明第一师时,丁一对于军服是有提了条陈上去,朝廷当时指望着他平乱。又是动荡之际,团营和师旅团营的军队结构都能批准了,这军服样式自然也是准了。廉州这边仿制,只要没人捅到朝廷去,广西这边不追究,也没啥事了。

    问题是邢大合一样不敢做主,跟他们说。丁一提过,敢假冒大明第一师军兵者,轻则劳改。重则诛之。丁某人在穷苦百姓里的名声便是不错的,因为有着江湖人士的传播;在士林间名声也不是错的,毕竟是士林中的骄傲。但在乡绅里,特别是背地里说掏心话时。那真是差得不能再差了。所以仿制军服的想法也只好搁浅,只好老实鼓动合浦的采珠太监,行文去靖西伯府,倒是杜子腾可怜他们,派了一个营驻在廉州府治的合浦,又于各县治所派驻了一个连或一个排的兵力,倒也护得廉州上下平安,这情况下。当然是广西要比广东来得亲近了。

    所以丁一早在听着石璞可能要替他督师云远时,就作了安排。于防城港建立了物资仓库,又派了一个营的部队布防,要知道连那金属小型投石机都淘汰了的大明第一师,已经开始列装掷弹筒到班一级,一个营的兵力,又配了一个连的骑兵,据营而守,除非那些侯逆残部能纠集上万兵力,否则根本就无攻陷的可能——话说要有上万兵力来进攻,也不能叫残兵了。

    当西海舰队一停靠,各式小船就把弹药、淡水、粮食等等运了上来,防城这边虽是天然深水良港,但是战列舰要停靠上去,还是需要各种配套设施,所以用平底船、小船来运输,也算因地制宜。

    丁一站在甲板之上眺望,却对吴全义说道:“力争明年中旬,这港口能直接泊入战列舰,现时只广东号、广西号有炮,十艘大舰都成了弹药运输舰,所以还能这么补给,若是整支舰队都列装了火炮,这一次补给,得耽搁多少时间?阿养领着西海舰队出来,你还得回南京督造第二支舰队,到时寻一些有修筑码头经验的匠人,到这边来,把这港口弄好,这事不能有误。”

    吴全义连忙记了下来,待得他离开,侍候在丁一身边的雪凝,幽幽叹道:“老爷身边的能人,却是愈来愈多了……奴愈来愈是发觉,自家总归是个无用的人儿……”说将起来,却是有着无尽的迷茫与不安。

    因这一路之上,雪凝发现舰队上,那些陆战队的士兵,居然大多部分人都能自己写家书!对于此时的大明,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原本历史上,到了全国解放的年月里,乡村里很多老人,连从一数到一百都不会的,他们数钱,从一到十数一叠,数完再来数多少叠【作者年幼时亲见的,绝非妄语】。这要钱一多,真的都不会数了。

    “这是拼音和标点的功劳。”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拉起雪凝的手,对她说道,“你是我的管家,总归不能长久地在外面,先前我是担心着,无力保全你,方才教你避祸海外,现时却不怕了,便是皇帝要抢你,我也敢堂堂正正地喊止,你想躲到海外快活,我却不能教你如愿。”

    雪凝听着,连耳根也发红了,只是垂下螓首,手足无措地低声说道:“老爷,家里两位奶奶……”她没说完,丁一手上用力,便将她轻拥入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纤腰,轻轻用短须擦着她的俏面,雪凝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往丁一胸膛依靠。

    海风烈烈,把丁一的长衫吹指得猎猎作响,便显得他挺拔如枪,夕阳在天际,海浪轻拍,海鸟鸣叫着飞翔,佳人便在怀中,粉面胜似晚霞……正是低声呢喃,你侬我侬之际。

    但这世上,却有些人,有些事,是要煞风景的。

    例如手持着酒壶的巫都干,走上甲板却便说道:“那颜,她那腰身却没有巫都干结实有劲,你若是担心子嗣,不如今夜巫都干就去那颜的舱房里侍候,怎么着,巫都干也比她看来好生养!”(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二十九)

    那几位主事在这趟旅程里,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丁一倒没虐待他们,基本上和士兵的饮食是一致的;海船坐多几天,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哪怕被强逼吃水果,让他们感觉很差,但听说不吃会发瘟,倒也就当药吃了,华夏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大的。

    关键是每天丁一总会拖着他们到甲板上跑步,一圈也就百米出头,但架不住丁某人每天早上要跑五十圈,那些主事私底下都说:丁总宪是训驴么?那甲板也就六十米出头的长度,这么绕着跑五十圈,的确有点驴拉磨的意思,当然,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是华夏官场几千年的潜规则,训驴他们也能忍,主要是这运动量吃不消啊。

    “你们看士兵每天都要出操,没一个生病的。”丁某人一边抹着汗,一边对着身后喘得仪态全完的几个主事说道,“在海上,个人卫生一定要讲究,身体也得练起来,这样才不会得病。”几个主事无气无力地点头和应,心里却在叫骂,到底谁要坐船?谁教吾等要跟着上船!

    王骥这七十多岁的老头,倒就让丁一都佩服了,本来丁一只是教他早上起来散一下步,谁知道他看着丁一领着这些主事在跑操,自己也跟着跑了起来,雪白胡子雪白长发,虽说没法跟丁一跑得那么快,但五十圈跑下来,还能在丁一边上吟上两句什么“海天一色”之类的诗词。这也是那些主事痛苦得不行却又不敢声张的一个原因:左都御史和前兵部尚书都做得,他们有什么脸开口说受不了?犹是这王骥的年纪摆在这里。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这些主事难受的。到了吃完早饭,丁一就开始教他们办公,那可不是如同在部里办差一样。可以沏杯茶,坐一坐,看着手头的活计,是哪个衙门递上来的,背后有没有大佬关系,能不能拿捏一下之类。

    “二千石铁矿,是怎么调拔的?”丁一坐下来就是这么一条条跟他们核对。“从哪个矿山运出来?你说每个月可以保证二千石,又是多处矿山运输,这路程有的是石板官道。有的是泥路,雨季来了,如何保证按时运抵?这必定是不行,你重新拟定一下运输的方略!”

    这边弄好之后。丁一又有新的问题:“多少民夫?多少骡马?其中人吃马嚼。还得随行带多少粮草?随行有没有医生、兽医?如果畜力和民夫病倒怎么办?有没有随行军士?你别以为谁会来抢石头,山匪可不知道你运的是石头……”

    开始兵部那边的主事倒是袖手在看户部同僚的笑话,谁知很快他也不能得以幸免:“殉国的军兵,抚恤是什么章程?没有章程?你意思是死了就死了?哈哈,这样好啊,却是方便,那学生去了京,便征发你家中全族男丁去云远!”丁一笑着这么说。那主事听了却只觉毫毛都直立,连忙分辩是自己记不清。丁一却不放过他,“记不清,你身为主事,历年总有个章程,这又是打了胜仗的,你拟个章程出来给学生看看,拿不准就多草拟几个,若是到时候朝廷全都批不下来,那不好意思,学生也不会弹劾你渎职,只是云远那边,有职无官……不愿去云远就算了,不用苦着脸,关外安西都督府那边,也是缺人的……”兵部主事听着就想死吧,除了老老实实去拟条陈方略之外,真的连上个洗手间都得跑步,这活多到不行啊。

    其中工部主事是最轻松的,因为他算是勤勉,不时也有到将作所或是王恭厂下面的工场巡视,算是对实务颇为了解的,丁一给他讲了一番现代工厂的管理体系,要求他按着现时的实际情况,还有工匠的数学水准、文化水准,列出一份可行的工场管理制度,工部主事倒是干得颇有些进度,每日交上来的东西,虽然是要修改,倒也不用被丁一冷嘲热讽。

    而刑部的主事就有点头痛,丁一主要叫他做的工作就是释法,把现时大明第一师、陆战第一旅实用的军法,教这刑部主事,于大明律例里,找出能解释的方法,使之丁一定下这些军规,具备合法性。这对他来讲,就有点苦逼了,因为例如丁一提出,军中不允许出现漂没,然后要他找出法理依据,并且论证为何漂没就是贪污。这简直就是让他自绝于士大夫阶层,他这边在写,那边户部的主事,不时偷眼冷瞄过来……

    当然,觉得最为生不如死,无过礼部那两个主事,这两位是南京礼部的,因为丁一上折子要求朝廷供给铁矿,并且提出距离太远,请调拔六部主事到云远,把纸上说不清楚的事,一起当面跟他沟通,这两位南京礼部没事专门到教坊司,搜刮那些可怜女人的皮肉钱的主事,听着丁容城出手阔绰,以为是个发财的良机,就自请到云远来,这下好了,赏钱没见着,丁一先要求他们列出章程:军伍之中应行举手礼而弃跪拜礼。并且警告他们,如果这折子递上去,通不过的话,也是要奏请他们去云远的。这两位真是每天都揪断不少胡子,心塞啊!

    “如晋,何必如此?折腾彼等实无大意思。”倒是老王骥,劝了丁一好几回,“不若与老夫手谈一局?”王骥怎么说都是进士出身的底子,还是讲究脸面的,认为做到他和丁一这个层次的大臣,去为难那些主事,太丢份了。

    但他却不明白,丁一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丁一也不是故意要去折腾他们,而是把自己要办的事,依照着这时代的习惯重新包装起来,以让朝廷的各方势力,更好接受,更切合于实际,再进一步赋予其合法性。

    “伯爷有这闲情,学生自然奉陪。”丁一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围棋真不怎么样,都是雪凝在边上支招,要不然一局不用半炷香功夫,大抵就差不多可以结束,因为王骥布局已定,接下来就是怎么屠杀丁一的棋子罢了。

    下了两三次之后,王骥失去和丁一手谈的兴致了,倒是对于水兵每日在甲板上的体能和专业训练很感兴趣,带着他的亲兵,就四处去看不当值的水兵和陆战队的训练,处处都觉往得新鲜。吴全义几次来请示丁一,问丁一要不要限制王骥的活动范围,以免军中操练尽数被他学去!丁一笑道:“随他去便是,便算他有宫聚的本事,也是无碍的。”

    这练兵的操典,没有系统性的章程,看几眼就能学了去?再说就学了去又如何?

    吴全义不知道,丁某人可是很清楚,几百年后,推翻建虏之后,进入军阀混战,大小军阀也是上过讲武学堂、留过学、请来外国教官的,下面的士兵,一打仗放枪,都是闭着眼睛不瞄准的,这些人不懂步兵操典么?文盲率、训练强度、执行度包括武器可靠程度等等,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综合效应,不是说王骥看完他就能照练出一支陆战队来。

    倒是那两位太监闲得无聊,船上也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可不比王骥,那是完全乱窜,王骥是很讲究的,他和自己的亲兵,随时都处在至少有一队陆战队士兵或是水兵的环境下,也就是说他主要让西海舰队的人员监视,没人的地方他不会走过去。而那两个太监就不讲究了,他们可是哪里没人就往哪里窜,吴全义就是不用请示丁也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干,直接就说那边贮存着火药,不能进,不然搞爆炸了大家都不用活。

    那两个太监也是惜命的,再说丁一的学生,他们也不敢摆什么架子,所以不用三两日,就无聊得不行,自己跑来寻丁一,说是有没有什么差事做?事实他们找过吴全义的,但后者对于太监似乎有着天生的厌恶感,直接告诉他们,没事可以去洗甲板。

    “若是两位有空,在船上教导军兵识字的事情,就拜托两位了。”丁一倒是来者不拒,每一分资源都恨不得用到尽,太监怕什么?反正是有教材的,按着教材,教士兵识字,这两个太监还能玩出花来么?

    从防城开到广州府的码头停泊,再度补充淡水等物,王骥是没什么多余的话语,也没提出下船去溜达,那两个太监就提出想上岸去,吃上一餐好的,几个主事更加直接请求丁一:“总宪!吾等从陆路走可好?”

    丁一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对那两个太监说道:“学生是闻太皇太后凤体有恙,方才抛下一切,故之请两位公公体谅学生归京心切,一旦补给完备,船队便就,到时公公便由陆路回京吧!”却对那几个主事直接道,“不行。”压根连威胁说到时要是丁一先抵京,景帝或诸部尚书问到相关事宜,就会说他们几个渎职之类的话都懒得说。(未完待续。。)

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三十)

    那几位主事都要哭起来,看怕丁一交代的事要没办成,只怕到了京师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丁某人手头一大堆类似的相关工作,哪里肯放他们去?别小看这些主事,都是办实务的人,都是进士的出身,包括那专收皮肉钱的礼部主事也不例外的:如搜刮皮肉钱,然后还能貌岸道然地说出这些皮肉钱“用来补贴官员,似乎不雅。”普通人能干出这样的事么?这势必是极无耻和下作的,但这种功夫,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丁一教他们去把军中礼仪释义合法化,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水路要比陆路快,说的是借着风力船可以不停,而走陆路,就算一人数骑,人坚持得住马也不可能不吃料、不饮水,并且赶路之中,就算骑者不惜马力,也不可能使马匹时时处于冲锋的高速,所以长途之中就算数马轮换,终究也无法与借风力的船只相比。

    但这玩意总是有特例的,比如说加急军情的传递。在广州下了船的太监,其实没有去茶楼吃顿好的,而是急急把写好的折子交给广州府的东厂番子,然后教随从揣了一大叠装了各式点心的小蒸笼往船上跑,担心着被丁一这边拉下了。

    接了他们折子的东厂番子,就马上用紧急的传递方法,来送这份折子,这个时代不是驿卒李自成要下岗的时节,驿站还是济事的,信使催着马,全然不顾跑残,只往那驿站而去。到了驿站,把印信一验,自然就有另一个信使骑着喂好了料的快马。揣着公文奔向下一站。

    毕竟陆路走的是弓弦,海船走的是弓背。这样的陆路传递,就要比丁一行水路快得多了。

    在丁一还没有到达天津的时候,这两名宣旨太监的折子,就已由着兴安的手头,呈到了景帝的案前。景帝垂着头,右手肘支在膝上。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太阳穴。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了,久得仿佛成为一座雕像。景帝当然不知道那名为思考者的雕像,只不过这样会让他的头痛略为好打熬一些罢了。

    “摆驾。去给母后请安。”景帝过了许久,才直起身体,骨骼因着长时间的弯曲,舒展之下“咔咔”作响。侍候着景帝上了坐鑾。兴安小意地问着。那两个宣旨太监,从广州府用快脚递急送上来的折子,是不是看一看?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别?”景帝落寞地苦笑起来,摇了摇头,示意往太皇太后宫里去。

    但对于孙太后来说,看与不看,却是有差别的。她看着景帝请了安,坐在椅上虽努力直起腰。眼中却神色黯然的景帝,冷冷地对他说道:“皇帝,你何以这般心焦?是天要塌下了么?放心,这天,是塌不来的。”却对兴安说道,“把两个奴才的折子取来与哀家一观。”

    待得兴安离去,孙太后挥了挥手教左右退下,对景帝说道:“有什么为难的?无非就是此时能以莫须有诛得了丁如晋,他日便也能以莫须诛得丁节庵,再去便是陈循、王直,于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便不教皇帝称心把如晋诛了。”

    听着孙太后的话,景帝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孙太后,一下子拜倒在地,低声说道:“母后!”这倒不算景帝无下限,孙太后怎么说也是嫡母,他拜之也是情理之中,“儿臣实在方寸已乱,如晋功高,然其忠心无二,安忍害之!”

    “起来。”孙太后仍旧是那没有什么感**彩的腔调,然后她没有说话,一直到兴安小跑着,拿了那折子过来,她才开口道,“呈上来。”接过折子,她戴上了丁一送来的、如今大明尚是独一无二的老花镜,看得很仔细,来回看了几次,然后对景帝说道,“皇帝也看看吧。”

    景帝倒是看得快,几乎不到半炷香,就把两份奏折看完,看罢了脸上的神色愈更无奈:“朕方才便对大伴说,看与不看,尽是一样的,这两个奴才所说的,如晋便是在军中教士兵识字,也是教他们忠君爱国,和先前是一般无二的,如晋的忠心,真是世间少有。”

    是不是世间少有,这就不好说,景帝话外之意,无非就是很难捉到丁一的把柄,他根本就不寄望那两个宣旨太监,有什么新的发现,所以才会说,看与不看都不外如此罢了。

    “皇帝近来可有读书?”孙太后摘下老花眼放好了,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却是向景帝说道:“可还记淮阴侯列传么?”看着景帝点头表示记得,孙太后脸上终算了一点笑意,放下茶盏,对着景帝问道,“淮阴侯因何而亡?”

    淮阴侯就是韩信,她问的是韩信是为什么而死。景帝不知道孙太后怎么突然问起这茬,略一沉吟,才反应过来她是以韩信喻丁一,若论战功,确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虽然丁一还缺少垓下之战这等大规模战役的资历,但在这景泰朝,以丁一比韩信,是当得起的,不然朝廷之间,有谁敢说,自己军略胜过丁容城?

    “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景帝喃喃这么说道,这是据说韩信墓前的对联,说的是韩信成功和死亡都因为萧何这位知己;而活下来是因为漂母,被害死是因为吕后。当然景帝并不是用这句对联来作为回答,他是在组织语言,很快便抬头向着孙太后说道:“儿臣以为,‘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太史公批韩信‘伐已功,矜其能’正是如此,这便是身死之由来!”

    前面是出淮阴侯列传,这是指蒯通劝韩信造反,而后者不从的典故了。韩信觉得自己于国有大功,认为刘邦终归是不忍心夺了他的齐国的。景帝认为,正是因为对着刘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是韩信的死亡的根源;后面是司马迁给予韩信的评语,说他太过目空一切,连刘邦也不放在眼里。所以景帝总结道:“功高震主,且天家最是无情,淮阴何其太痴?”韩信太骄傲,也太天真了。

    孙太后听着,眼中便流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失望神色,这景帝,终归不是从小当太子养的,于这帝王之道,虽有天赋,却还是浅薄。只不过事到此际,孙太后不得已,也只能直言指点于他了:“若如是,张良、萧何安得流芳?”如果是因为刘邦无情,张良和萧何又没被杀?刘邦妒忌韩信的军略,难道不会妒忌萧何治国才干?

    “信拜大将军,尝献策曰:‘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已当死。”孙太后认为,在刘邦还没得天下,而刚刚拜韩信为大将军时,韩信献策所提的这个分封建议,就已埋下了取死之道,尽管刘邦得天下之后的确就是分封诸侯。

    “言及国本,纵是亦非,汉有淮阴,而宋有武穆,虽柱石,亦难全。”她认为韩信涉及到了国本,国家的体制,要分封也好,要行郡县制也好,不是韩信该说的话,就和宋代的岳飞一样,涉及立储的事宜,也是言及国本,所以这两人尽管是国家柱石,也难以保全。

    她指了指那份折子,对景帝说道:“如晋自律,拓土而请派流官;铸利刃钩镰枪,不敢私赏军士,而租借于朝廷,再由朝廷下派予军士;沐氏有女慕之,如晋不敢流连……功虽高,不震主。”这是孙太后对丁一的评价,主要就是打下地盘之后没有认为那就是自己的私产,也不在军中收卖人心,也不敢和勋贵联姻,所以,虽然功劳大,但并不危及皇帝。

    景帝听着,紧锁着的眉头便渐渐展开了,又与孙太后闲话了几句,便要辞了去,丁一这事有了孙太后给他分析,只觉心头一松,却就想去看看他那生病还没好起来的儿子,但孙太后却叫住了他:“今后莫要如此。”

    “是,不该教母后为儿臣担忧。”

    “身为天子,当断则断,若不能容,莫须有!天,塌不下来。”孙太后恼火的是景帝没有决断力,作为皇帝,因为臣子的功高,而苦恼成这样,如果容不下丁一,以“莫须有”杀了又怎么样?天就会塌下来么?莫须有,就是不必有、也许有,正是宋高宗杀岳飞的理由。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景帝行了礼便辞了去,匆匆往太子宫中而去。

    其实,或者是景帝不愿杀丁一?当他坐上鑾辂,却冷然一笑,莫须有,他哪里需要孙太后来教他?只不过如果以莫须有杀了丁一的话,那么他将失去朝廷之中,许多大臣的支持,他深知自己比不了太祖、成祖,到彼时,那么他就是倚靠孙太后,以勋贵的势力,来压服朝局了,这绝对不是景帝愿意看到的局面。皇宫,向来是天下最肮脏的处在。

    而将要回到京师的丁一,却不得不面对景帝的各式试探,乃至孙太后为他织就的网。(未完待续。。)

第一章 温柔乡(一)

    西海舰队到了天津码头的时节,雪下得颇急,离着年关已不足一旬,丁一下船之际,却很无情地对黄萧养吩咐道:“去旧港,若婆修骠战败,即诛之,再诛阿里汉,尔与马文升扶一国王登位便是,旧港之光复,待明年三月以后再计较;若战事胶着,难分胜利,则以陆战队,于战局之中做一到两次突破,然后撤出战场,仍由婆修骠手下补充第一团去战。”

    黄萧养听着略一思索,却就问道:“陆战队进入战场,是为夸耀我军武功,以显得婆修骠条友仔无鬼用?一哥,没错吧?”丁一点了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黄萧养想了想又问道,“若果大捷,又如何?”他知道丁一所图者大,所以担心误事,倒是把每个细节都问清楚了。

    丁一笑道:“若大捷,便不必理会,马负图自有定计。”如果婆修骠能够打得大规模的胜仗,说明至少在冷兵器军队之中,婆修骠手下的军兵还是有战力的,有战力的军伍,自然是必须把握在雷霆学派的手中,所以若果大捷,马文升应该就着手在其手中军队之中,建立起天地会的支部了,已经开始着手转化婆修骠麾下军队中的骨干,自然就不用黄萧养操心。

    看着丁一带了利刃大队二百多人作为护卫,和宣旨太监、王骥、几位主事一齐下了船,黄萧养却叫住了丁一,请他借一步说话:“一哥,三月如果还没收到你寄来的信。阿养就在广东插旗,广东广西那边搞起来,海上就算只得广东号、广西号。运一万兵从这里登陆……”

    “若此时还需如此,不若当年你来京师,我就和你一同去广东插旗?”丁一听着笑了起来,用力在黄萧养胸膛上擂了一拳,对他道,“放心,你把你的事办妥。我会把我的事办妥,没有什么万一,三月之前。一是光复旧港,一是到从东海到淡马锡的掠私,凡无四海大都督府所发通行任据者,华夏船舶。不论是官是民。一律以私自出海论,罚没货物,人船交与宁波、泉州、广州三处船舶司,须教船舶司首领太监用印签押,除非反抗,否则切莫伤人。”

    “阿养记牢了!”黄萧养把丁一说的,复述了一次,大体无误。却又问道,“若非华夏船舶。又当如何?如倭国朝贡船只,朝廷许它通贡宁波的……”看着丁一似笑非笑望着他,他这老海贼的出身,在这里扮着守规矩的人儿,丁一看着就想笑,黄萧养有些不好意思,却讪然笑道,“总归怕是误了一哥的事,问过心中才有底,得了,阿养知道怎么做了!”

    “记住,朝贡船只,来者不扰,归去者,无通行凭据,尽掠之,货物罚没,问罪倭国!敢反抗者,人船皆诛。”丁一对于东方这个国家,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不过他还是跟黄萧养吩咐,“南下之后,派人通传宁波、泉州、广州等地船舶司,教他们知会出海的船只,须至四海大都督府驻三地之签押房,办理凭证,方可出海,否则,勿谓言之不预。”这倒是极合黄萧养这老海贼的胃口,连接地点头,放开了杀人,他倒是许久没试过这种痛快了。

    诸事交代清楚了,丁一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要和在飘雪之中等待的人等,一起上马入京,却听黄萧养又唤住他:“一哥,吴全义带了一个营在南京监造第二支舰队,船上还有两个营,不若你带在身边……”他觉得带多点人手,总归便多一分安全。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自去、自去,莫要自扰。”

    多出二个营七百余人,若真有什么事,又能如何?京师不比云远或是广西,王恭厂就能出产火器、火药的,虽比不上梧州、容城的工场,但数量却是不少,多七百人便能保得丁一平安么?再说入京带着上千护卫,象什么话?搞不好城门都进不去,那真成了笑话。

    而此时在金鱼胡同的丁宅里,来访的杨善,却正与朱动叮嘱着:“虽说老夫早就被视为如晋同路人,但事情终究是不能做得太过,你家先生回京之际,老夫必定是不方便过来,至少也得等各路神仙做完了法,才好过来相见,故之方才所说的事,你定要好好转述给你家先生,切莫误了事。”

    朱动在京师担任这安全衙门的副使,却是养得渐渐有些富态起来了,虽说早上还能跑一下操,但一天到晚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体力活计,他胃口又好,虽不贪黑,但迎来送往总有宴席的,酒肉怎么也不缺,于是比先前丁一在京时,那几乎是胖了一圈。

    此时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官体,却对着杨善抬手作揖道:“学生省得,自然报知家师,思公放心便是。”不过顿了顿,他还是想不太明白,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思公说太皇太后有意将张懋的姐姐许配给我家先生,这不太对吧?于辈份上,就不太合适啊!”

    所谓辈份,就是张懋的父亲张辅是老来得子,张懋最年长姐姐大他四十来岁,其中一位,就是仁宗的妃子,被册封为敬妃,特免殉葬。死后谥“贞静敬妃”。也就是说,张懋的姐姐,是宣宗的母亲那一辈,是英宗和景帝的祖母那一辈,现时如把张懋那主持着英国公府诸般事务的姐姐,许配给丁一,这辈份不是很混乱么?

    杨善听着笑了起来:“若这般说,你家先生收了张懋为徒,岂不是辈份更高么?皇家事体,不是这么论的;再说太皇太后若真是定了计的话,自然是有办法,例若教于大司马认为义女,然后以恩师之女配衣钵子弟,又有何不可?这不是你该头痛的事,若按你这么般想,英国公府里的娘子,难道配与你先生做妾,不是更不合适?”

    朱动想想也是,便没有就这事追问下去,只是却又说道:“先生太实在了,真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哪有这样,就被诓回京师来的?据说又是中午接旨,午后就扬帆出海,唉……”他对于丁一赴京之行,是感觉到很担心的,其实不单是他,丁某人一系的官员里,大都有着这样的担忧,事情几乎明摆着的,皇帝在奉天殿说丁一有私心而群臣怒而辞官求去,这都成了茶馆里的段子了,这当口丁一回京来,有什么好果子吃?

    甚至这几日,连丁如玉都被太皇太后招入宫去相陪,未必没有持之为质的意思。

    现时看似平静的京师,随着丁一的到来,有着许多的暗涌,足以教人身死名裂的暗涌。

    杨善听着苦笑道:“老夫有什么法子?你家先生,又不曾来过二指宽的纸头与老夫商量,他是忠贞可比岳武穆的人,一纸圣旨相召,便思君恩深重,不远万里,战机如火,也抛之不理,立时回京。这事你与老夫说,又有什么用处?”杨善对于丁一这么回京,也颇有些腹诽。

    朱动也只能苦笑,不过杨善看着朱动那颇为难看的面色、下意识捏得骨节发白的拳头,却怕这位想差了,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他现在倒是跟丁一荣衰一体了,所以便开口对朱动说道:“你莫要冲动,万事等如晋抵京了,再做计较。”顿了顿,觉得还是说透一些为好,“不见得如晋一抵京,就是刀风剑雨的,再说,真刀真枪的勾当,你家先生又怕过谁?何用你来担心?傻瓜才会去逼得如晋亮剑,想来,温柔乡是英雄冢啊。总之,你不要乱来,把老夫这些话,如实转述给如晋便是。好了,这风雪渐敛了些,老夫便辞了,不必送,从侧门来,也从侧门走,免得予有心人口舌。”杨善是青衣小帽、两人小轿刻意藏匿行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因他看得着,那漫天飞舞的,远远不止是片片的雪花,还有无尽的恶意。

    温柔乡是英雄冢,朱动不太明白。按他想来,自己家的先生并不好色,甚至也不贪色,于情字一道上,丁一也算得上是很为自律的。这得怎么整,才能教丁某人陷于这温柔乡去?他却不知道,温柔乡三个字,并非那么简单,却不是一个色字可以诠释得了的。

    埋得了英雄魂魄的温柔乡,不是“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看得花,看得见那一抹艳红如血,却就不是埋得了英雄的手段;“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方才是教英雄豪杰,沈醉其中,销磨壮志、热血渐冷而不自觉的杀机。

    年关便将近了,又到新符换旧符的时节,春节将至,雪便会融,春雨便会悄然无声地到来,湿尽整个京师,谁也躲不过,谁也避不开,只要丁一踏入这京师之地,他便也在其中,他便也无处可遁,温柔不止是佳人如玉,更有亲情、友情、兄弟之谊……(未完待续。。)

第一章 温柔乡(二)

    这一遭踏雪而来,丁一却就没有教利刃大队的士兵,化整为零混入京师,一个是跟着王骥他们出行,无论是六部的主事还是宣旨太监,都是看得真切,如此做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另就是严冬之际,哪怕是天子脚下,城门根也少有人迹。倒是顺天府的差役,还没到开春,就城根下在拖着冻僵的乞丐扔上板车,想来大过年的,达官贵人出入看着不雅,大抵是要运去义庄。丁一看着摇头长叹,每每看到这样的事,便教他伤感。

    倒不是丁某人就特别悲天悯人,只是千百年后那国度,有人富有人穷,有人一息已是千百万的利润或亏损;有人劳苦一辈,连个立锥之地的蜗居也买不起。但大冬天成规模的冻死人,还被看做每年习以为常的事,那是真没有。

    丁一把利刃大队的大队长李云聪叫了过来,对他说道:“尔带一连的战士,先回去金鱼胡同,教朱动组织一番,在这城门处,开个粥棚吧,就用我的俸禄来办这件事,施粥时跟领粥的人说明一下,丁某也没什么钱,就这份俸禄了,皇帝的赏赐,还得打点阵亡的兄弟,每月里这份俸禄能买多少米,这粥棚就办多久吧。”

    李云聪在风雪里听得眼角发红,哽咽道:“先生!学生那份俸禄也一并来办这事!”

    丁一自然不会同意,李云聪还待再说,王骥也过了城门,带马过来笑道:“你不要害你家先生了。你若掺和进来,这味道就变了……老夫也把俸禄拿出来办吧,不过老夫可不似你家先生那般耐得住清苦。只能给三个月,到明年二月化冻,老夫便不管了。”

    那两个宣旨太监坐了轿,隐约听着轿外丁一和王骥在说话,便拔开轿帘去问手下,两位大人在说什么事?听着手下的禀报,刘雄倒罢了。肖强是个苦出身的,当下蹬停了轿子,抢了出来。在风雪里快步赶到丁一马边,利刃大队的士兵倒是识得他,四蹄踏雪却不认他,要不是丁一扯着。差点就要扬蹄乱踢了。

    “容城先生。这城门出入了多少年,咱家是第一回看着有您这样的官!”肖强说起来,也带着几缕哭腔了,却从袖管里扯出两张钱庄的票子,硬塞在李云聪手,这却是去云远宣旨时,丁一打赏给他的,“先生和士卒吃着一样的饭菜。却把俸禄拿来济民,咱家这银钱如何收得心安?李小兄。你稍待片刻!”却把手上几个金戒指都撸了下来,塞给了李云聪,匆匆一揖,大约是不想让人看见他流泪,便入了轿里去。

    王骥看得口瞪目呆,向来太监无后,最是好钱了,想不到这太监却来了这么一出,他不禁对丁一说道:“丁容城,感得顽石也点头啊!”丁一实在没什么心思和他唱酬,苦笑了一声,打发李云聪赶紧去办事。

    又行了一程,王骥看着丁一毫无辞别的意思,不禁开口道:“如晋,你别送了,金鱼胡同,在方才那街坊横穿过去才对,你都送到这里,难不成还要送老夫到南宫么?”王骥是回不了家的,他始终还是英宗的狱卒加狱友,办完了差,还是得去看守南宫。

    丁一在风雪里没听清楚,不过看着王骥的手势,倒也是能明白,却把雪凝叫到身边:“你先回家去,我去宫里复了命,再回去,可好?”看着雪凝很懂事地点头,便叫了一个连的士兵,护送着她回去,又将巫都干拎了出来,却对她道:“你也随伊去,替我护得她的平安。”

    “一同进宫去吧。”丁一拍马赶上了王骥,却对他这么说道,“万里海路回得来,不是就为了尽这么一点孝心么?正好送得伯爷去南宫。”先前李云聪带了一个连的士兵去办粥棚,后面又让巫都干领了百多人护送雪凝回金鱼胡同,这时跟在丁一身后的,也就是十人左右,王骥看着不住摇头,这哪里有总督三省的大员气势?

    他愈来愈更看不透了,尽管立宪密约上,他人无法到场,但后面杨善也有让他参与附署,但这丁一,无论怎么看,当真是忠贞不二的角色,便是明知立宪密约那桩事,王骥依然觉得很难相信,丁某人会参与其中。

    “老夫在船上,看了如晋练兵。”一行人去到玉河桥,风雪渐小了些,王骥却与丁一齐驾并驱,开口说道,“这世间,只怕除了如晋,别人是无法练出这等兵卒了,老夫自恃知兵,却也是不能为。话说若同如晋这般,身为督师,无论衣食住行,不喝兵血,不贪军功,事事都以身先士卒,俸禄又拿来济民,这官谁愿意当?当这官还不如回家当个小地主!”

    “多谢伯爷正我!”听着王骥的话,丁一在马上很郑重地抬手作揖。

    只因意在话外,王骥是忍不住,在劝他别做得太过,他的意思,是丁一这做派教有心人看了,除免就会生出大奸如忠的感觉。但丁一却不忌讳这些,他在马上笑道:“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伯爷所教自是正道,只是世人欲如何想,安是学生所能左右?”

    王骥听着也是苦笑,丁一吟出这一句诗,何尝又不是他的写照?征平麓川,回来闲置南京,再一撸到底踢来守南宫,他又何曾敢翻身?只不过他与王振交好,又是英宗旧臣,景帝总归是不会用他罢了。不禁喃喃道:“任是允文允武,当真是运交华盖欲何求?却是老夫痴了,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没如晋你看得清楚……”说着在风雪里,却不禁抬手轻拭眼角。

    丁一眼送着王骥和那两个宣旨太监入了宫,他领着那十数骑,递了腰牌,便在宫外候着。

    守宫门的锦衣卫大汉将军,颇为不耐烦地在耳房里低声咒骂着:“这快过年了,也不得消停,真他娘的是官迷!”王骥和那两个太监倒也罢了,有出入宫禁的腰牌,他们验过了自入了去,只是丁一却就要去通报,通报虽然只要当值的头目去,但在避风处烤火取暖的其他人,却就不得不出来立规矩,毕竟是紫禁城,总不能明明有人看着,还躲在避风处烤火吧?

    那几个利刃大队的士兵听着火起,伸手就摸向腰后的战术匕首,丁一却微笑着拦住了他们,笑道:“便比一下站军姿如何?谁扛不住,明天这班里的脏衣服、臭袜子,就他包了。”说罢在宫门之外,笔直站立,身后八名利刃大队的兵士,在孟养就被丁一亲手操练出来的,立时牵好了马,一字排开,便如八杆标枪,立于丁一身后。

    过了一阵,宫门里的大汉将军,伸头探脑看了一阵,刚才当值的头目拿着丁一的腰牌飞奔去报,也没告诉他们外头侯着的是谁,这时却是说道:“先人板板的,那官迷不知死哪去了!就几匹马还牵在宫门外!看起来,还是知道爱惜自家性命的!”于是几个同伴说笑着,便又躲进避风处去,跺脚搓手地烤起火来。

    没人注意到,在宫墙的一侧,在饱载积雪、屈腰低垂的那宫廷杨柳之间,九个已被雪花包裹的笔直躯体,那阳刚之气,在这哪怕是严冬里染尽了雪了也仍显出婀娜的杨柳之侧,是如此的不和谐,是如此的宁折不弯。

    那大汉将军的头目去得飞快,回来也快,他又没有权力可以直禀太皇太后的,自然是一层层递上去,他跑了回来看着那手下还在烤火,不禁开口骂道:“入你娘,还烤个屁啊?丁容城到得此处,是你我兄弟的福份,怎么也得立个规矩,让这世间的大英雄,看看咱四九城的男儿,也是带把的汉子!”

    “丁容城不是在云远么?头儿,你魔障了?“火堆边的大汉将军都不愿起来,都是当兵当油了的货色,朝班之上他们倒是立着规矩,这下了朝回来守宫门的,又是大雪天,又没什么贵人出入,谁耐烦去做那样子?又有人笑道,“头儿,不许这么撩拔人的,要真丁容城来了,别说这贼老天下雪,便是下刀子,咱也抬头挺胸看能不能入得了丁容城的法眼,要跟那胡山、朱动一样,那真的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你们知道不?朱动,当年跟我在百户所里一起耍钱,听说老子被拔到大汉将军里来,还赖了我五个蒸饼没还,说什么老子是皇帝跟前的人了,不兴那么跟他计较……狗屁,来了宫里,连街上的陋规都没得收……早知道当初不该跟朱动争,教他来当这大汉将军才好,老子和胡大哥也走得近,要是朱动来这里,那老子就该跟着胡大哥,去投丁容城门下了!”边上同袍起哄着,说这天还没黑,这厮先做起白日梦。

    又有人说:“老子就不耐烦看你这操性!一口一个朱动、胡大哥的,似乎你真跟人家很熟也似的?入你娘,你有种去金鱼胡同叫一声?” “去个鸟,他要真去了,也是老实给胡大人、朱大人叩头的角色!”

    那大汉将军的头目急了,踢了两脚雪在火堆上,厉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门外方才候着的,就是丁容城!”(未完待续。。)

第一章 温柔乡(三)

    但不等他再训斥手下,尖锐刺耳的公鸭嗓就在风雪里响了起来:“如晋少爷!如晋少爷!”那感觉就象丁一是个人参果也似,脚步声来得近了,那一众大汉将军看清了来人,吓得连忙站了起来,都是老兵油子,自然有人用脚后跟将雪往火堆上拨去。

    “行了、行了!”来的太监不耐烦地制止了这些大汉将军的行径,却是说道,“你们这班狗才,别在咱家面前装模作装,如晋少爷呢?你们没请他到边上避雪?”那一众大汉将军,除了那个持着丁一腰牌去禀报的头目,其他人都跟泥雕木塑一样,张大着嘴半天合不上。

    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方才、方才真是丁总宪?”总督三省听着权重势大,其实却不如都察院首领来得清贵,这些在紫禁城里有脚跟的大汉将军,自然是称丁总宪了,至于容城先生四个字,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面称呼,以他们的地位来讲,就是不要脸的高攀了。

    又有大汉将军巴结着那太监说道:“兴安公公,这么大雪您也不打个伞……”还没说完就被兴安一巴掌抽得连轴转,厉声骂道,“宫里太皇太后、爷爷都在等着如晋少爷呢,你这杀才在这里嚼什么老婆舌头!如晋少爷呢?”

    这时那班大汉将军才知道自己闯祸了,有人苦着脸说道:”方才是在宫门外候着,小的不知道是丁总宪,还在笑话哪里来的官迷。这天气还来求进宫面圣……”边上那些大汉将军被兴安的眼神逼视着,也不得不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怕是被小人的言语恶了。丁总宪就走到他处避雪了。”、“这可如何是好?听说丁总宪在奉天殿,一刀就把马顺斩了头的……”这个却是担心着自己的性命。

    这时那些抬着鑾辂、打着伞的小中官已急急跟了过来,原本兴安这司礼监大太监,怎么也不至于在这大雪天,孤身奔出来,只不过他听着禀报,就去报了景帝和太皇太后。看着这两位有点急切,兴安不敢拿大,不耐烦去等下面中官侍候。就自己先提着袍裾出来,后面一众拜他为父为爷的中官,哪里敢待慢?

    “把这狗才给咱家拖下去打!”兴安气得不行,指着那担心丁一会不会跟杀马顺一样。给他来上一刀的大汉将军。“你也配污了如晋少爷的刀!打!这厮居然敢让如晋少爷在外面候着,他娘的,不许停!”兴安也忍不住爆粗了,因为他身为司礼监太监,对于丁一现在的声望,还有丁一和景帝、太皇太后之间微妙的关系,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当头惹火丁一。坏了景帝和太皇太后布下的局,别说这大汉将军。只怕他这司礼监太监也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啊!至于这大汉将军的处置,也算不得兴安越权,他本是东厂厂督,正是锦衣卫的该管上司,处置这大汉将军,倒也是职权之中的事。

    那被当场按在雪地里脱了裤子打屁股的大汉将军,暂且按下不提,兴安领着手下中官,还有其他那些大汉将军出了宫门,左右张望却只见檐下那十来匹马,不禁开口唤道:“如晋少爷!如晋少爷!”看着风雪大,那声音传不了多远,兴安抬脚就往身边的中官和大汉将军踹了过去,“废物!喊啊!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

    于是乎乱糟糟的声音就在宫门处响起:“丁总宪!丁总宪您老人家在哪啊!”这是那些大汉将军在喊的,还有那些中官叫着,“如晋少爷,如晋少爷,奴婢来接您了!”一时间真是恶 心得那些载着雪花的杨柳都洋洋洒洒抖了一层雪粉下来。

    “闭嘴,宫禁门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个声音就在那些大汉将军身后响起,那些人急着于兴安面前挣脸,哪里管什么体统不体统?当下便有人骂道,“得了!里面还一个在打着呢!一会兴安公公找不着丁总宪,咱们这班人搞不好没个活头!操,你装什么人物头啊!”

    “兴安,你在寻我?”声音不大,但很稳,在那一片乱遭糟之中,显得极为特别,兴安听着回过头来,却见宫墙边,九尊被雪花包裹的雕像,他方才还奇怪着,何时这时有了这几像石雕,这时却见当头那雕像动了起来,向前迈出一步,身上雪花纷纷掉落,伸手在脸上一抹,不是丁一又是谁?

    “天老爷啊!”兴安扑了上去,不知道还以为是刺客呢,一下子跪下,抱着丁一的腿,拍打着雪花,丁一把他扯起来,兴安嘴里犹在埋怨着,“如晋少爷,您是国之柱石,怎么如这般轻慢自己的身体!您要这样,老奴可不放心,得跟爷爷请旨,把老奴差到少爷您身边看着才好……”那一众大汉将军看再一次愣住,这是司礼监太监啊!司礼监太监就这么跪下去?以奴仆自居?这不可能啊!丁容城再怎么英雄,跟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内相之实的司礼监太监相比,怎么也不能这样啊!倒是那些小中官,看着兴安拜下来,却全是机灵鬼,齐齐拜下,口中称道:“奴婢给如晋少爷请安了!”

    “稍息,立正。”随着丁一的口令,另外八尊“雕像”动了起来,雪花飞扬,丁一满意地点了点头,下达命令,“解散!自由活动。”那些大汉将军再一次被震撼到了,这什么人带什么兵啊!堂堂三省总督、都察院首领官,偏偏就能在这宫门,来个程门立雪,偏偏他带的亲兵,真是呆若木鸡,就这么没有命令就一路陪他站着!

    兴安可不干了,一边扯过小中官手里的雨伞给丁一遮在头,一边指着那八个利刃大队的士兵训斥:“你们怎么当亲兵的?那有让自家总宪这么在雪里站着?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丁一笑着对兴安说道:“他们不是亲兵,只是陆战第一旅普通的士兵,亲兵都由宫聚宫都督领着,在东吁那边镇守呢,要不土著作乱的话,到时却就麻烦。这几个是他们担心我遇刺,选了身手好的,陪在左右罢了。不用遮了,这么点雪有什么好遮?”

    这么说着,丁一便从伞下闪身出来,没等兴安动作,便问道:“太皇太后在等着么?要不公公带路,咱们还是边走边说?”不是丁一逞强,兴安怎么行礼倒罢了,理论上,就凭他是孙太后义子这一点,也赐了姓,算是皇家中人,兴安是皇室家奴,倒也是当得起的。但兴安打的伞,能随便受的么?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受得起这司礼监太监打的伞?

    兴安也就没坚持,却是对那些大汉将军吩咐道:“侍候好如晋少爷的家丁!看看人家,这才叫兵,你们这些废物!”说着又拿脚踹了几下,还是被丁一劝住才作罢。这玩意兴安是真觉丢脸,不比不知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等死就这道理,这八个士兵可是万里海路跟着丁一过来,人家风雪中都能立着规矩,自个手下的锦衣卫,就是宫门口怎么也有个飞檐的,也不至于和丁一他们一直,弄成雪雕,可一个个连出来看看外面候着的是什么官都懒!

    入了宫门,那个脱了裤子在挨打的大汉将军,连惨叫声都微弱了,丁一皱了皱眉,却对兴安张了张嘴,但终于长叹一声,没有开口。因为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尽管丁一反感体罚士兵,但他不能插手兴安的地盘,特别在他现在权势日炽的时候,他更须守着本份。

    不过兴安是什么人?那是皇帝一个眼神,他都能把来去想着周全的角色,看着丁一的表情,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是很欣赏丁一的态度,知进退,守本份;加之这当口,他知道太皇太后和景帝的心思,于是也乐意给丁一面子,便开口道:“算了,拖下去敷药!你要记得,是如晋少爷可怜你,这事才作罢,不然的话,哼!”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大汉将军,无不惊吓得垂下头的。兴安方才伸手一让对丁一说道,“少爷,随老奴这边来。”

    这是一路往太皇太后的宫殿行走,丁一的心头,却就有着许多的戾气生出。他知道天家最是无情,只不过,当时从猫儿庄过来,那位让他感觉到母爱的女性,和今天在等着他的这位太皇太后,已判若两人。而在他身前领路的兴安,进入了宫中的走廊之后,却就沉默了,因为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被丁一看到什么问题来。

    丁一压根就不会相信,孙太后会有什么心悸之症,会时日无多,而从她教李老太太来让李贤写信的那一刻,丁一就感觉到了强烈的背叛感。但丁一依旧回来了,不单单他已经有了面对景帝的底气,他更想看看,这位曾让他感觉到恬静,感觉到宁静的义母大人,想玩一出什么样把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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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