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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心如铁(十七)

    他是高手,绝顶高手,他知道后面那家伙的伤,要比他面前的丁一更重,尽管丁一挨了他无数拳脚,而影子只挨了一下,但用手、肘、腿、膝不停格挡的丁一,看起来再狼狈都好,伤势都要比直接胸腹挨了一脚的影子轻得多。

    丁一才是他要马上干掉的目标,丁一必须死。

    事实上,他的判断没有错,影子努力地想挣扎起来,但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爬起。

    而丁一已经站了起来,反握着工兵铲的铲柄,侧身面对着兀鲁黑墨尔根,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放下兵器,我给你一个痛快,痛快的死法。”兀鲁黑墨尔根停下了脚步,丁一的坚硬,让身为敌人的他,也生出欣赏之心,就算身体条件和天赋远远不如他,但他能感觉得到,丁一从头到尾没有一刻放弃过抵抗。

    他一直在战斗!

    丁一摇了摇头,他笑了起来,用大明官话对他说道:“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凋零?”出乎丁一的意料之外,兀鲁黑墨尔根听得懂大明的官话,甚至他能流利地述说,“你就枯死吧!”但就在他发力准备从深深的积雪之中跃出扑向丁一时,右腿突然一痛,然后是一声枪响,兀鲁黑墨尔根一下子跪倒在雪地上,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反而有了一丝笑意,“我便知晓,被称为阿傍罗刹的你,总有一些本事,这就是你最后保命的法术吧?”

    一条腿?一条腿他也有绝对的信心的做掉丁一!

    连远处的阿勒赤歹都长叹了一声。对身边两个同伴说道:“我要去给扎兰达收尸,你们走吧。不,不是什么阿傍罗刹。他就是我的朋友,扎兰达。你们去,那颜的怒火,便落在我一人的身上就好了。”

    但是当兀鲁黑墨尔根再次发力时,又是一声枪响,这一回,中枪的是左腿。

    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两声枪响,子弹穿透了他的两臂。

    “我刚才并不是对你说话。”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从背后战术背包的侧袋里。取出一个急救包,用牙齿撕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三角巾,单手打了结套在颈上。再把左臂放进那个三角巾吊着。却对四肢受创瘫在地上的兀鲁黑墨尔根说道,“你得多寂寞?才这么喜欢接别人的话?知道什么叫凋零吗?你现在这样,就叫凋零。”

    而在这四周的被积雪覆盖的草丛中、树林中,一个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士兵不断地现身,丁一拔出左轮,晃出轮巢把空弹壳倒出,然后将枪夹在左腋,右手从挎在腰带的子弹带上拔出子弹装填。一边对兀鲁黑墨尔根问道:“先前仆倒那个是你什么人?”他指的是锡古苏台。

    当听着兀鲁黑墨尔根咬牙说出:“锡古苏台,他是我的兄长。”

    “噢。”丁一点了点头。右手握着枪柄从腋下拖出左轮手枪,用力一晃,把重新装填了子弹的弹巢抖了进去,然后对兀鲁黑墨尔根说道,“谢谢你告诉我。”紧接着他抬枪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地钻进了兀鲁黑墨尔根的额头。

    之所以丁一会对埋伏在这里的士兵说出凋零的指令,是兀鲁黑墨尔根的身手和天赋,当真是极为难得的,所以原本丁一是打算招降他,哪怕做为搏击教官,也是很有用的人材。但当得知锡古苏台是他兄长,丁一就打消了念头,这种祸根不能留。

    “先生,火力组全员到齐。”李云聪有点冻得嘴唇发抖,刚才那四枪就是他开的,凋零的暗号就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当然是由枪法最好的李云聪来开枪。不过在冰雪之中长时候的潜伏,还是让他和侦察班的士兵,都有些不支的感觉。

    “突击组什么时候来换班?”丁一抬手驱赶着想给他看看左手伤势的李云聪,“你又不是医护兵,折腾啥?”

    “快了,还有一盏茶的刻度就到点了。”

    东北边很多火把点着,似乎那个方向的营盘,一下子活了起来也似乎的,很多的人呼马嘶远远传来。丁一冲着慢慢驱马走过来的阿勒赤歹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这是很不寻常的事,这年代的军队,别说军纪很差的草原军马,就是明军也不敢搞夜间集合的,那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事,而看这架势,又不似真的营啸发生。

    “那颜教阿勒赤歹来追捕阿傍罗刹,却教锡古苏台兄弟去阿剌知院那里办事,看着兀鲁黑墨尔根他们回来,想是事办成了。”阿勒赤歹说着翻身下马,缓缓地抽出了弯刀,对丁一说道,“扎兰达,带着你的人,回都音部落去吧。”这让他身边那两个同伴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按着他们的想法,阿勒赤歹强才没有参与对丁一的动手,那么很明显他就是站在阿傍罗刹这一边的,为何锡古苏台兄弟都身死了,阿傍罗刹来接应的人手也出现了,这个时候,阿勒赤歹却偏偏来对丁一抽刀呢?这完全说不通啊!

    这时东北面就有快速移动而来的一组朦胧的灯光,速度之快,真如鬼魅一般!让阿勒赤歹和那两个同伴都吓了一大跳,丁一望了一眼,却就了然:巫都干领着手枪班的士兵,踩着滑雪板正往这边而来,只不过在滑雪杖的杖头上,绑着两个小灯笼罢了。

    “回去吧!扎兰达。”阿勒赤歹再一次对丁一说道,“你能干掉锡古苏台和兀鲁黑墨尔根,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要不就回都音部落去,要不,你就过来杀了我。”

    丁一只是对他说了一句:“等一下再说,我的朋友受伤了。”然后他对阿勒赤歹的刀锋视而不见,就这么走过去,走到影子的身边,影子的左手呈着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左腿也是一样,看怕内脏也是受了伤,不断地呕血。

    一招,他只跟兀鲁黑墨尔根过了一招,只中了一脚。一个可以在王振鼎盛之时,成为其贴身护卫的人,绝对不是庸手,但一招已是重创,影子自己很清楚,他连眼泪都淌下来:“拉、拉、拉直……”他说的是自己的手腿,因为不拉好扳正,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废人了。

    “你伤得很重,这时来扳直……”丁一终于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出影子眼里的坚决。

    那是一种宁可死也不愿输的决绝,不是与人对敌的输赢,而是与命运的抗争,他不愿意成为一个废人,生活已经是其次了,他是影子,如果成了长短腿,如果成了一个残疾人,他就无法再掌控自己的生命,就算他能活着,也是依靠着别人的施舍,他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就算是丁一的施舍,他也不愿去接受,他的泪水,不是因为失败,更不是因为痛楚。

    是为自己的将要夭折的杀手之旅。

    丁一没有矫情,只是默然地接过李云聪递来的急救包,撕开之后,把绷带塞到影子的口中让他咬住,李云聪想过来扶住影子,但后者吐出那卷绷带:“不,侄少爷,我挺得住!”然后他呕出一口血,再用尚能活动的右手,重新把绷带卷到嘴里。

    其实不是他挺得住,丁一看得很清楚,他是只信任丁一。

    一个很偏执的人,不过丁一还是抬手止住李云聪,对影子说道:“你不能昏过去,昏过去怕就醒不来了。”看着后者点了点头,丁一扳着他小臂,一点一点将折断的小臂扳正过来,尽管没有骨头茬子刺破肌肉的惨状,但他这情况,也是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影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就不必提了,中间几次都翻起白眼,以至丁一不得不放慢速度,以让他缓过来,这可不是脱节,可以引开注意力之后,快速接上的活计,李云聪倒是有眼色,在一边削好夹板,准备好了绷带,丁一正完骨,马上就递过来。弄完左臂,影子汗湿重衣不必提,整个人就如一条脱水的鱼,但当丁一问他要不要等好些再弄左腿?他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现在就正骨,弄完左腿打好夹板,影子感觉跟死人的区别,也就多了一口气。

    “肋骨倒没骨折。”丁一摸索了一下,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影子说道,“可能是你用手脚挡了?当时我看不太清。不过内脏肯定还有伤的,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你自己了。”影子根本就回答不了,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还醒着。

    后面自有李云聪派上三个士兵云做简易担架,把影子搬上担架,先隐藏在一边,丁一直起身来对阿勒赤歹说道:“你来帮我吧。”但后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瘦长的李云聪已经拔出了左轮,而巫都干也擎出她那把漆黑的小斧。

    阿勒赤歹摇了摇头,他很坚定,就象影子刚才一样的坚定:“阿勒赤歹只有一个那颜……”

    但这个时候,在他身边那两个同伴,却擎出短刀,一向颈部、一向后腰直捅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 心如铁(十八)

    李云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开枪,他原本就是跟丁君玥一样,能拿到第一批钢质枪管的角色,这枪法就算比不上丁君玥,这短的近距离,也不可能失手的。所以他一枪就命中左边那个蒙古人的持刀手臂。

    而相对来说,巫都干所做的,要比李云聪狠太多了,她一枪就命中了那个蒙古人的胸膛,然后冲上去,黑色的小斧就斫下去,血光迸现,一截持刀的小臂就掉在地上,本来那人能跟阿勒赤歹同在一队,身手自然是不差的,但在热兵器的威力下,也不是人人都能如兀鲁黑墨尔根一样,中了手榴弹的破片,还能那么强悍,何况于巫都干这一枪,还是命中左胸的,哪里还有什么抵挡能力?巫都干一斧下去之后,毫不停手,又是一斧就将那人的头颅斫了下来!

    “在那颜面前亮刀?”说着她冷哼一声,将漆黑小斧重新收回斧鞘之中,斜视着阿勒赤歹道,“你有你的那颜,巫都干有巫都干的那颜,你若不收起你的刀,巫都干便斫下你的手,便是那颜发怒了,要砍巫都干的头,也不后悔!”

    巫都干这三个音节,在蒙古人的话系里,本身就是女萨满的意思的,看着她半脸的刺青还有腰间、头上的饰物,阿勒赤歹自然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位通天萨满。对于丁一极为冷漠的阿勒赤歹,却对巫都干极为恭敬,就算双方阵营不同都好。他还是如巫都干所言收起刀,并向她行了一个礼,然后对巫都干说:“阿勒赤歹从不畏怕刀斧。”

    也就是说。他不是因为巫都干的威胁,才收起刀,是出于草原底层牧民,对于萨满的敬重。巫都干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却是问他:“大唐的时候,草原也是大唐的,那草原的牧民。都称大唐的皇帝为天可汗,这事可是有的?”

    “听说,是有的。”阿勒赤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巫都干又说:“那颜要继承天可汗的大统,他是有天可汗的血脉的,你为何不跟随那颜,要去跟随也先?你以为草原上的男儿。为何不去投脱脱不花?只因这黄金家族的血脉。哪里及得上天可汗的血脉?你生得熊一样,和熊一般傻么?”

    “是,阿勒赤歹便是熊一般的傻。”他回答着巫都干的话,固执而又倔强,“阿勒赤歹不理什么血脉。那年大雪,路过阿勒赤歹的帐篷,听着我的父亲,是为那颜父亲打仗而死的。便给了我家五头大羊,我的额赫。我的兄弟,若无那五头大羊,那个冬天,就都死了。”

    阿勒赤歹一点也不笨,他很清楚丁一这些人的意义,尽管他从没听过斩首战术。

    也先身边的兵马,以百骑为单位都洒了出去,现时最为贴身的守卫,也不过是四五百骑左右,而这几十人,已经突过外面二万瓦剌常备军的范围,如果让他们突入去,短时间如果他们能解决掉也先身边的四五百骑的话,那也先所能做的,也只有向南逃窜了,那边还有一些部队的兵马,但如何挡得住这数十人?

    阿勒赤歹虽然不识得左轮,但他可是刚才看见丁一是如何干掉那些草原上的英雄人物的;何况他还看着,这几十人身上,都挂着手榴弹,若让他们突入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他一味要挡住丁一的原因。

    巫都干还要再说,却就被丁一喝止了:“算了,阿勒赤歹,你是我的朋友,你拦不下我的人,你回去报信吧,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阿勒赤歹听着,感激地冲丁一点了点头,却就觉颈一痛,他猛然回头,只见一柄黑色小斧的斧背砸了过来,他便昏倒过去了。

    “倒是硬实,巫都干砸了两回才放倒这头熊。”巫都干把那漆黑小斧收入鞘中,却对丁一说道,“那颜,你是都音部落的那颜,你是安西都督府的那颜,你是云远和广西,以及阿拉干王国的那颜,你要让我们的部落,走向毁灭吗?”

    丁一被她说得原本一腔要怒斥她的词,到了嘴边又无奈咽下,是啊,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兵王,他不能这么陷自己的麾下将士于险地。其实,当年退役,何尝不是有类似和原因而让上面觉得不能忍受呢?当年他可以承受后果,因为只要座标标定了,路线堪查了,炮火一到位,很多类如漏上个把人这种细节都无关紧要。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在成长,飞快的成长,如果阿勒赤歹向他动手,那丁一灭杀他全无心理压力,但如刚才一样,阿勒赤歹都看出他不对,还仍要坚持放他走,甚至答应,如果丁一有事,帮他看顾那“小崽子”,然后他要这么弄死对方,于丁一来说,那是真下不了手。

    不过巫都干这一番话,却就让他完成了一个蜕变,真真正正从一个兵王到高层指挥者,决策者的转变。丁一冲李云聪做了个战术手势,而后者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哨子,开始急促地吹响,而在随着他的哨音,越来越多的哨子在绵延着响起。

    很快就有一串火把从嘈杂喧嚣的东北边飘了过来,那是都音部落里,学会用滑雪板的二百余人,他们在朱狗剩的带领下,利用滑雪板的灵巧,快速穿越过那一片混乱之地,冲着这边而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为方向是早就确定,这几日,一直轮流过来此处埋伏的手枪班和侦察班,也都把地势堪查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夜盲,只要跟着前面的人,脑里记着地势,也是能跌跌撞撞跟过来,何况这些人都是陈三有意识让他们服食动物内脏,基本没有夜盲症的战士,所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就赶过来完成了集合。

    “留五十人给我,朱狗剩带队,我就不去了。”丁一第一次在沙场上,主动放弃了杀敌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有一身好本事,总希望有个施展的空间,何况是能从杀人之中获取快感的丁一,他擅长杀人,而现在,他却在学会克制,让自己不去做擅长的事。

    因这么干,并不正确。

    丁一听着随朱狗剩而来、安排下来保护他的士兵,禀报着那边的情况:“阿剌知院的大儿子死了,他正在集结兵马,突然一队本事极为高强的人冲了进去,就把他杀了。阿剌知院正在聚集兵马要找也先太师讨个说法……那些部落也在起兵,纷纷在说,也先杀了阿剌知院,就要杀他们……又有人说,也先起兵南来,不是为了要捉住脱脱不花,而是要灭亡掉这些有实力的部落……”

    丁一静静地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伸手去探影子的额头,那厮当真的命硬,居然渐渐不吐血了,躺了这许久,还有气力说上一声:“没死,侄少爷放心。”只是有气无力,说不出的虚弱。

    掷弹筒投出的榴弹,正在雕沟的方向不断炸响,其中夹杂着急促的左轮枪声,风顺时,隐约还能听得见士兵的吼声:“换弹!”、“手榴弹、手榴弹!”、“火力组!十一点方向!”、“白刃队一排,冲锋!”、“白刃队二排,冲锋!”

    而在东北边,开始有乱糟遭的兵马开了出来,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再好的斥堠,也很难在这黑夜里,分辩出到底有几许兵马,看又看不清,伏地听声也听不真切,只能说按那规模,黑压压一片,一大堆的火把,人吼马嘶的,至少是上万的军马正在往雕沟这边开过来。

    而很快的,雕沟外围的瓦剌常备军马也同样乱糟糟地开了出去,看着那火把如繁星也似的,也是漫山遍野的,一大堆兵马涌出去,怕也有上万人,然后就真的不知道了,因为两边开始打起来了,黑夜里也没有什么放箭,两边一遇,几乎就是类似营啸,真的不知道他们如何在这雪夜分辩敌我之间的区别……

    但雕沟那边,却就渐渐平息下来,过了一阵,北边几乎入眼处就有密密麻麻的火把,有火把的所在,就有人在吼叫着厮杀,已然分不出是两股兵马,就是漫山遍野的混战,几乎每一息,都有惨叫声传出来,都有战马的悲嘶,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坠落马鞍之后,被同伴的马蹄踏死的。前后有十几股溃兵往这边过来,每股人数也就十数人到三四十人,都让留下来那五十人,用几轮齐射的方式干掉了,不过也让他们的胳臂累到再也开不了弓,但他们身上都还带着四颗火绳式的手榴弹,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好担忧的。

    而且雕沟那边很快就派人过来了,却是张懋带着另外两个手枪班的士兵:“先生,大帐已得手,也先已被围困,朱师兄教弟子来请先生定夺!”

    丁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北边的那仍在厮杀的兵马,漫山遍野在厮杀的兵马,这让他的感觉很好,他把历史上的事件提前地触发了,尽管这中间冒了风险,尽管很可能在此之后,历史将不是他所熟知的模样,但毫无疑问,这种提前对于大明来说,是绝对有利的。

    并且,他也许已经可以尝试抛开名叫“历史”的那根拐棍了,自己去谱写接下来的汗青。(未完待续。。)

第三章 心如铁(十九)

    当丁一进入雕沟的时候,都音部落的数十人,正在驱使着百来个战俘搬运着尸体,他们不是把尸体搬开,而是把他们垒起来,用木头随便钉几根桩码成矮墙状,然后边上烧着雪水,也不用煮开,只要融了再浇上去,尽管没有下雪,但寒冷的天气,也仍然把那些浇了水的尸体,冻成一堵堵的尸墙,并不是把雕沟出口全部封死,但很明显这能有效阻止大量骑兵涌入——聊胜于无。

    被包围着的也先,身边还有数十人,但南边拦住他们的,是巫都干率领的手枪班,还有五六十位都音部落派来的白刃队士兵;而北边就是李云聪的火力组以及另外五六十个白刃队士兵,看样子也先试过冲两边突出的,但很明显不论是北边十二把左轮的攒射,还是南边二十四把左轮的射击,都已让他扔下了足够的尸体——至少有三四十具。

    “你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丁一骑在马上,身边并没有亮起火把,他可不想给也先最后的亲卫,树立一起靶子,“回答要快,否则我没什么耐心等下去,你知道外面已经一片混乱,忠于你的兵马已派了四拔信使来回报,也许他们不会派出第五波,而是直接分一队兵马冲进来,那么我只好干掉你,没有别的选择。”

    也先很清楚丁一所说的是真话,因为四波信使被丁一这边的人干掉,是否会派出第五波?他也是没有答案的。所以他很快就作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也先发誓,若是得脱今日的难。我就把东边的草原割让与阿傍罗刹……”

    “干掉十个。”丁一压根就没打算听下去,直接下达了命令,事实上随着两边的羽箭落下。倒下的远远不止十人。而装配了一把左轮的侦察班和装配了两把左轮的手轮班,主要就是向想要提马冲锋、弯弓搭箭的蒙古人开火。

    也先身边,除了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之外,这一轮羽箭和子弹的射击之后,便只余下不到十人了。饶他是草原的枭雄,在这一刻也不禁变了脸色,高声呼叫道:“等等!阿傍罗刹。你想要什么!你说,你想要什么!”

    “你在质问巫都干的那颜么?”还没等丁一开口,巫都干已然咆哮。手枪班和侦察班的士兵倒是保持着如死的缄默,但那些都音部落派来的士兵,却就一下子也跟着咆哮起来,在他们的观念里。或是说在这几年的洗脑里。丁一已经是半神半人的存在。

    这让也先惊恐起来,兵败也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成吉思汗也不是一路的胜利,连老婆都被人抢去过呢。主要是这种逃无可逃的地步,又眼见群情汹涌,也先真的深怕,丁一还没下令。这些士兵就先把自己撕碎。

    “除了伯颜帖木儿、赛刊王和也先,其他人都干掉。”丁一冰冷地对朱狗剩下达了这个命令。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好。要如何去处理蒙古诸部,不是丁一没有办法,哪里会没有办法?建虏的法子不就是现成的么?分部控制,减丁,灭族;然后再以漠南蒙古去对搞漠北蒙古;一有战事,就抽蒙古兵马出来当炮灰……任何一个受到九年制义务教育,对于历史略有用心的人的,都知道这办法吧?要不多看几集那什么格格的,用心推敲一下,也知道把准葛尔生生弄成一个地名,这就是建虏统治蒙古的办法嘛,并且这么干,稳住了三百年,还让蒙古人最后的骑兵精锐都在八里桥死在炮火和子弹里。

    说透了,不外就是民族灭绝;外加建庙,鼓励蒙古人出家去当喇嘛。

    但真要丁一下命令这么干,能不能推行倒是其次,真狠下心来,把都音部落和安西都督府的兵马都整编出两三个师,遂发枪装备上,减丁灭口,也还真没什么不行的;可是这么弄民族灭绝,真的就很好么?不说道义上,关键是对于草原上的人口资源,本身也是一种浪费啊!

    然后丁一没有最后下这个决心,他只是对朱狗剩说道:“清个帐篷出来,把他们三个弄进去,我和他们谈谈;联系如玉,把密云前卫和雕沟之间的部落荡平;你把握战况,一旦觉得可以收尾,就发信号,让陈三出来收拾残局,我建议天亮以后再动手为好。”

    “是!先生!”朱狗剩极为激动,他是知道丁一的癖好的,每战冲锋那是不论如何都想上阵冲杀,师兄弟们都在私下说着,先生怕真是七煞星下凡,要不然怎么这般好杀人?这回居然教他带人突入雕沟,自己不上阵!朱狗剩就很感动了,觉得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现时又把指挥权都交给他,真是一众师兄弟里,少有的信重啊!

    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这么大个人了,象什么样子?后面还有的是仗要你打,你要喜欢,至少要马踏罗刹,一路打到芬兰去……芬兰在哪?罗刹的西边吧,不过得看看到时你和黄萧养谁快了……行了,先办好这差事再说。”

    看着朱狗剩在调派人手,这边李云聪不用交代,跑过来低声给丁一禀报:“除了突击组的手枪班班副,左手中了一箭,利刃大队没有什么伤亡,连轻微伤也没有。主要白刃队那二百多人很有眼色,一旦换子弹或是对方骑兵想冲击,他们就上前掷弹甚至以血肉之躯去挡……”

    “白刃队就不自家军兵?你要这德性,这辈子你便好好带着利刃大队了。”

    李云聪听着不禁耳赤面红起来,其实他倒不是这般想法,只不过总想在丁一面前,挣个面子,他是书院出身的弟子,朱狗剩是丁一亲传弟子,白刃队死的人多,他这边伤亡少,怎么也有比较。现时被丁一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格局真的太小,连忙立正说道:“是,学生知错了。白刃队那边,战死三十余人,重伤五人,轻伤七人,其实他们真的很英勇,一旦有伤,都是抢着冲上前去死……”

    “你和巫都干,把也先三人提到帐篷里,手枪班和侦察班都给朱狗剩调派,不必给我留卫兵。马上去办。”丁一真不怕也先能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尽管没有捆绑他们,别说他和巫都干、李云聪三人五把左轮,说他一人一刀在手,也不怕也先翻了天去。

    “你的数万常备兵马,不论天亮之后,还余下多少,都不是你的了。”丁一对着有些颓然坐在对面的也先,如是说道,“卫特拉诸部,每年都要给我提供兵员,兵员的人数,大约每十户出一人,每一个兵,得自带两匹战马。可能做到?”

    这时节,叫也先把他老婆——如果丁一有兴趣的话——送给丁一,这等枭雄人物都不会皱眉的了,别说这些看上去毫不伤筋动骨的条件,他当然是连连答应下来,至于丁一放他回到草原之后,是否照办,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还有什么?”也先望着丁一,很有凶虎在押,一旦放归山林,便将重行啸聚的感觉。

    倒是伯颜帖木儿,却是开口对丁一说道“你在猫儿庄,我们没有亏待你和皇帝,今日我在你的手里,还望看在当时的情份之上……”他是个仰慕汉文明的,自然不愿受辱。

    丁一抬手起手来,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我不承诺不杀你们,但绝不折辱。”说罢向也先道,“还有一条,传教自由。”他看着也先不解的眼光,便指着巫都干说道,“我许她为草原上的萨满之首,你们喜欢信喇嘛教,自去信便好,但若有人信喇嘛,不得加以迫害,由巫都干签署证书文件的萨满,若有一人死在草原上,则巫都干有权于每部落抽十人来杀。”

    巫都干望着丁一的眼光,在这一瞬间那真是充满了小星星,恨不得立马将丁一推倒,来个霸王硬上弓了。只不过丁一这个决定,却不是为了赏赐予她,所谓的萨满,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按着丁一的思路,也许称为宣传干事兼居民委会员主任更为合适一些。

    自始至终,下层民众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他们有外力的支持,有组织,有纪律的话,没有谁甘心当奴隶,丁一是这么想的,尽管这个时代的人,还存在吃细粮的下人也认为自己的阶级性比不上吃糠的地主【作者按:在民国初都是这样】,但时长日久,这种平等自由的观念,总归会慢慢扭转过来,好象广西那边,这种观念就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当然,乡绅土豪被侯大苟和“侯大苟”干掉很多,也是极大的原因。而在草原上,部落头人的权力,丁一当然也会渐渐地束缚起来,这些东西,不是靠杀掉一批头人就能改变,得从根本上去转变。不然的话,杀了脱脱不花,还有也先,杀了也先,还有阿剌,怎么可能杀得完?除非和建虏那样搞民族灭绝。

    也先对于这样的条件,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问道:“阿傍罗刹,不要欺我没读过书册,你要如何,只管直说便说!”他不相信,丁一仅仅用这三条完全在他认为无关紧要的要求,就会放他回去。

    丁一很无奈地加了一条:“所有部落头人、贵人,如无法通过大明官话考核,不得担任此等或类似职位。这个也许太苟了,咱们可以商量着办。”(未完待续。。)

第三章 心如铁(二十)

    天,终归会亮;

    雪,终是会晴;

    血,总是会流淌干涸的。

    当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雕沟这边的牛角号悠扬地响起,那些随着天亮而开始缓下厮下的瓦剌、鞑靼军马,才发现一夜过去,已是一地的暗红,那是在寒冬里鲜血凝结的色泽,那些暗色的冰层里,往往是包裹着人或马的尸体,就象一块块,巨大的琥珀。

    而还没有等他们清醒过来,去考虑是该溃逃还该奋力杀死身前的蒙古人,也先的旗帜已移到了雕沟的沟口,然后一百多个俘虏在那里,齐声喝叫着朱狗剩教给他们的话,很简单的命令,就是叫喊着将领的名字,从也先口中问出的名字,让这些将领带兵马回营。

    阿剌知院当然不打算让也先的兵马重新整顿,只不过如今乱糟糟的局面,他也只能指挥着身边的两百骑,除此之外,其他的部队,也根本难以指挥,所以他也只能用也先同样的办法,叫喊着自己手下将领的名字,让他们把兵马带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方的军马才堪堪脱离了接触,一地的狼籍,一地的尸体,还有一些小部落的军马,也不知道怎么卷入了战事,呆在战场之中,在人马尸群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愣了好半天,才选择了一个他们认为有利的一方。

    不得不说,也先的影响力是不可小视的,这场混乱的战事。此时还活着的,大约有四五万人,而这四五万人。很明显投入雕沟北侧营地的军马和部落,要比阿剌知院那边多出许多,只怕得多出一倍的光景。丁一看着点头,这倒也符合历史上也先死后,有不少部落头人为他复仇的事实,只不过这样的事,现在却就不可能发生了。

    从也先和阿剌下令之后。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双方的军马都还没能归营,这个年代的军纪。尤其是草原上兵马的军纪,真的不是一般的差,也就双方阵营里,那些瓦剌常备军马看着还要好些。基本都能聚在一起;而部落的军马。仍旧是乱成一团。

    便在这时,雕沟之中传出急促燎亮的冲锋号,昨夜一直固守着营盘的都音部落,数千兵马随着冲锋号一队队脱押而出,不惜马力,也不考虑这战马在寒冬里激出了汗,被寒风一吹便可能得病,疯狂向阿剌知院刚刚聚结起来的部队冲杀过去。而随着都音部落动手的,还有哈剌嗔首领孛来、永邵部头人癿加思兰。翁牛特部酋长毛里孩,他们领着自己的军马,一同不要命向阿剌知院的队伍冲杀而去。

    雕沟西北侧也先的军马看着,却便就欢呼起来,幸好丁一早就安排好,那百多个俘虏连接喊叫着那些将领的名字:“退入营盘!那颜自有安排!退入营盘,那颜自有安排!不得接战!”那些将领有不少人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选择按兵不动,因为也先的手段,着实太过残暴了,对于军纪极差的草原军马,要统领他们,也先大约也就只有用暴戾的手段。

    都音部落的数千军马和其他三个部落的人马,合起来并不见得比阿剌知院此时收拢的万来人少很多,更何尝这些军马都是休息了一夜的,比起在黑夜里莫名其妙厮杀了一夜的那些阿剌的手下,精力和体力都要充沛得多了。

    “他是你的人?”也先站在蛤蟆石上,望着正在向阿剌知院队伍冲杀的都音部落,稍有点颤抖地这么问道,直到他看到了哈剌嗔、永邵部、翁牛特部,他的声音方才透了些许无力感,因为若说陈三的都音部落,是丁一埋在他身边的暗着,那么这几个部落,有的是在鞑靼的地盘上,难道说,丁一在整个草原上的布局,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他们都是你的人……”

    丁一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从望远镜里,他要看得比也先更为清楚,阿剌知院的部队已经溃不成军了,结束战斗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在这时候,雕沟的南面,也传来了冲锋号的声音,不用问,那是朱狗剩派出的信使和丁如玉取得联系,安西都护府的军兵也开出棱堡来,开始配合着荡平雕沟和密云前卫之间的那些被当成炮灰的部落。

    这些部落都极为惧怕也先,他们也有着被当成炮灰的自觉,这本就是草原适者生存的法则。他们的战力也很不怎么样,昨晚的纷乱之中,只是朱狗剩派了个人,持了也先的信物,教他们原地不动,雕沟北侧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那些部落也不敢派兵马过来打探消息。

    因为他们害怕一旦惹得也先不喜,那就将是灭顶之灾。

    丁如玉除去守堡军兵之外,还有着数千火枪兵可用,更不用说这几年还练出数千骑兵,要野战对抗也先的数万常备军马,那是力有不逮。毕竟三四千火铳,守棱堡就没问题,但野战的话,单位时间投放弹药的数量,按着蒙古马时速四十多公里来算,每秒大约十二米左右,七十六米,也就至多七秒,总共也就只发射一次。三四千发子弹,按书院学生或是大明第一师、陆战第一旅这样受过正规军事操典的士兵,保证达到滑膛枪七十六米有百分之六十的命中率,对于数万常备的瓦剌精锐来说,根本也无法抑制他们冲锋的势头。

    而丁如玉手下这些火枪兵,素质不如书院学生良多,这准头还要更低些【要是按英军在西班牙vittoria战斗消耗弹药三百五十万发,每四百五十发才造成一名敌军伤亡的概率来算……那还是不要算为好。】

    但横扫这些炮灰部落,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他们都是以部落出战,一队几百骑,排枪三轮射和掷弹兵的投弹之下,他们很快就溃散了;并且一个部落溃散,往往其他部落也就无心作战了。

    在陈三率领着都音部落和他密约联系的几个部落,把阿剌知院生擒之前,密云前卫的二千火铳兵已开入了雕沟,丁如玉这几年训练出来的骑兵,跟蒙古人冲锋怕是不行,但打这种顺风仗,追击炮灰部落的溃兵以防他们重新聚集形成战斗力,那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二千火铳兵到达雕沟北面的沟口尸墙,也先的大旗被放倒,而重新树起的,那属于丁一那面破旧的明字战旗。

    “这怎么可能!”那些瓦剌常备兵马的千夫长,失声惊叫,“阿傍罗刹!那颜被阿傍罗刹害了么?”、“十万铁骑,难道敌不过阿傍罗刹一把刀么!长生天啊!”、“我要回漠北去!我不要跟这妖魔打仗!他是杀不死的!”、“这是白天啊!白天啊!他不是黑夜的神么?为何白天他也能使神通!这不对啊!”

    这个时候,雕沟里面就有信使奔出,他们持着也先的信物,一个个千骑奔过去传令:“阿傍罗刹是天可汗的血脉,也先太师奉阿傍罗刹为草原的大汗!谁有不服,自可领兵马离去,但生出什么事来,却就没有人知晓了!”

    有人犹豫了,开始有一队千骑开始整顿着队伍,大概是准备着离去,也先是有着他死忠的部下,例如阿勒赤歹那样的人物;但对于军纪松散的草原军马,就算常备军兵,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阿勒赤歹那样,要不然的话,他也不用用脱脱不花这个傀儡大汗十几年了。

    但得这么说,就是这支千人骑的运气很不好,他们刚好在靠近蛤蟆石的那侧,也许觉得靠近山壁的安全性便高一些,不用两面受敌?总之,朱狗剩教那百多俘虏放声高喝:“我,阿傍罗刹,诅咒你们,离开的人,全身流血而死!”全身流身而死大约就是草原上最恶毒的诅咒了,便是那队决定要离开的千骑,只是稍停了停,却仍继续他们前进的方向。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如果是拉脱式导火索的手榴弹,那么爆炸延时是固定的,只怕还有绑两个绳子什么的,一条吊下去,一条来扯动导火索,要不蛤蟆石离下方那么远,天知道能不能在这支千人队上空准确的空中开花?

    可这支千人队真的命运多舛,李云聪的火力组全都装备了掷弹筒,那掷弹筒的手榴弹有近三百米的飞行距离,这队靠着山壁的千人队,算是遇着鬼了,掷弹筒可就是超轻型迫击炮啊,这么十二具齐射,每具打完雕沟之战,还有十颗左右的携弹量,手枪班帮侦察班携带着的每人八颗还没用,只听朱狗剩一声令下:“打光!”于是二百多颗榴弹就这么划着抛物线下来,那真是以蛤蟆石边上的山壁为圆心,二十来轮齐射,六具从队伍前面往队尾炸,六具从队尾往队伍前面炸,全部打光之后,那支千人队,当真是没有一人一马能站着的,全在血泊之中呻吟。

    余下那些千骑,看着真的就愣在那里了,连刚刚扫荡了阿剌所部的都音部落和那几个部落的军马、守在雕沟北边入口尸墙的两千火铳兵,无一例外,全部处于失神状态,这掷弹筒对丁一来说,是单兵携带,不占编制的装备,可它是炮啊!还不是京师保卫战那种打铁砂的大号火铳所谓的虎蹲炮前身那玩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就是精确打击的火炮啊!

    它就是再超轻型,它也是属于战争之神的火炮!(未完待续。。)

第四章 枪在肩(一)

    关外之战,当掷弹筒也就学名超轻型迫击炮的战争之神发声以后,不单那队千骑真的全身流血而死,连其他的千骑也老老实实。当一支千骑不由自主地下马膜拜之后,雕沟之外,数万蒙古军兵陆续拜倒顶礼,不分部落阵营。

    余下的后续,基本在这样夸张的武力炫耀前面,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丁一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心里记下了朱狗剩这个学生一笔,这人很有些天赋,就冲他敢命令把弹药都打光这一点,就很果敢也在战术上十分正确。因为这当口省是没用,这一队千骑要是镇不住,就留几十颗榴弹,又有什么用?

    “不单都音部落或者哈剌嗔、永邵部、翁牛特部,你也是那颜的人!”巫都干在蛤蟆石边上,如是对也先说时,不论是也先或是伯颜帖木儿、赛刊王,都全部失语,这便让巫都干得意起来,开始发作,“那颜是天可汗的血脉!碎叶水以南,原本就是那颜的疆土!碎叶水以北,将来也是那颜的所有!万千的好男儿,便将跟随着那颜的旗,打下大大的疆土!”似乎渐渐的,这什么见鬼的天可汗血脉,连她自己也开始沉陷其间,煞有其事了。

    各部落、各千骑的头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都老老实实地随着信使,进入雕沟议事,因为这战争之神——这时代也只有丁一才会觉得掷弹筒是单兵装备——的咆哮,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心理。

    若只是掷弹筒的精确打击倒还罢了。末代蒙古骑兵在八里桥还能冒着炮火冲锋,尽管只带给敌人两位数的伤亡(法军死亡三人,伤十八人;英军死亡二人。伤二十九人);但阿傍罗刹在草原上的传说,对于蒙古人来说,就是从精神到**上双重摧毁,他们面对丁一,真的是生不起什么斗志了。

    朱狗剩按着事先草拟好的名单,当众朗读:“伯颜帖木儿、赛刊王、毛里孩、孛来……等七十三人,随先生入关。到京师学习汉官礼仪,期为三个月至半年,考核合格之后。由明军护送出关,将由伯颜帖木儿出任漠南警备区司令,由毛里孩出任漠北警备区司令……”也就是说,把漠南鞑靼和漠北瓦剌的头人。互相对调过来。

    这就算二十万明军阵列于前。也绝对干不成的事。这就是流官的性质了,首领官吏由上级机构委任,而不是由部落本身推举。通常新纳入版图的地区,都是先行土官制,然后再慢慢推行流官。这跟时代没有关系,后世不都还有一国两制么?总得有个过渡期。

    丁一这边是完全忽略了这过渡期,直接就这么安派下去,以后服不服气。那是另说,至少目前在精神和**双重摧毁之下。在座一百余名大小头人,无一人敢于出声反对的。

    很快就到了也先这一节,只听朱狗剩宣读道:“草原本来苦寒,民众贫苦者多,婴孩夭折常有,如此困境本应携手共济,先生也念诸部惨况,不时派商队接济草原诸部……”说得丁一的商队入草原,东西是白送不要钱的一般,“……有也先、脱脱不花者,因私欲而起刀兵,……非正义的战争致使草原人丁伤亡无数……现将也先、脱脱不花、阿剌三人,列为战犯,将于明年三月,于大明京师,由四海大都督府召开军事法庭进行审判!”

    这就让各部落和各千骑的头人觉得新奇了,还审判啥?草原上,谁赢了,谁就是掌权,失败的就被干掉。但如果就这么杀了也先,丁一怎么治理这片草原?推脱脱不花上台么?这厮可是不愿当傀儡的,难不成他不愿当也先的傀儡,就愿意当丁一的傀儡?

    所以丁一也只能通过不断贩卖理念,来慢慢将这片草原,纳入大明的版图,并将实际的控制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基本上所有的处罚、处置,都是由朱狗剩和李云聪来宣布的,到了丁一开口,说的都是让在座头人,大约除了也先和阿剌、伯颜帖木儿、赛刊王有限几人之外,其他人都觉得阿傍罗刹是有大慈悲的。

    “牧民要信喇嘛,便让他们信喇嘛好了;牧民要信萨满,便让他们去信好了。何苦去为了这个,为难人家?”丁一坐在上首,全无半点火气,“我,丁一,现委任巫都干为漠北共漠南的通天大萨满,各位可有异议?”

    谁想被那超轻型迫击炮再炸上一轮?至于也先和阿剌,也都压根不想理会这等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丁一提出举手表决,几乎全票通过。紧接着在座一百多个头人,每人都于指尖刺出一滴血,然后由丁一在巫都干的额上,以这碗中一百多滴鲜血为墨,写了一个篆体的“巫”字,就算是功成了。

    若放在现代,这是很儿戏,很扯蛋的事,可是对于这些头人来讲,哪怕是也先和阿剌,都不觉得是开玩笑,都以为,每个头人的血,大约是被阿傍罗刹施了什么神通法术,赐给了巫都干神通。

    “你们回去之后,要把每个部落一年需要多少粮食才能过冬,统计报上来,自己又能养活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养活不了的,到时我会帮诸部想想办法,教你们养活不了的人,都活下去,但不要虚报,到时诸部征兵,却就是要按你们报上来的丁口来征派。可知道了么?”

    “是,那颜说得是,我们都记在心里了。”那些头人,纷纷地这么答道,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把丁一称为那颜,这不是拍马屁,这是草原上的习惯,胜利者应有的荣耀。

    当丁一率领一千火枪兵、一千都音部落的骑兵出现在宣府关外时,守将大骇,虽不敢放丁一进关,但使人去认,当真是脱脱不花、也先、阿剌等人无疑。于是连忙供给帐篷等物,又派人八百里加急,用吊篮把李云聪吊上城,派了人护送着李云聪,将丁一奏折送到京师去。

    当收着丁一的折子,整个京师就沸腾起来,也许用一个现代的词语,更为传神一些,那就是:全民狂欢!这可不是离京万里的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啊,这是关外啊,无论脱脱不花还是也先,人没见过,这名头大家可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鞑子的皇帝和太师,单这官衔,就足够让大家疯狂了。

    而朝堂之上,近了京郊,便一路狂呼:“丁容城擒了鞑子皇帝和太师!”的李云聪,却就没有入京之时的风光快意了。因为朝廷之上,一众大臣几乎是轮番地质问着他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景帝似乎很乐意看着这种情况的出现,根本就不去制止。

    “丁容城立甚么漠北、漠南警备区,是谁给予他这权力?这是逾权!退一万步讲,便是战时事急,军机易逝,那也不应弄这劳什子警备区!这等衙门的名目,也不曾递上折子来,到底何等品级?这衙门官吏如何配备?为何不按宣慰司、宣抚司……”吏部那边就先发难了。

    没这种衙门,抚夷方面,朝廷有定制的,就是按着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之类的。

    跟接着礼部有侍郎,也抑压不住,出班开始来喷了:“丁总宪凭何能委那萨满为草原通天大萨满?此事于礼不合,史不曾有!若战而胜之,当应有教无类……”意思就是推广儒家,使得草原人也奉孔夫子为圣贤等等,否则的话,“……容城纵有不世之功,也为名教罪人!”

    至于户部那边倒还好些,刚喷了两句:“草原减丁,于华夏便是大功,为何丁总宪要养活草原鞑子不能活之丁口?难不成以我华夏民脂民膏,去博鞑虏之欢心么!”便被担任首辅的户部尚书陈循以目光制止,所以那出来喷的侍郎,不情不愿加了一句,“或其中有曲折之况,汝为信使,却不能将其表述完全,实陷丁总宪于不义!”也就是从喷丁一,转为喷来报捷的李云聪。

    大理寺那边要剧烈许多,主要就是四海大都督府,有什么权力审判也先、脱脱不花、阿剌这蒙元的皇帝和太师、知院?他们认为这权力应该是归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三司会审才对的,丁一这么干,绝对是目无法纪的表现。

    连鸿胪寺也跳将出来,认为礼教纲常和威服四夷的事,理应由鸿胪寺来处理,丁一这么不经奏报,直接就把草原头人召集起来,加以训示,绝对是侵犯鸿胪寺的职权等等。

    而相对于朝堂的众多口水喷溅,清静的后宫之中,孙太后的眉头却就紧锁起来,怎么整治丁一?她突然有些心慌,不过想想先前就派了女官和太监,陪同英国公府的张玉,去广西把柳依依和天然呆都接上京师来,她却又就心安了:“任尔淮阴侯、陈白袍再世,霍骠姚、岳武穆重生,便又如何?”(未完待续。。)

第四章 枪在肩(二)

    奉天殿上景帝安坐,微笑着看一众朝臣真的是把口水喷得李云聪一头脸都是,而后者似乎被吓傻了,立于其间就象一根木头也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景帝看着就觉好玩,朱见济的病,这些日子是有见好的,这使得景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也使他对丁一多了一份感激之心,当然,这份感激之情,他已吩咐太监兴安,派人去南京,教着再给丁一造多两支船队。

    至于朝堂之间,他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丁一出现在中枢。反正,丁一不是自请立四海大都督府么?要出海去么?那便由他去好了。这时看着一众朝臣喷丁一的信使,景帝心情就愈好了,这不就是说明,丁一不容于朝臣么?

    “先生以为如何?”景帝在奉天殿称之为先生的,不用问,也就只有一位了,便是兵部尚书于谦于大司马。他一直没有开口,而兵部下面的官员,也没有跳出来,参入到喷李云聪的行列之中,所以景帝是要逼着于谦表态了。

    于谦听着,笑着出班答道:“老臣以为,当派厂卫到关外,宣旨训斥之后,将丁如晋削了乌纱、蟒袍,缉拿回京,投入诏狱待罪。至于关外,此间诸公何其雄?教彼等或佩印、或督师,再征草原便是了。大明富有四海,些许军费,虽国库紧张,但诸公有大智慧,想来也有办法筹备粮草,招募丁壮的。”

    一下子,几乎整个奉天殿就静了下去。静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谁都听得出,于谦是在说反话。于大司马是怒极反笑啊!景帝原本看笑话的心思,被于谦这么一呛,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颇有些无法下台的感觉。倒是陈循站出来给景帝弄了个台阶下:“臣以为万万不可!若丁总宪被问罪,此后天下安有敢为国效力之人?”

    丁某人一脉的朝臣,无不纷纷跳出来附议,那任十三道掌印御史的郑文奎。更是直喷道:“若以此罪丁总宪,倒是史有先例,便唤作莫须有!又唤作天日昭昭!”于是又引发别人喷他。说他把景帝比作宋高宗云云。

    于是李云聪无事,郑文奎先因着君前失仪,被大汉将军拖下去,剥了裤子廷杖。

    这厮极是硬气。或者在丁一的要求下。每天起来跑步,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又或者大汉将军讳忌着丁一的凶名,不敢把他这丁某人的爪牙往死里打,总之,挨完廷杖回到奉天殿,尽管面色有些苍白,郑文奎仍然喷着景帝:“若不亲迎总宪于京郊。是为昏君!”

    景帝被他气得发抖,一时之下。那些在他授意下,弹劾丁一的朝臣,因为于谦说要他们去征关外,都不敢出声,结果居然又有御史跳出来支持郑文奎:“今日圣上欲逼臣等效太史公,生造淮阴之谋乎?” 意思就是景帝要抹杀丁一的功绩,除非是要陷害丁一和淮阴侯韩信一样有谋反之迹,要不然的话,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而淮阴侯韩信,《淮阴侯列传》里说韩信和陈狶密谋造反那一节,并无第三者在场,也无陈狶或韩信说与第三人知的记录,太史公如何得知?在史书上记下这一段的太史公是受了宫刑的,后世很多人怀疑这一段,是太史公担心割了小头再割大头,不得已才写下的。

    因为《史记》未给陈狶作传,《淮阴侯列传》和《高祖本纪》都没有写陈狶关于韩信的话,所以后世大都认为,是太史公故意留下破绽。这位御史是铁了心要投丁一门下,或是也想骗廷杖,所以直接就这么喷景帝。

    “如晋是赐了铁券丹书与国共休的,朕安有疑他之心?”景帝挤了这么一句,却又无法发作,只好道,“朕颇有不适,此事交由部议,退朝!”便匆匆拂袖而去了。

    这纷乱的朝堂,还没议出个结果来,丁一在关外,倒是迎来了信使。要放丁一入关,守将是不敢的,但有信使要出关见丁一,他们不敢不放行,当然也不敢开关门,也只能用吊篮,把那三十来人,一一弄出城去。

    随着信使前来的,还有李匠头的徒弟余阿蛋,或者说,信使和随行那个步兵排,他们的真正使命,就是保护这名工匠,或者在无法保护他时,把余阿蛋干掉。见着丁一,余阿蛋就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激动地说道:“先生!先生!俺们搞出来了!”

    广西工场那边的总监,也是苍梧知县杜木的信,是由信使呈上来的。

    主要说的就是余阿蛋口中的这件事:他们搞出灰口铁了。

    生铁液在冷却速度快的时候,白口化是一个难题,而李匠头他们通过反复试验研究,发现在实现了丁一提出金属热风管技术和建造蓄热室技术,而实现了热鼓风之后,高炉的炉温得到进一步的提高,可以让生铁液冷却之后,断口仍然是灰色。

    并且在信中注明了一点,就是这种灰口化,不随着冷却速度变化。有必要提一下什么叫白口铁,就是历史上鸦片战争时期,所铸的炮大都就是白口铁,在当时的工艺条件中,华夏是很难弄出灰口铁的。白口铁铸成的炮,因为铁质的关系,所以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为了增加抗拉强度只能也就是增加壁厚来解决。那也就是同样装药量和射程,炮身的重量要比用灰口铁的炮重许多了,不单是价格上涨,而且便携性也差了许多倍。

    不要小看一个灰口铁,这是一个铸造工艺之中里程碑的标志!

    余阿蛋从贴肉的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呈过头项,李云聪要去检查,丁一摇了摇头,示意直接拿过来便是,如果连这简直就是由丁一给了新生,让他从大明最低下的工匠,变成现在梧州受人敬重的工匠余阿蛋都信不过,丁一做人也太失败了。

    这信是李匠头写的,字写得很拙劣,看得出来,不愿假手他人。丁一倒是暗暗点头,李匠头倒是知道轻重,这信说的,主要是铸炮的问题:“……小人以为,当以灰口铁铸炮……”

    梧州工场现在开始连高碳钢也能出产,不过不论是低碳钢还是高碳钢,那产量都不高倒也罢了,问题是造枪,用锤锻法来弄出膛线,就算没实现,还是有实现的可能。但对于火炮这样的装备,加工手段很贫乏,怎么锻造出膛线之类的,时代跨度太大,别说产量没跟上,就算产量跟上了,也是很难批量加工出产的。

    所以出任工场总监的苍梧知县杜木,也在信中附署了他的意见:最好还是用灰口铁来铸炮,抛弃先前那两艘驱逐舰广东号、广西号上面,多层炮管的工艺,那样成本太高了。而杜木还提出了,用铁模铸炮,因为铁模铸炮不用和泥模一样等几个月,原本铁模铸炮的问题,就是会白口化,现时质材已解决;然后用上丁一所提供的罗德曼铸炮法,也就是把炮管内模的模具换成空心的,中间加上冷却水管道——后世的cpu水冷散热大致上也是这样的原理。

    这样就可以很快地把现在的那支西海舰队全部晒装上火炮。

    但李匠头却反对这种方法:“……当先以铸造出实心灰口铁柱,而后钻孔,再车削去外表面疏松区层,再次之实以扩孔、镗孔等工序……”他提出杜木方案不可行的因素,“……内壁水冷,能使内外冷却均衡……甚至内层先冷却而外层后冷却,有类似多层自紧之优良……”这是说丁一提出的内膛水冷可行性,但紧接着却就提出,“……冷却液浆之流速及温度变化难以操控……”甚至提出更大的问题,“……若穷小人一生,三十年之后,或可致用……”

    丁一看着绝倒,三十年?他那里等得起三十年?他记得这内壁冷却法一出来,南北内战就大规模应用啊!怎么到了李匠头这里,要用三十年来测试?

    李匠头是说,内壁水冷的流速和温度,要试验出一个合理的数据,得三十年。要不然现时上马,是有极大风险的。丁一长叹摇头之后,冷静下来一想,也是对的,要知道李匠头这厮可是技术疯子,当年在容场,就敢去赊账,整上一批金刚石钻头来做试验的货!

    说不好听的,以他当时的身价,就把他整个儿卖了,都不够还帐,这厮都敢去干。现时他说要三十年,丁一还真不敢怀疑——连这技术疯子都说不可行的事。想想也是合理,火炮这种大件的装备,没那么容易搞,哪有一个概念提出来,就能大规模应用的?

    事实上丁一是记错了,罗德曼铸炮法提出理论到实验论证出科学合理的技术参数用了十年时间,加上梧州工场本身所处时代,李匠头提出三十年,真的不是太夸张的事。

    “就按李匠头说的办法,铸灰口柱,钻孔等等。多实验,我建议至少双层炮管”丁一的意见批复也干脆,“几个月的时间,我等得起。”当然丁一的选择,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而是在现代工艺流程和土法上马之间的选择,他更为信任李匠头的原因,是后者提出的流程,更接近现代机械流程,“先前说的退火白口铁,以研发出可锻铸铁的工艺,也要加紧去做。”(未完待续。。)

第四章 枪在肩(三)

    因为就算有了灰口铁,不用泥模阴干可以节约时间,但铸成实心灰口铁柱之后,要经历一系列的工艺流程,要比按杜木提出的法子,迟上几个月时间,那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杜木那法子,铸好了,就炮管就完成了,可以用了。

    但如李匠头所说,这水温控制和流速没有数据,那就只有一个路子,大批量地铸,然后多少没有因为控制得不好破裂的,就用吧,这样出产率,只怕就是只有二成左右的成品率,而且这些成品的质量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并且最为关键的是罗德曼铸炮法,是,快速、高效、省材料,问题那玩意主要是造大口径重炮用,丁某人要四百毫米的大炮去打谁?别说造不造得出来,也别说这年代的道路能不能承重这种细节化问题,光是到底要用于何处,都是个问题了。

    而灰口铁出了,可锻铸铁要是也能成功,一百毫米左右的后装线膛炮,用双层炮管,现在用颗粒状黑火药,日后钢材能跟上,就用硝基发*射药,如果单基硝棉燃烧速度不理想,就抄前苏联的法子,透过添加粉状甘蔗渣,以增进火药燃烧速率……别说这个时代,保守的说,三两百年内足以恃之横行四海了!

    余阿蛋紧接着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先生,我等工匠以为,还是用后装炮弹为佳;可杜明府却以为前装炮,弹药方便携带。并且一船百炮,便如火铳枪阵一样,炮多势众。准头也不甚要紧,滑膛炮却也就足以致用了。”这又是一个矛盾了,他们争执不下,所以跑来寻丁一定夺。杜木所说的弹药便于携带,是指前装火炮,一桶桶的火药,一桶桶的铅弹。搬上船去就是了,不用在工场这边又是弄弹壳,又是弄底火。还要装好弹体,弹头还得可调引信……

    只不过,这对于丁一来说,根本是一个不用选择的问题:“肯定是多层炮管。后装线膛炮。这个不必考虑,你回去跟李匠头说,他和杜木都不错,有自己的想法,杜木也有他的道理,两人以后都不妨这样列出章程,下次若是这样争执不下,可以找杜子腾。调些军兵来实测,不用千里迢迢跑来寻我拿主意。”

    这梧州到京师几万里路。又再从京师到宣府,然后得了丁一的消息再折回去,几个月就没有了。不过余阿蛋听着,又冲丁一磕了头,连连讨饶,后者只好又把他扶起来,好声去问什么事,只听余阿蛋说道:“我师傅说是反正要等先生回信,这中间也得花时间,便教工匠按他的法子办,先行动工;杜明府气得不可交关,说我师傅自把自为,到时先生得知,是要问罪杀头的!小人求先生开恩……”

    丁一可就为难了,因为如果同意李匠头这么干,那么日后他肯定还会有类似的事;如果惩罚李匠头,那也太打击人的积极性,而且李匠头的方案,应该说更为合理。可是杜木坚持的制度化,就是上面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不要胡乱动工,却也是对的……

    无奈之下,丁一也只好写信给杜木,教他看着办,但尽量不要伤害李匠头的积极性。

    但余阿蛋的问题可不止这么一点,丁一不在广西,李匠头都将他的问题都汇编成册,又不让余阿蛋带在身上,怕被人偷去就完蛋,所以教他死记硬背了一肚子的问题,此时见着丁一,哪里能就这么回去?当下又是磕头,丁一被他弄得怕,扯起来按在椅上:“你问吧、问吧,只是你回去跟李匠头说,我也不是全能全知,很多事还是要靠他自己完成。”

    话刚说完,余阿蛋就问出了一个丁一无法回答的问题:除了用钻石之外,怎么加工钢材?

    丁一就傻眼了,不过他也知道,李匠头是真遇着问题了,大约是低碳钢也出产了一些,所以有想头要弄些钢质枪管,以便用硝基发*射药——这玩意没法将就的,没钢质枪管就没法用硝基发*射药,因为初速高,铅弹在摩擦之下会销融,所以只能包上一层铜皮,或是说镀铜,而熟铁枪管的膛线哪里经得起铜磨?没几发就磨没了啊。

    整个大明,别看第一师里有许多把左轮,三个龙骑兵营都是后装步枪,真正能用硝基发*射药的,也就丁一身上两把左轮和丁君玥那批十来根钢质枪管——其中包括丁君玥手上改成弹壳狙击枪那把,还有张懋手上这把杂交怪胎的步枪等十数把枪了。

    那是李匠头这个技术疯子,用金刚钻,也就是钻石,几个大匠手工定制,一点点弄出来的。钻石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要批量生产,怎么可能用钻石?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钻石啊,多少总会磨损的。李匠头再疯,在弄了那十几根枪管和丁一这两把左轮之后,也绝不会再这么搞了。

    “高速钢,你得让李匠头实验出高速钢,要不就别想了。”丁一无奈地对余阿蛋说道,“不是高碳钢,就那么产量,你让李匠头别疯了,不用试验,肯定不行。”

    现时梧州那边出产的高碳钢,那是用着极落后的办法:先把高碳生铁炼成熟铁,进行渗碳制成表面碳高、内部碳低的渗碳钢,然后再在坩埚炉中溶化,得到成分均匀的钢。这种炼钢法的周期要几天,每炉的产量也不可超过三十公斤。其他丁一提出的转炉炼钢什么的,倒是还弄不出高碳钢来,目前除了消耗焦炭和铁矿之外,还没什么进展。

    主要就是用来制造各种机床的刀具,锤锻法制造线膛枪管的内芯等等。

    要让李匠头那技术疯子去弄,他能把这点高碳钢都给折腾没了。

    “那玩意得加入钨,钨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是加了钨之后,叫做高钨自淬钢还是啥的……记得是和石英矿伴生……钨是什么样子?都说了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高熔点,很硬很重……”丁一感觉快要被余阿蛋逼疯了。

    余阿蛋却自顾在背着丁一的话:“……加入钨……高熔点,很硬很重……”背了之后,他又向丁一问道,“先生,您所说的钨可就是重石么?”

    丁一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真的不知道。”

    “它有多硬?比金刚石硬么?”

    “我真的不知道。”

    “要加入多少进钢水里?”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噢。”余阿蛋搔了搔头发,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整天指望着您……这个小人知道,不过先生您给点提示……”丁一突然觉得,一个余阿蛋,名字土得掉渣,外型也憨厚得掉渣的余阿蛋,真的比也先和十万铁骑还要可怕。余阿蛋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丁一的心里,已上升到十万铁骑的高度,仍在那里问道,“先生,加入钨之后,如果能弄出您那说的高速钢,是不是对高碳钢也能加工?”

    丁一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余阿蛋的衣襟,恶狠狠地对他说道:“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直视我的眼睛!听着,我,真的,不知道!”

    这边应付完了,那个步兵排护送着信使与余阿蛋,又坐着吊篮入了宣府,取道往天津准备从水路回广西去。挞马赤伊基拉塔却就凑上来,涎着脸向丁一求道:“那颜,这漠南警备区里,您最忠心的奴才,挞马赤伊基拉塔……”

    “行了,你入京之后,和伯颜帖木儿他们一起学汉官礼仪,别动不动就奴才。”丁一知道这厮是来求官的,不过他也需要这样的人,而且汉名译作赤军长胜的小汗,领着通讯班,如期到达密云前卫,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丁一交给的任务,让丁一对他很有些好感,“你自己多与伯颜帖木儿他们亲近,到时我自有安排,放心,有大事教你去做的。”

    挞马赤伊基拉塔听着,翻身拜了下去,连连地磕起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只等权在手,到时向都音部落借点兵,一定要把七受挞那胖厮给结果了!因为七受挞投靠了宣府边将之后,仗着能从宣府弄到一些兵器,先前不时欺凌赤军的部落,丁如玉又被扣在京师,安西都督府这边按着丁如玉的意思,不去惹事,所以也不好给挞马赤出头,也算颇有些宿怨了。

    丁一自然没那闲心去理会这等事,连瓦剌残存的二万多常备军马,还有其他数万草原部落联军,他都一概扔给了丁如玉和陈三去整编,他的重心,现时已然是放在京师。

    他专门派李云聪入京师,当然知道孙太后和景帝会不爽了,他就要看看这两位还有什么把戏可以玩的,这一回,丁某人可不打算陪他们玩下去。之前一直忍着,是羽翼未丰,一动的话,没有绝对的胜算,现时挟大胜之威,丁一还照旧让他们折腾?他得吃了多少脑残片?

    “先生,咱们赶得及回京师过年么?” 张懋在边上低声地冲着丁一问道。

    丁一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明年会是一个好年景。”(未完待续。。)

第四章 枪在肩(四)

    明年会是一个好年景,这句话不是看着瑞雪说的。而是在于信使刚刚带来的杜子腾的工作汇报,而做出的结论。这批信使出发的时间,丁一派去广西的信使还没有到达,估计那批信使到达之后,广西再通过海路运输,运上来教导队新训教官或是武器,大约就得年后了。

    不过杜子腾在工作汇报提到的事情,已让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广西全境土改工作已经完成;五十户以上的乡村,已建立村委会与民兵队;预计明年秋收之后,广西粮食可以实现自给;已组建二十个常备民兵团,如有需要,在二旬的调整期之后,可以转为补充团。

    所谓常备民兵团,就是每月至少保持九天以上训练量的民兵团,如果按照这个年代的军队来说,三天一操,实以称之为精锐了。只是这个时代的大明,除了广西和安西都督府,压根就没有不喝兵血的部队,更别提什么三天一操。

    其实丁一最为看重的是第一条,看上去最为无关紧要的一条,土改。

    这就说明了广西境内的地主豪绅,要不就是被“侯大苟”杀害了,要不就是被民众“自发”镇压,或是聪明的,自己把家产转向工坊,土地被分配给自耕农民,而不是被挂在有功名可以不用交税的士林名下,把原该收归国库的税收,肥了士林阶层。

    有了这个基础,才有村委会和民兵队的成立。人家要地都没有,自己都快饿死了,谁管什么村委会和民兵队?就算参加的。也不过为了混口饱饭,哪来什么觉悟?这绝对不是轻易的事,要不然先前丁一只立足在梧州府和平乐府,就是这个道理,没法治理好,还不如别去接手。有了土改,广大的民众。才会发自于内地支持丁某人,才会有群众基础,才会有二十个常备的民兵团的出现。

    “先生。宫里来人了,在城头上,教您去接旨。”李云聪阴沉着脸过来向丁一禀报。

    丁一微微地笑了笑,对李云聪说道:“不必理他。你去与他说。我病了,病到接不了旨。草原有种药,唤做雪莲花,要是这两日还不见好,怕是要去草原上寻这雪莲花,再用苍狼的心,一起切片,热油爆些葱蒜。入锅炒了,佐以白米饭三碗。方才治得了这病。”

    李云聪应了,便出了帐篷,跑去宣府城下,高声将丁一的话,吼给那宣旨的太监听了。

    丁一并不打算进京过年,过年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而在李云聪回来以后,丁一就对他说:“下令全军,整装,准备出发。”李云聪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他并没有问出哪怕一个问题,而是马上执行了丁一的命令。

    当二千兵马押着七十多名草原上的头人,在宣府城外列队之际,那宣旨太监还没有走下城墙,李云聪在丁一的示意之下,纵马奔到城下,向着城墙上的守军高吼道:“先生有命,开城门!”

    原本李云聪以为,要在宣府城下,喝令天地会和忠义社的成员集合点名,然后守军之中的天地会、忠义社的冲锋队,站出来集合,接着控制城门,再开门来迎接丁一入城。但连李云聪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一嗓子吼过去,过不了多久,大约就是一炷香功夫,城门便缓缓地打开了,丁一冲着张懋示意,后者便卖弄骑术,往马鞍上一站:“全有了!听口令,火铳兵,前进!”

    军鼓敲击,在鼓点声音之中,火铳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宣府的城门;然后是李云聪领着一千骑兵,一人三马押送着那些草原头人开始入城,最后才是利刃大队的指挥排护卫着丁一,骑在那匹绝对有着阿拉伯汗血马血统的白马上的丁一,从容入城。

    这匹数年来一直寄养在都音部落里的马,现时愈发地神骏了,看在城头那太监的眼里,简直就是天马一般,更是衬映得一身儒衫的丁一,丰朗神俊至极,只是身上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百战沙场的杀气,使得那太监双腿战战,终于当丁一接近城门的时候,禁不住在城墙上跪了下去。人是有从众效应的,他这一跪,身边陪同着的守将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李云聪喊门,是他差人去报给孙镗,而孙镗的亲兵来命他开门,此时已见身边太监跪下,想想丁总宪名满天下,又是位极人臣,一下子也就跟着跪下了,城墙上守军见得太监跪了,自家将领也跪了,无不纷纷也跟着拜倒。

    一时之间,竟是丁一行近,城头跪倒一片!

    丁一入宣府,哪里用得着天地会、忠义社集合点名,再以冲锋队控制城门?进与不进,是在于丁一想不想进的问题!这时节宣府的总兵官就是孙镗,孙镗、石亨这一系,都是当初参与立宪秘约的人物,这抄家杀头的勾当都合着伙,相比之下,开个城门,又有什么打紧?

    叫他们不开城门的中旨,也是没有经过内阁、六部的敕谕,不过是说,为防鞑靼偷关,如今鞑子皇帝、太师、知枢密院,都被丁一押在其中了,还偷什么关?可以说不开城门,是给皇帝的人情,开城门却是本份!

    这也就是丁一为什么不从铁门关进,而从宣府进的原因,一个是铁门关太小,他这二千人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进完;一个是铁门关的施剑卿,那个憨厚人哪里敢跟孙镗这种军中大帅一样跟皇帝扛?再说施剑卿又不够资格参加那立宪密约,让人家开门,也有点说不过去。

    那太监在城头上,扶着城墙起了身,看着满城跪倒的将士,不禁跺脚冲身边的守将骂道:“你们他娘的干什么?为何开门放丁容城进来?还冲他跪拜!”

    谁知那守将起身回了他一句:“没有接到不能放大获全胜的丁总宪入城的旨意公文啊!至于拜倒,不是公公您带的头么?小的看您拜了下去,想想丁总宪竟然全此大功,确也值得一拜,就跟着您……”

    那太监气得一拂袖子,也懒得再跟这守将多说一句话了,急急就往城下奔去。

    “总宪、总宪!”那太监提着袍裾飞奔着往丁一那边赶了过去,但随行的兵马,火铳兵是当年丁一派了王越,去脱脱不花那里讨回来的明军战俘,大明把他们留在草原为俘虏,然后就不管了;骑兵是都音部落的这几年厮杀出来的百战余生的战士。他们认的是丁一,别说太监,就是皇帝,在他们心里,那也是不当一回事的。

    所以那太监和他的从人一靠近,战马嘶鸣,骑士扬刀,如不是丁一喊了一声:“慢!”只怕一刀下去,当场就尸首两断了。好不容易挤到丁一跟前,这太监是知轻重的,可不敢还跟在城墙上一样那作派,大喊什么圣旨到之类的屁话,也全然不顾自己天使的身份,连忙跪了下去,反正在城墙上也跪过一回:“如晋少爷啊!您要接旨啊!这、这有旨意啊!”

    “学生病重,实在接不了旨。”丁一在神骏白马上,一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这样,刚好你在这里,这样,这些印信劳烦公公带回去吧……”说着示意张懋,后者知情识趣就把笔纸递了上来,倒了水调好墨汁。

    丁某人接了笔,一挥而就,也就是一句话:圣上明鉴,臣丁一病重年迈,实不能视事,乞还骸骨,已将印信交付送信人等。然后就是签押和日期。

    写罢连吹干都没有,直接就递给那还跪在地上的太监,一夹白马走过时还捎带了一句:“赶紧起来吧,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等你和学生一般年纪的时候,这身子骨就知道分晓了……”

    那太监跪在地上,听着好半天没明白,等二千来军马过尽了,他那些从人过来把他搀了起来,他才哭笑不得地说道:“丁总宪,咱家、咱家能活到您那岁数么?算了!”他四五十岁的人,丁一老气横秋地跟他说,等他到自己那年纪,他怎么可能活回二十多岁?

    但任着从人给自己揉着腿,这太监总觉有哪不对?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直到从人问起,手上这份是什么?那太监说了一声:“丁总宪又要乞骸骨了!”又,二十多岁的丁一,这可是第二回申请退休了。

    话一出口,这宣旨太监才发觉不对是在哪里。

    这黑字白纸可是写着:已将印信交付送信人等。

    可丁一老老实实,是真没有交过这东西给他啊!

    于是他也顾不得太多了,招呼从人把马牵过来,连忙上了马,挥舞马鞭冲着丁一的队伍赶了过去,这回他是学精了,不敢靠着太近,离着有五十米就喊道:“咱家要见如晋少爷!小人要见如晋少爷!”

    丁一倒没有为难他,听着禀报就教他带了上前来,问他有什么事?

    “如晋少爷,您这印信可没交给小的啊!”

    “噢,倒是我忘记了。”丁一微笑着点头,便要去腰间解下印绶。

    那宣旨太监也算是福至心灵,连忙从马滚鞍下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如晋少爷,您慈悲啊!您当奴婢是个屁,放了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一)

    只因这能混到太监的,哪怕倒霉得如王毅一般的人儿,也是挑通了眼眉的角色,他们可能粗俗无文,也可能贪婪无度,但有一点,就是通常都会把人情世故方面的事,分得很清爽。例如王振在位时,动到勋贵那边,孙太后一发话他立马就收手,该请罪就请罪,绝对没有什么犹豫的。紫禁城里,没这本事那是绝对混不出头。当然,那些混出头之后狂妄到忘形,那通常就是死路一条,这是历史明证,也不必赘述。

    这宣旨太监是想明白了,没有印信,查到他头上是个死;有印信,查到他头上也是个死啊!别说不把丁一这折子递上去,城上多少将士看着就不要说了,这么多人证,哪里捂得住嘴?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丁一是士林之中年青一辈的领袖人物了,更有所谓丁言之说,在不太讲逻辑的这年代里,名声往往就决定了真实性,例如讲逻辑的话,那么丁一说把奏折交给这太监代为递上,就应该有这太监签收之类的单据为凭,否则怎么证明丁一把东西交给他?

    但这年代不是这样的,若这太监说没有,丁一说有,不用关城上军士作证的,堂上、坊间各色人等,张口只问一句:丁容城身负海内人望,名动天下,从无半句虚言世间尽知!说道他陷害你这阉狗?拿出证据来!

    这太监怎么自证?所以丁一把奏折扔了给他,完全不用让他签什么证据。就是这关节了,丁某人此时的名望、声誉,实以教他全然不惧这太监敢不递上去的。

    好了。那么递上去,里面说有印信啊!这太监该不该帮他递,皇帝会不会因此迁怒先不要提了,就说这印信,奏折里面说有啊,太监交不出来,这不是完蛋的节奏是什么?

    那丁一现要给他印信了。正如丁一骑在马上所说的:“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印信忘记给你,你说不成;现时要给你,你又说不成?”太监只在那里拼命磕头。哪里答话?只因他要接了印信,他是必定完蛋:中官不给有司,私自强索文臣、勋贵印信!

    只教有人传出这么一句,他是必死无疑。天下读书人公敌啊。国子监那班学生,就敢去长跪不起求诛奸邪,御史更是必定在奉天殿狂喷皇帝,到时皇帝绝对不会给他这奴才背黑锅,一定是扔他自己出来顶雷的。

    恐怕到时不止是死,而是落得和王振一般下场,抄家灭族了!

    要不他这身负皇命的天使,不闲闲地等丁一行礼问候。再很装逼地回一句“圣躬安”,会这么不要脸地磕头?他是真怕啊!

    丁一冲他招了招手。那太监不太明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如释重负地把那奏折双手递上,丁一在马上接了过来,向张懋要过笔墨,在后面加了一句:然送信者不敢受臣印信之托,故遣弟子张懋负印同去。

    然后把那奏折又扔给太监,把印绶扔给张懋对他道:“和他回京师去,把印信找个人交了,到天津码头来。叫朱动不要妄动,英国公府里有什么变故,也不必惊慌,只管往天津过来与为师会合就好,至于措词,想来不用为师教你。”

    张懋笑了起来,在马上对丁一行礼道:“是,弟子谨尊先生教诲!”他本就是京师小霸王,要不是入了丁一门下,不知道得怎么为祸京师呢,这种籍口措词,哪里需要丁一去教?又不是谭风那木头人。他和丁一都很清楚,京师不论皇帝或是朝臣,都不会拦他出京的,因为他是英国公,他不是陈三也不是杜子腾,他是大明有数的勋贵,一大家子,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拦他做什么?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丁一分给张懋二十骑,都是都音部落里出来的骑兵,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张懋,宣旨太监哪里敢让张懋出事?所谓以壮声势,就是这样,关外得胜回归,孤零零一个不太象回事,也教人看轻了去。

    事实张懋跟着宣旨太监回京师的路上,心情很平静,没有一丝惊恐也没有任何慌张,正如他和陈三说的,豪门的事,京师的事,他从小就经历了,他很清楚其中的来去。特别在丁一吩咐他,让朱动不要妄动的时候,他的心就更定了。

    因为丁一没有提到杨守随,也就是大明第二师,丁一仍然是准备收入腰袋里的,所以并没有让杨守随的新训人员赶紧撤出京师;还让安全局衙门的人不要妄动,要知道出关之前,丁一可以让朱动作好准备,要让安全局衙门的人员,在化整为零的情况下,保持情报网的运作,这就可以看出,在丁一的计划里,最危险,危险到要放弃安全局这个官方衙门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事实上回到京师,张懋受到的是欢呼,一种对英雄崇拜的欢呼,连同他身后那二十骑,当真体会一把“朵朵鲜花掷马前”的风光。张懋应付起来很得体,不时高吼着“大明万胜!”、“犯我大明,虽远必诛!”以至接近御河桥的地段,张懋高呼一声,“我明军!”街边的百姓已价天响地应和着,“万胜!”、“万胜!”

    “丁容城!丁容城!”百姓里不知道谁这么呼吼起来,那声音渐渐地便统一了,紧接着,便爆发出,“无敌!无敌!”、“丁容城世间无敌!”、“今之岳武穆!”、“威武!”临空的二楼,有大闺女、小媳妇都探出头来,整个京师,完全就是陷入一片疯狂。

    这种呼声,在御河桥左近一阵阵地响起,紫禁城里虽然听不真切,但也能感觉到声势,更有太监内侍奔入禀报,孙太后捏着念珠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自是不消说了,便是因为朱见济有了好转,对丁一有些感动的景帝,脸上肌肉也不住地跳动着,功高震主,这不是功高震主是什么!

    但突然之间,外面却就静了下来,景帝诧异地一拍御案,对兴安喊问道:“怎地静了?滚出去看看!”所谓反常则妖,这欢呼声如同被掐着咽喉一般,停了下来,必定是不对的。

    还没等兴安出去,就有中官哭丧着脸来回报:“爷爷不好了!”没等兴安给他一脚,那中官就急急地说道,“丁容城要辞官!”还没等他说完,外面的呼声又响了起来,又有中官奔入来报,“不好了!街上许多民众,在叫喊着诛奸邪!”

    丁一在宣府关外这几天不是白呆的,京师之中的天地会、忠义社成员,早就在听闻李云聪入京所高呼的消息后,就开始运作起来了。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有组织,而更为可怕的,是严密的组织。华夏大地,向来对于秘密结社,真的是很不在行,看看近代同盟会的组织程度就清楚了,更不要说在这景泰年间的情况。

    略为有点组织性的白莲教,依靠那极为扯淡的教义,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就硬生是从朱明开国一路挺到朱明完结,再到建虏窃器时代干脆反清复明起来。所以丁一以现代间谍、秘密党派组织所经营起来的天地会、忠义社,厂卫是真的摸不着头脑的,倒是郑文奎他们在士林中搞的雷霆学派,成了吸引厂卫注意力的靶子。

    京师就算在这时代,也是超级大城市,如果没有天地会和忠义社,在其中组织煽动着,怎么可能如同处处有火头一样,就这么咆哮沸腾起来?而且从头到尾没有违禁的话语,没有人喊出类如“丁一万岁”这些的话呢?因为天地会和忠义社的成员,一直就在那些疯狂的民众中控制着整个群众运动!

    景帝这时听着也顾不得体面了,起身踹了兴安一脚:“快!去母后那里!”孙太后便是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本来他是习惯问计于谦的,但当于谦在奉天殿,反嘲着说让厂卫去捉丁一回来,投入诏狱,景帝就下意识地觉得于谦不再和以前一样,尽心尽力地扶持自己了。

    于是他又对兴安说:“传石亨进宫!”如同历史一样,他在最后更为相信石亨多一些。

    其实如果他去找于谦的话,也许事态的发展,就不会如丁一所设想一般发展了。

    于谦刚愎自用,于谦把持相权,于谦看不起人,于谦好名……但如他的清贫不贪一般,于谦的任事能力,那真的任是谁也很难抹杀得掉的事,如果景帝去寻于谦来,或者……但现实之中,总是没有或者的。

    孙太后见着景帝,对他说道:“皇帝这样,成何体统?天,塌不下来!他要乞骸骨,就让他回广西去!张辄能收得了大明第一师,他回了广西,又能如何?就教他领着这二千兵马回去,就好好留在冠军侯府看家护院吧!”

    而被景帝宣召入宫的石亨,则就出了另外一个主意:“臣以为,无论如何,还是劝得丁容城回京师为好,不论是为了平息苍生之口,还是朝廷赏赐莫要寒了臣子军士之心,都应教丁总宪回京师,若真病重,再赐荣归不迟。”

    景帝听着微微点头,方觉心中略定。(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二)

    景帝所想的,和石亨所说的可不是一回事,他是以为,把丁一召回京师之后,到时要怎么整治都好,纵然不能现时就下手,闲置丁一又如何?人在京师便无反抗之力,毕竟如果放丁一回广西,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数?

    这时又有内侍奔了入来,把一份奏折交与兴安,又附耳报了,后者听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内侍退下,方才对景帝禀道:“爷爷,英国公张懋将丁总宪的一众印绶,去内阁交与首辅,另有丁总宪托宣旨太监带来乞骸骨的折子……”

    景帝接过那奏折展开一看,好悬没被气死,因为奏折是公文,不论古今中外,除了没开化的土著部落,否则公文都是有格式的,按正常来说,丁一的折子,开头就应该列出自己的官职,明朝为了和蒙元划清界线,称承宣布政使司,而不称省,所以奏折里一般就称为某处。

    例如开头一般应该就是这样:左都御史总督云远、云南、贵州等处军务事,兼督大明第二师署理粮饷,靖西,臣丁一谨奏。当然,也可以用跪奏之类。

    接着就是奏折的提纲:奉圣命督大明第二师前卫出关御敌,得胜还归覆奏,仰祈圣鉴事。

    后面方才是正文,一开始还要把奉旨办差的时间写出来,本年十二月某日某刻奉上谕。然后这仗怎么打,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潜入渗透,如何接应。粮草如何支应,友军如何配合。在什么地方接敌,在什么地方决战。天时如何……战役结束之后,敌军伤亡多少,我军伤亡多少,俘虏多少,损失多少。

    最后方才是说这仗打完,负了伤,不能视事了。要申请退休。

    当然也不可能如丁一这么写的,必定是要类如:臣之为国,不敢惜身。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怜臣伤创,乞还骸骨。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所以景帝真的是出离了愤怒,就算当初丁一抄袭诸葛亮的《出师表》,景帝也没这么愤怒的,当时毕竟丁一还是按着奏折的格式来,尽管没有例行那些谦卑颂圣的话语,但还是合规矩的,正文抄了《出师表》也是还能忍的。毕竟出征之际,讲究一个热血沸腾。

    但这回丁某人直接写了便条:“圣上明鉴。臣丁一病重年迈,实不能视事,乞还骸骨,已将印信交付送信人等。然送信者不敢受臣印信之托,故遣弟子张懋负印同去。”然后就是签押和日期。这年代写家信都没这么随便啊。

    首先因为丁一这份奏折遭殃的仍旧是兴安,便当着孙太后和石亨,景帝又把兴安砸得头破血流,还是孙太后看不下去,清咳了几声,开口道:“皇帝,天子之怒,安同匹夫血溅五步?稍安莫燥!”最后孙太后都用上训斥的语气了,才让景帝冷静下来。

    “哀家以为石卿家所言极是,无论如何,不可寒了天下士子、军兵的心,皇帝也无需在哀家这里立规矩,还是与内阁商量一下,如何礼迎这俘了鞑子皇帝、太师、知枢密院,长了大明威风的丁总宪还京吧。”孙太后说着,却就又对兴安问道,“首辅那边,陈卿家是知道轻重的人,想来不至接了印绶吧?”

    兴安流头是血,却不敢去捂,听着孙太后问起,磕了头应道:“回娘娘的话,首辅是拒接,说是于礼不合,于朝廷法度不合,教英国公去把丁总宪追回来,又派了商学士、王右都御史同往,说便是月下萧何追韩信,也要把丁总宪追还,不然的话,这事必成国朝笑柄。”

    派了两个阁臣,商辂和王文去追丁一,陈循不可谓不重视,处理的方式也很稳健。

    “首辅现时正在待爷爷召见。”兴安又补了一句,

    陈循安排完人手去追丁一,又来与景帝商量,倒也是合乎规矩的事。孙太后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景帝和石亨退下:“后宫不干政事,皇帝还是去与部阁相议吧,哀家乏了。”景帝和石亨听着,连忙行了礼退出来,便匆匆往乾清宫而去。

    景帝一路上,整个脸容都是狰狞的,在袍袖的手,始终都捏着拳头。

    直到陈循提出,应该请于谦也入宫来议事,景帝冷哼一声:“教于先生来为如晋谋划么?”

    丁一是于谦的亲传弟子,所以景帝连带着,也不相信于谦了。但陈循也是有脾气的,当下就请辞出宫:“臣与丁如晋,虽无师徒之名,也曾指点过其文章的,只怕臣也不当于此知闻此事!”他不是为了丁一而来和皇帝扛,他是为了相权,于谦把握着相权,如果景帝以皇权可以无视相权,则士林以后是不是就任由景帝捏了?

    石亨在边上苦笑着道:“圣上若以此为界,则京师除曹公公之外,领兵军将,当时鞑子犯京师之际,皆与丁如晋有并肩御敌之情谊……”意思也就是说,满朝文武,要和丁一全无关系的,只怕是没有了。景帝方才清醒过来,连忙说是自己失言,抚慰陈循不消说,又马上差兴安派人去请于谦入宫来议事。

    事实上丁一做到二品文官,又不是通过谄媚幸进的宠臣,他自然是和这个大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丁一当年为什么硬要辞官科举的原因,这一条路走过来,许多事、许多人,就这么联系上了,如果丁一当年在京师保卫战之后,求个爵位去光禄寺养老,景帝此时要拿下他,那就远远没有这么麻烦了。

    但现在就不同了,朝臣之中,除了站明阵营的丁某人一派之外,还有一些类如敬仰丁一理念,愿意铁了心投其门下的;也有认为丁一这大腿好抱的;更有陈循这种不必去投靠丁一,但细究起来,却是和丁一也有着关系的;哪怕是石璞,要他给丁一添堵没问题,但要他帮景帝把丁一往死里弄,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丁一当年还是救过他,也全过他面子,尽管那兵事里,少不了丁一推波助澜的份子,可是兔死狐悲,这么战无不胜的督师文臣要就这样捏死,日后景帝要捏死他这战功远不如丁一的督师,不是更为轻松,更有理由?这是回到洪武朝的节奏么?朝廷之上,哪怕是王文或是王直,这种或对丁一有意见,或对于谦有意见的大臣,都不会支持景帝这么做的。

    石亨在等诸阁臣和于谦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其实他本来有些犹豫的,他不是一个愿意充当棋子的人,按着他的想法,丁一有多远滚多远,要奉英宗出来复辟也好,要立宪也是,自然都是以他为首,为首之人,便有首功嘛。

    但入宫之前仝寅向他辞行,仝寅就是怒斥前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那个算命先生,他对石亨说:“总镇此去,必使容城南去,公必能势盛一时……吾身有残废,不宜留于此,恐公气盛而使吾不得善终……”当然是推说问卜所得,他没有说石亨一句不好的话,但石亨这人也是久经战阵,宦海浮沉多年的,细细一想,自然就明白仝寅的意思。

    势盛一时,接下来不就是独木难支么?丁一要被赶去广西,他在京师独大,景帝容不下丁一,日后便能容得下他?何况立宪密约,如果景帝要对丁一下手,后者会不会把这事暴将出来,以求活命或是速死?

    所以他才努力地劝景帝,还是迎丁一入京为好。

    只不过到了于谦入宫来的时候,听着陈循的处置,却就摇头道:“事到如今,太迟矣!”

    于谦的意思,张懋带信印来交,就应该派厂卫去把丁一缉拿入京!因为丁一这么办,不合朝廷的法度,出关御敌之后,哪有回来开张便条,然后就申请退休的事?丁某人敢这么做,于谦就问了:“何不教厂卫办差?如此妄顾律法,要厂卫何用?”

    一时之间,景帝和石亨都无言以对,因为石亨是知道那份中旨的,许出不许进,没有经过内阁票拟的中旨,他们是知道丁一为什么要辞官;而陈循不知道,却就向于谦说道:“大司马,于总宪实为无双国士,朝廷当以国士相待!然则据英国公所言,至宣府不得入,于城外驻了几日,这是朝廷的不是,不知道孙总镇和于总宪有什么私怨,为何前几日……”

    “此事太迟,不必再议。”于谦摇头截住了陈循的话,已派了阁臣去追,自然不可能再派厂卫去拿丁一,要不就成了外廷和内廷的争斗,相权和皇权的角力了,“若是如此,圣上当出郊相迎,为其解袍方是道理了。”

    事到了这一步,已派了阁臣去,那就得做戏做全套,弄个君臣相得的模样出来。

    说起来除了于谦,谁敢派人去缉拿刚刚大胜还朝的丁一?又不是洪武朝!

    不过于谦就真的做得出的,石亨举荐他儿子,都能被他训斥和举报的。(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三)

    景帝听着气得双目混圆,那笼在袍袖里的拳头,指甲都刺进肉里了也不知觉,只点头笑道:“好,好,好!”所谓怒极反笑,大约便是这般道理,“朕为干城解战袍,哈哈,朕亲出京师迎之,为其解袍,丁如晋,彼当得起么?”

    这话一出,几乎同时的,于谦和陈循,包括头脸还染着血的兴安,以及边上坐着的石亨,异口同声:“圣上慎言!”、“爷爷慎言!”都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再度发挥,以免说多错多,虽说此处不是奉天殿,但在内的还有诸位阁臣呢。

    身为阁臣的彭时也是状元出身,在世那几位状元郎对丁一颇有好评,他也看着逢年过节,丁某人对这些实质上的先生,是从不曾缺了礼数了,所以禁不住就起身开喷:“微臣斗胆,敢问圣上,以丁如晋之功,如何当之不起?”

    于谦和陈循都在皱眉,俞纲看着有了开头,当下也跟着喷:“萧何直言汉高‘素慢无礼’,汉高犹能拜将,今丁总宪,以大明第二师万余劣卒,择其精锐数十人奔赴关外,以安西都督府之兵,大破十万铁骑!圣上岂能吝薄至斯……”俞纲喷完,江渊又接着引经据典跟进开喷。

    他们不是言官,严格的话,按一开始内阁的存在意义,是皇帝的秘书,首辅就是秘书长,本来是该为皇帝说话才对。但也要看这皇帝是谁啊,要是明太祖还是成祖。这些阁臣多数再不满也不敢开喷的,但这位可是为了易太子,要出银子贿赂阁臣的景帝。

    何况在他们看来。景帝打压丁一,就是打压士林!这跟要提商税一样,都是损害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丁一这么大功劳,景帝出城迎一迎,居然敢说丁一当得起么?连丁一立下这般大功,都这么对待。以后士大夫不都得夹着尾巴?便是士大夫阶层希望丁某人明天死掉,今天也得争这么一口气!不能教景帝有着这么一个习惯性思维。

    他们跟丁一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谈不上仇也谈不上恩义。主要就是在于阶级性的问题,才会开喷的,如果商辂在这里,就必定不会喷;包括彭时这对丁一有好感。也只是不平提了一句就算了;于谦和陈循。是真心要保丁一,所以连于谦都放过了喷皇帝的机会。

    因为这么一喷,不用说,这位不是唐太宗啊,这么喷着,景帝肯定就愈发的恨丁一了!

    俞纲和江渊却是不管,两人居然呈现出极好的默契性,简直就是双打选手一般。此起彼落足足喷了景帝一炷香有多,直到景帝很无奈地说道:“朕非此意!朕是以为如晋当得起的!汝等何其太急?朕方才并未说完。所谓自问自答,但是道‘彼当得起么?’,‘舍彼其谁哉!’汝等君前失仪,这次作罢,下回如此,必不轻饶!”

    也就景帝这无下限的,方才硬生拗了过来,止住了阁臣的狂喷大连招。不过他还是必须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把丁一弄回京师?丁一这样挂印而去,不论民间还是士林,绝对不会说丁一的坏话,不必提道德制高点的论调,于利益而言,一个萝卜一个坑,丁一不干辞官,至少大明第二师是不会闲置的,必定就要派到某处驻扎,于是一个督师的空缺就出来;都察院空了一个左都御史,单是身为阁臣的王文就看了这位置很久了,当然左都御史无定员,有必要可以加衔之类,但总不能弄个二三十个吧?丁一要辞了,王文补上去也就合情合理,别以为右都御史、左都御史都是正二品,那可是完全不同性质的。

    于士林来说,肯定就说丁一高风亮节,不贪恋权位;于民间而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就是活生生的传奇人物了。

    但诸部尚书与首辅次辅,包括一众阁臣甚至王文在内,谁也不敢放丁一辞官。

    史笔如刀啊,这大破十万铁骑的丁一,就这么让他辞官回广西养老,这又不武将出身,人家是探花出身的,正正经经的进士,这说得过去?朝有奸邪,嫉妨贤良,绝对是跑不了的;或是关外草原,隔年又再打草谷之类的,景帝一个昏君的名头,也是必然跑不掉的。

    “先生,众卿家,”景帝很无奈地面对这个问题,甚至还对兴安招了招手,“你也说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总得想个法,教如晋回京师来才是啊!朕是全无主意,尽赖诸位了!”这倒不能算是景帝的无能,总不能样样事他都想出办法来,那还要内阁干什么?

    所以一众阁臣和于谦便讨论起来,最后讨论出一个章程,自然,恩从上出,也还是压了压,给景帝一个提高赏赐规格的空间,在仍旧保留云远、云南、贵州等处总督,以及领四海大都督府之外,加太子少保,追封其父母;赐南京兵部尚书衔;安全局衙门划归都察院,提升到正五品,与六部的清吏司同一级别,由丁一亲领;赐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

    入朝不趋,臣见君须趋,即快步走,表示尊重,而丁某人现时可以慢吞吞地来;剑履上殿,宋朝以后,就没有君臣坐而论道,都是站着答话的,所以早就不用脱鞋,丁一又有个带刀舍人的散衔,看着这条似乎无用,但其实不然,有了这一条,丁一不但进宫可以带武器,上朝也可以带武器,而且皇帝就坐以后,丁一是可以弄个锦墩、凳子之类,在下边坐着的;谒赞不名,这条就很严重,本来臣拜君时由侍臣唱名,比如说左都御史丁一,现在侍臣就不能唱名,只能说左都御史。正是所谓“如萧何故事”,汉高祖对萧何就是这样的。

    景帝咬了咬后槽牙,长叹了一声道:“国家待如晋何其太薄?为何不加公爵?”

    他这话一出,于谦就起身道:“圣上,还望念在如晋一片赤忠,纵有任性,也是年少……”

    “臣附议,圣上三思!”陈循也起身奏道,“还是为国家念,保存无双国士啊!”

    封公爵,丁一才多大?要是九边有事,到时又要丁一出马,那是不是封无可封了?

    其实景帝本就是想要捧杀丁一的,但看着首辅和实际把握相权的于谦都不干,其他阁臣明显也不见得敢出来赞同他,便也只好作罢,于是又赏赐了丁一许多御用之物,赐着蟒袍玉带这个本来就有的,现在又再荫二子——丁一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儿子,已经就有了散侍舍人官身等等。又下旨去将宣府总兵官孙镗训斥了一通,为着他将丁一关在关外数日,罚了半年的俸禄,算是给丁某人出了气。

    这时孙太后又教太监肖强过来传旨,却是将英国公府的张玉,许给冠军侯丁一为妾,张玉本就是庶出,也必定是庶出,她才二十岁前后,张辅能生,原配也生不了的,所以庶出的女儿嫁与丁一为妾,倒也不算太过荒唐。

    当然了,若是先前,那必是绝顶荒谬的事,哪怕丁某人封了靖西伯。但现时不同,丁某人可是太子少保,冠军侯,大司马,更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的殊荣,英国公府庶出的女儿,许与丁少保为妾,真的也是说得过去。

    至于张玉本人的感受?不好意思,这是景泰三年的年底,张玉的感觉,大约除了丁一之外,只怕是连她的生母,也不见得很在意,倒是会庆幸,自己女儿找了个好归宿,怎么说也是少年权臣,雄姿英发,而不是如她自己当年一样,给那七老八十的张辅蹂躏……

    诸事参详停当了,就自然是内阁票拟之后,交与景帝批阅用印,再由兴安去充任这宣旨的太监,赶紧和张懋一起,往天津赶去宣旨。最可怜莫不过兴安,这把年纪,刚刚去寻太医裹了头上被景帝殴打出来的伤,就又急匆匆地跟着张懋出京去了。

    张懋这厮又是个不安份的性子,一路上那是故意卖弄马术,护着他那三十骑,都是草原的出身,自然是跟得上他,于是策马急冲一阵,到那马看着有些累了,又毫不停留跃上备马,又再狂奔而去,兴安哪里敢跟他一样?虽说也带了两匹马,但兴安又没活够,自知没有这等马术,这么跳着就是找死。

    可偏偏张懋那厮还在前面叫嚷:“快些、快些!公公,你若行得慢,先生上了海船,咱们就得追去广西,那本公爷却就不能奉陪了!”兴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丁一都把印信扔给张懋,带入京还交与首辅了,要是真的坐了海船回广西,那兴安还真得追下去。

    于是兴安也豁出去,不惜马力赶了上去,一把扯住张懋:“公爷且慢,听咱家一言!珰琰坊里那一对姐妹花,不知公爷可曾看过?” 张懋听着点了点头,兴安便道,“咱家回了京师,便教人把那对姐妹花送到英国公府里,只是公爷还请派上手下,请丁总宪可怜咱家,无论如何稍一留步才是……”

    “你说真的?” 张懋瞪圆了眼问兴安,“真把那对姐妹花弄来给本公爷?”看着兴安很肯定的点头,张懋一拍大腿在马上笑道,“那成,慢慢赶路,照顾兴安公公这老骨头就是……我家先生?他再生气,也得船来才走得了,这船再快也得明年初十才能上来……”

    兴安听着真是欲哭无泪,那先前说什么跑慢了丁一就坐船走了,又是哪个说的?这真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四)

    雪又晴了,但那寒意却没有半点消逝,在天津码头边上,行人几乎绝了迹。倒是码头边上那一片新扎的木栅栏营盘里,还有赤着上身的士兵,趁着这雪晴的光景扛着粗大原木,随着口令在跑操,他们身上蒸腾的热气,随着那跑动而扩散着,在这寒冬里颇有一番气象。

    商辂坐在中军帐中,正在劝说着丁一:“如晋,兵练到这样,也算精兵了,这天气,别整出伤病就不好了。”他看着除了岗哨和战备值班全身披挂、马也上了鞍的六七百人之外,其他千多号人,不论火铳兵还是骑兵,都听从着号令出来列队出操,居然没有人籍口病痛之类,也没有需要上官拖扯踢打出来的兵卒,感觉就很不可思议,谁知道丁一还下令这么跑操,而那些士兵居然也就这么服从了。

    丁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好歹他是分得出来的。商辂不是个四处抖机灵劲的人,这位学霸中的战斗机,也决不是认为自己在练兵方略上比丁一还内行,他这话的意思,丁一听得明白,那就是:万一真的有变,皇帝没脑子到要直接下手,丁某人不还得靠这些人支撑到海船来么?要这么训着,这批人出了什么问题,染了风寒,到时谁来护丁某人的周全?

    “练兵之法,放眼宇内,无出丁总宪者。”边上随着商辂前来的阁臣王文,尽管对丁一很是妒忌,看着也不禁这么赞叹了一句。他是知道卫所的情况的。就是于谦和石亨搞起来的团营,士兵也不可能有这种精神面貌。

    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他却又有点后悔。似乎这样在丁一面前就示了弱,自己感觉不是太好,但冷静想想,又苦笑起来,面对十万铁骑从容破敌,再把鞑子皇帝、太师、知枢密院一举成擒的丁容城,自己在兵事上露怯或是示弱。似乎也是很正常。

    “二兄说得是。”丁一先冲着商辂点了点头,又冲王文拱了拱手道,“谬赞。过了、过了!”

    商辂笑着饮了杯中茶,却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因为兵该怎么练,他很清楚丁一比自己更在行。丁某一回了这么一句。就是表示明白商辂的意思,他自然就不再说下去,而是对丁一说道:“如晋正是青春年少,乞什么骸骨?这没道理的,有什么不爽利,不若摊开了上折子,总归是有个说法。”

    王文听着知道商辂是在履行着首辅陈循交给他们的任务,于是也就帮腔:“总宪立不世之功。实为士林之楷模,国家之干城。正是万众瞩目之所在,如此辞去,置朝廷于何地?史笔如刀,后世皆不是说朝中有人妒忌贤能?总宪便是本着怜悯同僚,总也须回京师才是啊!”

    若是可以,王文当然想直接喷丁一:目无法纪!就是要申请退休,这么弄也不合规则,当到二品大员,一点素质都没有!一旦喷起来,那是不愁没籍口的,先前朝廷那些攻击丁一在关外逾权的说法,随手拈来就是弹药了。

    但他不敢喷啊,这当口哪里敢火上加油?若是因着他王文把丁一气得从陆路就回广西,今后有什么事,比如蒙古人叩关,他王某人岂不成秦桧么?他才不至于愤青到这地步,喷人与不喷人,对于王文这种层次的高官来说,那是利益所在,不是能不能喷,或是正不正义的问题。

    可是丁一开口说的话,却和他们两人所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大明近几年,不能再打大仗了。”丁一示意勤务兵给红泥小炉加了炭火,方才接着说道,“不能再打了,看上去,云南那边学生偷天之幸,算是边境略定,又开了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北边草原,也应有暂时的安定,也就是只有辽东的女真……不过女真此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大明的国库,恐怕支撑得已很艰难了……学生算过一笔帐,不论是钱粮还是丁壮,大明这几年,都应休养生息的,或是战事再起,那只怕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么说,商辂和王文都禁不住点头,硕大的帝国,用钱的地方多了去,需要人力丁壮出役的地方也是极多的,不说各府各县修桥补路等等,单是水患,治理黄河之类,哪一处不需要钱?哪一处不需要出役?

    若能放开了几十万大军随便调拔,也轮不到丁一去广西和云南边境了。

    “无战事,学生在京师,其实也就是赋闲,倒不如回广西去好些……不怕两位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学生现时膝下连个一男半女也没有,总归不是什么道理……”丁一意思就是他为国家打完仗了,近期也没仗打,他要回广西造人当种马去了。

    不得不说,这倒也算是一个颇有说服力的事,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个年代还是很主流的说法。但王文马上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总宪何不将夫人与如夫人一同接来京师?”不过话一出口,王文就起了,这位都察院右都御史,恭恭敬敬长揖及地,却是对丁一说道,“文无状,总宪谅我。”

    因为他这话说得有些操蛋,接来京师,说得轻巧,接来京师为质么?虽说接来京师为质倒也没有什么,但这当口,他不是来哄丁一的么?又不是来跟丁一对喷,所以他马上就道歉,以免得把丁一火气撩拔上来。

    丁一把他按坐到椅子,却笑着说道:“何必这么客气?尽在不言中便是。”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谈诗论文,还有就是听丁一述说关外之战。王文起了兴致,中间还提出去看一看脱脱不花和也先、阿剌,丁一便也教人带他去看,只是叮嘱,对于也先,答应了不侮辱他,所以请王文言语留情。

    王文一走,商辂就对丁一急急道:“你要走,便赶紧走!从陆路回广西,以你的本事,便是有变,有两千精兵在身,总也是能抵挡得过的,何必为了贪图安逸,等什么海船?事迟生变,到底是要回京还是回广西,你当早做决断,但无论如何,驻在天津,绝对不是什么良策!”这是贴心窝的话,实打实全无半句虚的。

    丁一听着极为感动,却没有左右言他,很直接地对商辂说道:“二兄莫心焦,朝廷也好,紫禁城里也好,是不会教我回广西的,来天津不过是做个状态……二兄,关心则乱,小弟不过是怕功高震主,做个试探罢了。至于回京之后被闲置,也是意料之中,小弟是有对策的。”

    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用来描述商辂此时,却是最为传神,否则以商辂的智商,不至于会这么焦急,但是商辂听着却就苦笑起来:“为兄怎么可能不关心?三弟,你可知道,宫里对你已然是准备动手了!据为兄所知,英国公府的张玉,自你出关之后,就带着女官和太监等随从,南下广西去了,那些女官和太监的目的,就是把两个弟妹押解到京师来!”

    会乱,便是因着关心,商辂一时真是觉得丁一已然深陷局中,破无可破。

    云远那边隔着个云南呢,何况就是广西老巢,大明第一师也被张辄接收了,徐珵这个左布政使,也被朝廷先前派下去的右布政使架空得差不多,这从广西上来的奏折,就可以看出分晓的,就算丁一回到广西,还得看他能不能拿回军方的势力,只怕也是难的……

    “那些工场之类的,工匠倒是念着三弟的恩情,为兄看那新任右布政使的折子,还有张辄的折子,他们倒是颇有些抗拒,三弟回了广西,也就只有这些人可以借力,如此看来,便是回到广西也是颇为吃力,何况两位弟妹也都被扣押上京……”商辂两条眉毛都要纠结在一起了。

    丁一犹豫了一下,因为密约的事商辂并没有参与,所以不知道丁某人密约立宪;广西那边的情况,商辂自然也是不知晓的。是否要对商辂说明情况,以免得他如此心焦呢?事实上李贤更着急的,商辂长叹了一声道:“大兄说起你把雪凝接到金鱼胡同,却是大大的失策,原本安置在云远方是道理啊!”不过若来的是李贤,只怕丁一已被喷得一脸口水了。

    不可能一个人在世上,谁也不相信,但巫都干在关外那一席话,却又教丁一犹豫起来,他不再只是那个兵王了,他要为很多人负责,也要为很多事负责,他得衡量自己的决定,是否会毁了许多人的生命与前程。

    但丁一终于决定了,他握着商辂的手,示意亲卫出去门口守着,却便对商辂说道:“二兄……”

    谁知他方这么说了一句,商辂那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拍手笑道:“好你个三弟,瞒得我与大兄好苦!不必说,不必开口,不说,方才是对的,你一开口,便错了。”甚至他顿了顿,还加了一句,“你我便是手足,不会有自外之心,你多虑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五)

    商辂是什么人?大明数百年中,学霸中的学霸啊,那智商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他看着丁某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这么郑重其事,要将秘密说与他知,哪里还不知晓,广西那边来的折子是有问题的?至于细节,商辂又不是坊间长舌婆,他要知道那么些细节来做什么?想指挥到每一枝步枪的想头,绝对不是一个优秀高层管理者所应有的心思。

    只要知道丁一是心中有数,对于商辂来说,便已然足够,所以他教丁一不必开口。

    而王文这时也回来了,只是一脸的铁青,不住地骂道:“狄夷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古人诚不相欺!真茄毛饮血之辈!”却是去看俘虏之际,被阿剌知院呛得大怒,因为他是用一个战胜国、胜利者的状态去的,毕竟也是右都御史二品高官,按说他摆出这谱儿,也是合理的,但谁知道草原人,就不吃他这套!

    阿剌知院压根不答他的话,脱脱不花更是如此,也先倒是有理会他,只是劈口便问他是谁?王文极为得意地把自己的官职显摆了一番,谁知换来一句:“明国的皇帝,我认得,不是你;明国的英雄,我认得,亦不是你。”然后就完全不理他了。

    而边上的阿剌知院更是开口道:“我不是输给你,便是明国的皇帝,又如何?我是输给阿傍罗刹,他要杀要剐,我也认了,你这厮。再来聒噪,阿剌便是缚着双手,也咬得死你!”说着张开那口白生生的牙齿。隔着木栅栏作势扑上来,吓得王文后退了两步,绊到自己的袍裾,摔了一交。

    丁一听着,当真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人啊,有什么好怕的?关在木笼里又缚着手的阿剌。还真怕被他咬到?可是王文又不是丁某人杀老了人的身手,他一个文弱书生,二品高官大明不是没有。要找一个如丁一胆色,那真不见得有的。

    便在此时,便有通讯兵飞奔来报,说是有传旨的队伍来了。却是张懋和兴安快赶慢赶。总算赶了过来,不过这倒也没有让在座三人有什么慌乱,不提丁某人,商辂和王文都是阁臣,圣旨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神秘感,所以在丁一吩咐之下,营盘之中倒也是有条不紊的按着命令运作起来。

    香案置好。头上还裹着白布的兴安便开始宣读圣旨,开始自然如常一般:“奉圣喻。丁一为国被创多处,腰腿有疾,赐免跪接。”于是丁一也就和以前一样站着听兴安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轩辕平蚩尤以制兵列圣相传……朱祁一以五千众拓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千里之地;更率轻师破十万铁骑,擒敌酋、敌太师、敌知院等。朕虽薄德,敢不效先圣而安众庶?……汝朱祁一,知军略、壮国威,有运筹帷幄之能,今特授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书、赐冠军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既承朕命,夙夜毋怠,克已奉公,尔惟懋哉!”

    所谓朱祁一,就是丁一了,因为他被孙太后收了义子,是入了宗室玉碟的,所以官方名字就是这个了。这是给丁一封官赐爵的,其中的”制曰”两字,就是说明这份圣旨,是景帝亲手所写。

    后面还有旨意,不过那些”敕曰”的,就不是景帝亲手所书的了,主要就是追封丁一的父母:“朕惟父教其子以尽职为忠,子爱其亲以显名为孝,肆国家推恩大臣必体其孝亲之心而彰……有子能官,实昭善教,比因子贵,恤典曾颁……特赠尔为大中大夫,南京光禄寺卿冥灵有知,服此宠命。”另外还有封赏柳依依和天然呆的、封荫丁某人还没出世的两个儿子的。

    当然,还要着丁一明日午时之前入京,皇帝将出来亲迎等等,所谓面子里子都有了,不过如是了。兴安摇头晃脑,读得极为投入,好半天终于宣完旨意,便将圣旨卷好交与丁一,看着丁一转手便交给李云聪,并且还是单手,兴安也没有说一句,便是冲着丁一跪下,口中称道:“奴婢兴安,叩问如晋少爷金安!”丁一是真的可怜他头脑上的伤,没让他磕下头云就把他扯起了来。

    尽管兴安没有说,丁一也没有问,但就如商辂不用丁一开口,也能了然一样,只一眼丁一就知道兴安这伤,必定是因着自己而受的,所以对他说:“这么大年纪了,裹个伤都没整治好……”因为一路快马而来,那伤口明显又渗了血出来,丁一叫来了医务兵,教他给兴安重新包扎,兴安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让医务兵折腾,却眼眶就渐渐红了起来。

    兴安算是不贪财的,但毕竟在司礼监太监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若说丁一给他什么好处,能比得上景帝给他的好处?何况他是明明知道景帝和孙太后对于丁一是如何不满的。但他在丁一的眼里,却看到一种平等相待的神色,一种发自于内心的平视,而不是那些畏他权势讨好的谄媚,也不是士大夫阶层那种居高临下的眼光。

    人是有需求层次的,当一个人衣食不保时,什么面子和尊严、气节,那得很有操守的人,才能讲究得起的事,普通人必定是顾不上这许多,教自己活下去,才是人类的本性;但当到了兴安这个层面,说句糙些的话,只要他愿意,手指缝随便漏一点,十辈子都吃喝享用不完了,所以他所希冀的,所期盼的,和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们,又有所不同了。

    对于太监这残缺的肢体,他是有着强烈的自卑感的,如是个秀才、举人来和他玩平等相待,那是找死吧,不是强者,有什么资格谈施舍?但丁一这种可以说少年权臣的人物,身负海内人望,士林领袖的角色,这么一句话,却就教兴安心中生出了许多的温意——丁某人把他当个人看,而不是一条皇帝的狗!

    直到包扎好伤口,他谢绝了丁一教李云聪塞给他的钱财,望了丁某人一眼,却是说道:“如晋少爷,奴婢看着这小哥眼善,象是乡里昔年走失的玩伴,可否教这小哥,借一步说话?”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教李云聪随兴安过去,说了一阵的话,两人行过来,兴安却就笑道:“他说不清,父母去时,他太小了,很多事都不知晓。听细听口音,却又不似奴婢家乡的人。”这是瞎扯蛋,大太监兴安和金英,都是安南籍的,怎么会跟李云聪这三代没过黄河的人有什么干系?

    待得兴安云和商辂、王文商量明天如何进京的事宜,李云聪便把兴安对他说的话一一向丁一禀报了,却是问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多大年纪之外,兴安是这么对李云聪说的:“不论你出身如何,如晋少爷对你这般的好,恩同再造,你要好好护着他,便如护着父母一样,不教他有什么闪失才是……”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笑道:“这兴安倒是个有心人。”

    兴安教李云聪好好护着丁一,这不外就是在暗示着丁一,京师之行,只是皇帝和孙太后,都有着招数在等着他,只怕这路是不好走的,否则的话,为何会同李云聪专门到边上说上这么一席话来?不过说来也是一时的激动,此时正在和王文他们商议明日事务的兴安,心内已有些后悔,不过仔细回想了几次,觉得自己说得也足够的隐晦,才放下心来。

    兴安是不是有心人,其实并不重要,丁一之所以没有再耍小性子,甚至也没有再说一句硬话,接了旨就表示同意明天启程回京,关键不在于景帝的封赐,而是在于太后的懿旨,想不到,终于得以和她走在一起。

    “宫里的手段不多了。”丁一把张懋和李云聪叫了过来,他也没有矫情,很直接就对两人道,“我于佳人,确是相思苦长的,这一点也不必为讳忌什么,只是原就负你们两位师母良多,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敢开口。太后都用到这一步了,看起来,是硬要逼我入局。”

    李云聪有点头痛,毕竟人是要看天质的,王越、刘吉或是万安那样的,原本就是出将入相的底子,有丁一点拔了一通,以超越时代的一些理论和概念教导之下,往往不用多说,他们想的可能没有丁一全面,但往往还要比丁一更贴近这个年代。

    但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有点困难了,比如李云聪,他听着丁一的话,搔了搔脑袋,也很诚实地说道:“先生,弟子听不懂,总之,先生长刀所指,便是弟子向前的方向!”丁一也不强求,点了点头,却教他自去安排军旅诸事。

    “先生,您以后别打后脑勺了!” 张懋倒是热切起来,板着脸对着丁一讨价还价,“弟子现时,可是您的妻舅了……啊哟!怎么还打啊!”原本以为可以逞一逞小舅子的威风,随知丁一压根不理会他。(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六)

    “不要胡闹,各论各的,还是回了京师,为师把你开革出师门,让你安心当小舅子呢?”丁一冲张懋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句,方才对他说道,“你先回京师,籍口英国府嫁女……”

    没等丁一说完,张懋就截着他话头说:“这不对!”他颇为不情愿地说,“我倒也想嫁姐,可大师母好好的……”为妾和嫁女是两回事,华夏自古是一妻制,三妻四妾不过是玩笑话,当然到了民国有平妻被法律承认的概念。这个说起来,又是一大本古代女性血泪史,总之,妾的地位是比妻低的,有娶妻,有纳妾,但没有娶妾的说法。

    “你不是小孩么?”丁一又一巴掌扇了过去,“反正你是小孩,你就不懂事地闹腾,闹到宫里出面来劝阻,借着这掩护,启动天字一号计划,明白没有?”这就是教张懋倚小卖小了。

    “是,先生!” 张懋听着,不敢再闹,连忙立正答了,快步跑过去马棚,马上就招呼那二十骑,上了马,呼啸往京师而去。丁一看着张懋的背影,其实他是颇有些心虚的,所以才会连接扇了张懋两巴掌。

    他把这弟子的姐姐纳了妾,于伦理来说,似乎不太对啊……这到底是乱了,还是乱了呢?

    “不,这是自由恋爱,这是向这个旧时代腐朽的纲常宣战的号角!对,就是这样。”丁一喃喃这么说道,似乎这样会让他的心里好过一些。人总有一些底线的。杀人对于丁一来说,只要合乎律法和正义,他压根就没有心理阻碍。但始终还是有一些东西,教他无法释怀,例如很快他又在想着,“只是不知道那佳人,可愿委身于我?虽说现在不愁买不起房,可毕竟三婚啊……柳依依和天然呆会不会寻死寻活呢?还真是对不起她们……”

    他总归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和良知,无法因着来到了这个时代。就把一切视之为泰然。所幸丁一的心理素质还极为过人,很快就把这一节先行放下,毕竟他现时要面对的事。可是绝对不容有半分闪失,全然没有太多空闲去让他思索这种“你侬我侬”的事儿。

    就在兴安跟商辂、王文商讨明日启行的事时,丁一就招手叫过一个传令兵,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那传令兵敬礼之后飞奔而去。不多时,就有一只小船从天津码头向外海而去,若是兴安看着这只小船,恐怕当场就会飞骑回京,不会跟商讨什么明天之事了。

    因为这是一艘很特别的小船,除了有帆之外,它基本就是一个怪物,这不同于西式战列舰或是盖伦船。外形有异于中式福船的概念,不论西式战列舰还是盖伦船、飞剪船。它们看起来,总归是一艘船。而这艘小船是丁一设计出来,在香山县建造完成的,它是完全按照现代hydroptere帆船的样式来制造,别说这年代的人,就是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都是一艘完完全全的怪胎。

    当然,丁某人是没有能力给这艘帆船装备上百个传感器用于测量压力、扭矩和速度,从而来不断地对船体进行微小的调整。不过华夏人总是有办法的,特别是对于帆船来说,何铁蛋这个跟随着黄萧养的老海贼,领着七八个老兄弟,就凭着他们多年的水上生活经验,来操纵着这一艘被丁一命名为“射日”的小船。

    它虽然不能象现代装配了传感器和各种高科技配件一样达到五十二点八六海里的可怕时速,但船体的设计,还让它如飞一般!盖伦船也不过九节,飞剪船也不过十二到十四节,一节也就是一小时一海里的速度,而这“射日”号,在失去高科技配件的前提,纯以经验操纵的情况下,也依然有三十节左右的可怕速度,绝对是对得它的名字,所以尽管操纵它有着极高风险——同期建造了六艘,已有四艘在高速中解体、翻船,死了近十人,还有一艘是在丁一刚刚接手大明第二师时,为了回广西报信,沿着海岸线狂飚到广州府之后,就严重损坏了,不得不派人从陆路接力去广西……但何铁蛋那一伙老海贼,也仍乐此不疲,那种飞一样的感觉,让他们无法抑制地上瘾了。

    之所以专门说起这艘小船,是因为从这天津码头,到达沧州府的南排河镇,走陆路的话,有二百来里的路程,加上这年代的路况,兜来绕去,只怕得有三百里了。但对于“射日”号来来说,因为水面上走的相对是直线,也就是百公里不到,一百公里就是五六十海里,就算为了确保把信送到,不敢放开了跑,二十多节的可怕航速,也是一个多时辰就到达了。

    而把西海舰队停靠着南排河镇附近的黄萧养,马上就吩咐舰队,至于当地善后的事务,如何封锁舰队停靠消息,自然有安全局衙门的人手去办理停当,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在这个小镇有上千名天地会、忠义社成员的条件下,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会在宣府入关的原因,皆因他不必再等!如果没有收到西海舰队到达的信报,已经从根本上完成了一个兵王到高层决策者转变的丁一,是不可能会冒然入关的,他会入关,会决然启用立宪秘约的关系,教孙镗开关门,是因为很多东西、人手,已然到位。

    就在这一夜,天津码头燃起了许多的篝火,在这寒冷的严冬,看惯了大明卫所军兵作派的兴安也好,商辂、王文都好,并没有太过惊讶于这种举止,毕竟是得胜回朝的部队,就算骄纵一些,也是可以忍受的。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给西海舰队指明方向,丁一麾下的部队,是不可能在夜间这么暴露自己营盘目标的。

    “射日”号当然不可能在夜间行驶,而且单纯就是为了快速飚行的它也装载不了多少人,一艘又一艘的冲锋舟从西海舰队的大船上放下,从广西上船的三个龙骑兵营,便这么沉默地携带着自己的装备上了岸,在李云聪安排的人手接应下,进入了为他们安排好的营房里。

    第二日天还没亮,兴安、王文和商辂就被叫了起来,丁一的意思是早点出发,虽说皇帝要出京相迎,总不真让皇帝在那等许久吧?还是这边先出发,然后在离京师三五里地时停下休息,等皇帝出了城,这边就重新出发,三五里地,皇帝也就不用等太久。

    王文和商辂都点头称是,只是兴安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的感觉中,丁一尽管看上去忠贞无二,无论景帝要他办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后丁一都会接下并办好,但很多时间,丁一是没有这么小意的,没有为了景帝的面子去考虑这么多的,不过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问丁一为什么突然间顾及景帝的感受吧?

    所以扎营启程,被一千骑兵护卫其中的兴安、商辂和王文,也就没有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发现两千人出发之后,码头边上的大营里,仍有上千火铳兵留在那里,因为就算火铳兵,入关之时也是有马匹代步的,只不过此时队伍后方那背着枪的,却就是真正的龙骑兵了,而且他们身上的枪械,尽管仍是使用颗粒黑*火*药,但也已是真正意义上的步枪而不是火铳。

    而在部队开拔之后,天津码头就被留下的火铳兵控制,天亮以后西海舰队也开始慢慢从外海靠岸。这就是丁一的退路,他也不必要再隐藏什么了,西海舰队的巡逻小船很快就把周围的渔船驱散,明确告诉他们有海盗横行,再派人去知会天津卫所。天津卫的指挥使听着,吓到不行,这天津离京师可是极近的,要是让海盗上了岸,大致他这指挥使也就当到头了。

    于是卫所的各级千户、百户,也驱使兵丁去海岸线周围巡逻盘查,以防海盗混上岸来。殊不知晓,因为卫所的正军、军余帮手,一时间那些渔民都没机会去把西海舰队停泊于此的消息扩散出去,却是替西海舰队瞒上了好几日的行踪。

    而丁一领着一千骑兵和三个龙骑兵去到京郊,日近中午,停驻下来造饭用餐之后,倒是没有等上许久,先往京师去报信的兴安,就派了小中官奔驰而来,说道是皇帝已然摆驾出了紫禁城。

    “先生,就在此时发动,必能一举成擒!”李云聪在边上毫不讳忌对着丁一这么进言,因为兴安和商辂、王文都入京去了,身边不论是三个龙骑兵营还是那一千骑兵,都于丁一的忠诚度都是再三检验过,绝对没有问题的。

    丁一听着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若是如此,不若为师替太子看病时,将皇帝挟之为质?”以丁一的身手,又是带刀舍人的头衔,当时左轮也是在身上的,不见得是什么难事,“要做就要做得名正言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七)

    皇帝出迎对于大明来说,自然不是景帝骑匹马,教兴安在前头牵着就算数的事。由钦天监和相关人等推算出合适的时辰之后,又定在永定门这边,于是时辰一到净街就不必提了,景帝出了紫禁之颠,十二杆龙旗分左右,以十二高大魁梧的大汉将军披着铠甲掌执,在前头开道;又有北斗旗一、纛一居前,豹尾一居后,这三面旗帜都是大旗,每旗都以甲士三人来护卫;在此之后,又再奔出六行旗阵,每面大旗都以一名身披铠甲的魁梧武士执旗,另有四人执弓弩护旗,这六行旗阵统共又是六十四杆:有青龙、白虎、风、云、雷、雨、朱雀、玄武等等,也有水火土木金的五行旗,亦有五岳、二十八宿;

    接着才是景帝的舆辇,锦衣卫士卒八千列出钦制武阵驾护卫,锦衣卫指挥使为前驱,舆辇左右布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幡、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闳氅等,各三行;随后是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镫杖、戟、骨朵这些仪仗兵器,都是由着锦衣校尉、大汉将军把执。

    而现代国家元首都还要车队,何况于这时节的帝王?景帝自然也是要车队,舆辇当然不是孤单一辆车,而玉辂居中,左金辂,次革辂,右象辂,次木辂,并列而行。什么叫玉辂?就是以玉来装饰的豪华车驾,所谓天子法驾。称为“崐天子五辂” ,要二三十人才抬得动,简直就是小型的移动宫殿。现代的元首车队,单纯从豪奢上来讲,相比之下绝对战五渣。

    丁一看着不禁摇头,若如李云聪所言,以三个龙骑兵营展开、一个千骑趁机出击,不可能就这么能把景帝拿下的,这个排场一展开。就是万多人啊,除开那些执旗掌仗的大汉将军,当他们是模特儿不论战力。但那八千锦衣卫,看着也是这冷兵器时代的精锐之师,就算在热武器的攻击下,正常来讲。除非锦衣卫指挥使是王振那样的军事白痴。不然的话,把景帝护送入城,也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景帝也不是冒冒然快步小跑出来迎丁一,而是有太监来引导,丁一骑马经过仪仗,然后景帝方才从那玉辂上下来,所谓的迎,就是大约行了三步。然后丁一就翻身下马,禀道:“臣一。赖圣上威灵,天子信重,将士听令,幸不辱命,破敌十万铁骑,俘敌酋、敌太师、敌知枢密院……”

    禀告完毕,交上兵符,景帝接了,为丁一解下披风上的结扣,这就是所谓“朕为将军解战袍”的仪式,接着便有相关官吏高声诵读颂圣文章,又是丝竹响起,景帝面上带笑,把着丁一小臂,一副不教丁一跪拜的姿态:“如晋为国操劳,朕与国家,亏欠如晋甚多啊!”

    丁一微微笑了笑,对景帝说道:“关外凶险,绝非戏言,臣为破敌,耗尽心血,真的是不能视事,所以才乞骸骨。皇帝要臣回京来,微臣也知道为国家招揽英才之故,这也是必须要走的过场,但还请皇帝另任贤能吧,微臣实在是不堪驱用了。”

    景帝听着脸色不禁一紧,他没想到丁一当真是这么坚决地要辞了官职。

    “若是圣上觉得臣这般求去,朝廷脸面下不来,那便给个不用视事的闲职,教臣休养生息吧。不然的话,若依旧教臣出任实职,心力不济,是必定会误事的。”丁一极为诚恳地向景帝这么说道,对于丁一这种系统学习过心理侧写的人来说,要表现出一副颓废、老迈的心态,有许多的方法,通过表情和肢体来传递出这种感觉。

    这就让景帝再次反应不过来,原本他是认为,丁一想跑回广西老巢去,但这时看着,似乎不是这样啊,丁某人当真一片丹心照汗青的做派噢。而且丁一接着又说道:“这一千骑兵和三营火铳兵,可以充入大明第二师之中为教官,粮饷只要跟上去,两年之后,大明第二师应便能与鞑子于野外阵列而战……”

    听着要迎丁一,景帝是极为不爽,甚至可以说,是出离了愤怒的。但此时看着丁一颇带点颓废的神色,那股英雄老迈的气息,明明二十出头的人,还比他自己小几岁,却一副交代后事的腔调,他那许多的愤怒,却就渐渐消失了,想起来,丁某人落得这副模样,不也是为了他朱家的江山么?倒就心里对着丁一,生出了许多的愧疚。

    “如晋,来,随朕来!”景帝听着丁一如同临死遗嘱一般的交代,不禁又想起丁一的好处来,一时激动之下,把着丁一的手臂,就要拉着丁一跟他一同上玉辂舆辇!这是殊荣啊,圣眷至此,无其右乎!

    但丁一推辞,很坚决的推辞:“臣先前孟浪,是觉天下无不能破之敌,然现已耗尽心血,不能为国家出力,圣眷太浓,引人妒忌,臣又已如废人,安能自保?还求圣上垂怜……”先前张扬,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力强,现时自认废了,所以老实,听着倒是很实在的话,尤其是丁一又加句,“圣上,臣以一生心血,破鞑子十万铁骑,虽成废人,却是无悔!”

    景帝是不得不感动啊,至少在这一刻,如果说之前还对丁一的话有什么怀疑,听着这一句十万铁骑,那连最后一点猜忌也暂被抹去,是啊,十万铁骑,哪是那么好对付的?丁某说以一生心血为代价,倒也是情理之中。

    “朕保汝!”景帝也是二十几岁的人,热血上来了,又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禁开口道,“朕为大明天子!还保不得御弟周全么?随朕来!”硬就把丁一拖上了玉辂,当然丁一很自觉地坐在下首,然后仪仗便自摆驾回宫。

    至于那些骑兵和龙骑兵,景帝也按着丁一所说的,教人领往大明第二师的营盘,与钱初九交接。不过他还当场叫来了随行的英国公张懋,教他从这两千军马之中,挑选了两百火铳兵、一百精骑,留给丁一为随身亲卫。

    只不过丁一就没有机会回去金鱼胡同的宅院,他随着皇帝的御驾,直接就进了紫禁城里去了,景帝的理由,是孙太后也记挂着丁一,所以教丁一也入宫去,好去孙太后膝下承欢。这是一个不容得丁一拒绝的理由,再怎么心血耗尽,怎么心力交竭,也不至于不能去看望一下义母吧?

    丁一听着也没有表示什么不妥,点了点道:“都随圣上的意思便是。”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让景帝很有些意外,不过却也让他原本心里对丁一的提防之意大减,孙太后看人的本事,景帝倒是很放心的,若是孙太后也觉得丁某人没有什么威胁了,也许,保丁一后半生一个荣华富贵妻妾成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丁某人还是对于大明是有功劳的。

    而入得宫去,孙太后看着丁一入内,便赐了座,又使宫女端上参汤教丁一用:“皇帝若是无事,也陪哀家坐坐。”又教丁一说说关外的战事,丁一没怎么客气,把参汤举起来喝了,便说起关外的战事来,这根本就不用添油加醋,血肉横飞的沙场,足够让孙太后和景帝听得脸上变色,说了一阵,丁一就皱起眉来,起身禀着孙太后,要去便衣。

    看着孙太后一脸愕然,丁一苦笑道:“民间俚语都是道‘’官司不如屎尿紧!’这憋不住啊!” 虽说这人吃五谷杂粮,排泄是个便事,但普天之下,有几个臣子,哪怕是宗室,在晋见孙太后和景帝时,要求去茅厕的?不单是孙太后回不过神,连景帝一时也愣住了。

    过了半晌孙太后反应过,笑得不行了,甚至被呛到,咳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笑骂道:“便是你这猴崽会做怪!”却就教宫女领了丁一去。不过孙太后看着丁一离去,却就对景帝道,“皇帝是怎么看的?”

    “如晋说为破十万铁骑,心血耗尽,无法视事。”景帝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朕以为,不似虚言,听着如晋方才所述,真的是极为凶险,几乎联横合纵,用尽所有能用之力,更有他身先士卒,不避箭矢,方有这战果……”

    孙太后也点了点头道:“鞑子的兵马,凶残得紧要,土木堡那遭,不过二万铁骑……唉,哀家再看看吧,若真无法视事,皇帝却就安排个闲差给如晋就是了,总归不能教人说朱家亏待了国家干城才是。”她也是能感觉到丁一的虚弱,尽管丁一的腰仍在努力挺直着,但眼神极毒的孙太后,哪里看不出丁一发自于内的无力感?正是丁一勉强作出的刚毅表现,才教她更为深信自己的判断:丁某人想回广西,是怕自己象无用的走狗一般被抛弃。一旦如此,正如丁一对景帝所说的,那些妒忌他的,与他有宿怨的,却就不会放过他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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