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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夺门(八)

    若是兵强马壮、壮志激烈的丁一,对于皇帝和孙太后来说,当然是尽可能想着怎么除去这权臣的了。但如果丁一真的象他所说的,心力交竭,开始在担心自保的问题,那么,景帝和孙太后却就一定会保住他了。这便是帝王心术,说到底就是两个字,平衡。

    一个连自保都成问题的丁一,就是皇家手头上扯着绳子的咬狗!有什么理由不保他?孙太后甚至对景帝说:“教下面的人,在广西别把手伸得太长了,适可而止。”也就是说,甚至可以不去动丁一在广西产业,给他留一点体面。

    不过,孙太后可不比景帝,历经数朝的孙太后虽然这么说,可是她接着又对身边服侍的太监肖强说道:“去传御医来,如晋这孩子,为着国家受了这么多苦头,太医要是没有办法给他调养好起来,这供奉在宫里,有什么用处?”肖强领了旨,连忙就快步小跑而去了。

    景帝是马上就听明白了,孙太后虽然觉得丁一很可能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心力交竭,但是她是信不过的,哪怕她自己也觉得很靠谱都好,她要太医过来诊断,看看丁某人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差。对此景帝自然是毫无异议,就算孙太后没有打算这么做,他势必也会过上这么一个流程的,谁也不想养一条伪装成狗的猛虎。这节暂且按下不提。

    那宫女引着丁一去厕所,走过了长廊去到地头。左右张望了一阵,压低了声音对丁一说道:“先生,万贞儿教奴婢看着。若是那参汤下了毒药,却是决计不会端上来给先生喝,别的大事奴也做不了,教那端着参汤的姐妹,踉跄摔落汤碗,却是奴的拿手好戏。”

    丁一倒没有料到这一着,望了她一眼。却没有就她这话说什么,只是对她道:“你在外面稍待片刻。”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去搭腔?天知道是真是假?要是孙太后派过来试探的呢?对于孙太后。丁一是向来不敢低估的。

    那宫女搓着手,却垂头红着脸说了句什么,丁一听不清楚,问了一声。她又说了一回。却把自己羞得红透了脸:“贞儿姐姐说,奴帮了先生的忙,先生便会恳着娘娘,把奴领出宫去,纳为侍妾……”

    “出去。”丁一冷冷地对她这么说道,那宫女看着丁某人瞬间变得极臭的脸色,才醒起自己与丁一在身份上的差别,吓得连忙退了出去。事实上不是丁一不怜香惜玉。也不是这宫女生得丑陋,倒还是能看的。主要是丁一要在茅厕里,做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例如他袖子里的那个薄皮囊,换下征衣,丁一便穿上了儒服,宽大的袖袋里,早就备下的薄皮囊便装着方才那碗参汤,他入宫换去征衣的时候,这一切就备了。不论那宫女的话是真是假,丁一都不准备回应,就是这个道理。

    别说儒衫这么宽大的袖管,便是现代的夹克式风衣,丁一也试过能把喝下的液体,弄进风衣袖子中的塑料袋里,只要嘴里面没伤口,一般来说,就算是什么毒药,危险性也是极小的。很快丁一整理了衣服出了来,由那宫女带着往回走去,途中那宫女想要开口,都瞅见丁某人特臭的脸色,终于不敢出声,丁一在她第二次回头,冷冷地说道:“再说一句,你和那什么贞万儿,都得抄家灭族。”离间孙太后和当朝少保,这罪名真是足以抄家的,那宫女吓得跪了下去,丁一伸出脚,恰出垫在她要磕下的额头上,“起来,带路。”

    当回到殿中时,却就发觉御医谢当归带着几个医生在那里候着。

    丁一必然是迟脉的了,也就是脉搏过慢。本身现代的运动员在役期,脉博就要比普通更为缓慢一些。再说出腹部疼痛,按之痛缓之类的症状。要让丁一诊脉他就不会,但能骗得过测谎仪的丁一,要让谢当归他们感觉虚脉、迟脉,阳气受损极为虚困或是肺气虚证、肝气郁滞之类的,却就不是太难的事。何况为防万一,鞋里丁一还藏着一枚小钉,诊脉时要混不过去,踩一下,受痛之下,条件反射,脉象也自然就会和平时不一样,使得医生的诊断,受到干扰。加上医生又不只是切脉,还是要问和看的,折腾了一刻钟,果然谢当归等一众太医,口里说着:“冠军侯无什么大碍!”暗地里却向孙太后悄悄摇了摇头。

    他们是感觉丁一没治了,因为那脉象弱得不行了,不时还突然急起来,加上丁一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事的,就是心力交竭有些累,没什么精神头罢了,身体倒是无事的……”所以他们当然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孙太后看着这般结果便点头示意那些御医下去,又和丁一说了一会话,便对景帝道:“皇帝这兄长当得是不好啊,哪有教自家的兄弟去关外受这般的苦难?”景帝在边上应着,说是实在朝廷无人云云,丁一心中冷笑,这话他要信,大约是脑残片吃得太多吧?南宫那位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别说他这全无血缘关系的,哄谁呢?

    不过为了应景丁一难免也要开口说几句为了皇帝,为了大明,什么肝胆涂地在所不惜云云。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孙太后觉得差不多了,就对丁一说道:“好了,哀家也不能长久的占着你的辰光,听说你有个小妾安置在金鱼胡同?就出宫去吧,不论正妻还是侍妾,明年这时节,哀家却是要抱如晋的孩子的!”

    丁一千恩万谢的,又领受了景帝和孙太后赐与他的许多御用物件,出了宫去。

    但这边丁一方自离去,孙太后却就变了脸,对着景帝说道:“不得教如晋离京!皇帝,你可仔细了,他若是出北直隶,依着哀家看,也是莫须有的了!好了,皇帝也去吧,不须在这里听哀家唠叨了。”

    景帝出了宫,便对兴安道:“老狗,你看如晋可是忠臣?”因为孙太后提到莫须有,那就是丁一要是离了北直隶,就是“或者有罪”,可以杀掉的概念了。所以景帝是有些不忍,如果和先前一样,丁某人神完气足,那倒也罢了,现时看着丁一是由内及外的苍老与无力,叫他去对丁一下手,他终于是不太下得了决心。

    至于出不出北直隶,景帝却以为完全是多余的,如果要下手,便是现时下手。

    都已经准备上莫须有,何必还等着看丁一出不出北直隶?

    “老奴不懂。”兴安想了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老奴着实说不出教爷爷和娘娘满意的话来。只是办了如晋少爷,恐怕此后很难再有敢为朝廷任事的外廷官员,而且……”景帝扬起手来,示意兴安不必再说下去了,因为这些问题,就是他所头痛的,他不想兴安再重复一次,如若不是这些问题,他早就可以做出决定了。

    “不能留他,便算朕对不住他就是。”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定,“这几日便把事办妥了。”

    “老奴遵旨。”兴安低眉顺眼地应了,他向来就是皇帝的一条狗,皇帝叫他咬谁,他便去咬谁。

    “先生,事已办妥。” 英国公张懋早早就来到金鱼胡同候着丁一,“引入大明第二师的两龙骑兵营与千骑队,也没有打散,杨守随安排他们驻扎下去,已差人来报,只等信号一起,便随时都能动手。”

    丁一点了点头,对边上朱动说道:“你的人手准备得怎么样?”

    “东厂有两名颗管事已经投效,锦衣卫里有四个百户、一名副千户已入了天地会,签署了血书。”朱动也不含糊,将情况一一向丁一汇报,“山地特种大队,已有两百人进入紫禁城里:娘娘那边有七人,都是女性;当今那边有三十一人,其中十七人是女性;南宫有十二人;御膳房那边有六人……”其余人等,都是混进大汉将军,把守宫门之类的。

    看着丁一皱起眉头,朱动又禀报道:“入宫的女性除外,都是原来跟着文胖子从东厂出来的人手,他们本来就是去势……”就是去势中官,加上朱动和文胖子的运作,经费又是充足,所以才能得以混入。

    “如晋!”坐在边上的杨善,少有的严肃,却对丁一说道,“若无万全把握,不如还是等着时机成熟,再作雷霆一击!”这是要复辟,这是要废立皇帝,这是要抄家灭族的事,杨善哪怕嗅着一丝不自信的感觉,都不会愿意强行来干这等事,何况他看着丁一进门以来,就是一副萎然不振的模样。

    “我不想把你毒哑。”丁一对杨善这么说道,连宫里有多少暗桩,都当着他面说了,如果今晚不发动,那么他为了暗桩的安全,也就只能想办法让杨善闭嘴,当然毒哑只是一个笑话,如果连立宪密约的核心成员都信不过,那也太夸张了,不过丁一接着所说的,却就不是玩笑了,“不必再等,就在今夜!”(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九)

    杨善这么提议,是因为他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让丁一否决了,从一开始计划之中,如果有人盘问阻碍的话,如何答话?杨善的意思,是抬出英宗来,有遇着盘问的,直接就是“奉圣喻办差”,这样的话,迷惑性更强一些,因为安全衙门现在升格了,级别提高到和诸部清吏司一样的品级,负责人又是丁一,基本也有皇帝直接下旨的可能性存在。

    但丁一是不同意这么干的,因为丁一认为这就是矫旨了,假传圣旨,别说景帝,就算要复辟的英宗,也没有下过旨意,这么搞没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杨善和丁一争了很久。

    因为英宗除了土木堡之役外,其实他打皇帝这份工还是干得可以,历史上评价“前后在位二十四年,无甚稗政”【按:《明史卷十二本纪第十二》】,因为他有一个先天优势,生下来就是当太子养的,而他小时候,就是“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在朝的时节,他起跑线就比景帝强得不是一分半点。

    杨善这么主张,是因为这一年废了太子之后,有礼部郎中章纶、御史钟同,请景帝复立英宗的儿子朱见深为储,结果被下诏狱;接着南京大理少卿廖庄又请复沂王也就是朱见深为皇太子,景帝直接施于廷杖之后,扔去锦衣卫诏狱里跟章纶、钟同于狱。

    由此可见,这么些年了,英宗还有死忠啊。如果以英宗的名义来起事,还可以唤起这些死忠的支持,不就是事半功倍么?杨善还提出。让安西都督府报鞑子正集结铁骑,然后让掌握团营的石亨,以防卫的名义,调兵入京师等等,都被丁一否决了。

    “立宪,非开矫旨之先河,非启藩镇的之祸端。”丁一无比坚决地否定了这些提议。因为他比这个年代的所有人都知道,石亨调兵入京之后,结果是怎么样!结果就是石亨几乎就成藩镇;结果就是大明又乱了若干年;结果就是英宗说出“谦实有功”。然后于谦还是被杀!

    如果让这一切还是如历史一样发生,丁一的谋划还有什么意义?他给自己的定位,绝对不是一个历史投机者,他要让这个苦难的民族。重新崛起于世界之林。他有自己的方案和计划。杨善因此很恼火,也就为着这个原因,他才提出要不然再等等。因为按着丁一这么弄,他认为成功的机率就没有预想之中高了,而这等事,一旦出手,就全然没有退路的了。

    这一夜没有落雪,只是天际昏黑月色黯淡。沉默的脚步声,整齐地落在长街上。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有顺天府巡夜的差役、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遇着,却就被带队者亮起的安全局衙门腰牌所吓退,根本连问上一句都不敢,谁都知道,这些黑衣人虽然讲道理,但一旦沾上他们,便是小时候偷看隔壁大闺女小媳妇洗澡的事,都会被翻出来。

    锦衣卫倒是听着五城兵马司的禀报,合着东厂的一队番子,在御河桥的左近把这一队人拦住了,但一到开口,无论是东厂的番子还是锦衣卫,都互相推诿着对方上前去招呼,直到李云聪不耐烦,主动开口问道:“安全局衙门办事,汝等何故堵塞道路?”

    那锦衣卫的百户才无奈开口道:“不知道这位兄弟上下怎么称呼?这是要往哪去办差?”

    “奉冠军侯丁少保之命办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云聪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就是杨善和丁一争执的开端。

    东厂的那穿着白皮靴的番子听着,上前轻轻扯了扯那锦衣卫百户的衣袍,抬手作揖道:“卯颗役长冉某,恭问少保安好!”东厂除了掌印太监也就是所谓的“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的厂公之外,下面就按子丑寅卯十二颗,文胖子当年就是做到十二颗管事之一。这个番子所说的卯颗役长,也就是十二颗之中的卯颗,而他自己的职位就是统领番役的役长。

    李云聪一听脸上就浮出了笑意,不再如先前的冷冰,却对那役长抬手道:“先生安好。”

    “让路。”那东厂役长马上就对锦衣卫百户下令,虽说这里头看着透着古怪,丁少保什么时候能在这深夜调兵办差,方向还是往紫禁城而去!但今天丁少保和景帝一同坐在玉辂,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丁少保又是孙太后的义子入了宗室玉碟的人物,圣眷正浓不外如是。

    加上无论安全局衙门还是东厂,这锦衣卫百户,他又得罪得起哪一家?无奈只好教着那些锦衣校尉让开了。李云聪冲他们点了点头,对着那三百龙骑兵下令道:“都有了,听口令,齐步走。”沉默的队伍,整齐的脚步,便在长街上再一次响起。

    那锦衣卫百户看着队伍在身边过去,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对身边那东厂役长说道:“亲娘啊,这就是丁容城的兵么?怪不得能破十万铁骑!知道的说是丁容城的兵,要不知道,看着和从阴司地府里,调上来的十殿阎罗的阴兵也似的……”

    东厂的冉役长脸上却有着一股热切的神色在涌动,轻轻拍了拍那锦衣卫百户的肩膀,却对他说道:“行了,别抖你那点小机灵了,要听咱家说,人啊,生来两只眼一张嘴,就是教你多看多听少开口。”

    “您说得是。”那锦衣卫百户点头应着,却招手叫过一个校尉来,边上东厂的冉役长就问他要做什么?这百户苦笑道,“看着过去足有三五百人的模样,总是要跟上峰报备一番才是啊!”这年代锦衣卫还没烂透,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但所谓凡事就怕认真两字。

    “唔……”认真的锦衣卫百户看着胸口冒出的刀尖,连嘴巴也被捂住发不出声音来,他努力地想要回头去看到谁捅了自己一刀,却就听着那东厂的冉役长沉声说道,“这厮身为锦衣卫百户,却暗中投效白莲妖人,今夜被咱家发现,企图杀人灭口,被咱家就地正法,锦衣卫凡有异动,皆以白莲妖人论处!”然后这百户就觉那刀尖抽动,钻心的痛,也抽走了他最后的一点气力和生机,他到死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于此时此地?

    结果了这百户的时节,李云聪的队伍都已过尽了,那些锦衣卫愣在那里,冉役长手下番役早就上来夺了军器兵械,将他们捆绑起来,也不是没有反抗的人,只不过冉役长冷笑着道:“若是与你无关,这么多人,咱家的颗管事和你们锦衣卫堂上官,自会给你们个说法;若是反抗,必是白莲妖人无疑!”听着这话,连方才推开东厂番役的那几个锦衣卫校尉,也老实蹲下了,总不能无端自寻罪名吧?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夜,总终是少不了鲜血和死亡的。

    就在这些锦衣卫校尉、军余束手就缚之后,那冉役长使了个眼色,番役擎出刀来,一个个从那缚扎着的锦衣卫身后,捂着他们的嘴把咽喉割了。东厂的人,哪个手头没人命?下手全然没有半点犹豫的,一时之间,长街上就多了十几具锦衣卫校尉、军余的尸体。

    “都拖进去。”冉役长冲身后的小巷比划了一下,指挥着手下处理那些尸体,“今夜事成,少保不会亏待了大家!此间弄完了,我等还得去复命,听候分派,手脚利索些!”

    与此同时,那两个已投效了丁一的东厂颗管事,正在宴请其他四个没有当值,平素又有交情的颗管事,酒喝得差不多,这两个颗管事就挥手教歌女退下,却对另外那四人说道:“我等两人,是办一件大事,若是事败,怕要抄家杀头是轻了的,今夜便不能放诸位离去,只是平日都是好兄弟,实在不忍害了诸位性命,这酒里,却是下了蒙汗药的。”这蒙汗药,可不是相传“曼陀罗花阴干……割疮、炙火……即不觉痛苦”,而是出自丁一之手,广西那边刚刚研制成功以曼陀罗花和乌头制成的麻醉剂,此时调在热酒之中,那四人服下,听着这话纵有反抗之心,也已全无反抗之力,只好任那两个颗管事施为了。

    而于谦那宅院,便在这深夜之中,突然有上百人,把于大司马那院子团团围住,周围那狗吠此起彼落,但周围有下人醒来,想要开着侧门来看个分晓,就听着安全局衙门的人持着腰牌在街上朗声说道:“安全局衙门办差,无关人等,紧闭门户,不得上街游荡,否则押送有司问罪!”

    于谦家老仆本来年纪就大,睡得很浅,这时听着叩门声响,料想是有急事来寻自家老爷的,也不敢待慢,披衣起来打了个哈欠,喊住了那狂吠的狗只,就起来开门,门一打开,却就见着丁一在众多火把的光照下,微笑冲他说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如同当年这老仆奉着于谦的命令,逼着丁一去国子监读书,丁某人企图耍无赖不去而失败时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

    于家小院并不太大,于谦的清廉任谁也指摘不了的,这宅院相比于金鱼胡同的丁府,那就小到可怜了。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正堂里都坐不下,只好在天井的檐边摆了椅子坐下,这还是朱动细心,出来时就带了许多折叠的马扎,要不然于家宅里,哪怕有这么多椅子可用?

    能进得于家小院,都是头面人物了,正堂里坐着的,是掌握京师团营的石亨、曹吉祥;接下来就是太常寺正卿许彬、光禄寺卿杨善;然后就是英国公张懋和掌五军都督府事三位勋贵,前军都督府的都督、后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的佥事。

    正堂还有几个空位无人坐,但在天进边上的檐下,却就坐着六部的五位侍郎,七八位十三道掌印御史,还有京县大兴、宛平的知县。而丁一就微笑着袖手立于天井之中,这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朝班了,过不一阵,有亲兵奔入,低声向丁一禀报,丁一就迎了出去,却是吏部尚书王翱、兵部左侍郎兼任左春坊大学士的阁臣商辂、兵部侍朗李贤还有刑部侍郎姚夔也来了。

    商辂看着这架势,却就展颜而笑,用力把了把丁一的手臂,低声道:“三弟成竹在胸,善。”他并没有去怪责丁一事先没有跟他说,这种事,哪里可以还没举事,就四处宣扬的?何况他是阁臣,也就是景帝的秘书,丁一没有跟他说,就是不想置他于两难之地。

    李贤也是拍了拍丁一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倒是王翱有些不快。沉声问道:“少保意欲何为?说是少保有恙,延请老夫前往,却又将老夫送到于大司马这里来。如此形同匪人,将老夫掳于此地,真斯文扫地!”因为他们这些人,可就不比先前到来的,是立宪密约的参与者。

    “天官请息雷霆之怒,待人齐了,学生自然与诸公一个交代。”丁一对于这位代替王直的吏部尚书。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客气而发怒,因为事实上京师吏部现时两位尚书在视事,一个是老王直。一个就是这位加了太子太保的王翱,王直年迈,实际上就是王翱在掌握部务,所以于谦说王直贪蛮权位不肯求去。也不算是空穴来风的说法。

    永乐年就进士的王翱。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和商辂去到正堂坐落,李贤和姚夔却便只能在屋檐下的马扎坐着了。而紧接着,丁一听了亲兵入报,就笑了起来,迎出门去,这回入内的,却就是首辅陈循了。院间坐者,除了王翱之外。无不起迎。

    陈循这景帝的大秘书,却没有王翱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做派,他倒是笑问丁一:“大司马何在?”于谦,这景泰年间的实际相权掌握者,始终是没有出来露面。

    “家师候公久哉。”丁一笑着行了礼,却没有把陈循引到堂上安坐,而是请了王翱一起,和陈循一同入了于谦的书房去。

    石亨很不满,对着曹吉祥抱怨道:“若彼等犹自在朝,置吾辈于何地?”这些人,本就是景泰朝的高官,如果这些人都参与复辟,那么就算复辟成功了,也轮不到曹吉祥和石亨等人掌权啊。

    曹吉祥却不在意,只是笑道:“咱家视富贵如浮云,是心怀旧主,应合少保之呼,共举义事。”听得石亨都想吐了,说谁视富贵如浮云,也轮不到这厮来说啊!曹某人这厮,喝兵血、钻营之事,那做得不要太绝了!只不过石亨也明白,曹吉祥是内廷官,也就是太监,在座的人,都是外廷官,要是复辟成功的话,石亨或是没有多少利益可言,做为唯一参与的内廷官,曹吉祥的好处,那自然是不必说了,所以曹某人才会说出如此恶心的话来。

    此时书房之中,于谦铁青着脸,一把长剑就扔在书案上,看着丁一领了王翱和陈循入内,便冷然问道:“逆徒!圣天子在位,你意欲何为!瓦剌铁骑围京,老夫亦面不改色,持剑而战,汝若欲强施逆行,老夫今夜,便……”他本就有哮喘,说着却就咳了起来,害得陈循和丁一都连忙上前,给他拍打按摩,好半天才停下来。

    “先生,天官。”丁一对着于谦和王翱抬手行了礼,冲他们说道,“此间事,便由首辅与两位商议吧,外间诸多事务,学生还需前去料理,便先请罪告退了。”说着一揖,冲着陈循点了点头,便出了书房去。

    陈循并不是立宪密约的成员,但在今夜朱动去请他时,给他看了立宪密约之后,他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就提出要看密约原件,而在得到丁一同意之后,看到了原件,陈循就要求自己也附署其后。

    这位状元出身的首辅,是完完全全被这立宪条约所吸引,只因这事办成了,他就不是现在的首辅了。现时的首辅是什么?就是景帝的秘书长!而如果按着这立宪密约的话,他就是相权掌握者!

    就算龙椅上的皇帝强势到不行了,按密约所提出的二元君主制来立宪,他这首辅至少也是丞相,相当于德国有名的铁血首相俾斯麦,在法理上有权率领六部的丞相,而不是一个大秘书;若是皇帝不是特别强势,按立宪秘约所说议会君主制,那他这首辅,就是实际上的国家元首!

    他为什么不干?凭什么不干?

    至于丁一专权,陈循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丁某人是否会如朱动所说,不干涉朝政呢?

    也许到了复辟成功,丁一会不认帐;但此时不答应,大约朱动那一众人,就要逼着陈循以身相殉了。在死亡和丁一可能反悔不认帐之间,陈循事实上也不用太犹豫的。而他附署密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说服于谦跟王翱。

    出到外边的丁一,立在天井之中,却对着在座人等说道:“历史,会铭记这个夜晚。”

    石亨此时原本想要冷哼一声,他原就是枭雄之辈,试想土木堡之役,他麾下军队尽亡,这人单骑得还,那真如丧家之狗一般无二的,近代被唤作玉帅的吴佩孚,兵败之后就是去当寓公了,那还是维持着八大处的心腹亲信呢,石亨是单骑逃还,可见惨到什么程度?这人居然还有壮志雄心,敢于招募壮士,与鞑子再作血战!所以别人见看丁容城名满天下,纵有千般不满,面对丁一也是不敢作色,他却不然,眼看就要发作。

    但此时一片雪花,在院子里如同白昼的火把光照下,飘飘坠坠地落下,就这一片雪,看在石亨眼里,却教他福至心灵,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丁一将他和曹吉祥,还有五军都督府在京视事的都督、同知、佥事,都唤至此处,末必就不是软禁啊!

    这一节想通了,后面以石亨沉浮宦海的经验,就很明白了。

    丁一分明就是怕他们在今夜折腾出不受控制的事来,所以直接将他们这些军队的大佬,拘禁在此!否则的话,要干这等泼天的大事,必然是各个军头奔赴军中,然后尽起心腹,各路军队齐聚涌入紫禁城里才对啊!

    “在座诸位,有人是为了理想,认同学生的理念,不辞粉身碎身,为苍生、为大明之重光,来到这里的。”丁一伸手接着那片雪花,他就看着那片雪花,如同雪花里,有着这世间最大的奥妙,“有人是为了富贵荣华,加官进爵而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来到这里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姚夔,笑了起来:“你我志同道合,纵不附署,也是同志。”历史上,在石亨复辟之前,陈循就指示姚夔就起了一份奏折,请英宗复位的,只不过石亨他们举事太过突然,然后这份许多人附署,包括于谦在内的奏折,才没有送递上去,所以丁一这么请这位到此。姚夔听着点了点头,起身一揖复又坐下。

    “大兄、二兄,不管你们愿意与否,小弟要做这事,兄等必定不能置身事外的,故之小弟教门下子弟,请两位兄长到此,若兄等对此有异,请割袍断义自出,小弟担保,无人加一指于兄等身上。”丁一对着商辂和李贤这么说道。

    因为这两位,认真的说,景帝是有恩于他们的,商辂不必说了,李贤更是“自郎署结知景帝,超擢侍郎”,所以丁一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不叫他们过来,那就是丁一失败了,这两人也是说不清的;但此时聚于一堂,如果这两个不认同,割袍断义而去,那事后却就是说得清楚的。

    商辂这原本丁一觉得有点不太够义气的二兄,却是笑道:“何忍相弃而去?不必赘述!”

    而李贤这位出了名的大喷子,倒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抬头对丁一道:“汝于今夜举事,应遣人前往军中,分派心腹尽起团营兵马才是,教这石总镇与曹某坐于堂上,直如儿戏!事已至此,有甚么好说?赶紧分派诸般事宜,依为兄看来……”他说着,就要开始喷了,皇帝都照喷的李贤,还会照顾丁一面子?(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一)

    丁一却是早就准备,行过去握着李贤的手臂,对他道:“大兄,弟无所长,然于军略,虽无天资,幸有经验。”这当然是丁一谦虚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就算他没有天资,这么多仗打下来,也不必李贤来替他出主意。

    李贤愣了一下,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了句:“如此,余甚慰、甚慰。”才坐了回去,大约他也想明白,这怎么安排,不论是以军略的才能,还是以主事者的角色,这当口轮不到他喷的。

    “有人想成千古名臣,铭记于汗青之上,教后人翻阅史册而赞叹;有人想成藩镇之霸业,听调不听宣,以免仰人鼻息,生死悬于君王一念之间。”丁一微笑着,在天井慢慢踱动,慢慢地说道,“学生都知晓的,今夜学生所能告诉诸君的,无论你心中所望如何,只要二条,一是不得为祸华夏百姓;二是死心塌地,随着学生往前行进,学生必教汝等,美梦成真!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八年,学生只需一夜,明日此时,诸位便知分晓!”

    石亨按抑不住,起身问道:“少保此言当真?”丁一所说,成就藩镇霸业,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极大的诱惑,甚至可以说,对于领兵的军将而言,都是明知毒药也愿往下吞的诱饵来的,所以他当真是忍不住了,定要问个清楚。

    “嗯,学生可曾有过虚言?”丁一微笑着反问了一句,而如果这一句刷人品——凭信用来担保的话。还不足以取信石亨,那么丁一接下来所问的这一句,就让石亨心满意足、满带憧憬地坐下去。因为丁一又问了他一句,“诚然,若有人因为封地贫窘而不愿就藩,那就非学生所能了。”

    封地不好,封地再不好,也是土皇帝好么?但这话说出来,石亨就感觉比较靠谱了。

    因为如若是云远还是安西都督府那些的地方。朝廷是真的有可能,弄出一块地盘给军将当藩镇的,至于去还是不去。那就是军将自己的问题了。石亨不禁开始计算着,关外的安西都督府地界,那是铁定不去了,一旦鞑子又要卷土重来。给朝廷顶雷么?

    若是把云远某府封给他为藩镇之地。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他不禁就陷入沉思之中。事实上,他想得有点太多了,过了今夜之后,当丁一给出了他答案,石亨方才发现,自己太过高估了丁一的节操下限。

    “是万民奉一人,还是一人奉万民?”丁一站在那里。便开始了他今夜的讲演,“诸君都是列位朝班的。应知自景泰元年至今,除了云远那边,学生以铁和血,生生征平之外,其他便只有朝鲜一次贡马,诸藩国无朝贡者!泱泱大国,沦为笑话,为何不见诸藩来朝?广东有黄萧养之乱,广西有何大苟之逆,云南有思机发之乱,关外有瓦剌、鞑靼之患!白莲妖人亦多有起事作乱……”

    就是石享和曹吉祥,也是在点头的,丁一说的是实情,的确就是没有人来朝贡了,的确就是九边战事四起,大明疲于奔命。当然这些问题,全归到景帝头上不合适,但此时谁还管得那么多?再说立宪不就是体制的改革嘛?

    丁一激昂地说起他自己的经历来,这一点,倒就让许多人低下头来,因为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明知景帝要搞丁一,但大家都不太敢,或不太愿出头:“国事艰难至此,君王不思进取至何等地步?国有难,广西未平,而逼学生督云南;边患未净,而抽兵北上;结果如何?大明第二师北上之后,又投之闲置,学生在云远,以五千兵卒苦苦支撑;安西都督府几番上奏请援,亦不得之!”

    院子里那些官员,听着也不得不点头,丁一这是有怨言的,但他这怨言真的很合理。

    “皇帝想的是什么?贿赂阁臣以易太子;太上北狩得归,幽囚南宫锁灌铅汁,虽钱皇后做女红帮补家用!蜀后主刘禅居洛阳,尤有歌舞;太上曾为大明之君,竟凄凉至此!此谓兄弟?或是敌仇?便困于也先营中,学生亲睹也不至如是!

    “向来多有清君侧之说,而在座诸君,皆朝班之间,安有奸邪其中?

    “大明因君主昏庸而衰;百姓因君主不务正业而倒悬,此非民重君轻之策,故学生与诸君署下立宪密约,呈之太上。按此条约,则是君轻而民重,而太上见之,抚卷赞叹,毅然提笔而署!如此方是真把社稷、苍生放在心中的君王,如此天子,幽囚南宫,安是大明之福?学生不才,愿奉太上复位!”

    在这一瞬间,没有人对丁一的话有什么怀疑,姚夔甚至已经起身问道:“少保,下官等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大义所至,愿附骥尾,只是赤手空拳……”意思是说得打点军器家什什么的,然后愿随丁一去把英宗救出来。

    这也是今夜信息量太大,想想他被安全局衙门那边兵丁请了过来,给他看了一回立宪密约的抄件,然后就来被丁一再这么煽动一番,再好的脑子,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要不然以姚夔的水平,也不至于问出这样的话。

    “学生所须,是诸公一腔正气!”丁一示意着姚夔,微笑着这么说道。

    这时于谦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于谦和陈循、王翱出了来,于谦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事毕,如晋你乞还骸骨吧!除一切兵权、事权!”也就是说,丁一别说首辅了,连现时所有的实职,都要卸任。不然的话,于谦也就表态,“若以民重君轻,自无不可;若以权臣易主,老夫原于今夜殉节!”

    论气节的话,于谦是没问题的,历史就算徐珵和石亨逼着英宗杀他,他得知之后,也是淡然处之,还叫同僚不要丢脸去哀求什么,不外乎就是一死。所以他说今夜殉节,那不是开玩笑,这位可不是明末因为“水太冷”就放弃殉国的角色。

    丁一原本也不打算在这京师掺合什么,至少不是这个时节来掺和:“四海大都督府一职,除学生外,恐无人可以胜任,故不敢弃国而去。其他一切兵权、事权,皆从先生所言。”丁一也不会无私到自己自宫,他不愿掺合京师的事,是觉得不值当,把时间花在这里,许多士大夫阶层的利益妥协等等,他的眼光,从来就没有局限在大明。

    四海大都督已确定治所就放在阿拉干租借的军港,而不是怀集,西海舰队的驻地也在那里,基本在于谦和陈循、王翱眼里就属于丁一自我流放海外了。陈循颇为有点不忍地道:“如晋待已太薄,其实都察院也需要清廉铁腕……”他的意思,是希望丁一把左都御史的职务保留下来,毕竟安全衙门现在也是归在都察院下面。

    但他没说完,于谦和王翱都几乎同时说道:“不可!”他们所代表的,就是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丁一如果在京,他们就会有许多担心,他们背后的利益群体,也会有许多担心,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在广西丁某人就这么干过,如果他在京师,谁知道他会不会抽风来推行这玩意?毕竟连废立皇帝丁某人现在都敢弄了!

    “德公爱我,学生不尽感激,只是着实为国征战,至今无后,心力皆竭,不能视事了。”丁一冲着陈循长揖及地答谢了,不论陈循是希望丁一留下,可以借助丁一的力量,来帮他得到真正立宪密约上首辅的权力,还是真的看重丁一的才干都好,这当口他有开口,丁一是承他的人情的。

    于谦看着丁一的言辞,点了点头,却是清了清嗓子道:“社稷为重,君轻之!诸君随老夫而来,今夜便为大明万世江山,奉太上复位!”一时间,以于谦和王翱、陈循为首,带领着院子里的官员,在安全衙门的人手开道之下,便向紫禁城方向而去。

    石亨这和于谦有宿怨的,冷着面吐了一口痰,咕噜道:“他娘的!不就收了个好学生么?老子们要当年把丁如晋也拉到麾下,今日哪轮到这油盐不进的于老儿威风!”杨善行在他身边,却笑着握住他手臂,微微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总镇,这紫禁城也是重兵把防,这一众朝臣,如何入去奉太上复位?”杨善低声地冲石亨问道,岔开语题以免他再对于谦有什么不敬之语,不然让人听见了,于谦不至于跟他计较,谁知道丁一会不会计较呢?

    石亨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走了两步才赌气地说道:“某身边就这数十亲卫了,丁容城教人请某来,却不许派亲卫去报信调兵;曹公公那处也然;看怕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也无二样的。来时又没提说今夜就发动,谁知道怎么弄?思公问某,某又去问谁?许是他真是阿傍罗刹转世,有什么大神通!鬼才知道!”(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二)

    雪晴的深夜里,李云聪所带领的三百龙骑兵,整齐的步伐连邻街的房子里的百姓,都被惊扰得无法入梦,何况守卫宫墙的禁军?虽然这年代,还没正式启用紫禁城这个名称,但向来内外皇城的守卫,那都是十分森严的。

    李云聪领着三百人从金鱼胡同到东安门并不太远,出了东安门大街便见着东安门了,而遇着厂卫和锦衣卫的队伍,包括后面东厂的那冉役长用计做掉那队锦衣卫的地点,就是在东安门大街上。

    入了东安门,就见着东上门,东上门左右还有两个门,也就是东上南门和东上北门;过了东上门,就是东华门了。英宗被幽囚的南宫就是重华宫,就在进了东安门之后的左侧,而光禄寺就在右侧。

    守卫森严不是一句话,而确确实实皇帝老儿从没松懈过对自个性命的保护:东安门左、外尽左第十四铺,内至东上南、北门左是由府军左卫把守;东安门右、外尽右第十四铺,内至东上南、北门右是由燕山左卫把守。入了东上门之后,东华门左、尽左第十一铺,至东上门左是由金吾左卫把守;东华门右、尽右第一铺,东至东上门右则是由羽林左卫把守;

    所以石亨才说,鬼才知道怎么进得了宫!

    李云聪和龙骑兵一营首先面对的,就是把守着东安门的府军左卫和燕山左卫。

    丁一当然没有神通,而府军左卫当值的军官远远听着这脚步声。就已经派人用绳索从墙上放下来,出来讯问并喝令止步了:“汝等何人!深夜逼近皇城意欲何为!”而在门内那当值军官已早就叫了心腹守在传讯的铜铃处,一个不对。马上就扯动传讯铜铃。

    内皇城四围二十八铺,设铜铃二十八,每更初自阙右门发铃,传递至阙左门第一铺止。次日纳铃于阙右门第一铺。夜递如初。如果时辰不对突然这东安门有铃声响起,那就所有守军弓上弦,刀出鞘,都上了城墙来。必将成为攻坚之战了。

    李云聪听着讯问,马上就喝令部队停下稍息,自己解下了长刀。取出腰牌向前行去,却是对那问讯守军说道:“奉上峰之命办差,这是兄弟的腰牌,劳烦递与守卫宫门的两边将军。一看便知。以免误会。”

    那守军看着李云聪将腰牌扔了过来,便伸手掏住了,看了一眼,他是不认字的,但这腰牌看得多了,却也知道是安全衙门的人等,这些黑衣人虽说不比厂卫那么凶残不讲理,可是一旦粘上也极难缠。再说他们身后还是那位新晋的冠军侯呢!于是便对李云聪喝道:“不得妄动!待俺去报知!”

    当值的百户也是个不认字的,看着那腰牌。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一看便知,老子知道个卵子!”又问左右的军士,“上边可有什么吩咐来?”军士都说不知道,有个中年的小旗就在边上道,“不如问问燕山左卫那边?”

    话没说完就被百户扇了一巴掌:“操你娘!死胖子你出什么馊主意?便是燕山左卫有接着通传,老子们这边没有,你敢放他们进去?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御河桥一有人来卖汤饼,就跟掉了魂一样挤过去!今天老子就看你去吃了三回,你娘的,老子看你脑子里都全是汤饼!”说着吩咐自己的心腹,“一会喝他们滚蛋,不滚蛋就立马……”

    他话还没完,就在剧痛之中听见“咔嚓”一声响起,这就是他生命最后的记忆了,那中年小旗扔下被他生生拗断了颈椎的百户,笑眯眯对着其他人道:“杀。”那城墙上守军,有三十多人,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被有心算无心的“同袍”,极为干净利落地捅死当场;而那三四十个没有动弹的,是在那下去讯问李云聪的时节,就被这胖子小旗,暗中指挥人手先行结果了的,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兵,难的不是如何干掉这些人,而是怎么混入守军之中。

    这时城墙上另一边就有脚步响起,有人持着火把行了过来,到了守卫范围分界处,就学了几声猫叫,那胖子小旗和应了暗号,那人过来不禁缩了缩鼻子道:“文大队,你这都成屠宰场了……”

    这名中年小旗正是文胖子,听着那手下的话,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废话,如何?办妥了没有?”

    “燕山左卫的指挥同知和下面两个千户都入了天地会,整个卫所里天地会和忠义社算起来,足足七成有多的正军都编入了冲锋队,什么办不妥的?”那属下颇有点得意,撩拔着文胖子,“文大队你若肯听我劝,也不用弄得跟屠场一般……”

    文胖子无声地笑了笑:“行了,在这里表功有什么用?侄少爷又亏待过谁?派人下去跟金吾左卫里,天地会的弟兄联系上,各个冲锋队,当值的人手都抱团,一旦发动便要快速将金吾左卫拿下,说不得,今晚还要和羽林左卫做过一场……”那属下也知事关重大,不敢和文胖子饶舌,连忙领命去了,又从燕山左卫那边,调了几十个天地会的成员过来,在城墙上装着样子,要不然府军左卫其他人,或是轮值都督、巡夜的千户过来一看城墙上怎么就这三十来人,必然就知道不对。

    要知道一卫按建制是有五千多人,加上是守卫皇城,再怎么吃空饷,也有四千人左右,可不止这城墙的百来人。这百来人不过是在这段城墙上当值罢了。文胖子不是没去发展忠义社和天地会的成员,只不过府军左卫里当真不好渗透,他所能做的,也就是把三十几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士兵聚在一起,安排在今夜一起值更。

    而同样的原因,羽林左卫那边,天地会与忠义社的发展也很艰难,一直到现在,也不过发展了三四百个可靠的成员,跟燕山左卫、金吾左卫这两边的情况是真的没得比较了。

    就算解了城墙上的守军,李云聪所带的三百多人,也只能扯着文胖子手下在墙上阴暗地段放下的绳子,然后小心地攀爬上去,如果开宫门的话,动静就太大了。当然这对于从广西出来的龙骑兵营,在没有穿鸡胸甲的轻装状态下,并不是一个问题。

    当李云聪领着一个班接近重华宫时,被景帝勒令陪同英宗坐牢的王骥和依旧带随着他那十来个亲兵,就第一时间发现了李云聪发出的信号,而接上头以后,王骥一手持刀,一手把着花白长须行过来,身上衣袍却是喷溅着血花,这位文官出身的老人,看来今夜是选定了站队:“就这几个人?如果护得皇帝出去?”他一看着李云聪那十来人,差点连手中大刀都跌掉了。

    李云聪低声对他道:“兵在精不在多……”

    话没说完就听着东安门传来了喧嚣的声音,然后有马蹄声在城墙上急促传来,回头去看,却是数十骑持着火把,在宫墙之上冲着东安门这边而来,远远就听着有人在吼叫:“止步!止步!府军左卫、燕山左卫,弓上弦!火铳准备!”

    不用说了,来的就是当值的都督和千户,而于他们呼喝止步的对象,显然没有按他说的停下来,而是有人高声唱名:“大司马、首辅、天官在此,不得妄动!”那当值都督愣了一下,借着火光望下去,却见人群前面,正是于谦、陈循、王翱等人。

    只是他能被安排在这宫墙当值的,却也是勋贵,自然不会这么向于谦他们妥协,便在城墙上勒往马,却向于谦等人作了一揖道:“末将职责所在,如今宫钥已下,请诸公暂行退开,看这时分,不多时便是早朝了,还请诸公从承天门而入……”

    这时却见人群之中,便有一人越众而出,对着于谦长揖道:“先生请稍候。”

    那人往前行出数步立定了,却冲着城墙上那当值的都督说道:“汝可认得学生么?”

    当值的都督滚鞍下了马,在城墙上探头去看,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冠军侯、容城先生?”看着火把光照下的丁一点了点头,那都督就有点无奈了,但犹豫了一下,却仍咬牙道,“少保请回吧!娘娘虽有懿旨,赐少保随时出入宫禁之权,然则现时宫钥已下……”毕竟外面这么一大群人,还都是高官大臣,这都督就是木头脑袋,也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有大事发生了。

    没等他说完,便听丁一说道:“学生现时便要入内去,你手中有箭有铳,只管开弓点火,学生不怪你,请。”说着丁一提起袍裾,就这么从容向东安门行去。

    当值的都督身边,是领了申字十七号令牌的带刀千户,看着连忙问道:“都督,怎么办?”

    看着上官没有反应,这千户当真急了,冲着东安门城墙喊道:“不得放箭!不得放铳!”

    那都督在城墙上真的一时急得快要哭起来了,一边上守卫皇城职责所在,一边是名满天下、身负海内人望、圣眷一时无二的丁容城!要是真的放箭放铳伤了丁一,他担不起这天下万夫所指啊!但要是让丁一进宫,看后面那群高官大臣,鬼知道是什么泼天大祸?只怕一旦追到他头上来,也是抄家灭族的祸事啊!

    他不想去选择,但丁一缓慢而坚定,冲着东安门而来身影,却逼着这都督不得不去做一个选择。

    这夜,雪晴,乌云渐散,一轮明月,悬于天际,渐渐明亮。(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三)

    宫城上的都督并不知道,他在决定着的不是丁一的生死。他只知道府军左卫和燕山左卫在这东安门的城墙上,至少有两三百人守卫着,而在宫墙下还有数千守军,一旦开口下令,就算丁一是铜打铁铸,也必定是万箭穿心、千疮百孔的下场。

    “少保!”都督在城墙上的腔调都带着颤音,他很难以抑制心中的惊恐和激动,“不能再往前来了!这、这、这下官职责在身啊!”他说着,在城墙上慢慢地滑下去、滑下去,直至膝盖着地,“少保,”他无比艰难地再唤了丁某人一声,“下官家中下有七岁稚子待哺,上有白发高堂尚在,更有许多族中兄弟叔伯……求少保慈悲留步!留下官一条生路啊!”

    连这都督身边的带刀千户和那些亲兵也纷纷跪下,冲着丁一悲嘶:“少保!求您放都督一条生路啊!”、“您身负海内人望,何必与我等武夫为难?”更有那亲兵在城墙上啊起头来,“少保啊!您老人家是大英雄!大英雄不会逼死好人啊!”

    丁一并没有穿蟒袍,也没有系玉带,他今夜穿了一身雪白的儒衫,让跟他平素的习惯是很冲突的,因为丁某人因为出身和经历的关系,往往都是一个兵王的逻辑和思絮在行事,也就是将军不骑白马的道理,如果可能,他会尽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但今夜不同,雪睛的深夜。明月驱尽墨云,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教这白衣如雪的丁一。衣袍猎猎,他没有停步,只是向前,只是问道:“你有七岁稚子,但你可知道?死在云远的战士,有许多人,是根本来不及留下香火的。”

    他仍旧向前。但城墙上的哀求之声已为之一滞,丁一摇了摇头道:“云远战死的袍泽,有二百七十三人。他们的骨灰,只能永远留在云远,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本就是北直隶的良家子,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的高堂,他们的族人,都死在鞑子的手上,他们加入了团营,他们没有家。”

    然后丁一停了下,他袖手而立,望着城墙,望着如墨苍穹:“学生年方二十四。官至极品,有永镇广西的铁券丹书。爵位也封到冠军侯了,更得赐姓,名入皇室玉碟,学生今夜至此,为着什么?”

    一下子,四周除了火把在风中猎猎之声,四周沉寂如死,所有的人,都被丁一这句话吸引了,他要什么?他为了什么?若说丁一谋逆,士大夫阶层大致还会推敲一下可能性,但对于这些军兵和市井百姓来说,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么,丁一为了什么?

    “那些死在云远的好男儿,那些死在关外的良家子,他们原本有许多人是可以不用死的。”丁一又向前行,他的声音低沉在风中传递着,“但他们死了。因着在云远战事正酣,朝廷下旨调走数万精兵!只余五千士卒置于敌境。而这数万精兵调至京师闲置,无粮无饷!关外的兄弟,他们原也不当死的,但也死了,因着一出铁门关,连信使,信使也不能入关!于是孤立无援,独对十万铁骑!”

    丁一又停了下来,他指起一只手,遥遥指着那都督所跪的位置:“学生今晚为何来?为苍生来,为大明来。社稷为重,君轻之!学生为着的,便是今夜之后,穿起这身火红战袍,便是一腔热血卫护华夏,决不是被克扣军饷,如奴仆使唤……我来,是为军旅将士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我来,是为着这战袍者,可以挺起胸膛行走!军人不干政事,但军人绝非贱籍!我明军,威武!”

    “我明军,威武!”城头上文胖子那些人,和被严重渗透的燕山左卫军兵,首先齐声和应。

    而在里面的金吾左卫,那早事先得了暗中通知的天地会、忠义社成员,也纷纷咆哮和应,“我明军,威武!”便是发动的口号。整个东华门左到东上左门,金吾左卫之中,不断有着高呼“我明军,威武!”的军士,挥刀斩倒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军士,几乎出于群体效应,越来越多的士兵,包括被斩倒还没伤到性命的士兵,也纷纷吼叫起来,“我明军,威武!”

    当第六波呼声响起之时,声势已极为骇人,甚至连羽林左卫也被包裹了进去,因为“我明军,威武!”这本就大伙喝顺口的号子,加上不开口的人,不断有人挨了刀,于是几乎为了避凶趋吉,都会下意识地跟着高吼起来,而且果然便没有人来砍自己了,那么接着跟着咆哮,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一轮呼声,足足维持了二十几轮才消停下来,“开门。”丁一对着城墙上的都督沉声说道,“不是为我,是为你,是为你身边的亲卫,是为你战死沙场的先辈,还要以后要袭你职位的后人。”

    那都督已经没有选择,也不用选择了,因为在方才如雷的呼声里,文胖子那边和燕山左卫的天地会成员,已然把宫门打开,丁一看着慢慢打开的宫门,点了点头,撩起雪白袍裾,稳稳地踏步向前。

    这时那都督猛然按着城墙立起身来,快步奔下城墙,几乎连他自己都很难想像,他在这一瞬间能暴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在丁一进入宫门之前,拦在丁一身前,厉声问道:“少保,若是圣上不愿……”

    “闻诛独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丁一没有等他说完,已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截住了这都督的话头,然后继续向前而去,似乎前面有一堵铜墙铁壁,也不能拦下他的脚步。

    不过那都督没有再拦在丁一身前,他单膝跪下按刀称道:“下官愿附骥尾!”看着丁一点了点头,他招呼着自己的亲卫,便跟随在丁一身后,向东上门而去。事实上这才是这都督担心的事情,他可不比那些军兵那么容易被丁一煽动,他担心的是不管丁一要干什么,关键是对勋贵这边有没有利益?虽然他没有能力去阻下丁一,但至少他可以自杀,以免连累家人——这就是他问丁一,如果景帝不满足丁一的要求怎么办?若丁一答的是死誎之类的,那他大约就选择自杀在丁一面前了。但丁一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又有身后那一群文武高官为后盾底气,他自然就敢下注了!

    而在后面的于谦和陈循等高官,也跟着丁一向宫内而去,陈循低声与于谦道:“大司马,衣钵得传啊!”于谦颇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把了陈循的手臂,向前而去。

    不过石亨夹在人群里,却是晦气地低声骂道:“入他娘,丁容城嚎个卵子?这都督以前也是老子在边镇使熟了的手下……老子算明白了,今夜事成,世间也只会记得这丁容城,记得这于大司马和首辅等人,老子们这些武夫……”

    “闭嘴吧,武夫。”杨善在边上毫不留情地嘲讽着石亨,“那你刚才怎么不上去?”他连总镇、侯爷之类的称谓也省了,“使熟了的手下,方才为何不见你越众而出?你何尝不是怕人家压根不给你脸面,上面几百枝箭下来把你扎成刺猬?你若不听劝,妨请离老夫远些。”

    这时李云聪已和王骥一道,拥簇着英宗从重华宫出来,看着丁一,英宗抢上一步,本来臣见君是要趋的,但君见臣当然是不趋,以示尊贵嘛。但英宗没有讲究这些,他只是见着久别的友人一般,把着丁一的手臂,他没有开口,丁一也没有开口,只因真正的朋友,很多东西都不必用言语来表达。推到市井之中,通常争着结帐付钱的,不见得交情就有多好;放在朝廷庙堂之高,开口奉迎讨好附和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政治盟友或是知已。

    “你来了。”英宗过了半晌,才平平实实地对丁一说了这么一句话。

    丁一点了点头对他道:“我来晚了。”

    “来了,便不晚。”英宗握着丁一小臂的手,微微有些抖动。

    “你知道,我终是会来。”丁一反握信英宗的手,对他道,“我不会扔下朋友不管,不论是鞑子铁骑,还是深宫高墙。”

    “我知道。”英宗望着丁一,由衷地这么说道,他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丁一,无论什么情况下,也许这在政治上是一种幼稚,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可笑的单纯,但偏偏他便是这么一个人,正如他相信王振,就把几十万大军交给王振这军事负分玩崩了,自己也成俘虏又被幽囚,但他晚年还教人雕了个王振的木像来寄思一般,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会扔下朋友不管。”

    “时辰差不多,你该上早朝了。”丁一微笑着对英宗如此说道,“过了东华门,再过文华殿,便是奉天殿,我在前开路。”

    “不。”英宗很坚定地按住了丁一。(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四)

    丁一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他没有去跟英宗争执什么,而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到这里就可以了?”他的意思,是问英宗是不是走到这里,下面的事就不再需要自己出头来帮他?

    月光之下,英宗的侧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他握着丁一的手,认真地对丁一说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他说着,突然露出了笑容,他便是这么笑得出来,哪怕前面的东上北门和东上南门一片乱糟糟,东华门更是不时传来刀兵交错的声响;哪怕在历史上身陷敌营,他也能忽悠得伯颜帖木儿一再让也先送他回明。

    “好,我要去算一笔帐。”丁一轻轻挣开了英宗的手,后退了半步,这半步只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他把皎洁的明月,全部让给了他的朋友,这一夜,到这里,主角便不应该是他了,丁一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抢夺属于英宗的光彩。

    英宗望着退到屋檐下阴影的丁一,对他说道:“我可以帮你算这笔帐的。”

    “我向来不愿教朋友为难。”丁一笑着这回复英宗,后者知道丁一要干什么,也知道丁一自己去办这件事,终究对丁一的名声,是不太好的,所以他说可以帮丁一去算帐;但丁一却不愿意英宗为他背负骂名,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利益的交换,不是互相的计较和计算,至少,在丁一的价值观里,不是这样。

    所以。他的朋友向来不多。

    英宗点了点头,对身边那巡城的都督笑道:“汝当值?何故如此喧嚣?去把差事办好。”

    巡城都督听着,单腿跪下称道:“臣领旨!”然后起身招呼着身边的亲卫。还有带刀千户人等,奔至东上门,数十人齐声喝道:“奉圣喻:诸军不得喧嚣,各安其职!”重复了三次,东上门的军兵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英宗抬脚向前,身后李云聪却低声道:“圣上且慢!待臣……”他的意思,是用三百龙骑兵快速上去抢占了东上门。再让英宗过去,不然的话,英宗就这么过去。他是很担心守卫军兵如果有人暴起发难的话,到时就救之不及。

    后面边上文胖子更是个会来事的,马上就要调动战士办事,只有丁一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他信任自己的朋友,历史上石亨、徐珵夺门,守卫的军兵并没有如此时一样,近半被天地会、忠义社渗透,但英宗也能教他们开门。

    就算历史出现变动也好,刚才英宗吩咐那都督办差,那都督便下意识的领旨去办,跟在丁一面前。推敲了自己得失之后,再行拜服的情况完全不同。可见,英宗的的确确,就是有着这种气势、这种人格魅力。

    或者说,他就是一个成功的大忽悠,他就是这么能忽悠。

    英宗抬手止住了李云聪,也止住了文胖子,并且示意他们让开,教后面于谦和陈循、王翱那一班文武大臣上前来,然后英宗很温和对他们说:“随朕来。”如同他从来就没有被幽囚南宫,如同他这些年便一直在龙椅上坐着一般,极为随意,甚至没有留给于谦他们行礼的时间,就这么当头领着文武向前而行。

    他就这么前行,行到东上门前面,东上门、东上北门、东上南门便静了下来。

    “众将士尽忠职守,朕心颇慰。”

    这时退到一边的文胖子就冲着身边李云聪比划了一下,后者点了点头,冲手下士兵做了个手势,立马山地特种大队的百来人,龙骑兵三百人,齐声呼喊:“臣等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年头原本还不太流行这么颂圣,这是丁一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他尽可能让英宗的能力,得到更好的发挥。

    而府军左卫、燕山左卫之中天地会、忠义社的成员,也齐齐拜倒,山呼万岁;东上门那边金吾左卫里有一大人也同样拜倒,山呼万岁;而余下那些人,包括千户、百户在内,眼看麾下没有倒下的士兵,都对英宗这旧主拜下了,他们也只能咬牙拜下。

    “怎么办?”羽林左卫的佥事问着指挥使。

    指挥使苦笑望着英宗身后那一班文武大臣,摇了摇头,撩起甲裙单腿跪地,抬手过顶,沉声高呼:“臣等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指挥使这么一拜,其他千户、百户便也下意识纷纷拜下,那羽林左卫的正军自然也就习惯性跟着上官拜下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谦和陈循、王翱那一班文武大臣,也当场舞蹈参拜,不过他们实在做不出山呼万岁的行径,只是口称,“臣等参见圣上!”

    在这雪晴的月夜,在这将近黎明的黑夜,在其他诸门铜铃急响的声音里,东上门这里,便只有两个站着,在火光下、月辉中的英宗,还有静静站在屋檐阴影里的丁一。

    “众卿家平身。“英宗温和地冲着东上门那些军士虚抬了手,又亲手把于谦和陈循、王翱三人扶起,然后他并没有喝令军士开启东上门,而是点了点头对于谦道,“摆驾,奉天殿。”

    “奉圣旨:‘摆驾奉天殿!’”那位巡城的都督倒是个有眼色的,当场充当起原来应是皇帝身边亲信太监内侍的角色,高声传令,而他身边的亲兵心腹,便再一次把这命令齐声吼了出去。

    东上门就这么开了,很简单,因为有了丁一,甚至英宗都不必要再如历史上一样,让守门军士看看他是谁;而当打开东上门的金吾左卫和羽林左卫齐声传诵着英宗的圣旨,东华门也就这么打开了。

    英宗便在文武官员的拥簇之下,这么入了东华门,而文胖子和李云聪自然领着自己的麾下战士,在两侧先行控制宫中卫士,清醒过来的石亨也顾不得咒骂丁一了,和那几位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低声说了两句,石亨便把那几位勋贵都督的亲卫也召集起来,加上他自己的亲卫,也有二百多人,跟在文胖子后面,帮手控制着局面。

    丁一站在那里,等着英宗和文武大臣都过尽,才向前迈出一步,对那巡城都督和带刀千户说道:“传我命令,诸门军士,不得妄动,违令者视同谋逆,杀无赦。”因为传令诸门,这令出何处得有一个交代,谁的命令?丁一也许可以说是英宗的命令,当然是不会有问题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如果说奉圣旨,东上门这边的军士是见着英宗,自然能明白是英宗的圣旨;其他诸门听着,以为是景帝的旨意,一会要是兴安来传景帝的旨意,诸门军兵,听谁的圣旨?

    所以他很干脆,就是他丁一的命令,甚至他还加了一句:“告诸门守将,宫中有事,学生接掌宫禁,正午之前,一切旨意、公文皆休,无四海大都督府之令,有敢妄动者,皆族诛。”

    那都督此时听着丁一的话,倒是定下神来,军人怕什么?怕的就是含糊不清的命令!到时办了事,上峰又不认帐,这时听着丁一这么简单直接的命令,他马上就复述了一次:“是!宫中有事,太子少保、左都御史、总督云远、云南、贵州等处军务事、领四海大都督府事,赐姓冠军侯接掌宫禁……”

    “不对。”丁一摇头止住了他,对他说,“就是学生丁某下的命令,不必那么累赘。”

    “是,奉冠军侯令告诸门守将……”都督始终仍是不敢称丁一的名字,“……宫中有事,由冠军侯接掌宫禁,正午之前,一切圣旨、懿旨及各部公文皆休,诸门军士各安职守,不得妄动,违者视同谋逆,族诛。”他必须确认自己没有弄错,以免传错命令到时就得由他背锅。

    丁一点了点头,对他道:“办差去吧,此间事了,到府里走动走动吧。”

    然后他就向东上门走了过去,而那都督愣了一下,却连忙拜倒磕了个头,急急吩咐带刀千户和亲卫心腹,上了马去通传诸门。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抱上大粗腿了。英宗这边断不会短了赏赐,更重要的是,丁一这位少年权臣,已经明确表示了接纳的意思。

    不单是权臣,更是少年权臣啊!少年这两个字,就意味着不单自己可以得到丁一的照顾,自己的后人,都不用改换门庭,只要丁某一路风光下去就行了!

    丁一单独行走在通往徽音门的长廊上,因为诸门铜铃示警,宫中的内侍、宫人纷乱奔走,丁一劈手夺过迎面而来的中官手上灯笼,一脚就把他踹翻了,沉声喊道:“慌什么?丁一在此,都停下来,妄动者,死。” 开始那些仓惶四窜的人等,有许多都慌了神,全然不顾丁一的话,但当丁一出手,抬肘就把仍在奔走的一个少监打得倒地不起无了声息之后,终于那些宫人和中官都手脚发抖停了下来。

    他可不想这后宫纷乱,不然的话,这众多的中官、宫女,一旦乱起来,他这债主要在内皇城讨债,却就大大的不便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五)

    被丁一震住的宫人和中官们,他们第一选择就是跪下、磕头:“少保饶命啊!”、“如晋少爷饶命啊!”而这种氛围,就沿着长廊漫延过去,后面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也跟着当磕头虫。丁一极为无奈,但也正因此,教他心中的信念愈更坚定,大明要强大,华夏要崛起,绝对不止依靠船坚炮利就可以实现,更为重要的,是有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而这个问题,绕到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大明或者说整个世界,在这个年代里,庞大的文盲率的问题。所以丁一所能做的,也只能把那个被他用肘砸昏的少监踢开,然后冷然说道:“都滚起,各自回自己的居所,没有旨意命令,不得随意走动。”看着那些如蒙大赦要离开的宫人的内侍,丁一又喝住了他们,指着地上昏倒那个身着少监服饰的家伙说道,“把这厮也抬回去!”

    恐惧让这些宫女内侍极快地逃离了长廊,事实上他们是否按着丁一的吩咐回到自己的居所,就不是丁一所能把握和关心的事情了。但至少这条长廊,总算清静下来,丁一提着方才劈手夺来的灯笼,便慢慢地向前行去。

    宫中的纷乱仍在继续着,这不过是丁一所在的这一片静了下来,隐约仍可以听着另外的纷乱声音在响起,东上门那二十几轮“我明军,威武!”,教这寂静的深宫如同沸腾的油锅里倒上了二十多滴水一般。

    不过丁一去到了麟趾门,皇城那报警的铜铃声就终于停了下。看起那都督办差的能力不差,而丁某人的凶名或者威望,也还算管用。因为能消停下来。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各门守将对于出自丁一的命令,还是选择了听从和执行的,而没有人去追溯丁一发布这命令的合法性和正义性。

    这不是一个割裂的夜,英宗和群臣正在往奉天殿而去,而诸门的铜铃声消停之后,宫中倒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丁一没有理会那么多,过了麟趾门,继续往慈庆门而去。这条路他并不陌生,毕竟来见孙太后的次数,算起并不少。

    “少保留步。”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便有两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中官。闪身而出。而在长廊的上面的飞檐,也听着有脚步在移动着。丁一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两个太监,但很明显,这两个中官是认得他的。

    丁一倒是没有再接着往前走,而是停了下,向他们问道:“两位是内红铺的?”皇城内外都有驻防军队,所谓“东华门左、尽左第十一铺”,就是以铺作为防守区域。而这些防守的军兵,通常也就俗称红铺。这个是史书有记载的东西,丁一也很清楚。不过传说内皇城除了红铺之外,还有内红铺,这就不是汗青之中的纪要查得出来的东西,丁一也一直是风闻,但没有见识过,此时看着这两个太监,却就让他联想到传说中的这个衙门。

    “少保好见识。”那两个太监点了头这么回了一句,而这时在丁一身后又响起声音道,“少保好胆识。”又是另外两个身着少监服饰的内红铺成员,不知何时出现在丁一身后,“内红铺不过市井之语,我等出身御马监,却是今天才会缘遇,与少保面对面见礼。”

    饶是一切事都有谋划,听着这话丁一也愣了一下,要知道御马监在内皇城外,位于象房边上,得向北绕由汉经厂、从钟鼓司,再向西边的内府供用库、司礼监、尚衣监进发,再从北中门过万岁山、玄武门,才得入内皇城的;当然,从东安门也可以,但他们就不太可能赶到丁一前头来了,并且就是从玄武门出入,夜里守军也是不会开门的。

    不过丁一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所说的御马监,大约就是寄禄官,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编制在御马监吧,想来这些内红铺的人物,就是长期在宫中轮值的。这时就听着前头那两个太监,体型高壮的那个说道:“少保就留于此处吧,某等也不敢为难汝这世间英雄,待得天亮,应自有旨意下来。”

    他所说的可不是空口白话,只见他偏身一让,就有两排手执长枪的中官,从门外涌了进来,列成数排,以枪阵对着丁一;而丁一不必回身也能听着身后的脚步响起,如果不出意料,必定也是和前头一般的数排长枪如林而立。

    “见谅。”前头那两个太监里,瘦高那个冲丁一抬手作揖道,“少保是当世第一条好汉,某等虽自进宫就打熬气力,练习武艺,终究是残缺的身体,血气虚弱这短处,是无论如都补不上去的,故之也不敢妄想与少保放对,只能以军阵之力,来留住少保了。”

    丁一听着,不禁瞳孔一缩,这是很可怕的敌人了,因为他能正视自己的弱点——阉割了的人在于先天上的不足;而也不贪功,不打算以单挑拿下丁一,彰显自己的能耐,而是采取了最笨也最为无懈可击的办法,军阵之法。

    一时之间,丁一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可以想了,便是他身上两把左轮,十二发子弹打死十二个人又如何?前方那数排的枪阵,就有四五十人,身后应该还是一样的四五十人,两把枪,打光了子弹,对方肯定是不会留时间给丁一换子弹的。

    “你要留下学生?”丁一把灯笼放在长廊边上的栏杆上,撩起长衫袍裾别在腰带上,笑道,“你不后悔?上天有好生之德,学生着实不愿,今夜这大明的京师,流上许多的血。”他说着,冲那两个太监伸出一只手,慢慢地屈下拇指,“学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会太多。”说话之间,他又屈下了尾指。

    那两个太监毫不在意,那个魁梧的太监更是冷哼一声,不屑地拔出腰间长刀说道:“少保,何必徒逞口舌之利?”也就是说丁一虚张声势,而那个高瘦的太监,则是连刀也懒得拔了,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丁一完全就是在唬人,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能吓得倒谁?

    “我明军……”丁一每说一字,便屈一指,五指屈尽成拳,只听他沉声喊道,“……威武!”

    这一声,竟如此的响亮,只因这一声,不止丁一的呼喝,便在当面那些组成枪阵的中官里,至于有十数人,也是齐声高呼、扔下长枪,拔刀斫向身边的同伴;而在丁一身后那几排枪阵,同样的事情也在上演。

    而更加让局势一边倒的,是那魁梧的太监,回身一刀,狠狠地斩在那瘦高太监颈上,整个脖子在这用尽全力的一刀之下,生生被斩断,整个头颅离体飞起时,那对眼睛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有心算无心,而那瘦高太监又被杀死,魁梧太监下令全员放下刀枪,几乎没有人敢握着枪杆,只见那魁梧太监越众而出,冲着丁一纳头就拜:“奴婢曹某叩见先生!此间活着的人等,是忠义社天字第一分舵冲锋队的同志!”此间便听着齐刷刷地拜倒时,膝盖叩在砖石上的声音,“奴婢叩见先生!先生千秋万世,寿与天齐!”

    说实话那几排枪阵真没吓着丁一,发动之前,他就命令启动天字第一号计划,居于大内的天字第一分舵冲锋自然也是在启动之中,尽管丁一不知道,这天字第一分舵冲锋队是哪些人,他不可能去背上一整份名单,但如果在这当口不能出现接应,那这支冲锋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所以他一点也不慌的。

    但身边身后跪拜下来的中官,那齐刷刷问安之声,却就把丁一吓得退了一步。

    这是啥?这听着怎么跟“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差不多的味道?

    “都起来,都起来!”丁一也只能虚扶着,教他们起来,“都是忠义社的同志,不兴这一套,不要动不动就跪拜……这世上没有人千秋万世的,要让华夏崛起,要教大明富强,也不能靠丁某一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啊!”

    但马上堪堪站稳的丁一,差一点又要腿软,因为这些中官马上又是齐刷刷跪下去,磕了头道:“是!奴婢谨尊先生宪令!”丁一真的不知道得跟他们怎么说才行,这种根深地固的观念,有时候真的不是一席话就能改变得了的事。

    这时那姓曹的太监膝行过来,就是用膝盖挪过来,速度还贼快,来到丁一跟前禀道:“启禀先生,天字第一号分舵司令员,被宫中人等监视,为防引起宫内骚动暴露目标,故之无法前来给先生请安……”

    他口中的司令员,就是万贞儿。丁一联想起那个带自己去茅厕,说是万贞儿安排的人手的宫女,隐约也感觉到大概孙太后是看出什么眉眼了,当下点了点头,对这曹太监问道:“此去还有什么内红铺的兵卒么?”若是还有由中官组成的内卫部队,丁一已决定了不再以个人勇武来行事,自然不会孤身向前,诸门停当的此时,丁一并不着急了。

    “忠义社,少保好高明的手段!”这时却就听前方长廊拱门内传来了太监肖强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六)

    来的是肖强太监,就是去云远宣旨之后,随着丁一搭西海舰队的战舰回京那个肖强;就是在进入京师城门之后,跟随着丁一,捐出钱物去开粥棚的肖强;也是孙太后身边亲信太监肖强。他在前方长廊拱门内摇头道:“少保,可惜你遇上了娘娘这女中诸葛!孩儿们,升官发财,就在此时,把少保给咱家‘请’过来!敢阻挡者,杀无赦!”

    这是孙太后的宫殿,这是她的深宫,她在这深宫里,历经数朝。

    数朝轮换,她尊贵不改。

    这便是她的城,她的国,她的天地。

    她最为有利也是最为熟知的战场;能够把她宫斗的谋略最好施展出来的所在。

    所以她早就预料到这中间有着丁一的内应,尽管查无实据,但孙太后并不是现代司法机构,对于封建朝代的太后来说,她不需要这些,连丁一,她都打算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做掉了,何况于这些于她眼里,如鸡狗一般的宫人内侍?如果早知道忠义社的渗透这么严重,这一铺的内侍,孙太后绝对会将他们全都杀绝了。

    尽管忠义社的渗透颇有些出乎孙太后的意料,但她有着足够的后手,来应付这一切,她也有着足够的准备,来将丁一擒拿活捉,毕竟活着丁一,可以榨出许多的利益,无论是军器还是镜子,或是朝廷之中的同谋。

    执刀负盾的内侍足有四五百人,就在肖强的命令下。从麟趾门涌了出来,面对那些惊惶失措的执枪内侍,几乎可以肯定。一个冲锋就足够将他们击溃杀散,这也是太监肖强敢于下令活捉丁一的原因。不论是那些茫然颤抖的持枪内侍,还是失魂落魄的曹太监,没有人能救得了丁一,丁某人也无路可退!无论是太监肖强的主观意愿,还是实际上的局面,都是这么呈现的。

    “于我身前。向北阵列!”丁一几乎下意识地反应,对着身边前后那些中官内侍高声呼喊,不论他愿意或是不愿意。他骨子里面,就是有着一个兵王的灵魂,面对危险和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几乎是类于肌肉记忆的东西。就让他下意识地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中官内侍可以说。他们是习惯于服从主子的命令,虽然在忠义社的渗透之中,这些内侍知道丁容城要做的大事若是成功,今后穷苦人就不用卖儿当女,也不许宫中再去收良家孩子来阉割受这苦难,而能活下去,又有几个自愿阉割来当内侍的?但事实他们之中有多少人,真的是为了这个加入忠义社的?也许他们真的觉悟很高。也许他们更为直观的,是跟着丁容城。事成之后有大富贵,恐怕是不少人的盼头与愿望。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至少是目前的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这个主子,从景帝换成了丁一而已。

    听主子的话,讨好主子,已成了这些底层内侍的下意识行为。

    所以当听着丁一高呼列阵,他们倒是很快就结起枪阵,当然,丁一明确的命令指向,也是使得这结阵的动作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别小看这一句话,“阵列”与“于我身前,向北阵列”,多了这六个字,对于阵列的兵士,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是前后各自成阵,还是列成一阵?是面朝何处?是以何为界?

    丁一的话里多了这六个字,就让一切清楚起来:所有人都结成一个枪阵;最后的界线就在丁一身前;枪尖所面对的方向就是北方。老兵新卒,好的指挥官与差的指挥官,往往区别就在这微妙之处。

    而这多出六字的效果,就是仓促结成的枪阵,在头前第一列被冲溃之后,顶住从前方长廊拱门内涌出的刀盾手,因为在长廊之中,又是黑夜,弓箭手的抛射箭阵是施展不开的,所以用刀盾兵对长枪兵,不能不说肖强太监的应对有问题,可惜他遇着了丁一。

    “头排枪平端;二排枪越肩;三排举枪过顶!”丁一再次下达了命令。

    中官内侍不是受过队列训练的大明第一师,但至少在丁一清晰无比的命令下,乱糟糟的枪阵里,那些内侍的心头便定了几分,将是兵胆,指挥官不乱,下面听命的士卒自然就多了几分底气,加上丁一的传闻凶名,更让这扭扭曲曲的枪阵,顶住了第二波的刀盾手。

    丁一伸手一把揪过那曹太监,不由分说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倒是把这手脚发抖的魁梧太监扇得清醒过来,只听丁一沉声问道:“天亮之前,守住这里,可能做到?”

    这曹姓太监手底也不是知有多少条人命的角色,刚才方自一刀杀了自己的同伴,主要是肖强的出现,让他感觉到身陷重围,然后万念皆灰,被丁一这两耳一抽,又看着自己的手下居然就顶住了两波刀盾兵冲击,他也就定了下来,喘着气答道:“能做到!”

    “大声点!你身为男儿,于此地,为苍生,为大明而战,拿出几分男儿豪气来!”

    男儿,自从被阉割之后,曹太监就习惯了自己和同伴的尿骚性,也习惯了自己是个阉人的身份,尽管在宫中努力往上爬,会找对食,会寻菜户,在宫外的院子里,也会收些女子……但内心深处也好,市井眼光也好,谁当他们是男儿?

    所谓的皇宫之内,除了皇帝,便无一个男人!

    但丁容城,却说他是男儿,要他拿出几分豪气,曹太监一下子那泪水就飚出来了,用尽吃奶的力气,尽管那阉人特有的尖锐嗓音和雄壮威武没关系,但他就生生吼出了海豚音:“誓能做到!”又对结成枪阵的手下吼道,“孩儿们,先生教我等拿出几分男儿豪气来!”

    一时之间,那组成枪阵的中官内侍,便如打了鸡血一般,爆发出一阵阵尖锐地吼声,硬是把残余的刀盾兵压入了前方长廊拱门内。当然这种气势不可能会持久,但至少在这一刻,所谓气势如虹,用于他们身上,绝对不是妄言!

    丁一拍了拍曹太监的肩膀,对他道:“最迟撑到天亮,也许不用到天亮。”

    然后丁一纵身踏上长廊的栏杆,用力一蹬,跃起之后双手攀着屋檐,一个标准的单杠卷腹动作,已然上了长廊顶上,上面七八具尸体插着羽箭,却都是曹太监的手下,丁一几乎是毫不停滞扯起一具尸体,发力向北掷出,人在层顶上做了一个战术滚进,果然破空之声响起,那具尸体重重摔落之时,已多了七八根羽箭。

    没有箭阵,却有神箭手,至少六十米的距离,也许这才是内红铺真正的杀着和底气。

    左轮手枪并不可能在这种距离下,保证准确的命中率。

    丁一在屋顶爬行着,象一只猫,不发出一点声响,白色的长衫和檐上的积雪混为一体,就算是在月光之下,六十米外,也很难清楚地看清正借着尸体和檐上雕塑掩护,慢慢爬行的丁一。

    当爬行到前方一具尸体边上,丁一抽出刺刀,撬开了瓦片,黑夜里,长廊中正在作战的双方,没有人发现上方的月光渗了下来,也没有人发现随着月光渗入的,还有两柄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倒是顶上扯着尸体滚开的丁一,所带出的声响让下面肖强手下的刀盾兵,不觉抬头张望。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那个破洞,也看见了死。

    面对着手榴弹,为了冲破长枪阵而组成的密集刀盾兵阵型,就是密集的死亡。

    除了那些跃出长廊栏杆,准备从侧翼给长枪阵致命冲击的刀盾兵之外,大约七八米的长廊,在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之后,就是死亡所笼罩的地界。其实对于数百人的刀盾兵来说,伤亡也真的不太大,哪怕是这么密集的阵型,这两颗手榴弹也只带来了二三十人的死亡和重伤,还有数十人的轻微伤,战果再辉煌,终究也只是两颗手榴弹,不可能再高了。

    但是那些刀盾兵,就在这瞬间之后,出现了小规模的崩溃,特别是在不知谁嚷道:“丁少保出神通了啊!”就开始出更多的溃兵,以至肖强捅死了两个内侍,也很难挽回这种势头。

    但对于丁一来说,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为了防止太过倒霉被穿过屋檐的弹片命中,扯了一具尸体滚动并把它垫在身下的行为,使得那七八个神箭手发现了他的位置,七根羽箭就钉在他的周围,三根钉在丁一身周的屋顶,三根钉在丁一上了屋顶就掷出、现时处于其身前的尸体上。

    还有一根,被丁一咬在嘴里,吐出这枝箭,他也吐出一口血来,不是内脏受伤,是牙龈被震伤。这时便有声音在前方响起:“少保束手就擒吧,十步之内,我等是不会射失的。”七个神箭手,已然迫近了十步左右,也就是二十米的距离,他们太过谦虚,应该说,十步之内射一只蚊子,大抵也不会射失的,何况以七对一?(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七)

    在月芒之下,紫禁之颠,丁一站了起来,哪怕在七名神箭手的包围之下,他依旧从容,紧了紧别在腰带上的袍裾,丁一笑着对扇形环伺身前的七名神箭手说道:“诸位是不是放松一些?以七对一,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么?不过……”丁一对着面前二十米开外的那名神箭手说道,“……别人倒罢了,我不太信你不会射失,你的手,不稳。”

    “少保不妨试试。”那名神箭手冷笑着说道,他对于自己的箭,特别是在这个距离里,是有着绝对的信心,就算是名满天下的丁容城又如何?一箭足以夺其魄!所以他叫丁一试试,只要丁一敢有异动,他便敢取了丁某人性命,事实上,他希望丁一反抗,丁一如果束手就擒,孙太后是让他们不要杀丁一的,但若丁一反抗,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把这景泰年间,江湖公认第一条好汉的丁容城的性命,一箭而取!

    并非人人都讲大义,不是个个都顾家国。

    例如这名神箭手,他更在意的是高官厚禄,江湖上的声名,谁坐龙椅?什么外敌内患?关他底事?至于什么立宪不立宪,更不要提,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听说了,也不会摆在心上。

    “你不会射失?”丁一似乎放弃了抵抗,这让这几名神箭手有点失望,略略松了手上的劲道,搏杀大明第一条好汉的殊荣,眼看便要溜走。这让他们在回复丁一时。都带了火气:“少保不必废话了,若真如江湖传言一般混身是胆,便试一试。十步之内,不是夸口,便是闭着眼睛,我等也绝对不会射失!”这已不是劝降,而是挑衅了。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笑道:“这个距离内。我也不会。”

    说着他的右手猛然向下一拍,左手快速拔动击锤。

    弓箭终不可能比手枪更快,但开弦的手。可以比扣动扳机的手更快;

    特别是足以被成内红铺底牌的神箭手;

    就算是丁一,扣动六次扳机的手,也不可能比这种水平的神箭手更快;

    不过丁一没有扣动扳机,他用手撸击锤来施展牛仔拔枪术。

    甚至为了提高第一发的开火速度。丁一连左轮都没有拔出来。直接在枪套里直接射击。

    这需要很熟练的技巧,不然的话往往会把自己的脚打烂;更需要绝好的枪感,因为在撸动击锤的同时还要瞄准六个不同目标,而偏偏这两者对于丁一来说,都不是问题。

    六声枪声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听起来就如同一枪,然后丁一踢起了身前的尸体同时,用左手拔出了腿袋上的另一把左轮。一把左轮只有六发子弹,但他有七个敌人。那名没有中弹的神箭手松开了弓弦。长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射中那拦在身前的尸体,而斜斜侧倒下去的丁一,扬起了左手的左轮手枪,就在那滞空的尸体下方,火舌迸现,枪声响起。

    一秒半,前面六发子弹用了不到半秒,而第七子弹,拔枪到射击,用了一秒多。

    在这一秒半过后,在丁一的身体还没接触到屋顶之前,一切就已经结束。

    然后丁一跃起,举枪,行于屋顶如履平地,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六发全中,又是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不可能每一发子弹都能击杀一名敌人。所以丁一在行走中扣动扳机,为一个胸口中弹挣扎着想爬起的神箭手,补上一枪;再前行,再为另一名大腿中弹、跪在屋檐上准备咬牙开弓的神箭手补上一枪……

    这时周围宫殿的屋顶上,跃上七八个身影,他们吹动了哨子,是急促的冲锋号。

    不太可能丁一真的装逼到没有内应,没有接应人手,就这么孤身入后宫。

    丁一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晃开手枪的弹巢,一颗一颗地装填上子弹。

    “先生,潜入宫中无法携带装配,我等八人,有弓三张,刀五把。清宁宫左近尤有这些日子发展出来的冲锋队三支,但无军械、训练……”这七八人,就是潜入孙太后宫中的山地特种大队战士,内皇城的盘查向来极严,又不是丁一这有着带刀舍人身份的,想夹带装配进来,明显是不太可能的话。

    再说丁一持两把左轮,别人看不懂什么,以为是铁如意,也就罢了,反正带刀舍人带两把防身的铁如意,也不违禁;若是这些潜入宫人的士兵,可没有带防身兵器的资格,身上有什么别人看不懂是什么的东西,那必定会仔细盘查的,这玩意,一查哪里还得了?必定出事。

    “现在,你们有十把弓了。”丁一指着那七个被干掉的神箭手,对这八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士兵说道,“我要去一趟乾清宫,再回来算帐,你们先在这里潜伏着,除非她要逃,否则不必出手。”

    “是,先生。”

    乾清宫就是皇帝的寝宫,也是这内皇城里,没有太大骚乱的地方,丁一走近了乾清宫,就听着兴安的声音:“不论是谁,天亮前有人过来,都给咱家放箭放铳!听到没有?”那边是一众内侍的应答之声。

    “兴安,你想清楚了没有?”一身白衣的丁一,就在乾清宫那长长的台阶之下,袖手而立,朗声这么问道。在景帝身边潜伏着的人手是有的,但是他们也没有接收到发动的命令,几乎在丁一的声音响起之际,乾清宫的屋顶就站起了两排弓箭手,而从乾清宫两侧涌出大量手持火铳和弓箭的内侍。

    足足一千多平方米的乾清宫里,至少涌了四五百人,可见景帝对于自身的防护,并没有放松,众多的火把将这黑夜照着通明,许多箭簇上,映射着教人心寒的光芒,至少有上百把火绳枪,张开的机头上夹着燃烧的火绳,居高临下的,就这么对着丁一。

    “如晋少爷,您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任是兴安身为司礼监大太监,这时声音也是禁不住有些颤抖,他咽了一口唾沫,就站在那长长的台阶上方,向丁一问道,“这辰光,如晋少爷还是先回去,等得天亮了……”

    丁一撩起袍裾,就在长阶之下,盘膝而坐,他没有抬头,似乎在这黑夜,能从地板上看出什么奥秘:“我不进宫来,皇帝出了什么事,谁来担当起这责任?设使今夜宫中无学生在,不知宫中几人横尸;不知几人被凌辱;不知宫妃于乱兵之中如何自处;不知印玺落于何人之手;不知宫殿几处火起;不知天子安能苟全!”

    兴安一时被丁一呛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丁一所说的,兴安深知,尽是实情,丁某人一路过来,那纷乱便一路平息,内外皇城诸门示警铃声响起,却也无没大规模的刀枪交错、战士惨号,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便没有乱兵涌入宫中,如果没有丁一的话,这一切,这个夜,不会如此的平静。

    火把犹在猎猎作响,丁一安坐于阶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道:“学生有一事要请教皇帝,劳烦公公去请皇帝出来答话。”兴安没有动,毕竟皇帝是九王之尊,怎么可能被丁一这么一句话,就招之即来。

    丁一终于抬起头来,望着那些持枪执弓的内侍,却微微笑了起来,“兴安,这就你的凭仗?你不妨下令教他们放箭、放铳,看看有没有人听你的。”他摇了摇头,对着那些内侍说道,“学生从东安门孤身行到此处,只杀了七人。你们都是上过学堂的内侍,可知道为何?”

    宦官的学堂,是宣宗创立的,因为明太祖朱元璋也好,明成祖朱棣也好,都是雄主,但到了宣宗的年代,已很难如那两位一样,把皇权与相权都掌握到皇帝的手里,无论是诸部尚书还是内阁,都努力地从皇帝手里抢夺着相权。

    为了与内阁和诸部争夺相权,宣宗就创立了太监学堂这个东西,来鼓励和教导宦官读书识字。因为如果坚持明太祖朱元璋的方针,不允许宦官识字的话,太监批红、阅读奏折等以及其他与文字有关的行为,就很难进行了。那么利用内廷来抑制内阁和诸部权力,就难以实施起来。

    能贴身保护着景帝的,自然都是上过宦官学堂的内侍,也是内侍之中机灵、聪明的人物。

    但在这个时候,聪明人并不太好用,因为聪明人总会联想到许多事,特别是没有严格纪律和信仰的聪明人。这是丁一为什么敢于孤身前来乾清宫的原因,不单单是这里也有内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聪明人,他们总会很懂事。

    “若学生身死,若石亨、曹吉祥等辈无人可制;诸门守将各为其是……”丁一还没说完,那原先瞄着他的弓箭和火铳,已渐渐地低垂下去,响鼓不必重锤,聪明人自然是知道丁一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丁一孤身前来,无人敢阻,因为丁一若死,身负海内人望,名满天下,士林翘楚的丁一死在宫中,最为不济,也是有人以清君侧为名,举兵杀入大内为丁一报仇的,比如大明第二师,比如安西都督府的丁总镇,到时就算景帝无事,他们这些人,能活下去?而如果南宫那位坐上龙椅,听着丁一死讯的话,更不用说了,他们这些人,只怕直接给丁某人殉葬都没什么出奇。

    兴安看着火起,却劈手夺过一副弓箭,将那内侍踹翻了,弯弓搭箭瞄着台阶下的丁一。(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八)

    “兴安,你射不出这箭。”丁一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打算抛出另一个筹码。

    但很多时候,大势所至,往往就导致了画风不对。丁一的许多准备,都基本没有用上。

    以至丁一禁不住反省着自己,也许应该早上两年就该发动夺门之变?

    他原本没有准备,几句话真把这些内侍说得斗志全无,垂下弓箭,他之所以敢孤身来这里,是因为这些内侍里的领队,有五个小头目就是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长潜入的,他们原本就是阉人,王振覆灭之后,随着文胖子去容城的。

    当有着足够的经费,这些人混回宫里,并不是太难的事,何况他们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在宫中表现自己。为成内侍自然是需要审查,但是景泰年的深宫,有着太多的变动了,王振这大太监没有了,一批人起落就不用说了;王振“没于阵中”之后,金刀案又把太监沈浪、王瑶弄死了,于是又扯出不少人来,于是又有许多宦官的派系湮灭,许多人员起落;接着就是太监金英,明面上说是因为贪污,也有一种说法,是景帝要易储,金英不赞同,所以被禁锢起来,金英在此之前,可是在宫中能与兴安分庭抗礼的人物,于是又一批宦官的地位变动……

    短短三四年里,这么多的变动,对于有着足够经费,又对宫中情况很熟悉,而且对官职无所求的特种大队军士来说,他们实在有太多的空隙可以利用了。而上过阵实打实的身手,便让他们被选为这些内侍的头目,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可是丁一没有想到。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甚至可以说,还花费了以十万两计的经费,在景帝贴身内侍里埋下的钉子,居然用不上!这五个小头目用不上就不要提了,连曹吉祥的一个也在内侍里充当小头目的干儿子,也同样的没有用上。那些内侍就垂下弓箭和火铳……

    这也罢了,他刚开口说兴安的箭射不出,正要抛出另一件苦心安排的事时。变故就又来了。被兴安踹倒在地的那个内侍,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兴安扯倒,还招呼着边上的人:“容城先生要是出事。你我都死无全尸啊!都他娘是没根的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居然七八个内侍听着他的话,就冲上前去,死死把兴安按住了。

    丁一真的很郁闷,这画风完全不对,这让人很没有成就感,原本是准备和国手下棋的,于是将对方过往棋局一再复盘,研究棋风和杀法。结果对方已经老年痴呆了,这赢了有什么兴头?

    而那五个埋得很深的内侍小头目和曹吉祥的干儿子。在丁一起身之际,还在想着怎么动作来配合丁某人,显得比较合情理一些,这些内侍之中的两个统领——从四品的少监的声音就不约而同地响起:“放下军器!莫要伤了少保!”

    丁一袖手而行,那台阶上、屋顶上密密麻麻的数百内侍,都放下了手中的军器,而台阶上那些内侍,就下意识地让出一条通道来,有一些景帝的死忠内侍,也被人按倒饱以老拳,边打还边低声骂道:“杀得死么?你这猪狗一样的东西,真以为自家能坏了少保的性命?你比起鞑子的铁骑如何?十万铁骑,少保抬手就灭了……你娘的别连累咱家也跟着不得好死!”

    这些内侍恐惧的,不单是死,而且是落在丁一手里,连死都不得好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敬畏。

    于谦、陈循这样的高官大臣,也许在部务上,国家大事上,有着远非丁一可比的政治智慧和手腕、能力,但如果他们站在这里,却是绝对不可能有着丁一这样的效果,连埋下的钉子都没有启用,就已让这内侍全然无了斗志。

    因为丁一有一样东西,是于谦、陈循、商辂这些人所没有的,那就是凶名,赫赫凶名!

    凶名和战功不是一回事,当然丁一的战功自然也会让人敬崇,但这些内侍放下军器,更多的是因为丁某人的凶名:奉天殿一刀枭了锦衣卫指挥使首级;得罪他的风三公子全家皆没,求死不能,被废了双脚,扔到青楼当相公;京师保卫战,别人杀的鞑子,最多就是砍成几段,丁某人和那七百壮士所杀的鞑子,都烧得不成人形;街头十几个混混不知他身份,丁某人也是全然没有身为高官的觉悟,把人杀了还要破家;更别提去云远宣旨的太监回宫,说起丁一手下把进侵的东吁人,用大木桩从下体直插上去,挂在边界的事迹……

    他们是真的胆寒啊,一个个在丁一经过时,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知是谁,腿脚发软,一下子跪倒在,于是便如多诺米骨牌一样,其他人也纷纷地跪下,似乎这样,便能让丁一宽恕他们先前的冒犯。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倒是丁一受不了这个,刚到京师他无力改变这种习惯,但现在,他却更愿意把这种观念宣扬开去,他甚至扶着、扯着,把身边七八个跪在台阶上的内侍拉了起来,“别这么低贱自个,别因为身有残废,就自己看不起自己,起来,这么长大的汉子,挺起胸来!”

    当丁一越过这些内侍,身后一片强忍着的低泣,这不是惺惺作态,丁一此时此日的地位、名望,完全是不必要来向他们示好的;并且丁一的话里,真的能感觉到,不是假话,丁容城真的把他们当成男人看!残废的男人,这让许多内侍,开始怀疑自己原本对于自身的定位,而更多的人,是感动,发自于内的被认同,被赞许的感动。

    “放开他。”丁一对着那些按着兴安脚手的内侍说道。

    兴安倒是对皇室极为忠心,在地上爬起来,就挥拳要来打丁一,却被丁某人一下子握着手腕,轻声对他道:“给里面那位,留点体面吧,去通传一声。若你不肯去通传,或是他不愿见学生,学生这便离去。”然后他就松开了兴安。

    “爷、爷、爷爷宣少保晋见。”这时宫殿里出来一个宫女,颤抖着这么说道,全无一点宣旨的气势,外面发生什么,里面的景帝,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丁一点了点头,却回身对统领那数百内侍的两个少监说道:“正午之前,除四海大都督府关防及学生签发命令之外,一切旨意公文皆休,任何人等不得出入乾清宫。可明白?”

    “是,奉少保之令,无四海大都督府关防或少保亲笔命令,一切旨意公文皆休,所有人等不得进出乾清宫。”那两个少监重复了丁一的命令。

    丁一点了点头,看着兴安一眼,对他道:“带路吧。”

    当景帝见着丁一时,他并没有太多的愤怒,而是对丁一说道:“母后容不得如晋,朕也着实无法,如晋今夜之举,朕不怪罪你……朕已命南京给如晋造多了两支海船船队,如晋离京出海去吧,一切事朕皆不纠。”他顿了顿道,“石亨等辈,列了朝班,便请如晋为朕拿下……”

    丁一看着景帝,微笑道:“我那侄儿,身体可好了些?”

    “好了许多,幸得如晋妙药。”景帝提起这事,却是颇为感激丁一,“到了见济登基,不会忘记如晋赐药之事,到时如晋可遣后人回华夏寻根祭祖,朕绝不为难……好了,随朕上朝吧。”

    “不必要了,朝班已列,圣天子重归九五。”丁一缓缓地说出了这个消息。

    原本以为丁一是被孙太后迫到无奈,联合石亨、曹吉祥等人来逼宫的景帝听在耳中,宛如一声天雷炸响,一下子猛然站了起来,戟指着丁一,那手不住颤动,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眼一翻,便向后直直倒下,若不是兴安抢过去抱住了,只怕这么一摔,后脑勺着地摔个脑溢血当场死掉都没什么意外。

    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呼小叫,又是向丁一要求传太医来,折腾了半晌,景帝总算幽幽醒转,他一醒过来,却就失去了刚才那和善的面目,对着丁一咬牙切齿骂道:“丁如晋!朕待你不薄啊!母后要致汝于死,三番几次,都是朕护着汝!他到底给了你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来夺朕的天下!”

    丁一看着势若疯魔的景帝被兴安抱住犹在挣扎,似乎想要冲过来扯着丁一质问,他摇了摇头,自己拉过张椅子坐了下来:“其一,你不护着我,我便会真的致死么?其二,在云远抽兵,在我出关之后,教诸关口不得开启,这算不算致我于死?其三,他没有给我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哈!你太幼稚了!”景帝一下子甩开兴安,却狂笑起来,“身为天子,称孤道寡,连兄弟都没有,安有什么朋友?丁如晋,你一定会后悔的!”

    丁一再次摇了摇头:“我的朋友不多,但能成为我的朋友,我便信任他们。好了,我来,是请教你一件事,若是你把答案给我,至少你和那小人儿,会过得体面一些,大致也不会用铅汁把锁铸死。”

    “什么事?”景帝从牙缝挤出这么三个字来。

    丁一向前俯身,低声问道:“有传说,娘娘不是我那朋友的亲生母亲,此事到底真假若何?”(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夺门(十九) (今天的保底第一更)

    景帝绝对没有想到,在这个动荡的今夜,丁一孤身前来乾清宫,问他的问题不是玉玺在何处,也不是逼他写下退位诏书,更不是要他拿出调兵的虎符,而是很风牛马不相及地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让景帝所有的悲愤,如同一拳打空一般也似的,脸上方才的痛苦和愤怒神色,一下子变得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怎么会来问朕这样的问题!”景帝在失神的一瞬间之后,便愈加地愤怒起来,因为丁一的问题,让他有一种被污辱的感觉,似乎他的失败已成定局,似乎他的龙椅,他的玉玺,他的天下,他的一切,都已是没有讨论价值的东西。

    丁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招手让一名脸上神色惊惶宫女过来,上下端倪了她一番,在景帝和兴安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丁一垂在身侧的手,向她做了一串手势,这不是战术手势,那是四个数字,一组密码,它代表着某个任务的结束,或者某个任务的开始,然后丁一开口道:“这一夜行来,颇有些渴了,能帮学生沏一壶茶吗?”

    那宫女上下牙关打着战,眼睛瞄向了兴安和景帝,这让景帝重新拾回了一丝信心,深吸了一口气:“如晋要喝茶,汝还不去支应?”那宫女手脚慌乱行了礼,快步离去了,景帝对着丁一说道,“朕还没有输,朕才是这乾清宫的主人,朕才是大明的天子!这天下有的是勤王的兵马!这朝班有的是忠心的臣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捉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于先生,于先生会来救朕!对,便是瓦剌兵马围困京师。于先生也能大败鞑虏!如晋,朕劝你还是……”

    “娘娘到底是不是我那朋友的生母?”丁一没有客气,直接截断了景帝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如实地告诉我答案,我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你应该清楚。凡是我答应的事,从来没有落空,便是如见济的病一般。”

    景帝似乎重新拾回了皇帝的尊严。他坐了下来,想了想对丁一说道:“母后是他生母又如何?后宫不预政事,难不成你以为母后是他生母,便可以行废立之事了么?你也未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他说着。却又得意起来。“户部尚书是朕的首辅,兵部尚书于先生拥立朕登九五之位;吏部老天官王直,朕也荣宠有加……”他一个个的数了过来,“……汝结义二兄商辂,是朕的阁臣;汝结义大兄更是朕结识于郎署,超擢侍郎!”

    丁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时那宫女端了茶上来,丁一自取了一杯。却伸手止住要奉茶给景帝的宫女,笑道:“慢。这茶不能给他喝,若要喝茶饮食,一切由兴安操持,以免出了什么事,说是学生奉命呈上鸩茶以杀之。”他喝了一口茶,却对脸有得色的景帝说道,“若要杀你,学生必相告而诛。”

    景帝不以为意,放声而笑道:“如晋,你还没有醒来么?你已众叛亲离!便是李贤、商辂,也必不会附合赞同你这举措!汝能给他们什么?朕是大明天子,朕富有四海!便是汝在广西有些产业,不也是朕所赐予么?说到底,尔之一切,皆朕所予,若朕起意,汝便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丁一突然被呛了一下,拼命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平息,摇头低声似呤似唱道:“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不知那日才能够拥有所有。多少凄酸亦试得多 多少尖酸的话亦都听过……”然后不禁失笑,却抬头望着景帝道,“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

    这个问题却就让景帝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却见丁一又喝了一口茶,对他道:“跟在我那朋友身后的,便是家师、首辅与王盐山。”如果这还没有把景帝最后的侥幸打碎,丁一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诸部侍郎从者众。”

    侍郎基本就是六部之中的骨干了,就算英宗没有得到诸部尚书的效忠,只要诸部侍郎效忠,事实上也可以保证整个文官系统有效的运作,例如于谦,土木堡之前他就当了二十年的侍郎,一旦有事,接任部务升任尚书,那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景帝的脸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如同疯癫一般,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着叫嚷,“这是朕的天下!这是朕的江山!他们为何这么做?不!如晋你骗朕!”可是很快他似乎又觉得,丁一不太可能用这种事骗他,“难道是因为易太子?可何文渊都说了‘父有天下传之子’!这安是朕的错?”

    父有天下传之子,这句话就是出自王翱前任何文渊的口,而且被写入易储诏书之中,而后来历史上,何文渊也为此而付出了代价。景帝一把揪住兴安,却对他喊道:“王翱附逆,王直老而无用!拟旨,教何文渊接任吏部天官之职!”

    兴安老脸上泛起了苦笑,事实上,因为丁一到来的缘故,历史上事中“林聪等弹劾吏部尚书何文渊奸邪,而廷争之后何文渊被下狱而又赦免,而后朝廷下旨让何文渊告老致仕”的事,提前了大半年发生,这时何文渊早就回老家去了,怎么来接任天官之职?

    再说了,退一万步说,这时景帝的旨意,就算不考虑内阁票拟的问题,还能送出宫外么?

    兴安知道,景帝是崩溃了,完完全全的无法接受事实,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如此说来,娘娘确是我那朋友生母无疑?”丁一却又第三次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当真很关键,丁某人的确是严重缺乏母受,但也不至于因此就一切问题都可以用这个籍口来开解,孙太后对丁某人干的事,早就超过了丁一底线了。如果孙太后不是英宗的生母,那么丁一绝对不是什么能受胯下之辱而不计较的心胸,这一点,看他对风三就知道了;但如果孙太后是英宗的生母,那丁一有许多东西,却就得有个度了,毕竟,就是看在英宗的面子上,还不能把事情做到太绝。

    事实上之所以丁一会有这个问题,是坊间的传闻而让他起疑,丁一很怀疑这种传闻是不是景帝教人传播出来的,所以今夜去见孙太后之前,他必须把这问题弄清楚。其实这个问题不单是丁一困惑,后世有不少人也是不太清楚的。

    对明代历史有留心的人,就会发现,在建虏窃器时修的《明史》,一口咬定孙太后“妃亦无子,阴取宫人子为己子,即英宗也,由是眷宠”;但在明朝官修的《明实录》之中,英宗的母亲就是孙太后,也没有任何影射或是可以推敲的地方,去怀疑这一点。

    而除了《明史》的记载之外,大约也就是《双槐岁钞》有提到这事,但作者是景泰七年的举人,以他的身份,是怎么知道这宣宗年间的宫秘?道听途说的可能性明显很大,因为也没有说出典所处的。

    丁一所怀疑这件事真实性的原因,是明朝的文人什么都敢写,包括皇帝宠幸小太监啊,吃春药不上朝啊,宫人要勒死皇帝啊,但在宣宗到此时的景泰三年,并没有关于孙太后不是英宗亲母的书面世,只是隐约有着坊间的传闻。

    当然,丁一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希望:英宗最好就不是孙太后亲生!

    这样的话,他才好快意恩仇!

    而疯癫之中的景帝在失控了一阵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钟声响起,他一下子就坐倒在椅子上,不再蹦跶了。因为这年头上朝,凌晨三点,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到凌晨五点左右钟声响起时,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

    钟声响起,群臣过金水桥,奉天殿上列班朝拜君王。

    龙椅坐着的,明显不是他这个君王。

    但当他失魂落魄之际,似乎景帝却是捉住了丁一的这个取向,突然之间又是疯癫地笑了起来:“朕明白了!如晋,哈哈哈哈!厂卫线报,说汝父是江湖豪侠,靖难之后,曾入仕,不久辞官复归江湖,看来家风依旧,官至极品,仍然是豪侠的性子啊!”

    他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渗了起来,半天才指着丁一大笑道:“汝想快意恩仇?哈哈哈,来来来,朕告诉你,母后啊,便不是他的生母,你快去,把母后杀了,以畅心中之怒吧!没错,便是朕告诉你的,去吧!快去吧!”

    按说丁一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从景帝面上那种报复的快感之中,丁一却还真的不敢就这么相信:“敢问卷档何在?可有人证?”这玩意不是开口就来的,必定宫中是有存档的,要不然的话,景帝如何知晓?就算没有存档,也必定有当年老人。

    这个时间,就听着兴安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容城先生,借一步说话如何?”言语之中,却是少了许多低眉顺眼的腔调,丁一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随着兴安行出了宫殿之外。(未完待续。。)

    ps:  半小时后还有,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是太好,想爆发也没存稿,今天努力搞一搞!

第五章 夺门(二十) 【保底第二更】

    兴安再也没有称丁一为少爷,也没有那种再自称奴婢,更没平日里那弯腰垂手的做派,这时的兴安身上,方才有着司礼监大太监的内相气度。只因他很清楚,他已不必再去讨好丁一,无论是哪个主子,孙太后还是景帝对于丁一的图谋,很明显都已经是破灭的事。

    “容城先生不知从何风闻此事?”他在殿外并没有给出丁一问题的答案,反至是先向丁一问出这样的话来,而且他还再问了一句,“先生是查明此事真伪,或是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教先生放手施为的答案。”

    那统领数百内侍的两个少监,看着丁一出来,就要过来请安行礼,丁一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事,各安责守,然后方才对兴安说道:“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学生要问的,自然是此事的真假,公公若是知晓,还请直言。”

    兴安脸上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冲着丁一抬手一揖:“先生正人,却不知这世间事,假作真时便是真,真作假时便是假?咱家侍候爷爷这么久,谁忠谁奸,却还是看得明白的。先生不是忠臣,是良臣,是正臣。”

    丁一听着失笑,正要叫兴安快些切入正题,却就听着司礼监大太监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人说社稷为重君轻之,咱家是不信的;先生如此说,咱家却是相信。今夜先生来问此事,咱家也不妨直言相告,先生想要那个答案。可以是真的,甚至,先生去问钱娘娘。或也能得以佐证。”他所说的钱娘娘,就是英宗的钱皇后了,他紧接着说道,“但若要问此事真伪,问爷爷,却无异问道于盲。”

    可以是真的,也就说明不是真的了;问景帝是问道于盲。向瞎子问路,也就是说景帝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丁一听着兴安这话,略一思索。却就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兴安再往下说。

    谁知兴安又是一揖,却说道:“咱家言至于此,个中来去。先生自决之。”便抽身走入乾清宫里去了。再也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上半句。

    不过他所泄漏出来的信息量,其实已经足够多了。

    例如景帝对这件事的了解,丁一自己想了想,就明白兴安的意思。

    景帝是什么身份?私生子,宣宗死前,他和那吴贤妃,一直都是住在宫外,就算宣德三年吴贤妃生下景帝。被封贤妃,也依然是住在宫外的。对于孙太后到底是不是英宗的生母。别说景帝,就连吴贤妃都不可能知晓吧?她又不在宫中,就是想接收八卦都没频道啊!

    而兴安说的钱皇后或者会提供佐证,仔细一想也是能明白的,钱皇后无子。

    孙太后是怎么在宣德年间,把胡皇后逼着辞去皇后之位的?恭让皇后胡善祥说起来,永乐年就被立为皇太孙妃;到了洪熙年间,封为皇太子妃。明宣宗即位后,立为皇后。这样的根底,而且宣宗母亲张太后明显是同情胡皇后的,被废后之后,还常召她居住清宁宫。内廷朝宴的时候,也命胡氏居孙皇后之上。那么孙太后是怎么把她斗倒的?不就是无子!

    对于无子的钱皇后来说,如是佐证英宗不是孙太后的亲子,那么,是否会让自己废后的危险性降低呢?要知道英宗不比他爹,英宗这大忽悠可是很能生养的,夭折的不算,到现在为止,他就有八个儿子!单这景泰三年,他就生了两个!

    钱皇后会不会提供佐证,说孙太后不是英宗生母,丁一不知道,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这此之前,他曾经修书问过王振这件事,而王振很愤怒,回信说是妃子有孕是记录在档,十月怀胎多少次御医诊断等等,怎么可能作得了假?而且王振还提出一个说法:当时朝廷大臣,张辅、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都对废后之事极为有争议,如果真有其事,那个时节早就被这些大臣翻烂了。

    原本丁一想在景帝这边得到一个确凿的、相反的答案,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孙太后就是英宗的生母,也就是说,他的报复是不太可能淋漓尽至的。

    不过乾清宫一行,尽管在丁一自身来说,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在夺门这件事上,却是达到了极好的结果,景帝完全被摆平了,连最后的抵抗和护卫力量,也被丁一接管,现时除了乾清宫里的那些宫女和兴安,他已是绝对的孤家寡人。

    这时从南面却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百十人如同一人,那乾清宫外统领数百内侍的少监不禁惊慌了起来,他们再没见识,也听得出,这是精锐的兵马啊!两个少监不禁抬头望向丁一,后者不得不开口安慰他们:“无妨,来的是学生的弟子。”

    沉默的队伍,整齐的步点,这大明年间几乎已成了丁一麾下军队的一种标准。

    所以当张懋带着龙骑兵一连从斋宫那边跑步过来时,丁一并没有什么惊讶。

    只不过十来岁的英国公张懋尽管体格高大,但终究还是小孩,奔上台阶向丁一立正敬礼的时候,右脚用力并脚后跟,用力何其之猛,把左腿靠得飘起,整个人差点就摔下去,还好丁一在边上伸手把着他双臂才没有出洋相。

    “禀先生,京营略有乱象,杨守随以两个龙骑兵营所配备的六十具掷弹筒作了三轮齐射,连十二门一点八寸迫击炮都没有动用,那几处团营的守将就龟缩不敢出营……大明第二师派出四个步兵营,接管附近团营的营盘……利刃大队缺指挥排按计划向天津方向布防。方才杨守随已派通讯兵,入午门向皇帝报告军情;圣上教弟子领兵过来接应先生,请先生上殿议事……大司马说有两个连的龙骑兵协助大汉将军已足够,所以教弟子领了一连过来,完毕。” 英国公张懋的小脸,在火光下都看得出因为激动而通红。

    不过张懋着实是不愧丁一对他的培养,就算在如此激动之际,他还是把握住了一些东西,例如“利刃大队缺指挥排按计划向天津方向布防”这样的话,他就把声音压低到如同耳语一般;而大明第二师派兵接管团营防务,他就恨不得天下人皆知,吼得锵铿无比。

    只因利刃大队的行动,来报信的通讯兵是绝对不会跟奉天殿上的君臣述说的,在战报文书里也绝对不会呈现出来。这是丁一布置的后手,料敌从宽,如果事不可为,那么就撤向天津,利刃大队就在通向天津的道路上,安排陷阱、接应事务,到了天津码头,无论是两艘驱逐舰上的火炮,还是一千火铳兵,都肯定能靠为丁一争取到上船的时间。

    当然丁一这种料敌从宽的作战方案,也就导致了张懋私下的报怨:“还想看看那一点八寸的炮,打起怎么威风呢,结果倒好,这一夜别说炮,掷弹筒都没用上,整个入宫的龙骑兵营,三百人统共打了十一枪!”

    但不论如何,这些作战计划,是完全没必要也不应该报与奉天殿上的君臣得知的,因为这会显得丁一对这一夜,也无十足完备的信心。所以张懋在下了殿,得到密报之后,还是很清楚分寸。这一点细节倒教丁一看着他,感觉到比较放心,点了点头举手还礼之后对他道:“那么,此处的防务就移交给你了。”

    说着唤那两个少监过来,教他们听从英国公张懋的调派,这时大势已就,那两个少监能有什么意见?又敢有什么意见?再说张懋虽年幼,但随丁一出关,冰天雪地,铁骑阵中经历过之后,整个人真如一把战刀也似的锋芒毕露,往那里一站,那几百个内侍有什么镇不住的?别说还带着一百龙骑兵。

    丁一站在乾清宫外望了一眼清宁宫的方向,这帐,看起来暂时还得先缓缓,毕竟不论是朝廷还是军方,或是各地的布政使司,很多事务还是要处理的,或者说,许多利益还是要面临重新分配的问题,这些事不弄完,丁某人大约也真的没有空去找孙太后算帐了。

    “叫兴安出来。”丁一冲着那少监下令,不论兴安愿意与否,这当口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出来,丁一看着他出来,便向他招了招手道,“走。”并没有过多的客套或是言辞,因为这时节,已然没有必要了。

    不管丁一怎么坚持,张懋却是派了一个班的龙骑兵跟随护卫。

    兴安跟在丁一身后,倒是不卑不亢,但当丁一安慰他道:“好好办差,当今是明主,你想来不至于有王世叔之祸。”丁一说的是王振,英宗一被俘,王振“没于阵中”,结果无论是他的长随还是侄子,都是身死人亡抄家等等。在丁一看来,兴安倒还是比较收敛,没有王振那么疯狂,也没干出那么多得罪士林的事,所以才这么宽慰他。

    “尽赖先生周旋保全。”兴安听着,长揖及地,终于服了软,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完蛋的了。连孙太后丁一都要去算帐,还有谁能保住他?英宗会去保他?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不过听着丁一的话,却就生了一分希望,失了死志的人,往往总是愿意服软的。

    当丁一去到奉天殿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雪白衣袍准备入内时,却听着雄鸡长啼,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却见第一缕的曙光已划破了天空,朝阳轻跃而出,换了人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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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别离(一)【月票还债】

    若说夺门这一夜,尽在丁一谋划掌握之中,那么上了奉天殿,却马上就出乎丁一的意料。

    因为一入殿,就有御史跳出来,弹劾丁一:“丁总宪白衣不冠上朝,非礼!”也就是说丁一没有穿符合他身份的朝服——例如蟒袍玉带乌纱之类,就这么一身雪白儒衫不说,还没带帽子,这不符合礼仪。

    丁一望了那御史一眼,这人是真不怕死么?但还没等他表态,那边于谦已经站出来启奏道:“臣附议,无规矩不成方圆!”

    王翱也出列禀道:“臣附议!”

    于是随着这两位大佬的带头,下面就连接有人跳出来,称为于谦妾的项文曜,当然就第一个跳出附和,然后其他人也纷纷弹劾丁一没穿制服是如何大错特错,引经据典,口水横飞。仿佛丁一没有穿制服的这件事,简直就是灭绝人伦、罪大恶极到得凌迟处斩一般。

    丁某人开始一时有点没回过神来,不过到了这时节,却就明白了,不是这位御史铁骨铮铮不畏权贵,而是朝廷大佬的授意,让他这么来挑起话头,也可以视作是于谦、王翱代表着士大夫阶层利益,要求这搞官绅一体纳粮、收商税的丁某人,履行先前的承诺,退出朝廷中枢,回广西去自己玩自己。

    “有何不妥?”龙椅上的英宗却就开口了,他全然没有刚刚复位,照顾大臣情绪的想法,“在鞑虏营中。如晋一人一刀护一旗,便是这么一袭白衣,生生于鞑虏之中杀出了一个阿傍罗刹的名头来。”这是纯为朋友撑腰瞎扯吧。丁某人当时土木堡也好,猫儿庄也好,都是穿着八品官袍,内着鸡胸甲。

    而首辅陈循也出班奏道:“事急从权,正值堪难,臣以为下不为例便好。”

    老王直似乎是铁了心要捧杀丁一,也颤颤危危出班奏道:“老臣以为。丁总宪有魏晋之风……”

    那边武将列中,石亨本来就看于谦不爽,此时却也就出了列道:“臣以为。若不合于礼,请圣上赐丁总宪白衣不冠上朝之殊荣!”他为的不是给丁一抱不平,而是要开始为了夺门之变这件事,开始邀功请赏了。

    而这一夜适逢其事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看着石亨出头。这些人或者不通文墨,但对于宦海的关节和时机,那体悟可是透澈得要紧,立时也纷纷出班,来为丁一陈情,说得丁某人不穿制服来上班,跟天经地义一样,不但无错。还得赏,重赏之下。天下忠义之士,才会向丁某人学习,前仆后继,效忠吾皇。

    于谦和王翱就皱起眉头了,有着这么多支持者,恐怕……不,几乎可以确定,丁一必然就不会履行先前的诺言了!看老王直吧,老到真的精力不济,要搞另一个尚书来帮掌部务,他还死赖着不肯退休呢,别说丁某人二十来岁,这时又有这么多人支持,而且皇帝明显也是支持他的。他们两人相互对望之中,都看得出对方面上深重的担忧,因为把搞官绅一体纳粮的丁一放在京师,放在大明的中枢之地,绝对不是好事!两人一咬牙,准备再行弹劾之际,却就听着一个声音响起:“臣之所行,不合于礼,愿受处罚。”

    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丁一居然微笑着上前开口:“国家法度,自当遵从,若可无视律法而赦免,则也可无视律法而加罪,若如此,普天之下,上至高官勋贵,下至平民百姓,人人惶惶不可终日也!臣因今日之错,请辞去都察院左都御史、安全衙门大使之职;关外事了,幸不辱命,今署督大明第二师军务事之职,应也于此交旨;云远之地已暂趋安定,故督云远、云南、贵州等处军务事,兼理粮饷之职,也一并交旨,请圣上择良臣出任云远布政使司及设都司等事;大明现需休养生息,四海大都督府之舰队,也暂无法晒装舰炮,故四海大都督府现时所行,不过巡视东南、西南海域,打击海盗倭贼……臣为国被创甚多,实心力交竭不能视事……荐西海舰队统领黄某署理四海大都督府事……臣乞还骸骨!”

    丁一不单请辞,不单是按着先前答应于谦的条件请辞,而且还将先前所说要保留的四海大都督府之职,也一并辞了。他要乞还骸骨,二十四岁,已经第二次乞还骸骨,申请退休了!

    奉天殿一时间静了下来,真的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英宗在龙椅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要推他的曹吉祥,行落抢到丁一跟前,握着丁一的手,极为愤怒地说道:“如晋!汝安能弃朕而去!汝安可弃国而去!朕不许!不许请辞!”甚至英宗还引经据典,“唐太宗有不允世南之辞,今日朕亦不允如晋之请!”

    他所说的世南,是指虞世南,《新唐书.虞世南传》:“时世南已衰老,屡乞骸骨,不听,迁太子右庶子,固辞,改秘书监,封永兴县子。”说的就是虞世南年老申请退休,唐太宗不同意他的请辞。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对英宗道:“圣上,今圣天子还位,文武大臣无不得力……臣在中枢,实非必要……且臣性跳脱,好作奇思,若事成自是功倍,若事不成,则遗祸甚大,实不宜居于中枢……况自古便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为国事奔波经年,幸能苟全性命,望皇帝垂怜赐还。”

    在旁边的王翱听着,脸上不禁变色,等到丁一说罢,他在边上不顾英宗在前,自是对丁一长揖而下,吓得丁一连忙也长揖还礼,王翱却是说道:“老夫小看天下英雄辈!先前却是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于晋公多有腹诽,今自省而不胜羞愧……”

    他这么说,是因为丁一所说的话,请辞的理由,是很诚挚的。例如丁一对自己的评价,说好作奇思,事办成自然是好,如果弄不好就是大祸,所以不适合在中枢,那是很实际的话,不是托辞,所以王翱极为感动,觉得丁一真的是视富贵如浮云!

    连先前跳出来弹劾丁一的那些文官,也纷纷低头退入行列之中,不愿也不敢再争吵下去,一个是人心总归肉做的,听着丁一的话,看着丁某人的做派,大家觉得丁容城真的是忠臣、良臣;一个是听得出丁一辞官的决心是很坚决的,那么他们对自己所代表的士大夫阶层也有所交代了,何必又弄得那么难堪呢?

    “便是休养,便是不居中枢,如晋也不应弃朕而去!”英宗再次挽留丁一,他提出,“留居京师,或有军事国不决,也能去与如晋共商之。”

    但丁一并没有半点留下来的意思,仍旧是很坚决地申请辞职。

    英宗前后挽留了四次,到了第五次他明显是生气了,甚至在殿上说出了:“坊间说三国,汉昭烈访武侯也不过三顾,朕今五次挽留如晋……”

    “圣上慎言。”丁一和于谦几乎异口同声,英宗自己也知道失言,因为汉昭烈也就刘备访诸葛武侯,那是天下大乱之时,和现在的大明却没有什么可比性,他身为皇帝,这时节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合适的。

    “臣乞骸骨,求圣上恩准。”丁一第五次拒绝了英宗的挽留,申请退休。

    英宗很无奈,只要准了丁一的退休申请,但却下诏书声明:“……卿实干城……若国家有事,不得托辞……”而且英宗还给了丁一,“……太子太保,文华殿大学士……”的荣衔,并且重下铁券丹书,“……永镇两广……”也就是不单广西,把广东也教丁某人永镇于此了。

    这一点,朝臣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当然如果把广东换成湖广,那必然奉天殿上就有不少人要死誎了。因为这年代,无论是广东、广西还是福建,虽说比唐时要好些,但仍都是属于不发达地区,离京师中枢万里之远,再说丁一永镇两广,和沐家镇云南一样,布政使司之类的官员,也都是朝廷派任,并不是丁某人就能自选官吏以任之的藩国。以丁一的功绩,其实也不是太过分。

    当然,赐安车驷马还归这种正常的退休高官应有仪仗,自然也是不可少的。

    而北上京师的龙骑兵营,就被英宗留了下来,赐名龙骑卫,要以这个龙骑兵营为基础来扩出一个卫来,主要的职责就是接替羽林左卫,把守东华门。而金吾左卫和燕山左卫也多有赐赏不提,而府军左卫基本上天地会和忠义社的成员,都也得到了提拔。

    因为基本上夺门这一夜,是丁一在把持武力方面,于谦和首辅陈循在把持文官系统的拥立,所以英宗也没有历史上那么仓促,过了好几天才想起要罢黜景帝,就在这一天上午,景帝被废为郕王,赶出乾清宫,被尊为太后的吴贤妃也一样被夺去太后的头衔,赶出宫门,原居于当年宣宗给她们母子居住的地方,并派军兵看守不提。

    倒是石亨在退朝之后,长叹一声:“吾辈皆入丁容城之彀中!”

    杨善也是苦笑:“容城长策,赚尽英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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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别离(二)【月票还债】

    其实他们不是到这时方才醒悟过来,而是一直身在势中,根本就不容他们逆势而行,或者说他们无有足够的能力去逆势而为。早在入了东华门之前,在丁一训斥那都督的时候,杨善就发现不对了;而在于谦率群臣参拜英宗,同入了东上门时,连石亨也知道根本就与原先的计划和预想的巨大利益不相符。

    说透了,就是这场政变之中他们压根就没起到什么作用,甚至应该说,石亨还吃了大亏,因为他和丁一的密谋,使得他掌握的团营军兵,在大明第二师以掷弹筒示威之际,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因为他手下的军兵也不知道是打、还是不打,特别是控制着军队的石亨心腹,隐约是知道石侯爷和丁容城走得近的,至少前番团营就借了数千火铳给大明第二师,这当口大明第二师命令他们弃械,要求接防,是否就是石亨先前暗示他们的大事?而在联系不上石亨的情况下,有人担心石亨图谋破灭,有人以为是石亨和丁一安排好的计划就是这样,所以大明第二师很顺利地就把附近团营控制起来。

    石亨和杨善能得到什么利益?那要看英宗和丁一的意思了,他们现时根本没有资格来提条件;连看似接替了兴安地位的曹吉祥,也是一样的,几乎在这一夜里也被兵权尽解。或说此时清楚过来,派亲信去团营接管军兵?

    那是想得太天真了。

    退朝之后,杨善、许彬随着诸部尚书和阁臣去了乾清宫;

    石亨、曹吉祥等人。都被龙骑兵营留了下来,说是容城先生教诸公暂留,有事相议。

    曹、石几乎就是变相被拘在奉天殿外了。包括五军都督府那些都督、同知,都是一样被“请着”留在此处,说是丁一要和他们商议一众事宜。

    再说,就算没有留下他们,真的放他们出宫去,石亨和曹吉祥就敢起兵造反么?以什么名义?要说拥立英宗复位,那么勋贵还会附合着起兵。说他们要造反?谁会支持他们?历史上原本夺门之后,曹吉祥身为夺门的功臣,是想过要造反的。结果如何?没两下就让在京勋贵子弟给逼住,老老实实降了。

    那个时候,曹吉祥和石亨的亲信都凭仗着夺门之变的功劳,曹吉祥的子侄纷纷被拔到都督之类的重要位置。甚至有人封侯;而石亨亲戚子侄。更是数十人被拔到卫指挥使、千户的位置,尚且事不能成。

    何况此时两人的权势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更为重要的是,丁一交给英宗的,不是一个流血革命之后得到的朝廷!

    换了皇帝?别忘记就在这一年,还有好几个能位列朝班的大臣,因为反对立储被扔进诏狱呢!英宗复位对于文武百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想当初景帝登基。都有臣子当面称“下官”而不称臣的,历史上夺门之变以后。哪里有臣子为景帝这么做?

    迎回英宗复位的,是首辅,是把握相权的于谦,是吏部尚书和诸部大部分的侍郎,整个文官系统都没有乱,这种情况下,曹、石等辈,想要乱中得利,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丁一谋划数年的势,大势一成,曹吉祥、石亨也好,杨善、许彬也好,有什么小心思,都老老实实收起来,朝廷整个系统没有乱,此时节制团营的,有四人,外廷是于谦、石亨;内廷是刘永诚、曹吉祥。石亨排在于谦后面,曹吉祥则在排在刘永诚后面,没有皇帝支持,就凭着曹吉祥和石亨,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而这个时候,虽说散了朝,可是诸部尚书、内阁成员以及杨善、许彬等人,都还在乾清宫外等着英宗召见。英宗则就让丁一陪着他,行入久别数年的乾清宫,久久没有开口,虽然他心理素质极好,也是禁不住眼眶发红,摸摸书案,抚抚座椅,看着跪倒的宫人,想起这些年在南宫的日子,当真是感触良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英宗停了下来,转身向身后的丁一问道:“掌锦衣卫事者,如晋以为当择谁?”锦衣卫指挥使在明朝是可以有多人的,更象是一种荣衔,而掌锦衣卫事的,不一定是锦衣卫指挥使。此时掌锦衣卫事的,是于谦的女婿朱骧。

    丁一很清楚英宗问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认为于谦把握相权,连掌锦衣卫事的,也是他的女婿,这很不妥。英宗又不是景帝那样得位有问题,他有什么避忌的?从小就当太子养,龙椅也坐了十四年的人,本身又是个大忽悠,进入角色那是很快的。

    加之丁某人的谋划,使得英宗不必如历史一样,刚刚复位时,几近被挟——历史上夺门之变后,石亨可以率心腹卢旺、彦敬,不经通报直入文华殿。英宗惊问:‘他们是何人?‘石亨说是他的心腹,并且声明迎复英宗,这两人功劳最大。更为夸张的是石亨当即请皇帝下旨,擢迁二人为锦衣卫指挥使!这和汉末的董卓,感觉就算区别是有,但真的也不太大了。

    以至在那种情况下,英宗明明说“谦实有功”,也不得不杀于谦。

    现在英宗完全不用被挟,迎他复位的丁一,就算不论朋友之谊,也自乞骸骨申请退休了。

    “厂卫皇家之事,皇帝当自决之。”丁一听着英宗的话,笑了笑这么回复。

    英宗板着脸看着丁一,过了好半晌才道:“我问的是我的朋友!不是臣工!”

    “天子无友。”丁一不软不硬顶了这么一句回去。

    英宗突然笑了起来,挥手教那些宫人退下,却向丁一问道:“要不我们去南宫说话?还是回猫儿庄说话?如晋,奉天殿上你守礼倒也罢了,你我两人独处,你这样,很伤人。”

    “我不知道啊!”丁一很无奈地呻吟了一声,看着坐下的英宗示意他落座,丁一也没有再客套下去,在椅上坐落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谁去掌锦衣卫事合适?我总不能说让朱动去吧?他也是要辞官的了,安全衙门,你也得调派人手去接管。”

    英宗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为什么,包括丁一的请辞,不是为了给于谦那些大佬的承诺,而是为了他这个朋友。如果丁一留在京师,那么丁一这一脉的官吏,必定就会凭仗着丁一的功劳和权势,日益嚣张。这不是说丁一个人意愿如何的问题,下面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觉悟,丁一也不可能约束到每一个人。

    所以丁一辞官离京,包括朱动这些亲传弟子,也让他们辞官。

    甚至可以这么说,丁一不走,换成别的皇帝,龙骑兵营担任宿卫就不对了,因为这本是丁一的嫡系人马,这等于皇城对于丁一,是不设防的了。

    “但我也不知道,所以问你。”英宗却是这么重新提起这话题来。

    丁一望着他,翻了翻白眼,不过他也理解英宗,经过南宫的岁月,大约这位现时最为信任的,也就是丁某人了,这才是他逼着丁一表态的原因,丁一想了想道:“你硬要我说,我记得在猫儿庄时,那个叫袁彬的,似乎字文则,还是很忠心的……” 丁一记得袁彬掌锦衣卫事,好象不是在复辟之后,不过中间是谁,他真的想不起来了,也就只能说出他记得的袁彬。

    “我记得,字文质。”英宗点了点头。

    “还有个蒙古人,叫哈铭,看着似乎也是忠心。”

    “是,老哈的儿子。”英宗的记性是极好的,丁一略一提起,他便连着这些人等家世和小字都说得起来,然后英宗又提起另一个问题,“如晋,你说司礼监太监用谁为好?”

    丁一真是翻白眼了,这回直接塞了一句:“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这无头无尾的话,却是在猫儿庄的鞑子营盘中,英宗不讲道理之际,丁一用来搪塞他的习惯性用语。

    英宗听着不禁失笑,也知道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为难丁一,便点头道:“夏时在南宫侍候我,倒也尽心,若是便用他也无妨;金英仗义执言,也是可用之人……”说到此处,英宗却又说道,“兴安虽有恶行,也有善行。”

    他说恶行,是指易储的事,包括说金英仗义执言一样,就是在易储这事上。兴安是站在景帝这边的,而金英是站在英宗这边,所以后来金英才会被捉住贪污的理由,被禁锢起来。而善行则是兴安在丁一要挟下,不时接济一下南宫,不至于和历史上一样,要钱皇后去做女红帮衬家用。

    不过对于这种事,丁一就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曹吉祥此人不可信用,一旦信用,无不敢为之事,造反他都干得出来。”因为曹石之乱,也是很有名的事,丁一倒是记得的,所以提醒了英宗一下。

    而英宗所没有想到,是丁一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递给了他。

    这是一份英宗十分眼熟的东西,因为上面有他的名字。

    他自己署上去的名字,那也就是丁一说服于谦和陈循迎英宗复位的立宪密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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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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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