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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辞京(九)

    石亨和那一众军头听着不禁齐齐抬头望向杨善,这当口正是丁某人炙手可热的时节,说能耐那是武能拓地、文摘探花;论圣眷更是名入玉碟、永镇两广;道风流,诗词传唱大江南北;说权势,迎英宗复辟九五之尊……更兼年少多金,海内人望负于其身,所谓光芒四射莫过于此了,这也是石亨等人隐忍的根本。

    但正是因为丁某人夺眼的光芒,教得他们身在局中,却是不经意地忽略了那些真正把持着大明帝国的人物,内阁阁臣、诸部尚书,更有把持着相权于谦于大司马。这时听着杨善提起,一众军头之中,通达如石亨者,便点了点头,高礼那些一时还转不过来的,却就还问了一句:“于大司马为何要向丁容城下手?” 但也是这么一句之后,自家却就猜到了七八分。

    杨善煎着茶,老神在在地笑道:“为何?那日说是明日便离京,天子亲自把臂送出还教丁容城走时就不辞宫了,大约是不忍离别之类的,老夫与诸部阁在乾清宫外都还听着的。可如今,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哉!”那此军头毕竟浮沉宦海多年的人物,这关节是一时口比脑快罢了,本就料着几分,此时缓过神来,又有杨善指点,哪里会想不通?

    丁一说要离京,这是于谦和陈循他们当时能接受与他合作的根本,就是丁某人事成之后,远离权力中枢,结果好了。现在又是兵演,又是上八大处章程,又是英宗召入宫去连夏时的司礼监太监都驱开密议……又说要搞什么国际战争法庭。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日,许是说海面结冰,海船靠不了岸,又近新符换旧符,宫中必会挽留,过了年再南下。”杨善亲自煎好茶,倒入杯子。伸手一让,对那些军头说道,“请茶。”喝了一口茶。便笑着说道,“年过完了,哪有大年初一出行的?怎么也得初九之后吧?都初九了,不如元宵灯会过了再走?哈哈哈。实话说。换谁在龙椅上,如晋居于京师,大抵都会觉得心头安稳许多的,毕竟论起文韬武略,这位确是天赋奇才!”

    石亨饮尽了杯中茶,放下茶杯笑着接道:“但于大司马却就耐不住了,有丁容城在,别说相权。就是兵部的事,皇帝只怕也是要请丁容城去顾问一番的;首辅更是不自在。原本是大司马操持着相权,这倒也罢了,若是出了错,大司马还是得负责的;现时又多一个致仕的丁容城,到时如有什么差错,总不能问责到早就说要‘明日离京’的致仕官员身上吧?于是首辅不单多出个婆婆,还是得由他来背黑锅的婆婆,哈哈哈!思公所言极是,某等不必沮丧……”

    但还没等那些军头附和,这个时候,杨善的长随快步入了内来,却向杨善说道:“老爷……”

    还没开口,杨善要止住他要附耳来报的架势,对他说:“诸公皆非外人,何必弄这模样来做怪?只管说便是,可是丁如晋那边出了什么事体?”

    那长随面色有点难看,不过听着杨善的话,却也只好老老实实回道:“是,丁容城已从右安门出了京师,现时送别军民人等漫山遍野,站在城墙上看去,黑压压全是人,丁容城的弟子搭了一个台子,小人回来禀报时,丁容城正那台上讲学……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他还没说完,杨善一口血生生就喷了出来,不过他这历经数朝的人物,当场就硬生忍住没有昏阙过去,扬手止住要扑上来的长随,用目光示意不要妄动,过了半炷香左右,他那口气才平息下去,拿起炉上的热水,兑了一下凉了的残茶,喝了下去,又取手帕拭去须上血迹,却对石亨等军头说道:“见笑了,老夫自负心思灵动,想不到,今日却教如晋比了下去,诸公,不若也与老夫一同前去,送一送丁如晋?”

    石亨刚死了侄子,看着杨善这模样,真担心这个政局上的盟友也死了去,开口道:“思公,还是保重身体为好吧,这么冷的天,又刚刚……”这明显就是被气到吐血啊,对身体损伤是很严重的,再说杨善也是六十好几的人,石亨是真心劝他休养一番。

    “不碍事的。”杨善挣扎起身,行了几步,真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便叫人备了轿,和一众军头往右安门去,他这府第就在京郊,过去右安门倒也是方便,不一阵就看着那人群,真的只怕有几万人,尽管搭了个木台,但在人群望去,也根本看不清人,只是一个黑点,丁一用了铁皮喇叭也不济事,是他在台上讲一句,下面数十个亲卫手持铁皮喇叭,便整齐的重复一句,倒是在人群边缘,还隐约能听得清。

    只听得两句,杨善便摇了摇头,对身边扶着他的石亨低声说道:“好好准备来年兵演吧。”

    意思就是不要等丁一倒霉了,至少短期是没这指望。因为杨善听着丁一在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学生离京已向天子上了折子,若以学生看来,大明今后,当以仁德布泽四海,永不称霸,不主动挑起战事……但狄夷侵我之地,学生以为,吾等后人,略有生气,当光复旧土才是……大明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那喝采声不时打断着丁一的讲演,就是因为听着这几句话,杨善才会对石亨这么说。

    因为杨善听出来,丁一是和于谦、陈循这些大佬,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协议。

    “永不称霸?”石亨有点不明白了,向杨善低声问道,“这么说,丁容城是要马放南山?的确打下安西都督府和云远,也足名留汗青,此后若是战事不顺,倒是损了令名……”

    杨善摇了摇头,听着丁一还在进行的讲演,听着几万人狂热高呼:“大明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当真是震耳欲聋,他苦笑道,“石侯想差了,可知安西都护府疆界有多大么?至盛之时,恐怕单止是安西都护府,就与北宋全盛版图不相上下啊!”

    “难道他真到重新打到碎叶去?”石亨听着也是吓了一跳,仔细去想丁一的话,愈觉杨善说的不无道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又说略有点生气,就要光复先辈旧土,这么说,丁一是表面上安定人心,事实上仍旧是在准备打仗的。

    杨善由亲随开路,向前挤去,听着石亨这话,停了下来,低声对他道:“碎叶?如晋之心,依老夫,只怕不会停在碎叶水的!”

    “再过去哪里还有旧土?”石亨不解地这么问道。

    杨善无奈正好给他扫盲:“安西都护府是到后来不济势衰,才会提起碎叶水……龙朔元年,正是盛唐,大食人入侵波斯,波斯王子俾路斯远赴长安求援,大唐于是在波斯的疾陵城,设波斯都督府,任命卑路斯为都督,隶属安西大都护府!”

    疾陵城也就是后世伊朗的扎博勒。

    看着石亨合不上的嘴,杨善又接着说道:“那是安西都护府的西面,波斯都督府、安息州、濛池都护府……”安息州就是后世乌兹别克斯的坦布哈拉,“北边呢?贞观二十二年,坚昆首领求内附。唐朝以其地设坚昆都督府,封其首领为左屯大将军、坚昆都督,隶属燕然都护府,燕然都护府也就是后来的安北都护府。”

    坚昆大约就是在西伯利亚平原叶尼塞河上游的范围。

    “波斯不知在何处,不过听着要比碎叶更远了……坚昆,某听行商说过,那是极北千里啊!”石亨也一时听着失神,“盛唐年间,疆土竟如此浩大……”

    杨善翻了翻白眼没有再说下去,直至行了几步,看着石亨没有跟在上来,还在原地喃喃自语,才回身扯了他一把,无奈对他道:“唐虽盛,但于常论,一般也就是到碎叶,老夫方才提到的疆土,当时也只维持到十数年的,老夫是说,若丁容城丧心病狂的话,可以一路打到波斯都护府,都可以说是旧土。”

    石亨听着杨善的话,方才清醒了过来,但在他心里,却在转着另一个念头,他慢慢下定决心,明年兵演,一定不能垫底!因为听着丁一的话,又听着杨善的扫盲,他突然发现,丁一夺门那夜说过的,跟着他,要当藩镇也是可以的,若丁一真的打过去,别说去到什么波斯都护府,只要真能打到碎叶,朝廷不太可能在那里置州县的,那么真的是有可能弄出藩镇啊!

    想到这一节,他的心就火热起来。

    军头和文臣的心思不同,特别是石亨,他和杨善所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杨善想的是如何在京师中枢拿到权势,入阁也好,主持部务也好,就是他的目标,就算他只是秀才出身,毕竟终究是士大夫阶层;石亨想的可不是这样,军头期望的,当然就是有自己一块地盘,然后开府,可以不用和地方官吏衙门扯皮,自己说了算的藩镇,也就是国中之国。

    在这一瞬那之间,他就有了决定,不论其他军头怎么打算,他是决心不与丁一扛了。

    愈近了那台子,看清了台上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丁容城的身影。

    他发觉自己心中一点也不介意跟随着这个年轻人,只因跟随着他,便是最大可能,成就自己的藩镇之梦!(未完待续。。)

第七章 辞京(十)

    当杨善和石亨挤到跟前的时候,并没有上去打断丁一的讲演。非不为,是不能也。丁某人有一点很难能可贵的,不单是他分得清什么是自己所愿意的,而什么是对的,更为重要的是下定了决心之后,他的执行力很可怕。所以当他在雕沟顿悟之后,再也没有跟以前一样,自认有枪在手,天下去得,要什么护卫?

    而现在除了和陈三一同出关去接替丁如玉的二百骑之外,充任他护卫的是八百都音部落骑兵、利刃、山地物种大队,近乎二千之众,相当于一个警卫团了。而在丁一的指点下,他们的护卫工作对于这个年代来说,是做得很到位的,杨善和石亨等一众军头,根本就不可能接近台边,递上名帖之后,也让能随利刃大队的军兵在边上等侍。

    所幸丁一的讲演,也已接近尾声:“……工业化!学生南下之后,将会努力推动工业化的进程,若说骑战非我等农耕民族所长,那么就用钢铁,就用火器,去捍卫大明的疆土……任他狄夷骑射如何,我大明有钢铁,有热血,只要有着足够多的铁和血,更能让敢于犯边的狄夷,在火铳的齐射里消亡!”

    丁一极为浅白的讲演,在场的民众不需要那些读书人来讲解,都能听得明白,就算不知道什么叫工业化之类的名词,联系上下,大约也是可以意会的。而在这时,人群突然间就自发的分开了,却是有人喝着:“圣旨来了!快让开。让天使过来!”、“爷爷有旨意给先生了!大伙快让让!”一开始是潜伏在人群里维持稳定的天地会成员在叫喊,然后是厂卫的人等也开始站出来维持秩序。

    圣旨对于丁一来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不外就是除了被景帝所废的汪皇后不愿随景帝南下之外,英宗将当年宣宗包养景帝生母吴贤妃那外宅赐予她居住;而景帝和他的母亲、妃子都打发南下,由四海大都督府看管。

    但紧接着旨意,就让丁一有些惊愕了,因为英宗下旨,由忠国公总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兼理粮饷。这很恐怖啊。军民事,就是跟节度使一样啊,如果说四海大都督府除了跟阿拉干王国租借的港口之外。也没什么地盘,倒还罢了,安西大都督府,可是有着原本三卫的地盘啊!

    丁一接了旨之理。下意识仔细看了一番。确认是部议之后,内阁票拟出来的,不是英宗一时兴起发的中旨,不由得有些感动了。诚然关外之地,朝廷是不太有兴趣的,开国兵锋强盛之际,也没怎么认真去置州县,就是打老实。别来为祸华夏就好,所以朝廷的大佬。才有可能放手,要换成两广或是云远,哪怕再边陲、再贫穷,也不可能松这个口,让丁一总督军民事的。

    但英宗要说服于谦和陈循那些朝廷大佬同意下这样的圣旨,必定是做出不少让步和折衷的。这完全是不消说就能想得到,而对于边上等着的石亨来说,他的心却又更为炽热了,普通民众听着这总督两大都督府的军民事,那是觉得皇恩浩荡,但石亨却注意那八个七品衙门,这是变相的节度使啊!

    因为丁一的正式官职是:钦差总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兼理粮饷。

    但在这官职的后面,还加了一句因为丁一为国征战被创多处,着自行擢选麾下填充八处,以助视事,各处首领官秩七品,当然还要报交出身文字到吏部,再行确认批审等等。对于石亨来说,这些都是次要了,这就是变相开府了,这就在进一步佐证着,丁一答应他的事,要当藩镇,也不是不可能,这话的可行性和真实性。

    一个侄子死了,石亨还有很多子侄,他还有许多亲信心腹。

    就算是在土木堡,单骑得归,他都能再募壮士。

    一个石彪,尽管让他很伤心,很可惜,但相比之于藩镇之路的希望,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当丁一接完了圣旨,准备启程之际,李云聪告知杨善和石亨与一众军头来送他,丁一过来行礼的时候,石亨很客气地长揖到地,真的是低眉顺眼,看着那些军头都在佩服石侯爷能屈能伸,只有杨善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老头太精明了,历史上能舌灿莲花把英宗弄回来的人物啊,说治理地方什么的他不见得行,但这种人心揣摩,心理变化的捕捉,他真的很强大,石亨还没开口,他就感觉不对了。

    但这样的场合之中,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空间反应,丁一扶起石亨,却是对他道:”令侄勇武,这兵演之中,着实是刀枪无眼……“丁一这话不是客套,其实如果不是陈三在那三十骑兵里的话,按照丁一的命令,石彪是能活下来的;而且石彪死了之后,丁一还是派人送了帛金过去,虽说历史上石彪被以谋反入罪,但现时他又没干出这事,守边还颇有些战绩,丁一对这样的军将,还是很敬重的。

    “先生见外了。”石亨很郑重地回答道,并且他言语举止上,很主动把自己置于比丁一低的位置,虽然无论是从文武分野上,还是爵位上,战绩上,他都比不上丁一,不过这些军头往往更愿意讲资历,就算表面服帖,总是有戾气的,但此时的石亨,是完全心甘情愿地行礼,“彪于兵演之中丧失,方教诸军士知战阵之劣端,晓先生操练之法的精妙,昨日石彪亡,某虽心痛,他朝许多的军兵因着石彪的性命,而在抗击狄夷的战阵里活下来,石彪虽亡犹生!”

    这一番话,倒就让丁一很是对石亨刮目相看了,至少在丁一所掌握的,对于肢体语言的判断上,是找不出石亨言不由衷的痕迹,也就是石亨这一番话是出自于真心的。要知道这是一个军户地位极低下的年代,哪怕是募兵不用世袭,也不见得就有多高的地位,石亨能有这样的觉悟?

    石亨真的有这样的觉悟,他随后便说道:“某尚有子侄,若先生有用着他们的地方,愿于先生麾下听任使唤,生死无悔!”这么说,丁一就听明白了,边上杨善也是听明白了,石某人这是要投靠丁一啊。

    丁一点了点头,把着石亨的手臂说道:“石侯豪迈啊,却要好好保重身体,他日若得圣上旨意,恢复旧土之际,只怕还须石侯这样的老行伍来带兵,方才教人放心。”然后丁一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数万人的包围之中,去和石亨谈投靠门下的细节等等。

    与杨善和一众军头述别之后,丁一便在八百精锐骑兵开道,由山地特种大队护卫身侧,利刃特种大队侧翼展开,开始向数万送出右安门的京师民众道别而行。去到京郊的长亭,国子监的一群举监生数十人,备了几担酒和一些肉食,候在那里,见着丁一出来,纷纷跪倒磕头请安,丁一真的是拉也拉不住,这些举监生是发自于内的尊敬,如果说丁一那些理念真有人明白,那么这些自我标榜雷霆学派的举监生,必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我等愿随先生南下,工业化推行开来,各处都是缺着人手,学生等人,都已能将先生授下的《平面几何》习题做完,术数里一元二次方程也都能做得出来……我等视功名如浮云,但求追随先生,重振汉唐之风!”那些举监生里领头的,便是跪在地上,这么慷慨陈言。

    几年时间,能把数学方面的知识,补到这个程度,这些人也算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对于现代来说,这些都是基础知识,似乎没什么用,但于这个年代,却就不同了。

    例如丁一要征用一块土地来建工场,工场得有多大?怎么算这土地的面积?要用多少土方?得用多少工时?要是连初中水平的数学基础都没有,那是很困难的事了,只能大致估算一下,然后边做边看了,至于工期和因此浪费的人力物力,自然是不消说的一大笔消耗。

    所以这班热血愤青如果跟着丁一南下,他们是的确可以做得了事的。

    不过丁一却对他们说道:“等秋闱之后再说吧,如果实在上不了榜,那么两广自然是要需要办事的人手;但若能进士,到时为官一方,推行吾辈理念,未必就比去两广来得差。”丁一始终还是认为,观念的传播更为重要,除非真的考不上进士,要不然这些人就都是火种啊。而过了年之后就是癸酉,正是开考的年份,按丁一的想法,这百十人里,若有十来个能中进士,放出去当知县的,那就十来个县,就可能成为推动工业化的试点,对于在两广之外,如果推行工业化,是很可贵的知识和经验。

    一众举监生是能明白丁一理论的,当然知道丁一说的是有道理,也只强忍眼泪端上酒来,丁一推开要来试酒的文胖子,冷声道:“吾辈同志之间,安忍相疑?”说罢仰头便把一碗酒饮尽了,那些举监生看着,更是激动,觉得自己能了丁一的信任,一个个把酒当成水一样的喝。

    “长则五年,短则三年,大航海时代就要到来,大明是不容错失这个机会的!就送到这里吧,诸君,为国珍重!”

    “先生珍重,学生恭送先生!”

    北风如刀,吹不冷这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腔的热血。(未完待续。。)

第一章 旧部(一)

    咸咸的海风刮过,没有什么已近春来的柔情,只是凛冽的寒意,覆头盖脸地灌过来,只不过站在船头的丁一,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感受,他甚至闭上眼,很惬意的模样,以至于连边上身披重裘仍冻得发颤的雪凝,也只能咬着牙伴在他身边。

    曹吉祥和门达跟在左近的船舷上,那是蛮难受的挨着冻,虽说这两位一个是掌过团营的;一个是正经升迁上来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但到了这个级别,怎么也不至于要自己卧冰尝雪,就是大军征发,自然也是有暖轿手炉的。

    可是新投了丁一,这规矩却是要立,他们便也只能陪在一旁。

    “这对我很好。”丁一睁开眼睛,伸手搂住雪凝的腰肢,对她说道,“这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他们不让我上阵了,但我还能跟这海风作战。”他搂紧了羞红了脸想要挣开的雪凝,对她笑道,“怕什么?”丁一回头看了一眼又是识字不达标,被罚擦甲板的何铁蛋,对他道,“铁蛋,都当到中队长了,还是文化课考不过?”

    何铁蛋却也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抬头咧嘴笑道:“先生,我又唔系有钱仔,自细就送去读书,又甘大年纪,如果唔系家穷,早点娶上老婆的话,仔都有利班战友甘大,宜家同后生仔一起读册,点读得过?不过没事!我钟意……”

    “行了,你还是说广东话吧,你这半咸不淡的官话。我听着太难受了。”丁一苦笑着对何铁蛋说道,“你别在那里瞎扯,不过是海风吹得多。你这厮还不到三十,我专门教安全局衙门去你家乡调了档过来的,宣德五年生人,你想几岁生娃?你的战友最少也有十六七岁,你准备八岁生孩子是吧?你接着给我吹。”

    何铁蛋是滚刀肉的性子,被丁一揭穿了也不尴尬,笑道:“嘿嘿。什么也瞒不过先生,不过识字课真的很痛苦……不过先生不用替我担心!等船到了阿拉干,那边有个老友。都系读书人,老马应承教我,他都很利害的啊,御史来的。搞不好中过秀才……”

    丁一听着哑然失笑。他知道何铁蛋说的是谁,他说的是监察御史马文升,丁某人手下难得一位不是奸臣的文官,那可是景泰二年的进士,什么叫做“搞不好中过秀才”?不过如果真是教何铁蛋识字,马文升可就有苦吃了。因为何铁蛋这家伙,似乎真的对于读书识字极无天分,这一点黄萧养也很头痛。无意和丁一说过几次“那个九九乘法表他一顿饭功夫就能背下来,随便考他都不怕;教他写自己名字。学了三晚,硬涂不出来!”

    说话间何铁蛋已刷完前甲板,却就对丁一告辞要去刷后面的甲板,丁一笑着点了点头,指着雪凝对何铁蛋道:“叫嫂子就好。”何铁蛋连称不敢,对他来说,丁一那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哪敢管丁一的女人叫嫂子?

    倒是雪凝很大方地向何铁蛋行了礼,称了一声:“见过叔叔。”

    何铁蛋真是眼眶立时都湿了,手足无措,在那里愣了半晌,突然跪下磕了头道:“嫂嫂在上,铁蛋给您请安了。”

    丁一松开雪凝上前把他扯了起来,却对他道:“军中不行跪拜礼,你这憨人做什么?”

    “嫂嫂又不吃军粮。”铁蛋红着眼这么说道,他自小双亲去得早,家里哥嫂是对他很不好的,要不也不会铁了心跟着黄萧养,雪凝本来就落落大方,又站在丁一身边,更是显得高贵,主动唤了他这一声“叔叔”,真的是教何铁蛋发自内心的感动。

    但这时就听着有人喊道:“何中队长!军中禁说乡音,你身为中队长,居然犯了这例!禁闭半日还是绕甲板跑五圈,你自己选!”却是今日船上的值星军官,走上甲板就听着何铁蛋在说广东话,当场就来纠察。

    不过他行了过来,才看着丁一在船头,曹吉祥那是等着表现的机会等好久,急急就蹿了上来,正要训斥这值星军官眼无尊长,却就听着丁一在边上讪然笑道:“是我教他说乡音的,不关他事,我认罚。”说着丁一就把袍子脱下来交给雪凝,在甲板上跑了起来。

    值星军官有点难堪,他刚才是从船舱里上来,只听着声音,却没看到丁一在这里。倒是雪凝在边上对他说:“无妨的,老爷向来都是这般,定下了规矩,便是自己也是守。”这才教那值星军官面上尴尬之色略为消减了些。

    丁一的体能向来不错,这广西号连战列舰也算不上,风帆驱逐舰能有多长甲板?跑上五圈倒也很快就跑完,然后在值星军官的记录本上签下违纪受罚者的名字,值星军官很感动地敬礼:“先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民间常有俗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那不过是扯蛋罢了,或是说一种美好的愿望。

    刑不上大夫,不是开玩笑的,所谓八议,议亲,皇亲国戚;议故,皇帝的故旧;议贤,德高望重的人;议能,才能出众的人;议功,于国大功勋者;议贵,勋贵官僚;议勤,指为国家服务勤劳有大贡献的人;议宾,指前朝的贵族及其后代。这八种人,基本上司法机关是不能判罪,要交给皇帝裁决,通常就是小事就算了,大罪也是赐自杀。一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朝代更迭,这八议却基本是没怎么变的。

    丁一,作为制度的制订者,却带头来遵从这制度,这就让值星军官极为感动了。

    但在边上侍候着的门达,看着这船头的一幕,心里却就有了自己的计较:“举止之间,待士卒如兄弟;令行禁止,古之亚夫柳营怕也不过如此;又据闻不喝兵血,足额发放军饷,一日三餐,军中操练优秀者多立名目奖赏……若某是大明第一师的士卒,敢不效死?张辄当真能如奏折中所言,将大明第一师军兵尽数把控手中么?”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打了个寒战,望了丁一的背影一眼,深深低下头来。

    门达之所以这么惊愕,是因为他想到的可能,就是张辄根本没有掌控大明第一师!

    而那些不断送上来的折子都是出自于张辄的手笔,说明张辄很可能是在广西完全被架空甚至囚禁!孙太后的安排,门达是很清楚的,厂卫本就是皇家鹰犬嘛,想到了这一节,他只觉得后背发冷,那就是孙太后自以为周密的计划,以为可能拿捏丁一的把柄,若是按着这么看完全就是一场空!

    不,是丁一设下的局,不费吹灰之力,让孙太后把张玉这个丁一钟情的女子,也一并送到广西丁一的老巢里去了。要不然张玉在京师的话,孙太后只怕还可以她身上做出些文章来要胁丁一,不管能不能奏效都好,至少还有这么个选择。

    门达从这一刻起,慢慢告诫自己,不要去动小心思,绝对不要在丁一手下动什么小心思。

    他真的怕了,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早早就布局在那里等着孙太后出招?想起在诏狱的公事房里丁一问他那一连串的心理测试题,更让他心惊胆跳,只觉得自己在丁一面前,简直就如同透明的一般!

    而在这时候,桅杆上的了望手,拼命地舞动着信号旗,并且扯动加装在桅杆上的细长铜管高声呼喝,那声音通过连接在甲板上的铁皮喇叭传了出来:“遇敌!广西号了望手,辰时三时,于东南方发现敌船!悬挂丸之二两引徽旗!”

    丁一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东边那个小国的警惕,而统领西海舰队的黄萧养本来就是海上大寇,对于倭国也自然是不陌生的。所以柳依依派出向东边的海商,都是有意识收集倭国的情报,西海舰队的了望手,对于倭国的徽旗,都是背得滚熟的。

    “战列舰全部下帆,掷弹兵准备接舷;广东号随我舰抢占t字位!”黄萧养的咆哮就在广西号上响起,已经不需要传令兵,攀附杆上的了望手,就开始按着他的命令,打开旗号了。

    这就是现时西海舰队的实际情况,战列舰的炮位都是空着的,不得已加装了撞角,也就是海战之时,凭着自己的大吨位把敌人撞沉。这就是战列舰现在的唯一的战法了,要不然就是只能是接舷时,陆战队用手榴弹和火铳,打一场海上陆战。

    而真正能进行海战,就是广西、广东号这两艘驱逐舰了。

    “一哥,你到战列舰上吧。”黄萧养急急地对丁一说道。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对他道:“不必,在海上,我信得过你。”

    黄萧养咧嘴笑了,点头道:“好,一哥你甘信得过我,阿养不会衰仔的!”说着就匆匆带了亲信,去指挥作战了。

    曹吉祥趴在船舷上望着,不禁失声道:“倭狗怎么会有大船?”

    丁一接过李云聪递来的望远镜看了,的确是大船,大福船。

    两艘四十四丈的大福船,要比后面那几艘没有列装火炮的战列舰还大还宽,另外还有有几十只比广西、广东号小些的海船跟在左右,看上去不是乌合之众。曹吉祥很是担心,哭丧着脸问丁一道:“少爷,您说咱们后面那些船都是摆设,就这两条小船有炮,可这两条驱逐舰,比倭狗的船小哪么多,怎么打啊!咱们快靠岸吧,靠了岸,调卫所的军兵来,总归有个平安!”(未完待续。。)

第一章 旧部(二)

    这的确是和丁一预料中的倭国海船不是一个概念,因为倭寇或是有大船,那是后来五峰船主的年代,此时别说五峰船主,就连五峰船主的爷爷都还不见得已是受*精*卵好么?倭寇哪来的大船?再说就是一般东南亚海盗,这年代是没有挂骷髅旗的习惯来的。

    能挂上丸之二两引徽旗,就不是流浪武士组成的倭寇了,通俗点来说,应该是属于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不过丁一自然是不觉得对方有两艘大福船,就能怎么样,当广西号和广东号上,每侧十二门多层炮管后装线膛炮是摆设么?

    “老曹别一惊一乍的,安心呆着。”丁一笑着拍了拍曹吉祥的肩膀,对他道,“你怎么说也是掌过团营的人,怎么还不如雪凝?”雪凝除了被丁一硬生搂着纤腰不放,有些娇羞之外,倒真的没有什么惊慌之意,她依偎在丁一的怀里,螓首靠在丁一的胸膛上,似乎是这天塌下来,她也不会为之动容惊慌。

    这时两艘驱逐舰在黄萧养的指挥下,又是跟着他在船上讨生活的老兄弟任的水手长调教了这么长时间的水手,配合是极为到位,很快就已借着风力,斜斜切到t字位那一横上,也就是最能展开炮火的位置。

    而这时了望手又在桅杆上对着铜管呼喊:“敌放下小船向我而来,执白旗!”

    门达在边上禀道:“先生,听闻我火炮强劲。何不一鼓而下?”他的意思是压根就不要理会那小船,“倭者,何必与其多言?”这厮完全就是种族歧视分子。

    “舰队由舰队司令官指挥。莫要横加干涉。”丁一没有说门达说得对和不对,只是告诉他,这是黄萧养的职权范围。门达倒也是上道,马上行礼称自己失言,退到丁一身后,静静地看着舰队的指挥官黄萧养怎么操持了。

    不过曹吉祥却就一脸的惊恐,他那眼神一个劲地往船上冲锋舟的位置飘过去。想着接舷之后,看着形势不好,得立马逃命。甚至他还劝丁一到北舷。以免南舷接敌,直接撞上倭寇跳帮过来的人马。

    “老曹,你要不要怕成这样?”丁一哭笑不得,他看得出曹吉祥是想逃生时。拉着自己一起跑。所以倒也没有怎么训斥他,这人虽怕死,但至少还没想着私自逃走,也算多少有点底线。当然,曹吉祥扯上丁一,是因为他投靠了丁一,以后的富贵就在丁一身上,自己逃命不就白亏了?不过这些东西。只能论行不论心了。

    曹吉祥却快要哭起来的样子,向丁一禀道:“少爷。就是因为奴婢主持过团营,就是因着知兵,才怕啊!”他的意思,雪凝不怕,是因为雪凝不懂兵事,“这水战不比陆战,奴婢自然知道少爷您在陆上,别说手下能以六十全歼五百的儿郎,便是您一刀在手,便是千军易辟!可是陆上猛虎到了海上……再说,现时也不是黑夜!”他却是连阿傍罗刹的传说都想到了,觉得如果是黑夜,丁一或者还有什么神通,可这是白天啊!

    正在指挥作战黄萧养倒不知道船首甲板处,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对传令兵下达命令:“接那小船的倭狗上来,他老母的,看下有咩叉野讲,若是讲野装模作样,就全部叫他仆街!”传令兵领了令去,自然就有水手放下绳梯,教那小船上的倭人上来。

    上来的倭人倒是没有废话,只是提了三条要求:一是要求留下五条大船,他指的是战列舰,有了两条大福船的他们,是看不起广东、广西号驱逐舰的;二是看这些船只吃水不深,必是贵重红货,要求那留下的五条大船上,要有五千两银子的货物;三是要求女人,要黄萧养送上五十美女,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庞大的船队,必定有贵人在船上,肯定是有美女的。

    “不然的话,一旦开战,贵方除了女人之外,一人也活不了的。”那倭人摇着小扇子,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倒是汉话说得极流利,看来对于来往大明,也不是第一回的了。

    黄萧养可不是什么儒生,讲究什么体面,听着狞笑道:“你老母,抢到你老豆头上来!”

    边上何铁蛋听了笑道:“大哥养,不是吧?你生得个仔出来,点都唔会甘鬼样衰啊!”就是说如果是黄萧养的儿子,不会这么又矮又丑。 却是捉住了黄萧养习惯性粗口的语病来调侃着的。

    黄萧养听着倒也没有生气,本来就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只是横了何铁蛋一眼,因为广西号的大副可是容城书院出来的学生,一会又给风纪纠察记得何铁蛋一笔,就又是一桩事了,何铁蛋看着心中了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声。

    “除了这个仆街,全部做瓜!”所谓做瓜可不是请倭人吃地瓜,而弄死的意思。黄萧养这海贼出身的人,一旦开始发作,那真没什么讲究,要是丁一在场,肯定会制止他这么干,倭狗没人性,但咱华夏人也不能学他们是吧?黄萧养可不管,然后他扯着那倭人的衣服,一下子就把他揪了起来:“那两条福船怎么来的?船上的人还活着吗?”

    那个倭人虽然个子矮,但倒有些骨气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答黄萧养的话。

    “这个仆街,割左条舌同两只耳,掷落那条破船,叫他滚回去!手脚干净点,我要他回去之前都活着!”黄萧养一下子就将那倭人掷在甲板上,对着左右这么说道,“又不会听话,又不会说话,要舌头和耳仔做什么!荷包蛋,做野!”

    何铁蛋一听冲上前,一脚踏着那倭人的后背,那倭人叫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铁蛋拔出刺刀,扯着那倭人的耳朵,那倭人这时才慌了,连忙道,“我说!我说!那大福船……啊!”却是何铁蛋下手太快,没等这倭人说出来,已麻利将他一只耳朵割了下来。

    那倭人被何铁蛋踩在背心,连翻滚也不能,一手捂着鲜血横流的耳根,一手捶地呼痛,但又觉那余下的耳朵一紧,连忙喊道:“我招啊!我全都招啊!住手啊!”

    黄萧养冲何铁蛋一扬下巴,示意先放这倭人起来,何铁蛋提着刀笑道:“大哥养,割都割左啦,现时叫他讲,只怕都系假话,不如让我整个过瘾算拉,反正都系要打!”

    “我不说假话啊!我一定说实话!”那倭人倒也本事,半咸不淡广东口音大明官话,连丁一都听着难受,他倒是能听懂,在甲板上苦苦求道,“饶命啊!福船上还有近二百明人活着,你杀了我,他们全都会死啊!”

    黄萧养对何铁蛋说道:“行了,放他起来。”

    那倭人从地上爬起来,取手帕捂着那伤口,恨恨地望着何铁蛋,却对黄萧养道:“汝等明人海上遇难,我日本人本着上天好生之德,才将他们救上船的,你却来害我……”

    黄萧养可不耐烦跟他玩什么心理战术还是套他的话,一脚就将他踹倒了,却上冷笑道:“倭国是造不到这等大船的,你老母的,荷包蛋!”听着他招呼,何铁蛋这海贼出身的家伙,极为热切又拔出了刺刀,把那倭人吓得直哆嗦。

    “我说!我说!我家当主是左兵卫佐斯波义敏,我等看着那两条大船,又无其他船只跟随,就假装是海难失事,那大福船上的人把我等救了……”下面的话,不必他说,黄萧养也能猜到,当下便出了去,寻丁一汇报这事情,他是知轻重的,那两条大福船上有二百多明人,总归不能排炮轰过去,一会打得船沉,却就玉石偕焚了。

    丁一听着,不禁皱起眉来,却是道:“为何这两条大福船,会平白无故地孤身出海?此事只怕还是不尽不实,先传令与广东号吧,暂且不要发炮。”黄萧养领了命,自然就教传令兵去办。

    “当然,到底实情如何,可以慢慢再查,当务之急,是把船拿回来,把人救回来。我的意见,是不能向恐怖分子妥协。要不然的话,长此以往,岂不是捉了大明的百姓作为护身符,就可以横行无忌?不过实际怎么办,你是舰队司令,由你下决定,除非你觉得不能胜任。”丁一想了想,却是这么对黄萧养说道。

    但就在这时,却就听着桅杆上的了望兵喊叫道:“零零一号战列舰升帆,升征北将军旗!升安西大都督府战旗!发来旗语:安西虎威,不容轻侮!君且温酒!” 因为丁如玉和她的八百亲卫部属,就零零一号战列舰上。大约是看着刚才广西号发出的旗语,说是倭方有二百多人质在手,结果丁如玉怒了。

    就在说话之间,原先降下风帆的零零一号战列舰,因为还没列装火炮,所以连个名字也没有,只是从零零一、零零二这么编号下去,这时已重新升起风帆,借着风力渐渐加速向东南方而去!(未完待续。。)

    ps:  长辈有命,冬至须回乡祭祖,从明天开始要有四天奔波,尽量维持每天一更吧,各位看官见谅。

第一章 旧部(三)

    那面旗,那面破旧的明字战旗,丁一在土木堡战场上随手捡起的战旗,上面黄明的两行小字:精忠报国、勇冠三军,随着多次经历沙场,随着年月渐长,也不复当初的醒目,平心而论,那是一面破旧而浆洗得干净的战旗罢了。

    但对于零零一号战列舰上的安西大都督府八百战士来说,那就是他们的信仰,是可以为之赴死的旗帜。丁如玉的命令因着传令兵大声地在海风中传递:“全体都有,卸铁甲!一营一连备马!一营二连、三连执刀盾,准备南舷接敌!二营,开始装填!”

    因为没有列装火炮,所以战列舰上还有着很多的空间,于是丁如玉的手下坐骑,也能上船来,零零一号战列舰就装了近百匹马,所以丁如玉就下令一个连的士兵去备马;海上厮杀,铁甲沉重自然是不便的了,一旦落水,那简直就是没有活命的可能,所以要卸去铁甲。

    但除下铁甲,也是意味着少了一层活命的机会,但是八百将士,都毫不犹豫地解开了甲带,因为丁如玉升起了那面大明魂,没错,就是那面破旧的战旗,在安西大都督府,将士们称它为大明魂,在关外多少次与鞑子对阵,大明魂升起,战士便不顾生死和伤亡地冲锋,他们便是跟随着这面战旗,生生在三卫的地盘,扎下了根基,而现在海上当这面大明魂升起,安西大都督府的将士,他们如常地寄予了自己的一切。

    “总镇。放开兄弟吧。”零零一号战列舰的舰长,是跟着黄萧养的老海贼,他对丁如玉说道。“如果不系在军中,就凭您的名号,咱也愿跟您去铲死那班倭狗啦!不过大哥养话现时要听军令,您的意思到了就好,打完仗要是能活着,有着您强行下令这个话,别让兄弟们吃军棍还是关禁闭就得了。”他一点也没有把丁如玉亲兵架在颈上的长刀当一回事。

    丁如玉听着点了点头。示意亲卫把刀撤了,这舰长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后来被丁如玉命令亲卫把长刀架在颈上。才下令升帆、升旗的。现时都快和那两条大福船接触了,就是掉头也来不及,所以也没必要再胁持着他。

    “左满舵!”战列舰舰长大声地对舵手下命令,“撞过去。从福船的中间撞过去!”因为设计的关系。福船的后部比较高大,加上本来吨位就比战列舰大,所以选择在中间撞过去接舷,以免得跳帮的时候,这边直接就处于劣势。

    如果说火炮战法这些老海贼还不太懂,但这种传统水战,他们却就很拿手,命令一下。水手长就开始在吩咐着水手如何扯帆、又对甲板上的安西大都督府士兵喊道:“起盾啊!手足,顶硬上!”

    几乎随着他的话音。就如箭雨覆盖而来,倭人的弓大得夸张,加上人矮,弓比人高是如实的描述,那箭更是近九十公分长!近距离对于无甲、轻甲目标的杀伤力,是很恐怖的。

    在广西号上的曹吉祥举着望远镜看着惊叫道:“杀千刀啊!怎生这么长大的箭!这如何扛得住!少爷,咱们掉头快上岸吧,丁总镇是必定扛不下的啊!”他一着急,也顾不得藏拙了,把肚里对于兵事的理解都抖擞出来,“安西有甲奴婢知道,可是这水战又不可能上重甲,这么大长的箭,怎么扛啊!”

    边上门达也对丁一说道:“先生,放炮吧!丁总镇拖住对方大福船,这边一轮炮过去,就是全轰沉了,咱们后面还有战列舰那些大船,到时把落水的自己人救上来,水里的倭狗让他们自己慢慢溺死就好!”这位是真敢说,也是真狠,丁如玉的性命他也是不管不顾的,“当断必断啊先生,慈不掌兵!”

    丁一摇了摇头道:“稍安莫燥,再等等。”

    事实上战列舰上举起大盾的安西都督府士兵,并没有什么伤亡。

    因为倭人此时时兴的胴丸、腹卷其材质主要为竹和皮,漆得如何漂亮都好,一般不使用铁材料,而且足轻是不要想有甲了,一把武士刀都能传几代人,有刀的基本就是武士阶层,那种林规模的竹枪冲阵之后,近战拔出刀来的,只能是后世影视作品意淫的产物。

    所以倭弓的针对性很强,百磅以上的丸木弓或者四方竹弓、重藤弓只是少数倭国之中的勇武者所用,大量低磅数的竹弓【据说四十公斤以上拉力,是做不了竹胎弓的】,它适合于倭国的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倭人弓手面对的就是大量无甲和轻甲目标的穿透和杀伤,而它的射程就很悲剧了,特别是现时逆风,大约只有不到十米,当然这种箭雨如曹吉祥所说的,绝对不容小视,若是轻甲目标被近一米的竹箭射中,那也是不用抢救的了。

    可是容城工场利用水力锻造成形的盾,这箭雨怎么穿透啊?这可不是蒙铁皮的盾啊,是正经的铁盾,还是水力硬锻出的铁盾;把持着这二百多面铁盾的,更是能面对鞑子骑射的安西大都督府的将士,一时之间,两轮箭雨,除了一名极不好运的水手,被七八根长长竹箭穿透当场死亡,战列舰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伤亡。

    其余躲在盾阵后面的水手,看着自己的袍泽战死,无不愤怒至极,此时“轰”的一声巨响,却是战列舰重重地撞击在那福船之侧,那些水手按着水手长的命令,闪出盾阵,纷纷抛出结着绳索的挠爪,又有人冲出去,将头上有铁钉的跳板架了上去。

    “一连,放!”随着二营长的战刀挥下,传令兵的鼓点响起,每轮一百多发弹雨就扑向了福船上面,而连续不断的三轮射击,很快就将上面的倭弓手打得死伤惨重,除了中弹没有死绝的倭人,其他的倭弓手都纷纷地躲闪开。

    不得不说,敢于出海的倭人,就不是在倭国战场一样,以大量竹枪足轻来出战。这艘大福船上,立时就有人怪叫着用倭语下令,便在大福船上涌出近百名身着胴丸、腹卷,戴着狰狞面具头盔的武士,手执太刀、野太刀扑了出来。

    倭人不是没有强者,至少此时大福船上的主事者,这个举措就很明智,三轮射之后,必定是有着一个火力的空白期,而战列舰上的一营一连已经把战马牵了上甲板,如果让他们上了马,近百战马杀上大福船,那绝对是能给火铳手争取到重新装填的时间。

    所以倭人的主将就派出了最强的预备队,投入战事,并且许多无甲的倭人,也怪叫着冲上来,把两舰交接那些挠索、钉板弄断。海面是有波浪起伏,一旦这些固定物被清除,错开这个位置,那么大福船比战列舰高大的先天优势,就会让他们在跳帮战里,占据压倒性的强势。

    倭人武士当真气势如虹,高呼着:“板载!”、“铁闹黑卡,板载!”

    高举着长长的倭刀,冲着两舰交舷处疯狂扑来。

    “少爷,快走啊!”曹吉祥只望了一眼就放下那单筒望远镜,这回不是劝说了,而是伸手扯着丁一的衣裳,一刀拔出腰刀,用肩头把雪凝直接挤开,然后对着李云聪和门达怪叫道,“都他娘的是死人么?门达你还不去叫那姓黄的刀疤脸掉头靠岸!先人板板的,要是伤了少爷,他是跑不了族诛了!小李子,快去把那‘闪电’号快船放下来,那鸟船煞快,咱们护着少爷上岸,只要少爷无恙,再搬了兵,来接应丁总镇!”

    丁一挣脱了曹吉祥扯着他的手,还没开口,曹吉祥就嘶声力竭地叫道:“那刀都有四尺了,百来人,这是倭狗抄着唐时的陌刀啊,少爷您是中过探花的人,陌刀阵一动,人马皆碎啊!这哪里是拦着住?火铳又刚射了三轮!走啊!大福船本就比咱们船高,要被他们切过来,跳帮杀来,便是披重甲也不能扛啊!”

    雪凝被曹吉祥挤得撞到船舷上,她是不懂兵事的,不过听着曹吉祥的话,却也俏脸发白,却是劝道:“老爷,这陌刀阵动,人马皆碎,按史所载却是真的,妾身记得‘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老爷,若事不可为,莫以妾身为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妾决计不会污了老爷的声名……”说着拔出那边当时去淡马锡,丁一赐她的短剑,横在玉颈上,颤声道,“妾幸遇良人,虽不着日日厮守,但却也已知是上天赐恩,老爷,来生……”

    门达这边已向指挥舱奔了过去,因为单筒望远镜基本已是明军将领的标准装配,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门达,自然也不会没有,所以曹吉祥看着的战况他也是看在眼里,虽说此时广西号还离那两艘大福船有一定距离,可是广西号比起那战列舰,可是要小上不少,比起大福船,那就是如猫见虎,一旦战列舰落败,大福船碾过来,用什么陌刀阵?撞都撞沉了!

    他被曹吉祥一喊,真不敢耽搁,连忙就冲过去找黄萧养了。(未完待续。。)

    ps:  设完这章更新就出门了,顺利地话傍晚到,在我们家乡那边,冬至比过年还重要,预祝各位看官冬节快乐!

第一章 旧部(四)

    “回来。”门达听着这句话时,差点摔了一跤,因为他向前奔出的势头极猛,所以想停下来的时候,颇有点身不由已,不过踉跄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因为他听着出丁一已经生气了,尽管语气仍是平和,但能感觉到丁一是有些不快。

    别人不快也罢了,这位不快,是立时就要杀人的。所以门达不敢继续先前的动作,只好停了下来回身望向丁一,还没开口便见丁一对曹吉祥道:“老曹,你是忠心护主,这回就罢了,若有下次……”丁一微笑着拍了拍曹吉祥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伸手一搂,把雪凝拥入怀,笑道,“傻瓜,如玉这么好捏,安西大都督府能在三卫站得住脚?”

    曹吉祥一张脸上苦得能挤出水来,但是他知道不能再劝,只好低声冲一直在边上站立不动李云聪问道:“小李子,你怎地不劝劝少爷?你是书院出来的学生,少爷说不定会听你的,你我身家性命,可都系在少爷身上,这要有个闪失……”

    “利刃大队虽只三百人,但我有信心,护得先生安全。”李云聪微微笑着这么回答。

    倒是朱动脸色很不好看地对曹吉祥说道:“曹公公,若是下回你再这般动作,便是有什么泼天的大祸,这祸事来之前,只怕你也不必担心了。”死人总归是不必担心太多的事情,曹吉祥很清楚地听出了朱动的话外之音。

    “咱家是……”于是他就很不甘心地分辨起来。

    朱动截住他话头:“没有人可以替先生拿主意,先生也不需要别人帮他做决定。别说你,就算是如玉师妹,她也只能指挥着安西亲卫。而不可能替先生决定什么事,这一点曹公公你若分不清爽,只怕上了岸,公公要好好想想回京师的门路了。”

    这话听在曹吉祥耳里那真如霹雳一般,他可以舍了团营的差使来投丁一,要是回京师,那不成笑柄了?这节不提。光是现时活动回京师,哪里还有缺给他去填?不论是老资格的刘永诚,还是新上位的司礼监太监夏时。哪个不把自己的人手安插下去,还留着退路给他?

    “算了。”还是搂着佳人的丁一,对朱动说道,“老曹刚才没什么坏心思。别吓他。”

    朱动听着行礼道:“谨遵先生教诲。弟子是担心去了两广,遇着谭风那永不变通的,曹公公这行径只怕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这个时候,他们身处的广西号和边上广东号,开始颤抖着发出这个时代,海面上的最强音,每舰南舷的十二门线膛炮的齐射,让整艘驱逐舰都震动起来。

    而下一刻去到那些倭人小船左近的炮弹。延时引信燃到头了,开花弹有的凌空爆炸。有的直接把那些小船就砸沉了,有的是延时引信总得不好、落点也不佳,但是入水之后的爆炸,掀起的波浪也把边上的小船直接就颠覆……广东、广西号驱逐舰二十四门舰炮只用了两轮齐射,四五十枚开花弹直接就将那数十只小船,一扫而光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炮?炮能打这么远?”曹吉祥失神地倚在船舷,喃喃地说道,“少爷、少爷您使的神通么?”就是先前听朱动说过火炮惊人的门达,也脱口而出,“这是火炮?这、这怎么能是炮!这不可能啊!”

    他们对于炮的定义,或者说这个时代对于炮的定义,就是那种还没有发明出炮架的虎蹲炮前身,打石子、铁砂,类似于后来的大号抬枪,或者说超大号霰弹枪,当然这只是粗糙的这么说,按口径来分,那种虎蹲炮的前身,也的确是炮了。

    所以听说广西号一侧有十二门炮,虽然朱动私下跟他们说过这火炮的威力很犀利,他们也真没放在心中,不认为二十四门炮,打起来还只有十二门对着敌人,能起什么作用。的确就算把那虎蹲炮的射程和杀伤力提高一倍来想,在海战里,真的也没什么用。

    可这是火炮,硝基发*射*药,多层炮管,后装线膛炮,丁一这些年所有能实现的技术、工业、资源的结晶,说透了,就是在这四十八门炮上!哪里是曹吉祥和门达所能想像的?别说他们两个,就算早就有线报消息,又见过迫击炮试射的朱动和李云聪,都被吓得失语啊,线膛炮没有迫击炮便携,但这威力却也同时不是迫击炮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不是划时代的震憾,丁一带给他们的,是跨时代的战争之神!

    “少爷,怎么不打啊?”曹吉祥拭去嘴角方才垂下的涎水,急急指着那两艘大福船,冲丁一问道:“咱们这炮,这炮这么犀利,赶紧再来几轮,把那些倭狗都埋海里去好了!”门达也是附和道,“先生,卑职在望远镜里看着,丁总镇还在零零一号战列舰上!赶紧……”

    丁一搂着雪凝站在船首,硝烟之中,却愈映衬得丁一从容不迫:“再看看,不急。”

    他连望远镜都没有举起来,因为他对于如玉身边八百亲卫,有着足够的信心,那里面的班以上干部,都是容城、京师书院出去的学生,而战士是当年丁一从脱脱不花处赎回来五千明军战俘里挑选的,这些被解救回来的明军,忠诚度极高,而且训练最为刻苦,丁一不相信,就算没有经过两栖作战的训练,这些的八百将士,会在山寨的陌刀阵前被击溃!

    他不用去看,他有足够的信心。

    但曹吉祥和门达,却明显就不看好这一战,他们连忙举起单筒望远镜,透着硝烟去看那战况。

    方才的两轮炮火,仿佛让时间一下子停滞了,接舷战之中的双方都愣住了。

    这是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怖,因为这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

    丁如玉并没有听见广西号上方才这一幕,她抱着头盔,高声对着麾下将士下令:“不用怕,那是我们的火炮!”事实上她也被惊吓到了,别说是她,就是后世的人,第一次见到一百口径左右的二十四门线膛炮齐射,往往被震慑得失神无语的,也是大多数人的表现。丁如玉算是见多了丁一带给她的各种神奇和不可思议,心理素质极佳了,“二营长,你不想干了么?下一轮炮响之前拿不下这福船,你就殉国吧!”

    随着丁如玉的命令,二营长的战刀挥下:“掷弹兵,前进!”

    从一开始,安西亲卫就没有人想去用冷兵器对抗倭人的太刀。

    一颗颗拉开弦的手榴弹投向了重新高呼着:“铁闹黑卡!板载!”而手握长刀冲来的倭人武士。然后在密集连续的手榴弹爆炸声里,在一朵朵迸开的火光里,漏斗状飞迸的预制破片,毫不留情地穿透过武士身上华丽的竹革盔甲,切割着他们肢体,带走了他们的生气……

    当一营一连的马蹄踏上大福船的时候,这个骑兵连发现,他们已经没有敌人了。

    近百颗手榴弹的爆炸,击碎了倭人所有的信心;海面上三十多艘小船的覆灭,抹杀了他们最后一丝逃生侥幸。残余的倭人跪在甲板上,面对着亲卫拥簇的丁如玉,双手捧上自己的太刀,而在他们边上,还有几具切腹自杀的衣着华丽的倭人尸体。

    另一艘大福船见势不好,就转篷想逃,因为大福船用的是硬篷,借风力倒是方便的,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广西号打了一轮链弹,就打断了两根桅杆,又示威性的打了一发开花弹,那只大福船就老实停了下来。

    丁如玉压根就没打算去料理这两艘大福船的事务,连倭人的投降她都没有兴趣接受。在何铁蛋领着水兵上来接手之后,她就命令战列舰的舰长降下她的征北将军旗、那面破旧的明字战旗,回归舰队的序列。

    何铁蛋带着手下登上那两艘大福船时,入耳尽是凄惨的哀号:“阿妈代辣设……”那些躺倒在甲板上的倭人武士,无力地呻吟着,叫唤着,“……打死給台……”当然也有个别顽固份子,依旧在叫着什么,“铁闹黑卡!板载!”用太刀拄着身体挣扎着要起身和何铁蛋他们搏杀,不过迎接他们的,就是左轮枪声罢了。

    “倭贼也是人啊。”随着何铁蛋一同上来扫战场的李云聪,打死了一个企图反扑的倭人,重新装填上一颗子弹,却对何铁蛋说道,“看着快死了,也是在叫阿妈,他娘的来抢大明的船时,怎么不想想他在倭国的老娘?还扮成海难来抢船,呸!”

    何铁蛋听着掩嘴笑了起来,反手一刀,斩在脚边呻吟着的倭人武士身上,算是给他一个解脱,对李云聪说道:“他可不是找老娘,他是在叫倭人的神,叫什么鸟天照还是啥的,求那神来救他。”

    而这时广西号上,丁一却望着那些获救人等的首领,身穿着太监服饰的中年人,向他问道:“为什么你们会在这海面上?”他很好奇这两艘大福船的出现,因为大福船不是说造就造,这等四十四尺的大福船,完全体现了一个国家的造船业水平,这玩意不是有钱弄了木头就能搭得起来的。

    “咱家是钦差总督新练水师官校办事太监……”

    那太监后面说什么丁一都没心思听,怎么朝廷会在南京新练水师?而丁某人这领四海大都督府事的忠国公,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在家乡这几天事情比较多,身不由己,昨天回酒店已经半夜了,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我还是会维持至少每天一更的。

第一章 旧部(五)

    居于广西号甲板上的曹吉祥和门达,却就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特别是看了广西、广东号两艘驱逐舰的火炮威力,想想后面那战列舰的船队,要是也都装上这样的火炮,那得多可怕的海上力量?他们觉得作为皇帝,再怎么信任丁一,也必然会防上一手,比如说练一支水师出来,作为制衡,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以曹吉祥就弯腰到丁一耳边,丁一就受不了他这个,直接和他讲:“老曹,非得这样?有话好好说不成么?”因为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海上航行不方便个人卫生的打理,曹吉祥身上那尿骚味浓郁得很,虽说丁一不歧视残疾人,但这么凑过来熏着也难受不是?在京师这些大太监保养得好,这问题不太明显,在海上就不同,一靠近过来,丁一真觉得有些难受。

    可是别说训斥,这些太监多是很能揣摩主子心理的,有没有真动怒,他们能很敏锐的感觉出来,只要主子没对自个真生气,就挨上几拳他们也不在意的,没这么点本事,也混不到太监,曹吉祥退了半步,很严肃地道:“少爷,借一步说话,奴婢有要事禀告!”

    丁一看着他是有事说,便走开几步向他道:“说吧。”

    曹吉祥便把自己的思量仔细给丁一禀告了,因为他现在身家性命都绑在丁一这边,所谓一荣偕荣便是如此,他是真心不希望丁一出问题,所以最后还对丁一说道:“少爷。毕竟四海大都督府,并没有统领大明水师,爷爷那边要起用内朝练一支水师。您只怕为了避嫌,奴婢愚见,还是不要问下去为好……”

    “嗯。”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对他说,“生受你这份心了,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不妨也可以说说你的见地。”边上门达看着曹吉祥。却是深恨自己慢了半拍,这在丁一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被曹某人这样夺去了啊!这种常识他自然也是懂的。只不过该说不该说?方才是在权衡之中,怎知却就被抢了先,真是一时之间,悔恨不已。

    不过当他看着丁一走回来。冲着那总督新练水师官校办事太监开口。门达就吓了一大跳,而跟在丁一身后的曹吉祥也是一时脸上煞白,因为丁一向那太监问道:“这事怎么没有报到四海大都督府?你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办什么差使的?”

    丁一压根就没打算听曹吉祥的。

    他直接就过问了,并且连原来办什么差使都问了出来,这句话就是要摸人家的阅历了,看皇帝是派什么人来办这件事,这件事到底在皇帝的心目中,占了什么样的地位。例如明成祖派郑和下西洋一样。派出马三宝这样能上阵厮杀的太监来做这事,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那太监愣了一下。但他毕竟是丁一的人救下的,再说还没有接到要跟丁一这边翻脸的旨意,所以不得忍着气行礼道:“回如晋少爷的话,咱家贱名戴德,不足如晋少爷挂齿,原本在宫中,是于兴安老祖宗手下办差的。至于为何没有知会四海大都督府衙门,便不是咱家能知晓的事情了。”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对朱动说道:“忍性,送他去零零二号战列舰吧,问问兴安还有什么要说的,你记下之后帮他传来,若是没有什么要说,那就让他呆在桅杆上,跟了望手作伴好了,以后了望手换班时,给他点水喝,年纪也不小,渴出病来就不美了。”

    曹吉祥和门达皆震惊无比,此时听着,自然是知道这戴德是景帝在位时,由兴安派出来的人手。但刚才丁一发问之前,他可是不知道的啊,他如何敢这么直接问出来那话?怎么有臣子敢这么说皇家要办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正如孙太后对英宗说丁一的坏话一般,很多时候,一旦生疑,信任就开始有裂缝了。但越单纯的东西,往往就越是不易生出隔膜来。英宗信得过丁一,后者亦然,他深信可以把二十万大军交给王振去糊弄的英宗,不是这样的人。当时王振这军事负分,一会又要回家夸官,一会又怕踩踏田地被家乡人骂,边情如火的时节,英宗把指挥权交给王振,都没有去干涉。所以丁一不相信,英宗派他总督四海大都督府的情况下,会教内廷的太监再来练一支什么新水师!

    “曹公公,你有朋友吗?”门达在退下去休息时,突然向曹吉祥问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接着道,“本以为下官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虽不如公公掌管团营一般的权势,但一句朋友遍天下,却还是自信说得出来的,今日方才晓来,原来,某于这世上,却是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

    倒是在甲板上原本与门达一样惊骇失措的曹吉祥,却就冷然笑道:“咱家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两位是什么人?一位是九五之尊,就是陷在鞑子铁骑阵里,也没有被害了性命的真龙天子;一位是文能探花,武能拓地,所谓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不过如是。这等人,才配得上朋友两字,咱家一个残缺人儿,尽心侍候少爷就是了,要什么朋友?你想得太多了。”

    门达听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近来跟在丁一跟前,看着面前这位人畜无害一般的模样,却忘记这曹吉祥,却也是爪牙锋利吃人的凶虎啊!只不过在丁一面前老实收拾起爪牙罢了,门达连忙在船舱里狭窄的过道长揖及地道:“公公教训得是,卑职方才是犯了痰,说的糊涂话。”因为曹吉祥这番话,是在提醒着他,要守好自己的本份,丁一有的东西,身为下属就不该去攀比。

    曹吉祥笑了起来,扶起门达却道是:“多礼了,还是快些行走吧,这里路窄,碍了士兵水手的活计,却就不好。”说着他还冲着过往的几个水手连连赔了不是,当真一副忠厚老头的模样。

    看着门达有些失魂落魄地进入船舱,曹吉祥却就冷笑起来:原先在京师,老子便是混得比你好;现在投了新主子,老子一样混得比你好!曹某人心里亮堂得很,丁一绝对不是他现在能动摇的,那么他会作为一个忠心奴仆的存在,就如刚才在甲板上,他完全不避讳,忠仆嘛,犯错并不可怕,脑子里转上十八道弯才开口,叫什么忠仆?

    但如果有一天,他认为可以挑战丁一了,那么他的背叛会极为决绝和突然。

    或者,丁某人一直不断攀向高峰,永远是他曹某人仰望的高度,那也许曹吉祥这一生都会是绝对忠心的奴仆。这就是奸臣,他们没有什么信仰,没有什么对错,只有是否能有让他们臣服的实力?当拥有这样的实力时,他们会比清廉的官员更为勤快,更为忱忠职守,更为卖命。

    丁一现时是无闲去理会曹吉祥的小心思了,因为朱动过去零零二号战列舰没有多久,了望手就从桅杆上往下吼叫着:“先生,零零二号战列舰发来旗语,说是:目标请求登舰。”

    “回复那边,让朱动自行决定。”丁一微笑着这么说道,却教文胖子去搬了个马扎放在甲板上,他不太喜欢进船舱,其实就算是这驱逐舰上的船长室,或是专门给他辟出的船舱,都有椅有桌的,但丁一除了睡觉或雨天之外,他更喜欢呆在甲板上。

    他对雪凝说道:“你去一趟如玉那边,教她过来,你告诉她,那个铜盆在容城没带过来,不过,总能找到个盆子给她用的。”雪凝不知道丁一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性子,乖觉地应了一声,便上了水手放下的通讯船,往零零一号战列舰那边过去了。

    雪凝去了没有多久,如玉就过来了。

    现时还佩着征北将军印的征北伯丁如玉,从零零一号战列舰过来,排场就不小,尽管两船的距离不太远,仍然是八条冲锋舟将她所居的那条冲锋舟守卫在中间。上得广西号来,左右八名身披重铠的甲士,便在两侧列开,传统的明式鱼鳞锁子甲虽然成本要比鸡胸甲强太大,重量也要重很多,但那走动起来的威风,特别是那甲片作响的声势,就真的不是鸡胸甲可以相比的。

    而另外二十名身披三层板甲,也就是胸甲、腿甲、臂甲的卫士,就护卫在身后。

    丁如玉上得广西号来,也是一身的明军重铠,手中抱着缨盔,脸若寒霜,那白瓷般的俏脸上,当真透出上位者生死操于一手的威严杀气。

    她便站在丁一跟前两步外,停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

    文胖子是个机灵鬼,看着李云聪和何铁蛋领着水兵从那两条大福船上回来,要上前禀报,连忙扯着他们退开,低声道:“从天津口上船,姑奶奶就一肚子火要发作,少爷又不肯去哄,现时撞上来,不想被秧及池鱼就快闪!”又扯了扯丁如玉的亲卫队长:“姑奶奶和少爷有军国大事要谈,走啦!”(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今天现在才更,一直在准备祭拜的事,我哥说受够我了,整天坐下来就开电脑,今天再这样就把我电脑砸了,所以只好先把事情做完了再来更新,实在对不起。

第一章 旧部(六)

    丁如玉的亲卫队长也不是笨蛋,冲着丁一举手行礼之后,却对丁如玉禀道:“总镇,山地特种大队的兄弟,有紧急军情向卑职求援,请总镇定择。”他不可能这么领着人退下,否则的话,他这亲卫头子也就太失职了。

    “滚。”丁如玉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她身边前后二十八名甲士如蒙大赦,便在亲卫头子带领之下,随着文胖子远远躲到船尾去了。丁如玉可不比丁一,讲究什么军中不许体罚的,她怒火上来了,动不动就捉人对练,因为她本就是杀手出身,那是真的能打,而且身为女子,她不可能傻乎乎去硬碰硬,所以攻击部位都是身体脆弱的关节、肋下之类,跟她对练的人被打得骨折,在安西都督府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两个偷偷倒卖军器的直接被打残,现时在密云前卫守仓库;还有一个强奸妇女的军兵,更是被生生打死在校场上。

    所以,不该听话,这些亲卫谁想去听?

    当广西号船头甲板就只有如玉和丁一两人的时候,丁一终于开口了:“小笨蛋,在海上,穿这样的重铠,要是风波大点,还是有大船在边上过,你和二十八个亲卫,就是二十八砣实心铁块,一沉下去就直接到底了……”

    “是啊,这样不好么?”如玉很少见的,冷着脸在丁一面前这么站着,以前就算跟忠叔去淡马锡回来,当着女海盗头子也是杀了不少人的。见到丁一,都是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都烟消云散,但是现在。她却分明跟丁一之间,生了一层隔膜。

    “如玉沉到海里去了,少爷不就可以快些回广西么?”丁如玉就这么怀抱着缨盔,一身铁甲,海风把她腥红的披风催得在风中猎猎招展,甲叶生响,她却是道。“少爷何曾在意过如玉?当初在广东平匪,浴血奋战如玉是为了什么?后来当上朝廷的官儿,如玉又是为了什么?再后来出关去。如玉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说起来,丁一就不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知道?如玉无非就是想在他的心里。多占一点位置罢了。不过这当口,要这么说出来,不外火上浇油,丁一只好讪笑着说道:“这个,解百姓于倒悬,平鞑虏于关外,自然是为国为民……”

    丁如玉听着,冷笑道:“少爷。您别和如玉说这些大道理,为国为民?干奴底事?便是这国破了。这山河碎了,这龙椅换了别人坐了,于如玉有什么相干?奴虽说现时做到这大的官,但奴总归是个女人,便是这华夏亡了天下,这百姓都死绝了,如玉躲到海外去便是,怎么也能平平安安地过上一世!少爷,你变了,自从那晚上吊没死成,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丁一心头炸响,夺舍之事,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一时之间,甚至对丁如玉起了杀心!没错,就是杀心,下意识的反应,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因为这绝对是一个不容任何人触摸的底线!

    但丁一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没有让右手拍向腰间的枪柄,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如玉说道:“是,我变了,你不喜欢么?”

    他这一句话问出来,却就教丁如玉两行泪从大眼睛中无声地渗了下来,任海风再烈,吹得干泪痕,也吹不干那淌下的悲伤,她摇了摇头哽咽着道:“奴悔了,以前,总是骂你没出息,只会败家,只会赌钱,只会流连青楼……又傻,总是被同年骗……可那时,少爷是如玉的少爷,现在成了大英雄的少爷,却便不是如玉的少爷了……”

    丁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原来,她并不知道这个最深的秘密,其实就算她真的知道,丁一自问,只怕自己是下不去手的,无他,因为丁如玉对他的情意,这么几年以来,他真的很感动。

    如玉仍旧在哭诉着:“那时少爷虽然不争气,却还每天跟奴说话逗乐,咱们没钱了,奴便和忠叔去做几桩买卖……有人把少爷欺负得狠了,奴和忠叔夜里便召集了江湖上的好手,把那厮一家都洗了……”这丁如玉,真的是没有什么是非观可言的,说起杀人放火,那当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所谓的买卖,不外乎就去入室抢劫吧?所谓的洗了,想来也不会去帮那些欺负丁一的人家里打扫卫生,而是去杀人吧?她却说得极平淡,真的一点起伏也没有。

    “这什么官,什么权势,奴要来做什么?那丑八怪嫁入丁家来,奴也忍了,那是老爷在生定下的婚约……那个胸大没脑的萧氏也罢了,少爷总不能整天对着那丑八怪,总得有个看得过去的人儿……便是少爷把雪凝收了房,奴也知道,少爷心里还是有着如玉的……”她说着却恶狠狠地道,“只是英国公府那个贱人!那贱人却就把少爷抢了去!”

    她不管是容城的小丫头,还是淡马锡的女海盗头子,或是如今的征北将军,她终归是女人,女人特有的,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了张玉对她的威胁:“为着回广西去会那个贱人,少爷却连半天也不肯等如玉,只扔了几条船在天津,自家便急急扬帆南下!”

    丁一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他真没想到是吃醋,还是这么严重的吃醋,他开始还以为丁如玉要在她的部下面前维持总兵官的威严,才没有过来请安说话;刚才丁如玉突然升旗冲向那倭人控制的大福船,他也以为是为了维持安西的军心。

    此时看着泪流满面,一张俏脸狰狞的丁如玉,他才发现,这到底来,就两字:吃醋。

    除此无他。

    丁如玉愈说愈更激动,戴着铁手套的拳头捏紧着,“少爷您要不现时便把如玉沉海里,不然到了广西,奴便提刀斩了那个贱人!到时最多便还少爷一条命!”

    丁一听着,连忙对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京师发动之前,就跟先生和首辅说了,事成之后,便辞官南下,结果许多的事缠身,迟迟不能成行……若是不快些上船离岸,只怕朝廷的大佬,看着便要开始攻訏……”

    “怕什么?便是大明第一师上不来,奴从关外领了兵入来,排头砍过去,谁不服便杀了,便是皇帝不服,斫翻了他,夺了那鸟位给少爷坐便是!”丁如玉凶残得不行,丁一听着都一时合不上嘴,这画风不对好么?这话得黑旋风李逵,提着两把大斧来说才合适啊!这丁如玉一张白瓷也似的脸蛋,柳眉倒竖说着这番话,感觉很违和好么?

    但丁一这时候却也只能苦笑着解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好吗?先生也是知兵的,你真要带兵入关,也没那么容易……再说朝廷若是把关墙一闭,粮食供给不上,安西几万人断了给养,不用三个月就活不下去啊!”

    “鞑子能活,陈三的都音部落能活,安西的军兵凭啥就不能活?若不能活,那就让他们死绝了便是!”丁如玉真的是十分激动,甚至她捏着铁手套挥舞着,指着西南方骂道,“少爷便是被那贱人迷了魂,一心想回广西去寻她罢了!可恨那贱人还故意起个玉字为名,却是一肚子心思要来和奴做对的!”她叫如玉,英国公府那佳人却唤作张玉,故此她认为那佳人是有心占她的便宜。

    丁一真不知道怎么劝了,摇了摇头道:“过了吧?她年纪还比你大些,这名字起得比你还早,怎么能说故意跟你作对?”

    但处于吃醋之中的女人,真的没有道理可以讲:“对!那老女人,从奴没出世就存着心跟奴做对!不单要把她杀了,小张子也不能留!” 小张子说的就是张懋了,丁如玉咬牙切齿地骂道,“必是这杀千刀的小张子,把那年老色衰的**材儿弄来勾引少爷的!不能留,也得杀了才好!”

    听着动静出来的曹吉祥和门达,都是人精,哪个敢去听这八卦?从船长室出的黄萧养,很识趣地凑到船尾文胖子那边去,虽然顺风他们听不太真切,不过却是看着动静,知道丁如玉在发作的了,黄萧养舔了舔嘴唇道:“文肥佬你叫我去劝?你觉得我有病咩?我敢过去?利个妹仔,好鬼犀利,以前系广东,我差点被她带兵斩死啊……一哥麻交烦啦……”

    曹吉祥与门达也是相视苦笑,虽说安西起家是丁一拉扯,但丁如玉在关外这么些年,也是于士卒之中极有威望的,他们担心的却与黄萧养和文胖子不一样,他们所担心的,是丁如玉和丁一闹翻了,那么丁一身上,总督安西大都督府的职事,只怕就难以落到实处啊!

    这时却见得丁一站了起来,船尾一伙人都吓得心惊胆战,这两个都是出了名凶残的角色,难道说不妥,要上演全武行?丁如玉那些亲卫,更挤在文胖子身边的山地特种大队士兵之中,不知道是该冲过去,还是该留在这里;文胖子的手下,也是人贴人,跟着的这二十八个亲卫,右手都摸着腰间的左轮枪柄……(未完待续。。)

    ps:  终于把事情都办完了,更完这一章,一会还要开五百公里回广州。。。累死了,回家得好好睡一觉。

第一章 旧部(八)

    而当广西号的舰首甲板消停下来的时候,各色人等上来,朱动他们那几个丁一亲传弟子跪着磕头口称:“弟子朱某,给师叔请安!”给长辈磕头请安这玩意,在华夏大地上几千年的习惯,丁一再怎么提倡,也是禁之不绝的。又有门达、李云聪等人过来,口称“总镇”来参见的。然后还有文胖子过来叫着“胖子见过小姐!”

    但要说出采,却还是曹吉祥,这厮跑来行了礼喊着:“老奴叩见小姐,这关外天杀的风沙,却也知道少爷威名,不敢在小姐脸上添些痕迹,却是怕咱家少爷出关把它灭了!”这无下限的扯蛋奉承话,曹吉祥敢把它说得认真无比的煞有其事,教丁如玉听着也不禁笑了起,笑骂了他几句,别看挨骂,这就是跟着主子亲近了几分。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过去,等到丁一向黄萧养问道:“方才落水那些倭人呢?”

    到了这时节,早连那些倭人的呼救声都听不着了,黄萧养笑道:“回一哥的话,能救的都救了,有些真系无得救,又有些系水里还鬼叫着咩野‘阿妈代辣设’,甘我地没理由同人地的神仙抢生意啦……”

    丁一对于西欧语系倒是掌握得不错,对于日语那除了爱情动作片那几句,其他真的是不太懂,这阿妈代辣设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都搞不清的,不过黄萧养说的意思他还是能明白,这时也不太可能叫舰队调头回去看看。还有就是方才说了,由舰队指挥官决策嘛,所以丁一也只能对黄萧养说道:“投降的战俘。能力所及,还是要给予人道援助……那些倭人,的确有许多是狗都不如,但不见得全部倭人都是如此,再说,咱们不能把自己的品行,降到畜生那层次……等到了两广。得出个战俘条约来……”

    话虽如此,不过这一次和倭人的战斗之后,西海舰队的做法。却就成为以后明军对阵倭国的战争里,很多将领沿袭的惯例了,这是后来让丁一头痛不已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那些在大福船上向丁如玉投降的倭人。他们几个头目模样的家伙,便被押到了丁一面前,倒不用李云聪、何铁蛋下什么狠手,他们很自然就冲着坐在船首甲板上的丁一跪拜了下去,这不需要什么王霸之气,因为不屑接受他们投降的丁如玉就站在丁一身后。

    倭人天性便是如此,向弱者挥刀,向强者屈膝。只要能够打败他们,便总能收获到他们的尊敬。当头的那年青倭人,向丁一磕了头,说了一通话,让丁一和李云聪惊奇的,却是识字很有阻碍的何铁蛋,居然能同声翻译:“这倭人说他是斯波大野氏的养子,叫做斯波义敏……”

    按着这倭人的述说,是因为斯波氏第九代当主义健无后死去,所以斯波义敏凭借养子的身份,得到越前远江守护代甲斐常治和另外一些权贵的支持,当上了第十代的当主。不过,真正的权力都掌握在甲斐常治等人手中。

    所以他们出海来,何铁蛋翻译着斯波义敏的话:“他说是来大明朝贡,并且寻求帮助的。”

    丁一听着微微笑了起来,却对曹吉祥说道:“老曹,朝贡的关节你应当清楚些,你来问话,教铁蛋做个通译便好。”

    曹吉祥自然是清楚,内廷爬到太监,就算不识字,这些来去总不会陌生,当下领了命,教何铁蛋问那倭人道:“朝贡堪合呢?”这玩意,是因为华夏对于自己的定位,跟这些狄夷小国不是平等,所以外交上,不存在正常的贸易或外事来往。

    大明原则上是禁海,在太仓、广州、宁波、泉州设立市舶提举司,以供对外交流贸易。

    朝贡其实就是天子接纳属国的贡品,并进行回赐;同时允许前来的使节携带商品进行短期买卖。也就是贸易了,但这种贸易行为,得有许可文书,这文书就是朝贡的堪合。

    没有堪合,就是非法了。

    这斯波义敏哪里拿得出来什么堪合?与大明的朝贡,又怎么可能是他一个空架子当主能参与的事情?他领着部下出海就是来抢劫,然后企图通过抢劫的行为,壮大自己的嫡系武士的实力罢了。

    这不过遇着西海舰队,他仅有的那点家底,在那轮手榴弹的爆炸之中,也是尽化乌有。

    斯波义敏深深地冲着丁一弯腰,把脑袋都贴在甲板上,却是流泪恳求道:“常治的专横,实在让下国小臣难以忍受,向幕府的申诉,没有得到理会,下国小臣着实是没有法子,求上国大人怜悯……”而原本数年后,斯波义敏积蓄了他认为足够的力量,就不顾八代将军义政之命,起兵征伐甲斐氏。

    听着何铁蛋把话翻译了过来,丁一却就冷笑了,转头对黄萧养道:“这么说,活不下去,没办法了,就能来华夏抢劫?这成天经地义了?我还得为此怜悯他?”

    “福建邓茂七那边教朝廷铲左去,广东这边……”黄萧养听着丁一问,却就有点无奈,他倒是没想到,这等海防事务是朝廷的职责。他是觉得倭人敢这么来抢,大明的海盗,噢,按着黄萧养想来,是大明江湖儿女气短,才教倭人这么嚣张。

    丁一听着,却冲他按了按手,对他道:“不是怪你。”对于这个无政府主义的黄萧养,丁一倒是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是东海舰队的组建是得尽快操办起来,阿养你在西海舰队选上些人,水手、炮手、了望手等等,海上的事务你比我在行,得看看在广州府还是香山县,把海军学堂办起来,要不现时船有了,水手压根就不敷用,招募平时内陆行船的水手,难以训练不说,到了海上还要重新学起,还不如咱们自己培养,这件事到广州府靠岸就要落到在实处,老曹,这事你和阿养一起参详张罗,列出章程给我,如果妥当就由你操持,若是你不行,我看再把王越调过来……”

    这时那斯波义敏趴在甲板上,如哈巴狗一般的,丁一这边却无人顾得上理他们,他倒也识趣,不敢插嘴。等得丁一说完了,看着曹吉祥领了差事,自己很有些眼热的门达却就凑上来对丁一道:“先生,这倭人要不然,可以给他点好处,教他回去倭国……”

    门达这话不算操蛋,这就是培养代理人的办法了。

    但丁一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行,这些人里,有血债的,一律审判之后,把他们的罪行张贴出来,然后一定要教他偿还血债;手里没有人命的,到时看看陪审团的意见,按我看,去矿山做上十年苦工赎罪,是至少的。”

    看着门达讪然退下,丁一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对他多说了一句:“不要起异族雇佣军的念头,华夏的大唐,泰西的大秦,就都是这么灭亡的。仆从军的存在,必须我主力部队有着绝对的威慑性才行。代理人也然。”

    丁一这么说开了,虽然一些名词边上听着不太懂,不过意思还是很明白的,丁如玉也在边上说道:“少爷说得是理,东海舰队都没弄起来,一旦这厮在倭国有事,咱们又不及去扶,只教是坠了我大都督府的威风,倒是不美。”

    “不过,这些都很次要。”丁一摇了摇头,很郑重地道,“重要的是,在我们大炮的射程里,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籍口,在大明的海疆为非作歹之后,不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论以什么籍口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丁一根本不打算再与这些倭人说什么,要扶植代理人也不是现在的事,再说,一个空架子的当主,也不值得丁一下功夫,至少丁一是没有听过这厮的名字,最后丁一又问了斯波义敏一句:“倭国可有个叫织田信长的将领或是大名之类的人物?”

    后者知道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但苦想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于是何铁蛋和李云聪便领人将这些倭人押了下去,录问口供,等到广州府上岸之后,再行处置。

    “兴安,你让朱动带你过来,却是有什么话要说?”丁一看着垂手立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兴安,冷冷地对他这么问道。这时节,丁一真的没有什么好口气了,因为丁一帮着景帝免了一死,结果这外面还有什么新练水师在游荡着,兴安一句也没有提,只要不是受虐狂,是个人都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还请先生屏退左右。”兴安很镇定,并没有以头抢头求饶之类的。

    丁一看了他几息,却是笑道:“好啊。”便冲着身边人挥了挥手,不过黄萧养想退下,却被丁一叫住,“阿养,你做什么?”于是他身边除了如玉和黄萧养,便无他人,就冲着兴安问道,“按理来说,有本钱,自然就不慌,但愿公公拿出来的本钱,能使学生满意。”

    “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吉安府,知府张瑄,字廷玺,江浦人,正统七年进士。”兴安敢于不慌,自然是有足够的本钱,“于离京之时,听闻将迁广东右布政使,张某是于景泰年赐敕为吉安知府的……”

    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也许是景帝龙椅上坐了几年,多少还是有些政治遗产?这些人不会也不敢为他出头,但是,未必就没有把柄在兴安手上。而现在这些把柄,就要移交到丁一的手上。(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这几天没办法干活,今天实在写不及,早上的更新又忙中出错,填章节名把七写成了六

    刚码好,马上发上来,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第一章 旧部(九)

    其实兴安所把握的把柄,也不是张瑄,只听他又对丁一说道:“张廷玺赴任时所带两名长随,有一人因为得罪江西的守备太监,又不敢告诉他家主人,结果请托到咱家门下来。”张知府的长随,是不可能请托到兴安这位内相头上的,他找的是兴安手下的徒子徒孙,所以兴安才说是请托到他门下。

    而紧接着他又说出几个名字来,都是六七品的级别,无一例外,都是这些官员的心腹和长随,被兴安门下所控制。丁一听着颇有点失望,但想了想却也是合理,如果真有忠于景帝的官员,史册上怎么也会留下一笔,别说类如诛十族的方孝孺那样,便是为英宗不平的官员,也皆是有所记录的,可见景帝对于士大夫阶层的控制,很不怎么样。

    “将这些人的消息录下,交给朱动吧。”丁一淡然地对兴安如此说道,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因为兴安提供的消息,尽管让丁一失望,但也不是没有用,掌握这种官员的长随,其实也就是可以把握官员的动向。而且兴安提供的,都是广东治下的官员。

    事情绝不可能如此地凑巧,兴安刚刚好收录了这些广东官员的心腹长随的把柄,似乎他早就知道丁一会被英宗委以永镇两广一般。很明显就是他手上还有其他的官员把柄,只不过因为丁一永镇两广,广西官场水泼不进,那么对丁一有用的。就是广东的官场了,所以他才拿了这些东西。

    那么这样的兴安,就有着他活下去的价值。不过在兴安行了礼。要退下的时候,丁一却就对他说道:“新练水师驻地何处,人员编制若何,也一并交与朱动。其他的东西,你自以为奇货可居,要藏着捂着,也就随你。这种行伍的人手,你得知道,要是京师知道了。但是我也不好开口保下你那主子了。”

    丁一不好开口,这世上还有谁人好开口?指望于谦、陈循他们么?原本是可以,不论成不成都好,毕竟虽说他们坐到这位子上。是资历够了。也是士大夫阶层的共识,但怎么说也是景帝在位时爬到这位置的,总有些香火情份。

    可是,正如阁臣商辂是英宗取的状元一样,英宗在帝位上先做了十四年,这整个朝廷对他的归属感,全然不是景帝可以相比的。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景帝认为自己坐稳了龙椅之后。渐渐不太愿意向这些士大夫低头,而更为倚重和信任石亨这些武将。历史上不能视事,他也是找石亨来,而不找于谦。所以首辅和于谦等朝廷大佬,也不太可能去为景帝开口保全他性命的。

    并且于谦是个着眼大局的人,当时英宗北狩,因为国家的需要,他可以说出君为轻;那么现时英宗复位,天下也没有什么变动,就算英宗要杀景帝,于大局来说,有什么坏处呢?特别是如果景帝还储有其他类如新编水师这样的部队时,顾全大局的于大司马,就算他不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但至少他不会去开这个口。

    所以当丁一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兴安背对着丁一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深深冲着丁一长揖而下,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因为丁一看透了他,看破了他,他所有的倚仗和底牌或者还有许多保留,但丁一看破了他整个布局,对于丁一和兴安这样的人,关键是在局势、思路的把握,至于一兵一卒,那真是微末之道了。

    “在那椅子上,他都无奈我何;在那椅子上,他都保不住自己。”丁一缓缓地这么说道,然后从马扎上站起来,很好奇地向兴安问道,“你们凭什么以为,如今他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学生若不是忧心这华夏大地死上太多人,一年之前,就可以把他从那椅子上扯下来,你好想想这一句话,若他想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两广是他终老之处倒没有什么问题,若是他想得太多,那便什么也不用想。公公在海上的日子,好好想想,若是想不通,上了岸,也就不必想了。”死人总是不必想太多东西的,丁一尽管微笑着,甚至他站在那里放松着身体,但那杀意,却已教兴安额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便连海风也难以一时吹尽的,不是汗珠,是恐惧。

    丁一在与兴安这场对话之后,并没有去再和他说什么,也没有去和景帝见面,没有必要,到了此时此刻,景帝已经没有资格来成为他的对手,而兴安所想说、所要说的话,也不是他必须去聆听的声音,他手下有的人,可以胜任这样的事。

    他的注意力,被从香山县的留守舰队,也就是没有炮的东海、南海、北海舰队派出的通讯船,所送的那线报所吸引。大约是船队航行到江浙附近外海的时候,这艘通讯船是和广西号一样的驱逐舰,只不过却没有广西号上面的那二十四门后装线膛炮,而是因为要出海,临时装上了二十四门以黑*火*药为动力的前装滑膛炮,算是多少有了一点自保的能力。

    但丁一完全没有心思去询问那前装滑膛炮的产量,不单是因为这玩意对他来讲,完全就是古董,一点意义也没有,更为重要的是,这艘通讯船带来的消息十分让丁一震惊,因为送来的消息是这么一句话:“有使西来,其女貌类主母,似狄夷之酋携男女仆数十来哭秦庭,言语不通,不甚确。”

    所谓的哭秦庭,就是指申包胥“哭秦庭七日,救昭王返楚”的典故,也就是说,来求救的,但不确定,因为语言无法沟通。那信使从没想到自己能亲自见到丁一,更没想过能见着丁如玉,这让他很激动,以至于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直到丁一吩咐何铁蛋:“给他一碗热汤。”

    绝不美味且带着腥味的鱼汤喝了下去,这信使总算稍为冷静了下来,丁一问他:“到底这西来之使,是从哪里发现的?”唐朝虽有景教,然后很快就被佛教和道教、儒家全力玩残,到了接近公元一千年的时节,有资料显示,整个华夏,那景教教徒似乎就是个位数。所以外貌类似柳依依的西欧人种,又是从西边来,这很出乎丁一的意料。

    谁知那信使冲着丁一行了军礼,又跪下向丁如玉磕了三个响头道:“玉仙子,军中不许跪拜,但这是小人代家中父母给您磕的头,小的是南海人!若不是您平定了当年之乱,小人家有薄产,一家只怕都得死绝!”

    边上跟着黄萧养那伙海贼出身的,类如何铁蛋,听着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抽搐。因为杀掉地主,抢钱抢粮,就是他们造反时,当年干的事啊。丁如玉连忙教这信使起来,对他道:“好好答少爷的问话,你是南海人,知我脾性。”

    所谓脾性,就是劝降不听的话,战胜之后,没有俘虏。丁如玉是不讲什么群众政策的,她不是丁一,她在广东所做的,也真的就是地主豪绅的武装力量代表,公正的说,对付义军,血腥刽子手是不冤枉她的,那真是残暴到不行。

    那信使听着也是心中一寒,连忙向丁一回话:“回先生的话,那是淡马锡送过来的,送来的人也只是说,是阿拉干王国那边遇着的,他们只有说两个词,‘大寒’、‘干赢?’,后来有人问他们,这说的啥?他们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过了好几天才憋出一句‘投笔从戎’,当然这句话也是猜了好久才猜出来的,开始这句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猜了出这句之后,宫都督以为,这狄夷怕说的是‘大汉’和‘甘英’,恐怕是大秦那边的人,就派人送到淡马锡,结果淡马锡又送到香山这边……”

    大秦指的不是春秋战国的秦国,也不是秦代,而是罗马帝国。甘英使大秦,其实没有去到罗马,而是去到安息国,后汉书说得很清楚“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当时安息就是大汉和罗马的交易中转站的地位。后世有说法是塞留古帝国的首都,甘英离开那里的几年之后,罗马兵锋征服了那里。亦有说是伊朗,或是罗马尼亚、伊拉克等等。但不争的是,那里和罗马帝接壤,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丁一听着微微点头,宫聚这事办得不差,于是便冲着那信使问道:“为何说那来使是酋长,并且说他疑似来哭秦庭?”因为语言不通啊,语言不通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事?

    那信使倒是答得流利:“先生,但凡看着,便知如此的。”因为那西来之人,衣服是华丽的,他所带的数十男女,男的是强健护卫,女的虽在华夏人看来丑陋,但对那为首者的礼节和举止,也无疑是奴仆对主上之礼。而且信使说道,“每见留守处军兵操演,此人无不冲着西方大哭不止。”(未完待续。。)

第一章 旧部(十)

    丁一很好奇这西来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别人听不懂对方的言语,丁一却觉得自己也许会有办法。他不懂日语,但对西欧语系倒是很熟的,无论是英语还是德语或是西班牙语,都能应付得来,就算是古代英、德语和现代有差别,总归是印欧语系嘛。

    “何铁蛋,带你的人,操持闪电号,马上送我去香山。”丁一伸手止住其他人的话头,却对向前一步的丁如玉说道,“你得留在这里,舰队有阿养操持,零零二号战列舰上那位,得当心他生出事来。”

    “不要劝我,如果真是泰西大秦来的人,那么海上丝绸之路就可以重开,郑和下西洋时,海上丝绸之路发展到巅峰,距今不过几十年的光景,若能重开,丝绸有了大量的市场,于推动工业化的进程上,不亚于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大航海的意义!”

    一旦丁某人真的铁了心的话,自然可以不必理由说服这船上的其他人,但是丁一不认为有这么做的必要,因为他真的有足够理由这么做。

    “打仗,自然必须有战争红利。”丁一对着船上的手下,很耐心地说道,“但总要有个启动资本的问题。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个,如果能把这西来之使的来意搞清,咱们就可以卖丝绸!用丁氏纺机来出产丝绸,而不是棉布!”

    众人听着无语,黄萧养这平时都不太说话的,都开口道:“一哥。利条桥,不是很掂啊……”也就是不太看好丁一提出来,大规模出产丝绸的方案。“丝绸又不系棉布!”

    梧州那边的珍妮纺机,在接上水力、风力的传动机构之后,那效率比起传统的手纺那真不是一次层次,当然需要在潮汐时扳动齿轮,来实现一个接近于匀速的驱动轴转动速度,但是这和人力真的就是两回事,何况于珍妮纺机本来就是近乎提前了三百年出现的产物?广东广西的棉布。价格已经低下到变成底层百姓也能用得起的地步,而也为此让许多贫苦百姓失去了一条赚钱的门路,织布。

    于是引起一个不是丁一原本所预计得到的结果。就是丁氏商行弄的钱庄,里面的借贷业务,达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因为第一个贫民通过借贷。购置了纺机、水力传动装置之后。快速还贷致富,引来了许多生活无着者的效仿;而广东广西两地,也有不少私自仿制纺机的人,不过随着几桩判决之后,很快就没有人这么干,不单是被捉到的人受到的处罚,华夏百姓几户人共用一把菜刀的时节,都能推翻鞑虏。就算把那几个人捉去劳动改造,实话说。并不是很有威慑力,重要的是,仿造者解决不了水力传动的问题,李匠头这个大明顶级工匠加上丁某人传授的那些现代金属工艺处理的片断理论,弄出来传动装置不是那么好仿造的,无论是轴承还是齿轮耐磨程度,更不提通过变速齿轮之后的接近匀速的转动,这绝对是一个技术门槛来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能做低端市场,因为棉布不太可能卖出太高的价钱。

    丁如玉也无奈地说道:“咱们能收到的蚕茧,做得出几匹绸?又卖给谁要?”

    所谓的蜀锦天下第一,蚕茧的产地以四川为最好就不提了,次之也是江浙,总之不会是广东广西。别说蚕茧的数量,就是质量也比不上,质地的差距,导致出来的成品就差了很多,更别提原材料的稀缺而不能大量生产。

    “不在两广做。”丁一肯定了他们的说法,并没有因为他们反驳而不快,而是笑着说道,“去江浙设工场,甚至把水力传动机构都卖出去!金属工艺的门槛在,不怕仿制,只要市场有保证,丝绸也可以分成几等来卖的。”产品关键是市场,是运营,特别是如果能如丁一所设想,垄断整个海上丝绸之路的情况下。

    “如果能实现这计划,一年之内,至少四支西海舰队这样规模级别的,都能装上炮!”丁一用这句话让所有人闭嘴了,这是大家都感觉不可能实现的事。因为这其中要耗费多少钱银,这些能站在丁一身边的,除了曹吉祥和门达之外,其他人都是有概念的。

    要多层炮管,就要接受废品率,然后意味着更多的铁和钢,也就是更多的铁矿石,而因为梧州工场的采购,现在大明的铁矿石,已比三年前要高了一倍左右的价钱,如果要把四支舰队都装上火炮,只怕铁矿石的价钱还要再翻倍。

    这就不单是废品率造成的高价了,还得加上原料涨幅的系数,还有规模生产而扩大的工地成本等等,只要略有点经济头脑的,都能知道,将会是一个天文数目,要知道丁一这么些年的积累,也就造了四十四门炮,其他四门还是铜炮。那些战列舰可是百多个炮位一艘,可不是二十四门炮的广西号啊!

    “我是指资源积累,不是说从头到尾就一年,只要丝绸之路能开拓,海贸一年的暴利,就足够了,而采购和制造的时间,那得另算……”丁一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似乎有点太过,所以这么补充了一句,但就算这样,也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所以连丁一后面准备要说的,对于丝绸大量生产,而推动江浙地区工业化进程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丁如玉和文胖子就都退后了一步,算是默认了丁一的行动:要真能做到,那么丁一要搭闪电号出行,也罢了。

    因为就算没火炮,丁一手下的舰队,也足以在东南沿海上称霸了,到了香山府,就是大明第一师派驻在广东地界的各个留守部队,也足够护卫丁一安全。那都是老巢的附近了,离肇庆府也没多远。

    所以丁一的危险,只是闪电号会不会和它的前任一样。在高速航行之中解体的问题。而何铁蛋和那伙老海贼似乎对于操纵闪电号这种快速帆船,在之前几艘解体的经验下,有了一定的提高,至少这艘船用了若干次,都没再出现问题。

    “一哥,除非你应承我,不得过全速而行。船行多快,由荷包蛋他们决定。”黄萧养提了这么一个条件,他望了何铁蛋一眼。又对丁一说,“都不好暗示荷包蛋他们要张起所有风帆,不然的话,一哥你做瓜我先走。”

    丁一耸了耸肩膀:“你觉得我有自杀趋向么?我上船这么久。有干涉过舰队的指挥。好,我答应你,一定由何铁蛋他们决定航速,也不会明示、暗示他们要快些。”

    于是黄萧养把何铁蛋扯过去,密密又再吩咐了一番,然后丁某人终于如愿上了闪电号。

    船,没有解体,丁某人在香山县就见着那位西来之人。典型的希腊式面孔,不过让丁某人失望的是。明明听得出是印欧语系,但他依然很难跟对方沟通。

    因为对方说的是东罗马的官方语言希腊语,丁一完全就不了解。

    而紧接着对方又换成罗马语,这一回丁一更是跟听天书一样了。

    要知道罗马语,现代仅在瑞士东部阿尔卑斯山区的格里松州几条山谷地区五万多居民中使用,被列为“濒危语言”,五万多人是什么概念?现代山东、河南这样的地方,一个镇十万人不出奇,按全国平均算下去,怎么也得三万人,也就是说罗马语,差不多华夏两个镇的方言。所以丁某人不会罗马语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而英语和德语对方也是完全听不懂,不知道是丁一的掌握程度太低不足交流,还是对方压根就不会,事实上这时节的东罗马帝国饱受日耳曼的侵蚀,按理说德语应该是可以沟通的。

    万幸的是,丁一终于找到一种语言跟这个人交流,那就是法语。

    尽管沟通起来,因为现代和古代的语法、词性上的差异,还存在很多问题,但至少还是要比指手划脚来比划强得多,而对方说出来的一个词,一下子就勾起了丁一的兴趣:“chrysotriclinium”,丁一懂这个词,大约对于资深的古代军事战例爱好者来说,很少会有人陌生。

    这是黄金议事宫的意思,当然如果愿意,也可以称为罗马皇帝的金銮殿。

    而当丁一试探着向对方问出:“secunda_roma?nova_roma?”就是拉丁语里的第二罗马、新罗马的意思。这是丁某人所掌握的个位数的拉丁语词汇之一了,除此之外,大约“凯撒”就是他唯一会的拉丁语了。

    对方就无比激动,如果不是何铁蛋这些充任卫士的人员拦下那西方人,他是企图冲上来拥抱丁一了,就算被按在地上,反剪双手,他也很激动地叫道:“konstantinoupolis!”丁一听出来了,来者就是来自他期望的地方,君士旦丁。

    拉丁语当然能沟通,可惜的是丁一不会,所以在丁一让何铁蛋放开这个来使之后,他们仍旧只能用法语加上猜测来沟通,不过很快的丁一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在罗马的历史上,记载着有一位来自大汉的使臣,曾经到过波斯湾附近,这是在遥远的东方,无比强大的国家,并且是丝绸源产地。而在往东的地区,更是有着东方的强大帝国,几十年前还有着可怕的、城垒一样的船队旅行的说辞。

    所以,在君士旦丁即将被攻破之际,在罗马帝国将要灭亡的时刻,他带着罗马帝国皇帝,君士旦丁十一世的委托,前来求援,他说:“我叫犹斯底尼亚。”(未完待续。。)

    ps:  恢复正常更新,没存稿啊没存稿,我要努力写。。。。

第二章 远航(一)

    犹斯底尼亚这个名字说出来以后,让丁一对他的态度明显要和善许多。因为君士旦丁堡最后的指挥者,丁一记得也同样叫这样的名字。而毫无疑问正是犹斯底尼亚的指挥,才让罗马帝国在最后的时光里苟延残存,在犹斯底尼亚战死以后,君士旦丁很快就陷落了。

    “你可以提供什么样的条件?”丁一在询问了对方东来之前在君丁旦丁堡所担任的职务,确定了很大可能眼前这位就是历史上那位指挥官,态度好了许多之余,也并没有更多的表达,因为名人他已见过太多了,连于谦都见过了,犹斯底尼亚又如何?若从对于古老的帝国的延续来说,于谦无疑要比犹斯底尼亚强大得多,哪怕在皇帝失陷的情况,他仍保住了大明,而犹斯底尼亚却无法保住罗马帝国。

    犹斯底尼亚不是天真的少年,他东来背负着求援的使命,自然也知道援军不会平白无故的得到。但是,君士旦丁或者说东罗马帝国还是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换的呢?如果说来之前,还觉得也许罗马帝国的金属冶炼方面的水平,可以有交换的价值,看了香山县留守处士兵的操练以后,犹斯底尼亚就很识相地闭嘴了。

    因为在阿拉干王国,他刚好就看过宫聚身边的亲卫手中所持的钩镰枪,锋利的枪刃在体魄强劲的士兵手里,在数次发力突刺之后,揉合现代或者至少也是近代炼钢、热处理工艺的碳素钢,就洞穿了他从君士坦丁堡带来的西式盔甲。

    而原本他对于热武器还有着一点期望。不过香山县的守备营,处于第三秩序的换装部队,也已经换装了龙骑兵营那种颗粒黑火*药驱动的仿98k后装线膛步枪。实际上整个大明第一师。基本上已将遂发式火枪全部淘汰,尽管梧州工场没有如丁一所希望的,在大炮的制造上,或是炼钢上取得阶段性的飞跃,但李匠头和工场的总管也就是苍梧县令杜木,并没有混日子,在丁一征战云远、北上京师、征平关外、夺门复辟的时间。他们也为整个大明第一师的二万余正规军完成了换装。至于淘汰的遂发枪,正在运往京师的途中,准备列装给大明第二师和关外的大明第二师。

    看过一次香山县守备营的射击训练之后。犹斯底尼亚更不敢再对现时君士坦丁所掌握的火器技术,有什么样的期望了。当然,他还有君士坦堡嘛,至少能建起这样的巨大城堡。就算维护它。也需要很多的建筑匠师,但是在淡马锡他恰好看过忠叔的手下在构建棱堡,尽管他在淡马锡逗留的时间只有二天,但他打赌那小型的棱堡,按他所见到的进度,只怕半个月就能建好,而他参观过建好的竹筋水泥棱堡,哪怕是现时君士坦丁所拥有的火炮。也不可能在一轮齐射就把它摧毁,它坚硬得如同岩石。如同岩石生成的堡垒!

    于是,他发觉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了。

    “你们还拥有着君士坦丁。”丁一望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也只有君士坦丁了,除了它,罗马帝国已不再有任何东西或是领土。不要企图欺骗我,不然的话,到了君士坦丁城下,你拿不出许诺的东西,我绝对不介意加入奥斯曼帝国的一方,跟他们一起快速地将罗马帝国解决,然后一起瓜分战利品。”

    丁一的话,让犹斯底尼亚的脸色更加苦涩,尽管这话很伤人,但丁一说的就是实情,现在已经不是凯撒时代的罗马了,西罗马已经覆灭,而拜占庭帝国也就是东罗马,的确除了君士坦丁城,已然一无所有。

    当然,他可以吹嘘,对丁一说些东罗马还有其他领土之类的话,不过丁一正在做的事,让他明智地打消了这念头,因为丁一拿起一根炭笔和一张白纸,在上面几笔就勾勒出地中海的周边来了,而在其左下方打上个圆圈,对犹斯底尼亚说道:“这是爱琴海。”又在上方打了个圈,“这是黑海。你说吧,除了君士坦丁,你们还有什么?而战争是需要利益,我想你不会指望,单纯为了怜悯或是好感,而让我出兵去跟奥斯曼帝国的大军战斗吧?”

    没有等他回答,丁一又在爱琴海的下面勾勒了几条线,这回不等丁一开口,犹斯底尼亚就无奈地道:“这是红海,是的,我们就是在埃及登陆以后,再从红海向东航行到达阿拉干王国的……”这个年代,可没有苏伊士河运河,不太可能从印度洋经红海直接进入爱琴海,再由土耳其海峡进入地中海。

    “那么,我得从伊拉克或是阿曼登陆,也许还得跟帖木儿帝国交战,然后才能杀到海边,从这里,进入地中海,对吧?”丁一抬头去望向犹斯底尼亚,扔下炭笔,向他问道,“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我的军队更快地进入地中海,到达君士坦丁?”

    犹斯底尼亚无奈地指着丁一画下的地图说道:“您说得无比正确,只能从赫勒斯滂进入地中海,当然也可以从陆路上推进,只不过……”那样会花费许多的时间,而君士坦丁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要是从陆路推进,就算丁一的军队能够击败奥斯曼帝国的部队,等他们去到君士坦丁,只怕罗马帝国也就完全成为了一个名词。

    丁一重新拿起炭笔,在爱琴海在东侧,按着记忆勾勒起海岸线来,然后在红海和爱琴海中间的陆地上,打了一个叉,用中文对着身边的何铁蛋说道:“你们大约没有看过金字塔?也许我们该在这个地方建立一个基地,然后开拓苏伊士运河?”他打叉的地方,就是埃及。

    何铁蛋不知道什么是金字塔,但他的眼里有着嗜血的光芒,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向丁一问道:“先生,系唔系到了那地方以后,唔使再遵守行伍的纪律了?不、不!小人自然知道军中要令行禁止,只是到了那里,系唔系就象养哥说的一样,可以放开手脚,抢钱抢粮抢女人!”终归是海盗的出身,他念念不忘的,是传说中,丁一应承过手下,离开了华夏之后,除了行动听指挥之外,可以不用再守群众政策了。

    丁一笑了笑,望了何铁蛋一眼道:“你识字课不行,这记性倒不错?对,若真的去了那里,在建立起有效的政府体系之前,的确群众政策可放松一些,但也不是永无限制的,放开群众政策,是因为初期要建立是威慑力,以保证我们制订的律法的权威性。”

    何铁蛋于这方面却似乎很有领悟力一般:“小的知道,头一批人,去那里拼生拼死,自然就可以不管,再讲不杀人,点立威啊;第二批人去了,我地已企住脚,总就不好太过分;第三批人再去,当然就不好再搞了,就是三代租种地主田地的佃农,一般天年不好,主家都不会逼得太过。”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道:“话糙理不糙,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就你说的第一批人,是很大风险的,不论是登陆的作战,还是海路的风浪……”他却不知道,何铁蛋对于后边,一句也没听进去的。

    何铁蛋有他自己的理解:头批人跟着丁一去打拼的,风险大,自然就可以抢娘们、杀人什么的;第二批,风险小,当然就要受约束;第三批,天下都打下来,就算要欺男霸女,都要有块遮羞布啦!

    这个时候犹斯底尼亚咬了咬牙,却终于抬起头来,用法语向丁一说道:“也许,请您出兵帮助我们的筹码,就只有皇帝和凯撒的头衔了。”看着丁一有点不解,犹斯底尼亚接着说道,“我们的君主,现在只用国王的称谓,而不再用罗马皇帝的头衔了。”他这么说着,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缕大国将亡的忧伤。

    因为自从分成东西罗马之后,就各有一个皇帝,而东西罗马的皇帝,又各任命了自己的副手为凯撒,也就是说,实质上相当有四个皇帝。西罗马已覆灭就不必再说,东罗马也就是拜占庭此时的皇帝,已只自称为Βaσiλe??,Βaσiλe??_twν_eλλ?δa,也就是希腊的王。

    而不使用autokp?topa? ,即就是imperator也就是皇帝的称谓了。

    当然至于那些什么宇宙的主宰、至尊陛下、永久的主宰之类,大概更是没脸用了,因为整个东罗马就余下君士坦丁城和几个港口了啊!除了华夏东方那个没有羞耻的岛国,鼻屎大的地方自称天皇,正常来说,罗马这种古国,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拍了拍犹斯底尼亚的肩膀,对他道:“的确,这也是你们现在仅能拿出的东西,让我想想,也许,我会接受你的条件。”然后丁一就让卫兵把对方带下去休息。

    “接受了autokp?topa?的头衔,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西方,也理直气壮地提出:此本为华夏固有领土!”丁一笑着对何铁蛋这么说了一句,却就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低声吩咐道:“监视这个叫犹斯底尼亚家伙,这厮不对劲,我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君士坦丁堡派来求援的!”(未完待续。。)

第二章 远航(二)

    而更多的命令也随着发布下去,丁一似乎在让人把犹斯底尼亚带下去之前,就已经有了腹稿。首先是谭风被征召;然后是光复了一小块旧港宣慰司地盘的阿拉干王国王子——婆修骠也被召唤;而让何铁蛋惊讶这个征召名单里还有万安,他去过阿拉干王国,自然知道万安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官,而除此之外,接下来的还有同是御史的马文升。

    至于云远承宣布政使司经历、兼领孟养整饬兵备道、孟养府正六品通判的王越也被召唤,倒没有引起何铁蛋的惊叹,因为他知道那王越也是丁一的学生,何铁蛋觉得丁一这样的大英雄,他的学生必定也是文武全材的。

    除此之外,陆战第一旅、二千亲卫骑兵也同样被要求处于三等战备状况之中,和上面那些被征召的人员一样,要求在阿拉干王国集合,等待西行的舰队到达之后,就立即登舰出发。除了人员之外,还有一大批的淡水、当地水果等等物产。

    而广西方面,梧州工场也当样被征召了一大批工匠,而且还要求现时工场的管事,也就是苍梧县知县杜木,推荐一名工场管理人员,随这些工匠马上出发来梧州,并且丁一很苟刻地要求:“苍梧县所荐人员,其功过评核成绩,占苍梧县年终评定五成。”

    也就是说这人干得不好,杜木是要吃挂落的;这人要是干得好,杜木自然就也有功劳。

    在香山县停驻的几支舰队的临时管理人员也被丁一召集过来问话之后。纷纷升帆出港,他们都带着征召命令,有的是给予安西大都督府的大明第三师师长陈三的;有的是给京师大明第二师师长钱初九和参谋长杨守随的;掌管团营的石亨也没有落空;孙镗现时作为宣大那边的总兵官。也是同样收到一份征召的文书……

    除此之外,还有向英宗请求几位文臣,一个是挂着右都御史衔的光禄寺卿杨善;一个是太常寺卿许彬;一个是老到不能视事的吏部尚书老天官王直;一位是左都御史王文。

    这些就是丁一同时送出的奏折上,所提到四海大都督府西海舰队的构成了。

    除此之外,杜子腾也被要求卸任大明第一师师长职务,立即带第一师警卫团赶到广州府,出任四海大都督府长史。主持四海大都督府诸般事宜;同时刑大合带大明第一师第三旅,移驻广州府;胡山接任大明第一师师长,镇守广西;朱永也被要到广州府。主持两广民兵训练的人武部工作;成立大明东南亚警备区,命令在云远的刘铁任司令员,宫聚任参谋长,刘吉任监军御史。警备区司令部设在阿拉干王国。下设八科,就是广州这边八大处下级机构,警备区主要就是辖阿拉干王国、淡马锡、及云远各处丁一名下物业、矿产等等……

    一连串的人事变动,便在这下午,香山守备营快马、舰队,带着这些命令,向四方奔驰而去。

    除了北上的舰队因为不可能马上到达之外,广西之地。几乎所有人都在接到命令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按着命令上的要求行动起来,现在可以说,是丁一集团处于飞速上升的阶段,内耗的情况无限接近于零,没有什么官僚腔调,所有人也都是充满着激情。

    当然丁一安排下去的宣传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军队里,士兵也是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移驻广东的自不消说,觉得自己所在部队是表现出色才被先生看中;留驻广西的也很自豪,觉得大本营还是自己来守先生才放心。

    连陆战第一旅、二千亲卫骑兵,基本上也是兴高采烈的,他们原本是应着方瑛的要求,驻在云远各府的,接着征召之后向阿拉干王国集中,都是气势如虹的腔调,看着平时协助的卫所军都傻了眼:“你娘的,叫去打仗,还这么高兴?你们是让丁少保下了降头么?”

    “你懂个卵子?没看朝廷那什么底报……还是低报?总之那报上面都说了,连也先都教先生拿了,大明境内,这一时之间还有什么鸟仗好打?”相熟的陆战旅士兵笑骂着,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这要打,就是出海打了!”

    “飘洋过海打仗,死了埋骨他乡还这么开怀?”那同乡的卫所军真是禁不住伸手去摸对方额头,“你娃病得不轻啊!我操,找个医馆看下吧?要不你们不是有那卫生医么?去看看吧,你娃真不对劲……”

    陆战旅的士兵紧好装备,笑着拍开那同乡的手:“什么卫生医?卫生员吧,得,真没事,你懂个屁,出海外打仗,每天多一份饷不说,往大里说,扬国威于海外,你知道汉唐吧?汉唐时咱们多牛?不就是想打谁就打谁么?你想家乡的百姓,太平过日子吧?只要咱能在外面打出威风,谁敢来欺负大明?你想想是不是这理?往小里说,出去打仗……”说着他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就不用跟在大明一样,守那么严的军纪了!抢钱抢粮抢娘们!搞不好老子抢到一大块地盘,退了役就当地主了!”

    不过刚刚随着西海舰队赶到广州府跟丁一会合的丁如玉、曹吉祥、门达、文胖子等人就没有这些士兵那么开怀了;至于从广西赶到广州府来的杜子腾、朱永等人,更是皱起眉头来。所谓万里之远,不过于如此,杜子腾都禁不住开口道:“先生,会不会太急了?”

    而从梧州府工场死缠硬磨着跟过来的李匠头,列表会议的此时也马上就开口道:“先生,两支舰队列装火炮,你还是把小人杀头算了吧!小人就是学着干将莫邪往炉子里跳,也不可能在三月之前完成,别说您还要求二月份就得全部晒装,这怎么可能?小的把话搁在这里,二月份之前,连一条广西号这样的驱逐舰,二十四门炮都弄不成,除非您弄来大量青铜,咱们二十四门全铸成青铜炮!”

    丁一微笑着点头,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开口道:“奥斯曼人可不是鞑子,他们有炮,大炮,不是京师王恭厂那种大号把手铳,而是乌尔班大炮,长达十六尺左右,重达三百四十担也就十七吨,炮筒为承受开炮时的巨大冲击力厚达七尺,口径则高达二十七尺左右……”

    “乖乖!二十七尺,换成先生要求的那种毫米,不得七百五十多毫米?那不是能放一个成年人进去?”李匠头听着,一时也忘记了他方才的问题,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道,事实上乌尔班大炮的确是足以容纳一位成人的,“那炮弹不是近千斤?”

    丁一点了点头:“不止近千斤,它所用花岗岩炮弹重达一千三百多斤,只不过射程就只有三里多,而且很笨重,行军每天只能前进八里路。不过被它攻击到的目标,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的了。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我没记错,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也是很强大,不过是否也装备了火炮我就不清楚了。”

    因为丁一记得是有看过奥斯曼帝国的多甲板战舰,但记不清是哪个年代,又似乎记得奥斯曼的造船能力不强,当西欧都在玩千吨船时,奥斯曼还是玩一两百吨的小船,大船还得外购,但他真的也不太好确认,先前问了犹斯底尼亚,那家伙又说奥斯曼的海军很强大,比丁一这边的船大得多,当然他指的是极速通信船闪电号。

    “船上的炮,一定不可能三百四十担的!”李匠头摇了摇脑袋,想了又想道,“不可能,那得多大的船啊?总不能一门炮吧?这只要一侧两三门炮,一开炮这船不得翻么?”

    丁一倒是很赞同李匠头的说法,点头道:“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能造炮,如果没记错,似乎还是匈牙利人帮他们铸炮,给他们当炮术教官,他们跟鞑子不是一个性质,也是迈入火器时代的国家,所以我们的舰队必须装备火炮!”

    丁一没等李匠头开口再次声明干不了,就截住他话头道:“我没说多层炮管,用颗粒黑火*药发射就好了,身管只要能承受黑火*药就可以,不过后装和膛线还是得有,射程短点可以接受,但是精确度得有基本的保证。”

    “这个,小的得跟杜明府商量一下。”李匠头听着终于不再搁担子,因为黑火*药作为发射,也就是说低碳钢甚至熟铁或是可锻铸铁就可能达成要求,有了丁一提供的水冷铸炮法的话,他倒是认为还可以试试,至于膛线,直接用模然后再来精修还是铸完再弄都可以有法子想,炮管那么大,加上是熟铁的质材,他倒不太担心。

    这时丁如玉却就开口发难了:“少爷为什么说那犹斯底尼亚不是真信使?”

    丁一很自然的回答:“因为他说自己叫犹斯底尼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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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远航(三)

    “犹斯底尼亚不可能被派出来求援,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丁一在开口之后,说出这么一个近乎无赖的说辞。

    但是杜子腾马上就提出异议:“先生,如果不问消息渠道的话,如何保证您将要说的事情,可信的程度?而如果真实性无从考据,咱们为之而制定的作战计划和战略,也就一样不具备有效性了。”他这话说得很透很直接,也许整个大明帝国,敢在上峰和先生面前这么陈言,也就只有丁一门下出来的学生和弟子了。

    丁一摸了摸鼻子,很有些尴尬,因为他总不能跟这些人说,他以前看过历史上有名的君士坦丁战役的文献吧?于是他只好编造了一个很蹩脚的谎言:“这个……因为那个人死掉了……他告诉我这么一句话以后死掉了……反正就是有这么一种可能。”

    犹斯底尼亚是君士坦丁的城防指挥官。

    “而且我询问这位犹斯底尼亚时,他也说了在君士坦丁,他主要是负责城防那一块的,因为很得他们国王的信任,才会被派出来求援,而且因为英勇过人,他才带着这些手下杀出重围一路往东而来。”丁一对着杜子腾这么说道,后者马上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真实性的问题。

    因为没有必要再问,就凭着犹斯底尼亚自己说的话,都可以让人怀疑他语言里的真实性。

    例如京师保卫战的时候,景帝会让于谦或是石亨去指挥战事。但不可能派这两位去跟也先谈判。犹斯底尼亚如果真的是城防指挥官的话,他不可能被派来出使,被派来出使的人。必定是君主的亲信心腹,但绝对不会是城防指挥官。

    “少爷,世事无绝对。”丁如玉却没有罢休,她并没有如杜子腾他们这些弟子,对着丁一有着潜意识的服从感,尽管她忠于丁一,一颗芳心也系于他的身上。但她并没有就这么算了。

    丁一想了想,却再一次开口:“他说canakkale_bogazi,而不是Δapδaνeλλia。”丁一倒没有故弄什么玄虚。“前者似乎是奥斯曼帝国的方言,后者才是罗马的方言。”丁一不懂希腊话,可能也不懂土耳其话,但至少。“赫勒斯滂”和“达达尼尔”这几个音节的差别还是听得出来。而这就是土耳其海峡的不同音译,“鞑靼不会称自己为鞑虏,连东方那岛国上的人,也不会称自己为倭狗;也先决不会称元代为国朝亡国时期,脱脱不花也不会说起太祖时,称其为驱逐鞑虏恢复华夏的大英雄。”

    一个罗马使者,他为什么会称土耳其海峡为赫勒斯滂呢?

    尽管丁一发现了这个自称犹斯底尼亚的家伙身上诸多疑点,但事实接下来的战略。仍存在着大量的偏差,原因就在于丁一的情报里。有太多虚假的因素,例如奥斯曼强大的海军。要知道,只追求高速甚至风帆船极速的闪电号,随便大点的船,都会比它大许多。

    奥斯曼的强大海军在这个年代根本就出不了地中海,多层甲板的舰船是十七世纪甚至十八世纪和西欧关系缓和之后,奥斯曼帝国外购的,当时西欧都在玩蒸汽风帆船了,奥斯曼还在玩帆浆两用;至于火炮,更是错到离谱,离这景泰三年还有一百二十年左右的奥斯曼和西班牙舰队的海战,双方也就是“五十米以内有较高命中率”的船首炮,然后接舷战,火枪的齐射再跟着冷兵器“甲板上都是甲胄闪亮的人员”之类的,更有以旗舰撞击对方舰船的招数,都可以看出,一百二十年后的奥斯曼和海上强国西班牙,都没有丁一所担心的海军火炮问题。

    严格的说,二百年后,第一次英荷战争发布的《海上作战条令》,才明确的把纵队定为海军作战时的标准队形:“各分舰队的所有战舰都必须尽力与其分队长保持一线队列前进……”战列舰这个概念才被正式提了出来。

    也许丁一私人来说,穷到要去军营蹭饭吃,但作为一方诸侯,丁一是有本钱的:有稳定的钢产量,虽然不高;有不断提升的铁产量,对于现在的时代来说,梧州的工场铁厂的出产量,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了;他更有数支远洋舰队在等火炮;他的舰队在西方二百年后才提出战列舰概念,才流行低舷、横帆、两舷装备加农火炮的此时,已把抢占t形位演练得颇为娴熟……

    所以丁一现在根本就是太有钱,所以任性。

    他把记忆中奥斯曼帝国海军最强大的时候的印象,套在了现时的所谓强大的奥斯曼海军身上。于是这一次远航的准备,其实有很多紧张的准备,根本没有太大的必要;如果把大量的资源投入到陆军的身上,也许会更为合理一些。

    至于日后因此而造成的戏剧效果,虽然很多归功于丁一的高瞻远望,但丁一自己却很坦然地说:“不,当时我犯了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过,这真的也不能怪丁一,因为在这一次会议之后,他因为不太放心自己那有点模糊的记忆,便拷问了那些被犹斯底尼亚当成礼物送出的女人,她们在犹斯底尼亚随丁一到了广州府之后,送给了丁一手下的各个实权人物,尽管犹斯底尼亚不会说大明官话,但他的眼睛很毒辣,他能分辨得出谁在丁一手下掌握着权力。

    对于华夏以外的民族来说,丁一并没有太多人道主义的精神,也没有什么仁慈可讲。

    拷问是由门达和巫都干执行的,所有被犹斯底尼亚送出的女郎都逃之不过。

    而丁一这回也没有避开,从头到尾的跟进了这一次审讯,无他,因为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听得懂这些女郎说的话,本身丁一也并不避忌这种场面,他看得太多了,不论在敌人身上还是在自己身上。

    “苏丹有多少大炮?”丁一很平淡地向这个被领入的女郎问着话,依丁一的审美观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希腊女郎,不过这对于丁一来说,并不能代表什么,丁一的判断标准是有着严重的沙文主义倾向的:她们不是大明的百姓。

    真正的刑讯,并不会和后世那些虐俘丑闻一样,把被刑讯者脱关衣服取乐。

    有些人也许这样会让他们感觉到强烈的羞耻而心理崩溃,说出他所知道的所有秘密;

    但也有些人因此而更加宁死不屈,因为他们觉得后面再凄惨的刑罚,也不会比这更让他难以忍受;而有些人则是无所谓,因为受过训练而对于这种状况已麻木没有反应,反至故意表现出惊恐,来让施刑者相信,他这时候供出的谎言是事实。所以刑问也是一门学问,把人捉来,就把所有刑罚从头到尾来一翻,不是什么太有效的法子,往往只会收获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不是真实的答案。

    门达是个很懂行的人,他不单能屈打成招,也能从对方的语气和反应之中,看出是不是真话,至少在审讯了五名希腊女郎之后,丁一发现,门达基本上的结论是跟他一致,甚至其中有三次,并没问上几句,就是门达主动提出:“先生,她知道的,恐怕只有这么多了,不如提下一个吧。”要知道,门达是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语的。

    所以对这八个希腊女郎的审讯,丁一弄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而门达也让丁一刮目相看:如果这厮不故意屈打成招的话,倒也算得上一个精锐的刑警啊,至少在审讯方面,丁一是叹服的,要知道门达可没有读过什么犯罪心理学,也没学过什么侧写或是肢体语言的反应等等,现代化的讯问理论。

    “苏丹沿城墙的薄弱地点布置了十四、五个炮兵阵地”有人说十三个,也有说十六个;

    “巨熊周围的幼兽”每一门大炮的边上,还有其他各种小口径的火炮,这是所有人都这么说的;“乌尔班巨炮布置在苏丹帐篷前的显要位置”有人说只有苏丹有神力来操纵巨炮,有人说是为了便于苏丹随时监督战果。有人说苏丹有无数火炮,但很可能她压根就不会数数,又或者她的法语程度,不足以表达出具体的数字;至于乌尔班大炮的射程,这个倒和丁一记忆之中在差不多。

    最后丁一留下了两个女郎,他对其中一个说:“你们的家人都被带着你们来的那个男人杀死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守这个秘密?到了大明,你已经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你能把事实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给你一份身份凭证,然后你就象一个普通的百姓一样,在大明快乐的劳作、生活,找一个爱你的人,生一群孩子……”

    那个女郎的脸色幻变着,丁一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对门达和巫都干说道:“留在她在这里看着,不要伤害她;刑审另一个女孩,除了别让她死掉,你们可以用上所有会的或是想到的法子。”

    然后丁一就离开了,因为李匠头求见他,所说的事,让他感觉到匪夷所思。(未完待续。。)

第二章 远航(四)

    留下这两个女郎,其实并不是丁一看出她们有什么特别,而是其中这个丁一吩咐不要对她用刑的女郎,语言水平是八个希腊女郎里最好的,她不单能说法语,甚至能说一些日耳曼语和英语;而另一个,则是语言能力最差的。

    命运就是如此不公,事实上也许被刑求的那个女郎知道更多的内幕;命运也是如此的公平,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好的人,哪怕她只是语言略为出众一些。

    丁一之所以离开审讯室,是因为李匠头结结巴巴地地向着李云聪汇报:“小的得见见先生……得见见先生就是,您别问为什么,这事不能跟您讲,您跟先生说,小的怕是弄出了自动的玩意来了……”

    他说的“自动的玩意”,吓了丁某一大跳,而当李匠头激动地在靶场向丁一展示他所带来的两把枪时,丁一也十分激动,马上让李匠头进行试射。尽管很粗糙笨重,但还可以看得出,其中一把是手摇供弹的加特林式重机枪,另一把是加斯特式的重机枪。

    想要李匠头弄出马克沁的话,实在有点太过难为他了,尽管丁一跟他说细讲解过马克沁的工作原理,但工业基础摆在那里,钢制枪管都因为没有空气锤而没法列装,梯恩梯也只能填装到手榴弹里,只怕连枪机短后座的复进簧弹簧都难以生产出合格的;至于活塞长后座?橡胶都没有,怎么活塞啊……

    能弄出手摇加特林。算是李匠头很努力了;至于那把加斯特式的重机枪,丁一就没什么兴趣了,为了追求连射。李匠头弄了两个硕大的弹巢在左右两侧,两条枪管,他也是真敢想,丁一和他提过这自动原理,他就给鼓捣出个样品来,看起来李匠头对这边加斯特式重机枪,明显要比加特林式更加喜爱。至少在外观的打磨上,就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而丁一倒是觉那边加特林不错,用了丁一说的弹链供弹方式。由射手击发,副射手负责供弹的弹链以防卡弹,虽然是黑火*药驱动,但一分钟接近三百发的射速。还是很有些意思的。只不过不知道是李匠头装药太狠,还是其他的问题,打了半条弹链,就卡弹了,而且旋转的枪管就开始冒烟了,也只能停下给它冷却。

    李匠头很有点尴尬,但他对丁一说道:“先生,这种转转枪不好。还是那种好些!”言下之意,那把加斯特式重机枪不会让丁一失望。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那两个射手去操作加斯特式机枪,尽管一咆哮起来,加斯特式机枪的射速要比加特林大许多,也就是精度要下降很多,这玩意,在近代一出来,就是每分种一千多二千发的射速,完全秒杀人力摇动的加特林了。

    但打不了一会,却就也哑火了,李匠头这才发现,丁一跑去给那挺加特林排障了!

    看着李匠头跑了过来,丁一已经把那卡弹的故障排除了,却对李匠头说道:“连接发杆断了吧?以后这种小花招,不要再弄了,你喜欢哪一种枪械没问题,但不允许用这种小花招来糊弄我,明白没有?”

    李匠头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连连磕头不敢答话。

    丁一这回没有扯他起来,走到那挺加斯特机枪,也不说声,就动手拆解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持续射击的情况下,对杠杆产生的交变力矩,使唤得中间杠杆连接部位产生疲劳强度而出现了断裂的。因为加斯特机枪的原理,就是枪机上的杠杆装置,当一侧枪管射击后后座力使枪机后座的同时带动另一侧的枪机上膛击发,循环交替射击。

    加特林式的机枪,多根枪管击发,本来怎么也不至于过热的,卡弹倒是加特林式本身固有的毛病,刚才排障的时间,丁一看了一下,那子弹明显是装药有点过量,虽然不至于炸膛,但导致了枪管发热。

    “老李起来。”丁一没好气地把李匠头叫了过来,指着身前的机枪对他说道,“你看看这散布?联接杆断了不说,我先前就跟你说了,没有活塞材料时别考虑这方式,你怎么就听不进?是,这种自动方式结构简单,而故障少,但你看看弹着点?”因为李匠头弄的加斯特式,可不是现代的加斯特导气式原理,而管退式的,所以震动是非常可怕,也导致了散布比起受离心力影响的加特林还要大许多。

    不过丁一也没有过多的训斥李匠头,事实上他很清楚,把太多的工作压在李匠头的身上了,这几年过去,李匠头的额上发线上移了许多,两边也有了些白发,这可是壮年人,伙食也是有跟上的,可见耗心耗力真的不少。

    “咱们有多大家底,干多大的事,给转管机枪加个金属套吧,防止因为异物进入而卡弹,先把精力放在这一款式上,等我去西边回来,要能搞到橡胶了,你再着手导气式后座吧。记住,下次再玩这种小花活,那你就要被起诉上军事法庭了。”丁一最后不得不扳着面对李匠头这么加上一句警告。

    这种技术疯子,一发作起来真是不得了的。

    “一百挺转管式机枪,二月底之前能交货么?”丁一看着李匠头诚恳地认错,便这么向他问道,“弹药生产线我看过报表,现在问题不大,这机枪要能弄出来……”

    谁知还没说完,李匠头就摇头道:“小人便知道先生会这么说了,这哪弄得出来?要不是小人混身是胆,也不敢在先生面前弄这花活!这是真弄不出来啊!”因为这加特林的枪机,可不是近代史的那用后部大前部小方便供弹的玩意,丁一给的结构图,是按着现代m134的枪机来画的,只不过把直流电机驱动,改成了摇动手柄来驱动罢了,工作原理是一样的。

    李匠头就是搞一把加特林搞完觉得要死掉了,才会想方设法玩猫腻,想让丁一放弃这玩意,流水线作业没错,但现在工场不是个个都是王恭厂出来的匠头,百分九十是这几年招收入来的平民,百分之八是他们这些工匠的徒弟,余下的百分之二,才是王恭厂出来的,大明顶尖工匠——连同英宗这次赐给丁一的这批工匠算在里面。要知道梧州工场,现时可是几万人的大工场啊,这流水线上零件下来的公差,有多少能符合得上工艺标准?符合不了标准的,别说装上去怕炸膛,那么复杂的枪机,装都装不上去!

    “那能交付多少?”丁一也知道李匠头的难处,所以退了一步向他这么问道。

    “最多十五挺。”李匠头说着,还指着边上那挺,“连它也算上。要是中间有人病了,十挺都凑不齐。”

    丁一长叹了一声,这工业基础薄弱就是这样啊,他点了点头道:“努力一下,过年、元宵先不要休息了,等我们出了海,你们再补休,凑个整数,弄个二十挺行不?”他说到后面,还是商量里带着讨好的味道了。

    不是丁某人不想王霸之气一振全摆平,而是再怎么振,这工业水准就在哪里,怎么也摆不平啊,他能画出枪械结构图,能描述出后座原理,工作原理,真让丁一去做零件他也捉瞎的。丁一很清楚,加特林枪机的加工,大约还是用流水线,只不过这流水线,应该就是李匠头和其他大匠、他们的亲传弟子在操作,为了控制公差,不可能让那些刚进工场几年的人来弄的。

    “先生都这么说了,小人尽力试试。”李匠头长叹了一声,有点无奈地说道,“不怕说句不知好歹的话,以前在王恭厂,老觉官老爷看不上咱,不看重……有什么新鲜活计,还得偷偷弄……活儿做得再好,也没哪个大人把咱当人看……跟了先生,咱却盼着,先生啥时看不上咱,也好让咱喘喘气……”

    丁一拍了拍李匠头的肩膀,对他说道:“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咱们都累,这么累,是为你我子孙后代,不必被外敌欺凌,能过上太平日子啊。你这边先撑着,还有就是下面的工人,也要捉紧培训起来,有出色的,要提拔,形成一个培训机制。”

    看起来出任工场总管的苍梧知县杜木,平时宣传工作倒也没落下,听着丁一这么说,李匠头却也振作了一些。

    这时李云聪却就飞奔而来:“先生,以四海大都督府名义发下去的公文照会,广东布政使司说是不合规矩,无法照准办理!那边回话说征召数量如此多的民夫,又不是边患水患,没有这先例。学生与那布政使司的师爷说,这边会按着工作量,给付酬劳的,那布政使司的师爷却说那让我们自己去雇人就是了!”

    丁一听着,脸色渐渐冷了起来,但他看着李云聪似乎吞吞吐吐还有话要说,便问他道:“怎么了?还有啥事?”

    “这、这个,大奶奶和二奶奶、张姨奶奶到了广州府,姑奶奶还在四海大都督府公事房里,教官们打发学生赶紧来报知先生,一会姑奶奶要是回府去,会不会……”张姨奶奶就是指英国公府过来的张玉了,至于姑奶奶,当然就是丁如玉。

    丁一听着这回不是脸色变冷,而是整张脸都快要垮掉了,这是火星要撞地球的节奏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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