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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爪哇(十三)

    土改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实质性地推行下去,这已是一个现状了;

    而丁一要见的朱动,也暂时赶不过来,因为暴*四起。满者伯夷城驻了两个营;苏鲁马益城驻着李云聪带的陆战第二旅的两个营;朱动手头五个营的明军,有三个营是分散下去,如同郭劲这边一样,驻扎到村子里,而其他三个营的机动力量,就由他自己率领着,正在四处扑火,因为在明军拿下满者伯夷的大半个月过去之后,各地的暴动真就是风起云涌,所以朱动是暂时无法来见丁一了。

    “南边的五个村子暴动了,那里的士兵被迫撤退,还有两个新兵下落不明,朱动闻讯带了一个营南下……来回至少要十五天,留守的士兵给我看了记录,五天前出发的……我想回来问问少爷的意思,是不是我带人去把他追回来?”文胖子很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事实上如果不是在船队离开之前留了两匹马作为通讯用的话,他根本没有这么快就能跑个来回。

    丁一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去把朱动追回来,只是对文胖子说道:“命令李云聪,在苏鲁马益和周边地区,开展土改和宣传工作。要注意群众政策,别赶走了土著的老爷,自己成了外来的老爷。”

    文胖子倒是没二话,马上奔了出去,只是曹吉祥却就低声说:“少爷,老奴有些谬言愚见,可否……”他的眼光扫过郭劲和那些在一边列队的士兵,很明显,是不想在这些士兵面前说出他的想法。

    丁一这时真没心情跟他玩这一套,不耐烦地说道:“说吧,郭劲跟我出生入死不必提了;这几个是密云前卫的兵吧?都是当年我从鞑靼那边,于脱脱不花手里弄回来的兄弟;那几个,在云南就跟着我了,应该是大明第二师的兵员……”就算穿着一样的军常服,对于丁一来说,他依然能从他们的站姿和样貌的细节上,分出不同的出处,他望着那几个草原籍的新兵,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嗯,你们是都音部落的吧?整编之前,赏赐都发下去了么?”

    那几个草原籍的士兵,听着丁一叫他们上前,一上前,便是腿脚受伤的,也扔了拐棍跪下去磕起头来,口中称道:“给那颜请安了!回那颜的话,都发了,小的依着战功,分了两个女人,二十头大羊,七匹马!”、“小的分了三个婆娘,两个崽子,三十只大羊,十五匹马!”

    这就是都音部落的战争红利,在整编之前,先把这战争红利发下去,所以草原的兵员对于南下给丁一打仗,完全是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不单是跟着丁一能赢,而且战利品也真的如加入都音部落时说的一样,没有象其他部落的贵人,打完仗不认帐,总会少给一些。

    至于当初融入都音部落时的血腥?对于草原人来讲,真的没什么,在草原上,吞并融合这些事,本来就是一个势力崛起的轨迹,每一个能被人们记住名字的大势力都是这么来的。如同兄长死了,弟弟连老婆也继承,在华夏农耕民族来说不可接受的事,草原上这个时代基本也是定式。

    “是,少爷说得是。”曹吉祥谄媚地笑道,弯腰说道,“都是少爷的爪牙……噢噢,都是立了志,跟随少爷振兴大明的同志!只是老奴要说的话,颇不佳,便是这爪哇水土不好,这几日有些不舒畅……”他指着自己的臀部,“……拉得生痛,都出血了!少爷您是无所不能,开恩给老奴想个法子可好?”

    丁一和那些士兵听着,都是忍笑忍得极艰难,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丁一对他道:“这我有什么法子?多喝水,少吃点胡椒吧!”然后丁一就挥了挥手,示意曹吉祥不要再插科打诨了,他开始询问郭劲,到底这土改工作,怎么弄成现在这样子?

    曹吉祥弯着腰退下,他刚才要说的,当然不是拉到菊花出血的事,只是他知道怎么当好一条好狗:当有不常来的客人到时,这狗看见陌生人就狂吠,主人自然是会喝令这狗闭嘴的;若是这狗仍接着吠,大约主人会有些不快的训斥两句或是打一巴掌的,但事实上,主人心里,却是会愈觉得这狗对自己极忠心。什么大明?什么立宪?什么大航海时代?这些曹吉祥是不管的,他决心紧跟丁一,就要做那丁一最亲信的好狗!所以他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而是扯了个菊花出血的事来逗趣。

    丁一听取着郭劲他们的汇报,大抵就是说因为语言不通,人手又不足,宣传根本无法开展,所以也只能弄成现在这样子。丁一听着,一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对他们说道:“不要歧视人?在大明,读书人叫你们赤佬、鞑子时,你们痛快么?这样对我们开展工作有什么好处?尽量不要拉仇恨,树矛盾……”

    直到郭劲他们下去了,丁一瞪着曹吉祥说道:“说吧。”后者才凑上前开口。

    “他们跟着少爷,去国离乡,拿命来搏,便是想着富贵啊!”曹吉祥开得了口,却是很认真的,全没有刚才说起菊花出血的那脸嘴,“那什么工业化、立宪,实话说,老奴也是听不太懂的,依老奴这狗脑子想来,他们怕也是不太懂的……若是这么飘洋过海,拿命来搏,却不能富贵,也不能高人一等,只怕是有伤士气……老奴脑子不好使,只怕说的都是胡话,污了少爷的清听,着实是有罪的……”

    “行了,你烦不烦?”丁一截着曹吉祥的话头,对他说道,“你说的,不是没道理……对了,你劝我上岸来看看,倒也要记上一功的……且下去吧,容我想想。”

    曹吉祥说的,不是有些道理,基本就是句句是理,丁一很清楚,也正是曹某人说起的事,才会诱发这种把村子弄成封建领地、索要第一夜权之类的事情的根源。而有些事情,实质上操作起来,对于存在特权阶层的问题,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情——士兵没有足够的好处,没有利益,他们当然就会士气不高了!

    因为不是人人都觉悟那么高,愿意为了解放全人类而奋斗终生的,包括丁一自己,他要的也是利益。之所以让他很不开心,是因为这么搞的话,爪哇就无法正常运转起来,自然也就无法得到他所希冀的利益了。

    丁一足足想到了天黑,李云聪到来之后,也等了半个时辰,丁一才把郭劲叫过来:“这个村子的税收,有一半归旧港宣慰司,有一半归你,不能世袭。你先别激动,但是,除了军事权以外,你不直接管理它,由爪哇人自己来管理这一切。”丁一抬头对李云聪说道,“苏鲁马益也是一样,确定一个税收,农业税和渔税尽可能比以前低,要明显的低,提高商税。”

    “是,先生。”

    丁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穆斯林都是顺从真主旨意的人,他们的教义,是禁止随地大小便的,有许多的讲究,例如我记得的,似乎还禁止小便时说话的,禁止浪费水的,我们要尊重宗教自由,凡是自称穆斯林而又违反这些教义的,不能使他们玷污他的信仰,全部捉起来,游街示众之后,杀无赦。包括吃非清真食品的,礼拜时衣服不干净有泥污的,也是假穆斯林……可以定期弄些测试,比如说三天不给吃东西,然后在他们面前放一些非清真的食品,有假穆斯林吃的,诛之。总之,要尊重别人的信仰,不要灭佛,也不要扬道,不要因为别人是穆斯林,就多收他的税之类,要信仰自由。”

    “是,弟子谨遵先生教诲。”李云聪听着,紧锁着眉头便舒展开来。

    “但若那人改了信仰,也是可以,例如这村子里的人,他向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说了,他不是穆斯林,那以后,便不可当他是穆斯林来对待;苏鲁马益如果有人在集市上,连接三日向人宣讲,自己不信穆斯林了,那么以后他就不当穆斯林来要求,可明白?”丁一又这么对着李云聪吩咐,“但若那人是守着教义的真穆斯林,他要礼拜,不可拦他,不可打责骂他,要尊重信仰。”

    曹吉祥在边上又不失时机拍上一记马屁:“少爷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你错了。”丁一很认真地对曹吉祥,也对李云聪和郭劲说道,“不是我无所不能,是因为在大炮的射程里,我们就是真理。而如果真有信奉《古兰经》教义的穆斯林,我也是敬重的。”

    “学生这就去苏鲁马益,选着亲近大明的土著贵族,教他们管理这些土著。”

    丁一点了点头,取了炭笔,在纸上列了若干项,交给李云聪:“大抵按这章程来办,实际之中你觉得不妥当,自行修改就是。”这是丁一仿照记忆之中,香港的殖民地时期港英政府的结构列出来的。

    “那颜,我要是和老郭一样,也当上军士长,是不是也可以分到村子啊?”那个两腿负伤的草原籍士兵这么热切地向丁一问着,当丁一微笑点头以后,他更激动了,“听老郭说,这军士长还有营的、旅的,是不是当得官大了,还能再分多些村落?”

    丁一对他说道:“这是看军功,你军功到了,当然赏赐也就高。”

    “那颜,求您带上宝力格去打仗吧!宝力格也要有自己的村落!这腿不碍事的!宝力格夹着拐棍也能开弓啊那颜!”r1152

第三章 爪哇(十四)

    “我也喜欢打仗。”丁一颇有同感地对着宝力格这么说着,一边把他搀扶起来,边上曹吉祥也捡了拐棍递过来让他柱好,丁一摇头道,“在这个时代,我真的喜欢打仗,不论敌人有多少,我只想问敌人在哪里?然后我领着你们,过去把他们送离这个世界……可惜,现时连我也没办法去打仗,更别说带着你了。”

    丁一很是有些消沉,现在他知道自己暂时是不可能离开爪哇,如果爪哇的局势正在趋向稳定的话,那么他自然可以登上港口的驱逐舰,带上李云聪和陆战旅的士兵,去阿拉干王国会合早已整装待发数月的王越等人,往埃及去,往巴格达去,往欧洲和美洲扬帆而去。

    但眼前这种境况,他如何能走得了?

    于是苏鲁马益这港口城市就开始征募民夫挖起很深的地基,因为爪哇活火山很多,经常是有地震的,所以丁一不敢和在梧州、关外修棱堡一样地处置,对于地基他还是从一开始就很重视,然后当派去大明运耕牛和老农的船队回来时,也按丁一的需求带回来水泥,于是苏鲁马益就开始用竹筋混凝土修筑起极为难看的一座建筑。

    因为担心地震,所以建筑造型很低矮,但是这个以棱堡设计为底图,然后根据地形略作改形的建筑,和在云远那边修的碉堡式书院一样,也被苏鲁马益的土著起了一个名字,唤做大明堡。

    丁一便只能在这个棱堡里暂时住下来。因为朱动还在平乱之中,一直在打,到回大明运耕牛的船队回来了。还在打仗平乱,一路就没停过。倒是苏鲁马益的穆斯林数量大为减少,其间也有些穆斯林起来闹事,陆战第二旅两个营就驻扎在苏鲁马益,都是装备了加特林式机枪、后装线膛步枪、迫击炮,又是受到正规操典训练、经历过实战的部队,那战斗真就没什么值得一提了。两三回,都是刚一闹事,很快就乱息下去。最快一次甚至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丁一请了清真寺的阿匐来,就在集市上当众问那阿匐,《古兰经》是不是有这样的教义?阿匐说是有的,丁一教他翻出经书来。确有的。例如不得小解在死水里,不得吃非清真的食品之类,也不是丁某人编出来,于是闹事的立时就杀了。

    去清真寺的人真是日见减少,那些阿匐倒是不时被丁一召见,又有赐赏,他们渐渐也认清了形势,不再到处去传教——事实上到了耕牛和老农过来的时节。基本苏鲁马益这城里,也没谁愿听他们传教了。于是又过了两个月。清真寺里的阿匐商量了一下,就主动向丁一提出,要加入华夏宗教联盟了,每旬没事跟那些丁一从大明弄过来的道士、和尚一起喝喝茶,各读各的《道德经》、《古兰红》、《金刚经》,倒也相处得和睦。

    和尚见得丁一,还问着能不能效法唐三藏,去天竺取经?阿匐看着也起了想头,寻思着啥时候去麦加的克尔白朝圣;道士却是来求丁一,放他们回归华夏吧,那才是道教发源的所在。丁一倒是很好说话,跟和尚、阿匐说:“行啊,你们把这边的宗教环境搞好,啥时把天竺和麦加拿下来,我又不懂佛教和穆斯林,到时可以考虑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去操持。”

    他这么说,直是把和尚、阿匐们听得不敢再问。

    倒是那些道士和丁一吵了好几回,丁一的意思是说:“不是有个说法,众生没渡完,就誓不成佛么?你们跟我出来,传播信仰,不是蛮好的?”谁知道士就不干了,说他们又不是佛教的!没这说法,他们又没犯罪,凭什么被流放海外?忠国公官做得再大,也不能这么祸害人吧?有道士直接说:“不成的话,公爷给定个罪名,把小道送回华夏杀了便是!小道只求死在大明土地上便好!”

    丁一不得不感叹华夏民族的良善啊,连这道教,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不得已也只好以后避着那些道士走,因为他自己也感觉到理亏啊,人真没犯啥罪,这么骗出来又不让回去……那些道士顿时在苏鲁马益就高大上了起来,这事还是后来从淡马锡过来的王振给解决了。

    王振这军事白痴,似乎在处理内政上面,比起丁某人还是强很多,至少引进耕牛和老农就是他提出来,爪哇有野牛,但驯化也需要时间的,加上这里土著懒,有火山灰覆盖的农田尽管很肥沃,但搞得农业也不怎么发达。在从华夏请了老农过来,又引进了一批耕牛,加上驯服野牛,至少在苏鲁马益,看起来整个城市的发展,渐渐地有了些起色。

    至于道教的问题,王振听着丁一的感叹,便很惊诧地说道:“如晋这话从何说起?怎不提黄巾之乱?”丁一听着,却觉也是有道理,汉末黄巾之乱,也可以算入道教里去,于是便把那些道士交给王振去培训——无论是政府还是军队,丁一是不敢让这王世叔沾手的,当权时有照顾过丁一是一回事,这位动辄就要玩坏二十大军和几十万民夫的奇才,大约除了英宗,没谁用得起了,丁一可不打算冒这险。

    叫他去管宗教,也算找到事情给他做了,然后过了几天,丁一就不得不感叹术业有专攻,王振这军事白痴,真是颇有干坏事的天份,英宗管他叫先生,也不是无缘故的,原先没事就要堵着丁一给个说法的道士,终于安生了,然后还很积极地去传播教义,苏鲁马益突然之间多了很多道家信徒来,直到有一日丁一到下面村庄里去,听着那在讲道的土著说什么:“信丁一,得永生!”下面土著纷纷嘶心裂腑地呼应,丁一才觉胆寒,回到苏鲁马益连忙问王振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道士,平日里骗那信男信女的财物,手段那里会少?”王振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只是看着如晋你不端架子,又讲理,他们便来个君子可以欺以方罢了!为叔和他们说了,他们二十人,这爪哇今年过年,要是没有二千在册的信徒,就不必他们当道士了,教他们都去势了,归到小曹手下,好好去忠国府里侍候便是;若是满了二千,不满一万,便是企图卖国求荣,便把他们在华夏的家人里,挑个男丁出来,替罪杀了,明年再无起色,便族诛。”

    丁一听着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世叔,你这般料理,不合律法啊……”

    “彼等一开始也是如此说的,可咱家办事,只知为着皇帝,为着朝廷,为着大明,律法?驸马都尉犯事,该下诏狱便也是要下的!”王振得意地说道,“咱家只问彼等‘律法?寻两个积年老吏,要什么罪名整不出来?’彼等听着,便不教再嚼老婆舌头,老老实实去办差了,如晋,你便是心太善……”

    于是丁一除了苦笑了,便再也无话可说,不过等到第二日,便以这边事情已上轨道为由,教王振回淡马锡颐养。说是若有什么办不妥当的,再请世叔出山云云,派船把王振送了回淡马锡去。让他这么弄下去,别在爪哇也逼出一个黄萧养还是侯大苟,那真就是不可收拾了。

    到了正统十四年的十二月,苏鲁马益、厮村、杜板和满者伯夷,基本是算安定了下来,而且这几处都起了书院,不是容城书院的分院,专门教授道德文章的华夏书院,丁一派人去华夏,把不第的秋风钝秀才请了过来,本来是没几人愿意来的,奈何丁一许下了条件,说是学生过了汉语等级考试,就给他们一个官身,不是这海外番邦的官,而是大明四海大都督府里的实职,他们考到胡子发白是为什么?不就是要当官么!

    听着一期五年就能回来,华夏百姓之中,丁某人的信用还是很好的,于是报名的秀才众多,前后怕有数百人,连举人也有两个,这两位倒不是为了做官,而是听着教化狄夷,觉得是个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机会啊,为着理想而来的。

    “我讨厌这样的日子。”丁一再一次下到苏鲁马益边上的村子,和宝格力比试射箭之后,长叹了一声音这么说道,“我真的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我喜欢杀人,我喜欢闻着硝烟的味道,我喜欢骑着战马飞驰……”

    宝格力取下弓弦盘好了,听着也闷声闷气地说道:“是啊、是啊!好无趣,这里的婆娘又黑又瘦,宝格力都怕一压上去把她们压死了,先生,快带宝格力去杀人吧!”

    丁一接过曹吉祥递来的衣服披上,拍了拍宝格力的肩膀:“好好训练,郭劲是个好兵……我看也差不多了,过了年,争取这边七个营都列装上景泰三年式的步枪,然后咱们就该去巴格达转转……嗯,你还没娶妻吧?等到北欧,给你找个大洋马做媳妇,那说不好比你个还高!”

    宝格力高兴地摸着脑袋笑了起来,这时就有快马从村外驰来,看着那骑兵帽上别着的红色羽毛,丁一麻利穿好衣服,只怕这是出了大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爪哇(十五)

    传讯骑兵帽子上别了红羽毛当然是大事,否则是不会这么干的。丁一看着手头几封信,颇有些无奈。头一个是伤兵的事,朱动带的那七个营,可不比驻在苏鲁马益,李云聪手下装配精良的陆战第二旅,除了从陆战第二旅或是特种大队带出来的几个班之外,其他的兵员,都是冷兵器。

    别说景泰三年式步枪,就连景泰一年改型,那种枪栓是个弹壳的步枪都列装不上。

    平叛的战事眼前来看还是很顺利,因为这七个营,主要都是大明第二师、密云前卫、都音部落的兵员,都音部落的草原籍士兵,杀人那是一点不怯,弓箭也相对来很不错;大明第二师和密云前卫出来的兵员,都接受过基本队列训练,长枪阵一列,这爪哇的乱军想要攻破那是做梦吧?就曹吉祥挑选那个由团营兵员组成的营,也是个个身高体壮的,先天条件老实说,还要比其他六个营的兵员强,饷粮没经克扣拿到手,对他们来说,前所未有的待遇啊,也是用心听令的。

    但是,冷兵器对冷兵器,想要和李云聪那两个营一样,达到零伤亡或是个位数伤亡那是不可能的,陆战第二旅那边,装配上已不单是热武器和冷武器的差别,而是足足跨越了几百年,除了仍使用颗粒黑火药作为发射药之外,其他基本都相仿于近代陆军装配。

    大半年连续不断的作战,一开始不显著。到了此时,伤员就渐渐多了起来,青霉素也不敷用了。那些二把刀的卫生员,也根本就支应不过来。于是朱动就发信过来求助,这么下去他没法支撑啊。

    特别他信中所提的几个例子,明显就是应该静脉注射,而卫生员针没有打好,硬给弄成皮下注射,把那伤兵痛得活去死来。最后还感染死了……而更有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用乌头做原材料的麻醉药,直接让一个取出箭簇的伤兵。在缝合好以后再也没有醒来……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非战斗的死亡到现在,已有有七十多例了。

    也就是说,有七十多人。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后方的医疗室,而这七十多人根据记录,还有五十多人是能自己撤下战场,可见是活活被从生治到死的。所以朱动很直接地在信里说:“伤兵已不愿赴医疗室,于是又有三人坏疸而亡……长此以往,难以为继……”

    不去医疗室,就是靠自己身体素质硬撑了,撑不过就完了;但这么治死了五十个自己能撤下战场不用担架的士兵。谁愿意去医疗室?于是就恶性循环了,受伤的士兵得不到医治。无法赴回战场,不断的胜利,不断的减员……

    而对于医疗室和随军的卫生员来讲,他们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本月至此十六日,住院三十五位患者,新接伤患二十七位,统共缝合七千二百五十九针,输血十二例……医疗室仅有本医官一人,卫生员七名,连续五个月不曾有一日休息,每日每人睡眠不足二个时辰……”十六日接二十多个患者,一天也就二人不到,一个伤员二百多针,如果三层缝合也就是两道大点的伤口罢了。

    但是还有三十多个伤员住院,查房什么的少不了吧,所谓百上加斤,不单一个医生七个卫生员,要照顾三十多个伤兵,还有每天接诊两人,缝合五百针,输血一次,还有要人值班,真的也是累到吐血……要知道这个年头输血,是个很繁琐的事情,因为要输血就得验血;要验血就得要有凝集素,而目前的条件,只能是生理盐水提取法,并且还是鲜品制取。

    在梧州还好,湖广那边会下雪的地方,士绅家里多少会储积一些冰的,花钱就行了,弄来冰块,那么还能弄出人工土冰箱,凭借着温度计,来保证接近零下四度的温度,这爪哇是完全没有这条件,于是泡在凉水里来保证低温,无菌环境更加是不可能的了,弄出来所谓凝集素,是些什么鬼东西,到底有没有效只有天知道,这也是之前为什么要治死那么多人的一部分原因。

    至于那些输血没死的伤患,只有归功于卫生员,他们都是华夏验过血,都是o型,小量输血用o型还是可行的——也就是说七个卫生员,不单要照顾住院伤患,还要给医生做手术时打下手,还要给伤兵供血……而且包括医生在内,他们还不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再系统读了四五年医科出来的人,只是在梧州跟着天然呆不断制造医疗事故,慢慢生长起来的赤脚医生。

    丁一打开第三封信,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有丝毫的轻松,这是从华夏寄来的信,一个月前左右的信,用通讯船只捎来的,是张玉给他写的,信里所说的,主要是两广总督王翱,开始插手两广的事务了。

    “王总制亲赴梧州巡视,而张总镇不敌侯大苟,然忠勇可嘉,率其亲卫力战殉国,所幸胡山率大明第一师,以哀兵之力,将侯逆当场斩杀。”张玉是这么写的,世家出来的女儿,一点把柄都不会留给人,明显这就是王翱要去广西的话,必定会发现张辄被扣押起来,每天任务就是写奏折。

    所以,在王翱动身的时候,张辄就和他的亲卫,直接被杀掉了;罪名自然是推到侯大苟身上,而侯大苟也到了该死的时节。不必问,这等事就全是张玉的章程了,而很明显丁如玉也是赞同张玉的意见:“故如玉劝王总制,待肃清残匪再赴广西不迟,又上折自请广西总兵官,上许之,关外事以陈三佩征北将军印替之,如玉改任两广总兵官……”

    “就没一件好事啊。”丁一收起信,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华夏的事倒也罢了,鞭长难及,也只能任由张玉去把握了。担心也没用的事,丁一还是能看得开的;但无论是医疗室还是伤兵,都是迫在眉睫的事,这不可能不理会啊。于是丁某人也没心情这里欣赏田园气息了,招呼了一声,往苏鲁马益城的大明堡而去。

    但他奔回苏鲁马益,方一坐下,就听着亲卫来报:“先生,那朱二先生过来了。”

    朱二先生就是景帝的代称,丁一去到哪里,都是将他带着身边,绝对不可能给他什么机会可趁。这时他来求见,丁一烦得不行,原是不想见他的,但想了想怎么也是数年的天子,这点面子还是给他吧。

    “我和你也是朋友。”景泰跟着丁一,每天早上起来就跑步,没事种种花下下棋,除了晒得黑了些,这身体却要比他在深宫里好得多,他见着丁一,就是这么说,后者听得愣住了,只听景帝又重复了一次,“我和你也是朋友,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我没怎么对不起你,没有,也许有些恶意,母后是有动脚手,我没有,我每每想动手,总是念着你的好处,我就算跟你不是知已,至少也是朋友。”

    “王爷,我现时很忙……”丁一回过神来,苦笑着这么说道,就是教亲卫送他出去。

    但景帝却没有退让,少见的没有退让:“你要船队,我便给你船队,你要宫里入股做生意,我便教妃子去入股,你要灭人国,我也没有怪你,调兵也是有和你商量的……我想,至少我与你,怎么也算得是……”

    “不,我的朋友不多,王爷。”丁一望着景帝,摇了摇头,“朋友不是官,不是九品中正制的来算亲疏,噢,他是正一品的朋友,你是从九品的朋友……不是这样,朋友是我可以放心把自己后背交给他,永远不用担心,他会捅我一刀的人。王爷,你给我的船队,是为了让我远离华夏,莫要对你的位子有所威胁,也是利益的交换,不是无缘无故地相信我而打造这船 队……不,你不是我的朋友,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那我也与你相识一场。”不知道为什么,景帝要坚持这个观点。

    丁一为了尽快摆脱他,便点了点头道:“好吧,也是相识一场。”

    “我要当皇帝。”景帝很认真地这么对丁一说,然后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与他是朋友,你帮他当上大明的皇帝;我与你相识一场,比不得他,那好吧,你至少也要让我当个真真正正的王。”他究竟还是没有摆脱那心中的价值观,还是按着亲疏来论关系。

    丁一听着苦笑,摇了摇头道:“王爷……”

    “我不管,我便是有对你不好,你把我的天下夺了给他,有什么怨什么恨也当报了,现时你我也算相识一场,你我相识一场……”这时丁一才发现,景帝大约是喝了些酒吧,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如晋!你夺了我的天下给他,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他握着丁一的小臂,拼命地晃动着,“但相识一场,你为何不能教我当上一国之君?”敢情这一国之君,跟隔壁邻居来借一勺盐似的。

    丁一很无奈,总不能给他一拳吧?只好把他往门外推,一边对他说:“我现时烦着去那里找医生,医疗室那边没人,云远那边也缺医生,梧州战地医院那点人,根本就不够分……”

    “我帮你!”景帝反手死死扯着丁一,却是说道,“我能当医生!你记得么?你教过我!我治好见济!我帮你当医生,你帮我当上一国之君!便是在这爪哇立国也成!”(未完待续。。)

第三章 爪哇(十六)

    似乎为了加重注码,景帝捉着丁一的手又说道:“我还会烧竹沥!”这倒是有的,他上山去给于谦弄这玩意,虽说不见得亲手施为,至少还是指挥着宫中人等操办,一时丁某人有点接不上话来,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因为景帝又说道,“我读过《伤寒论》!”

    这架势似乎景帝打算当场背诵《伤寒论》,丁一连忙阻止他:“王爷,这战地医疗室,里面都是伤兵,有截肢的,有伤口化脓的……你不怕?你不怕我怕!你要把人治死了,是不是算渎职?然后捉了你去杀头偿命啊?”丁一最后忍不住了,直接就爆了。

    景帝被他这么一发作,他这人,本来就不擅长这种正面对抗的,一看就想缩卵走人,然后再从长计议吧。但回过头去,门外兴安一个劲地给他挤眉弄眼打手势,示意他按着来时商量好的腔调,怎么也得争取个机会啊,然后这二十多岁,就当猪养到死么?

    在京师时想着能活命就好,但跟着丁一出了海,看着那各色人等,朱动领兵在爪哇横行不说了,连何铁蛋这海贼出身的人,都实际上领了吕宋总督的差事,自个二十多岁,就要当猪一辈子?然后他的儿子朱见济,长大后也是当一辈猪子?他不甘心啊。

    其实这亲王在大明,成祖以后就是当猪养的,景帝这私生子出身的人,本来结局也是当猪养到死。但所谓若没见过光明也能忍受黑暗,就是这样的条件,他坐过那椅子,当过皇帝,他受不了这结局啊!

    “我至少读过《伤寒论》!我识字!我还治好了见济!我怎么也比你手下那些个连字都不识的士兵强吧?凭什么他们当得了医生,我便当不了医生?这事我真能帮你!你不是说人生而平等么?到了我这里,就不算数了?”似乎他今天就跟丁一扛上了。

    丁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景帝说得不是没道理,他识字嘛,这不是说笑,至少现时在爪哇的医生,就识不到二三百字,更别提什么伤寒论了,提取凝集素,也是在梧州那边死记硬背下来的流程,现时整个世界的文盲率就是这么高,大明算是好了的,要是在欧洲,那只会更糟,至于爪哇本地?这个还是不用提了。

    “你想当一国之君?行,我再从阿拉干那边给你调二十个卫生员、三个外科医生,你就在爪哇弄一个战地医院,若是干得好了,等我打下这里……”丁一指着地图上的北美洲后世加拿人的界域,对景帝说道,“你要立国就立国!不过军事权你想也不要想,军队得由四海大都督派驻。”

    景帝二话不说,在案上找了张纸,蒙在地图上,拿起炭笔就把刚才丁一比划的界域描了下来,又对照着华夏本地端倪了好一会,点了点头道:“虽说蛮夷之地,但单就疆域来说,却也不相上下……”

    “都八字没一撇,你就开始意yin了?”丁一听着真是哭笑不得,直接就向景帝问道,“也不怕跟你直说,那地头可不比大明,没几个人的!再说了,现在还在东南亚,你就确定我能把那里打下来?就算我能打下来,你确定你能管理?搞不好当地土著半夜就把你脑袋割了!我看你还是安心跟在我身边吧,至少富贵一生,病死榻上,丁某人只要有一天在,还是能保你个平安的。”

    景帝摇了摇头:“你肯定打得下,至于治理,爪哇能治理好,我到时照搬着就行了……你赶紧给我医生,我帮你弄那太医院,噢,不对,是战地医院去!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别没来由的看不起人!”

    他真是一副工作热情高涨的样子,丁一马上就泼了他冷水:“你不要急,你要真的有心去操弄这战地医院的话,我得找个人跟在你身边,跟你同吃同住,兴安老实在家呆着吧。”景帝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跟普通医生一样。

    那张用炭笔描出的纸,他很郑重地收起来,对丁一说道:“只要这战地医院办好了,如晋莫要忘记今日之诺!”看来他是真把这当成念想了。

    不过景帝离开之后,丁一想了想,除了他的身份不提,这厮当个医院院长,一时身边还真找不到比他合适的人选啊,当即把文胖子找过来,叫他去淡马锡把王振弄到爪哇来,没错,丁一就是要用王振来盯着景帝,这是死对头啊,景帝要敢在伤兵里透露自己身份还是啥的,王振那是不用叮嘱,绝对不会放过的。

    原来以为这么折腾,王振必定是不快,谁知道王振过得来,见了丁一,就得意地道:“如晋也察觉出这回回教义的不是了吧?”说着他掏出一份折子,递给了如晋,上面主要就是就《古兰经》的教义,例如“他们中不信道的人,必入火狱,而永居其中;这等人是最差的生物。”这样的句子,以此破题,又举历史上穆斯林作乱什么的,大意是非得煽动佛教、道教,把穆斯林赶绝了不可。

    丁一看着肝儿颤,这伊斯兰教义再怎么着,现时爪哇上的穆斯林又不折腾,弄这种类如民族灭绝的事做什么?那些喊着偷东西得斫手,然后自己又去偷东西的伪穆斯林,才是丁一要肃清的对象。只要他们真的守教义,不去侵犯他人利益,不跑去砸人家的酒摊,就算天天在家里叫唤着“他们又不肯信道,又不肯去死”这类话,丁一都不想去理会这档事。

    “不要弄成宗教战争,一定不要这么干。”丁一很郑重地对王振说道,“不论是黄巾之乱,还是白莲教,世叔你都看在眼里的,一旦搞成宗教战争,最后一定是不可收拾;西方也有过十字军东征,还弄出什么医院骑士团、条顿骑士团……千万别弄这种,他犯事,就依律治他;要是信教的人以教义来犯事,那当是邪教办他;他不犯事,爱信什么,就由得他信什么。”

    王振又想开口,被丁一按住,把景帝的事仔细跟他说了一通,又对他道:“我看是请世叔来看着他为好,只是这个度要拿捏好,他办事时不要干涉,但若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向,世叔就要制止了;若是世叔盯着他,始终无事可做,那便是最好。”

    “是,他要老实在番邦折腾,当个夷酋,也算全了皇帝的同胞之情;若是敢起了心要回大明,哼哼,咱家这官面上死过一回的人,却是不能教他如意的!”王振冷笑着这么说道,当下也就忘记了先前热忱的宗教计划了。

    这人就不是个安生的,若是丁一不给他找个事做,真怕他不知道又在背后折腾出什么事。

    从阿拉干调来的四个陆战第二旅的营,由朱动带领着,很快地加入平乱的队伍,用曹吉祥的话说,就是用钱砸,每一颗子弹,加上研发成本来算,都是不菲的银子,就算抛开研发成本,算上运输成本,也绝对价值不低,这么砸着,那是很快就把爪哇各地的火头镇压了下云。

    景帝当皇帝的时节不见得如何出色,但当起医院院长来,倒是很称职,至少医院是运作起来了。人员也安排着轮值,不再出现先前的情况。一个原因是陆战旅的士兵过来之后,压倒性的火力优势,跨时代的装备优势,而使得伤员少了;另一个原因是景帝征募了大量的临时工,现时战地医院在编制上是四个医生和二十七个卫生员,事实上还有二百多个不在编的当地人在充当临时工。

    这厮是个没底线,他决心做一件事时,根本就不存在拉不下脸,他每月都跑去找朱动、李云聪、文胖子他们募捐,甚至找到郭劲这些分了采邑的军士长,也没提自己的身份,就说战地医院如何无人无钱,不请临时工,伤兵就照顾不过来。然后又去跟这些仰慕大明的土著大吹法螺说是:在这医院干活,包三餐,虽没工钱,但干满五年,就有机会让他们入大明籍。

    李云聪和朱动这些人倒也罢了,知道这货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尽量还是多少给点。但郭劲那些军士长就不干,有人给了一两次,就不想给了。于是景帝便雇人把医院的伤兵抬着来募捐,这能不给吗?都是袍泽啊。后来还是丁一听说了,每月拔了一笔粮食给他去养这些临时工,郭劲那些军士长才松了一口气。

    去到十一月,爪哇基本情况得到控制,丁一和陆战第二旅,才得以启程前往阿拉干王国,准备开春之后,借着海风继续西行。原本以为,战地医院的二百多个临时工是不肯跟着西行的,因为景帝模仿着梧州战地医院的旧例,都是招收女性来当护士,大部分是末婚少女。

    谁知居然有上百个临时工愿意跟着明军西行,丁一去问景帝到底许了她们什么?“除了爪哇医院留用的人选之外,其他遣散的人,我下了令,要把白袍子、千层底布鞋等等衣物都归缴了,若有人私留的,医院也不与彼等多说,自有军兵上门去收缴……彼等舍不得这物件,便纷纷自请跟随西行……”丁一听了不住摇头,爪哇土著穷就不提了,这洗脓拭血的活计干了大半年,还是没工钱的,最后连套工衣都不给人留?这事丁一服了,换他是真干不出来。r1152

第三章 爪哇(十七)

    广东、广西号驱逐舰去到阿拉干王国的时节,是到了十二月了,云远这边的冬天,只有在北方的高山有下雪,阿拉干靠海这面,是不见雪的,就是有些阴寒的味道。不过阿拉干王国此时的氛围,却是能让这种氛围消散于无形。

    便如曹吉祥所说的一般:“少爷,老奴到这地,才知什么叫热火朝天啊!”就是这个词,没有一点的夸张,无论是矿场也好,市集也好,工场也好,个个都来去匆匆,全没有一个半个倚墙抱臂的懒汉,也没有什么游手好闲的混混。

    因为忙,整个阿拉干王国的人都很忙,其实应该说,整个云远地区的百姓都没得空闲,除了丁一自己拢下的矿场之外,还有一批矿山被他列明图册,拿到大明去交给朝廷拍卖。华夏百姓吃苦耐苦这句话,真不是套话,仔细去看世界文明发展史,就会认同华夏百姓真是特别的勤快的。

    而买下矿山开采权的士绅,派的管事来了云远,自然就把对工人、下人的要求,提高到跟在华夏本土一样了,不是说这些管事监工特别的坏,而是主家派他们出来,年底了也要算绩效啊,尽管这年代还没这个词,但事是一样的事。

    开始云远也好,阿拉干也好,土著是有闹过的,不过王越、刘吉、万安等人在这里,倒真是把丁一的构思尽着最大可能的实施下去了,这三位都是原本历史上能留下声名的人物。当真用心做起事,执行力是没得说。

    工会这个机构,从一开始就被建立起。并且被掌握在王越的手里。

    当土著开始闹,各个矿场的管事监工,去找云远的总兵官方瑛要来镇压时,王越就让工会出面来跟这些管事监工谈判。这些监工管事可以不理会土著,但他们没法不理会中了进士的王越,而且是丁一弟子的王越啊!

    王越也不是王振那种乱搞的军事负分,他知道进退的。也没有逼迫得太过,于是双方就互相退让、妥协,达成了一个彼此都可以接受的约定。而工会组织也在土著里树立起威望来。借着工会的喉舌,王越就开始洗脑了,让这些土著感觉到,大明其他州府的百姓。要比他们活得好;而只要他们努力工作。就会赶上其他州府的百姓那幸福的生活。

    谁不想要幸福?便是有不想的,工会那边又散布着一种论调,说是丁一就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才将云远纳入大明版图的,若是大家没想过好日子,那丁一可能干脆就不管了,人家也当到国公了,不管直接回大明。这边还是由原来的头人来管理大伙……

    这就算那些觉得“自己日子自己过,老子偏就不要幸福怎么着?”的家伙。也不得不害怕。无他,因为公审大会上,他们都亲手参与了,干掉原来头人的活动啊。这要原来的头人的后代亲戚回来,还能让他们好过?

    而广西那边的低价棉布、瓷器,一批批地贩过来,各种新奇的玩意,也让整个云远地区的经济得到拉动,日子真的也渐渐有了起色。眼看着,勤快点真能幸福,而又有工会在后面煽动着,真的干劲也就起来。

    没有头人欺压,又有谭风在这边,官府也好,军兵也好,一般都不敢太过,有事了总也有个地方说理,可以说,整个云远地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丁一方自下船,许彬就迎上,把着丁一的双臂长叹道:“今日方知如晋之能哉!幸好老夫当时拖延着没来云远赴任,不然的话,倒是累了这一处的百姓苍生啊!如晋,你不当离京师,你若在中枢,是苍生之福!”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官也当到部院的首领官了,相权是不用想的,于谦一日在,谁也别想动,再说就算于谦肯放手,陈循这首辅还排他前面呢,他不用讨好丁一;何况丁一还把他和杨善,弄得离乡背井,去国万里。

    这是离开了故土之后,在云远这边,亲眼看着,这个地方的发展,以他几十年的宦海经历,发自于内心的感叹。

    丁一倒也是看得出来,这老先生不是王直那种捧杀式的吹嘘,是真有所感,却就摇了摇头:“养浩先生,若学生居于中枢,必一事无成。此地虽于学生来说,规划之处略有苦劳,但重要的,还是把这章程置于实处的人啊!学生在爪哇那边,深有感受的!”

    无人可用,就是丁一最为发愁的问题了。

    这云远,基本所有的头人都被百姓杀光了,土改也推行了下去,已让百姓有了归属感。

    文武全才又亲自得到丁一耳提面命的王越,就不必提了;还有类似于检察机构职能的谭风;更有原本糊弄整个大明朝也糊弄了十几年的刘吉,能送伟哥送到当上十年首辅的万安;还有方瑛领着精兵锐将坐镇于此,阿拉干也有着宫聚领兵坐镇,肥球在负责着人武工作;各府还有书院在教化小孩……

    丁某人的构想,自然就得以一一实施,就算出了差错,这些都绝对是翘楚的执行者,也有能力把矛盾缓和,或者实在不行,也能糊弄过去,教整体的计划能很好地推进。

    在爪哇,他根本就无人可使,说将起来,唯一可以独当一面的,就是景帝。

    没错,就是战地医院方面,景帝可以让丁一放心,能担当起来。

    其他人不论是朱动也好,李云聪也好,他们或能充当一个不错的部队指挥官,但要担负起一个方面的工作,真的是能力不足。所以丁一才会在爪哇坐镇了这近乎一年,让一切都基本上了轨道之后,才交给朱动去操持。

    “去梧州书院调一批学生来,主要是对政务方面,有天赋的学生,不拘年纪大小,不拘人数。”这就是丁一到达阿拉干之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了,而紧接着,他和许彬行了礼,就冲着王越说道,“不错,为师在爪哇屡次想调你过去,终于强行忍住,看来是对的……”但丁一当即下令,王越、万安、刘吉,从即日把手上负责的事务交接出去,包括负责人武工作的肥球也不例外,按丁一的说法,“启航之前,若有什么差错,这期间还可以加以指点,若到启航之时再行交接,出了什么差错,真的就无法可想。”

    而先前从北方征募来的那万多士兵,倒是由着宫聚领着陆战第一旅操练了半年之后,编了四十个营,除了固定十个营驻在阿拉干,其他三十个营头轮流分派到云远总兵官方瑛手下,类似于实习一样,担负各地的治安执勤、剿匪之类的工作,方瑛对于这些不用他支付饷粮的兵,自然欢迎至极,这几个月里,这些新兵倒也是成长起来。

    “先生,梧州那边,十一月下旬已将一万把景泰三年式步枪,五十万发子弹送抵,只要先生下令,便可将所有新兵全部换装。”王越在边上是这么低声向丁一禀报的,“还有六千把景泰一年改型,弟子以为实在太过落后,不如将其调拨到民兵……”

    丁一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说法:“选训练成绩,包括去方总镇那边充任实务时,行军拉练最好的、执勤最优秀的六个营,授予景泰三年式步枪;其他营头,全部授予景泰一年改型,多出来的步枪,交接给宫老都督,作为陆战第一旅的军备储存。”

    “是,弟子谬误,多蒙先生正我。”王越立正答道。

    丁一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往他胸口擂了一拳:“不要学这些东西,你我师徒,还没到功成名就,玩这些东西的时节。”尽管景泰一年改型,就是那种枪栓跟个弹壳一样的枪,相对来说那的确是落后,但王越不可能看不出来,远征的舰队,每把枪五十发的备药量是严重不足的,只不过是留下一点明显的错处,以便丁一来纠正,显得这先生比弟子高明罢了。

    “是,先生!”王越激动地一并脚后跟,立正给丁一行了举手礼,问了丁一暂无他事,便马上利落地转身跑步下去处理调回各个营头,交接手头工作的事务了。

    “要去找那白薯和橡胶了么?”杨善抚着胡须,走上前来不急不缓地问道,没等丁一回答,却是笑道,“不觉又是一年,你若这般拖下去,怕是老哥哥得终老在云远啊!”

    “先去非洲,得在埃及建立一个据点,直接登陆巴格达那边,风险太大了。”丁一边在警卫的拥簇之下,和杨善边走边说着,不时冲着向他行礼的士兵举手还礼。

    等到码头一众人等都尽散去,景帝才在兴安和王振的陪伴下,从舷桥上下了船。

    “王爷,好自为之。”王振阴森森地对景帝这么警告着。

    景帝笑了起来,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那纸因他经常取出观看而都起了毛边,他展开那纸对王振说道:“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有我的国,特别来到这里,我愈更深信,他定能做到……”纸上的笔划,是他在爪哇丁一的书房里,描下那接近现代加拿大地图的轮廓。(未完待续。。)

第三章 爪哇(十八)

    【过渡章节】

    这一年的春节对于丁一来说,是习惯的孤独和习惯的热闹,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无论是张玉还是丁如玉,都不可能轻离广州府的,那边两广总督王翱,已经纠结了对丁一推行的官绅一体纳粮和土改制度不满的士绅,正在寻找着发难的机会。尽管杜子腾能应对得来,但是王翱如果摆出数朝元老头的派头,拿起官衔来说事,军户出身的杜子腾就不太扛得住,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这是资历,是门阀的较量,这个时候,就需要张玉的政治智慧和丁如玉的蛮不讲理——在圣眷不衰的时节,习惯性蛮横也是一种足以凭仗的本事。

    于是丁一就在军营里热热闹闹地过了这个年。四十个新组建的营,两个陆战旅,丁一坚持着要到每个营去给士兵敬酒,于是这一顿年月饭,丁一就从傍晚六点一路吃到晚上八点多的时节。丁一的记性很好,有不少基层的军官他都能叫出名字来,有时兴起,还跟体格高壮的士兵撩起衣服比腹肌,看着同行的杨善和许彬,包括曹吉祥和文胖子都不住摇头。

    当去到第三营头时,杨善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如晋怎么能这样!”杨善低声地埋怨,对着文胖子说道,“再怎么爱兵如子,这将帅也不能如此没有体统啊!”的确每到一个营,几杯酒喝下去,丁一便融入了这个群体,乍这么一看,他就是那些兵里的一个。杨善忿忿不平地说道,“太扯了,怎么跟个兵痞头儿似的!”

    甚至王越都要显得比丁一有架子。尽管他也是一身黑色军常服,也尽量地开怀大笑,也豪迈干杯,但他很明显,他是有别于这营里的士兵,他不是丁一。王越把着杯子走到杨善身边,低声笑道:“思公。这是先生身上学不来的本事。”

    跟在丁一身后的万安,不知道是怎么触发了拍马屁的天赋,突然举杯高喝:“第三营!丁一的第三营!”那营里聚餐的士兵。疯狂地呼吼起来,“丁一的第三营!丁一的第三营!”然后很快便爆发出来,“一、二、干!”的劝酒声。

    宫聚在王越身边微笑抚着长须,和应着王越的话:“是。学不来的。便是边镇的家丁、亲卫,还绝不敢和主将如此推心置腹,如此毫无隔膜啊,这个个都是能为总制赴死的好男儿!”

    “为大明赴死。”王越在边上,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纠正。

    宫聚点了点头,举起杯来邀饮:“为大明贺!”周围众人纷纷举杯。

    直到丁一把这个营的每个连都敬了酒,方才离去奔赴下一个营头,没有哪个士兵觉得丁一这样会有损于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在士兵之中,他便能得拥戴。便是如此亲切,他本就是兵王。

    “循吉,方才过了。”丁一在走向第四个营头的路上,低声对着万安说道,“别这样,什么叫丁一的第三营?要打造丁家军么?这边在宣讲军队国家化,你倒好,给我搞成私兵是吧?你记住,我刚不想扫战士们的兴头,以后别这样。”

    向来精于拍马屁的万安,不知道喝了酒还是怎么的,这时节居然敢丁一扛了起来:“先生恕罪,这事学生是万万不敢从命的,到了第四营,学生还是要高呼,‘丁一的第四营’,就是直呼先生名讳不敬,之后要骂要罚,也都认了,但这事是定要这么办。”

    要是王越开这口,丁一就直接训斥了,但平时老是顺着他话意走的万安,这么扛一下,丁一倒就出乎意料了,停下脚步来问道:“你今天要说不出个所然来,后面的营头你就不用陪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万安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辈离乡去国,追随先生远征,大明,离得太远,只有我辈跟随着的先生,方是可以依赖的,可以敬仰的,可以为之效死的。提大明,教军兵听着,总是空话,提‘丁一的第三营’,便教这军兵有了归属寄托之心……至于先生所提倡的军队国家化,自然是治世的良策,但学生以为,与此并无抵触的,日常宣讲,自然也当以大明军兵自居……”

    其实他想说的,军队国家化,还是等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大明升平,万国来朝之际,再慢慢推行不迟。不过他这拍马屁的高手,深知扛一扛也得有个度的,自然不会跟谭风一样竹筒倒豆子,全倒出来。

    丁一听着他说士兵去国离乡,倒也有几分道理,便也没有再深究此事。因为这四十个营头,也是属于新训性质,连番号都是暂编第一营,暂编第二营这样的,丁一以为过了年之后,开始授予正式的番号之后,这个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过完了年,朝廷的公文批复下来,除了英宗在丁一建议下,发给西征部队慰问性质的嘉奖旨意和给丁一赏赐物件等等,主要也就是几个事,一个就是正式任命几个职位:朱动为提督西海舰队官校兼领旧港宣慰使;何铁蛋为提督南海舰队兼领吕宋宣抚使;王越总督大明第四师,又给了个相应的文官散衔等等。

    而丁一奏折上所提出的大明第四师架构,兵部做了一些调整之后也批复下来:

    直属于王越的是师部与师部警卫营、宪兵营、师直战地医院、辎重团、军事情报营、通信营;师炮兵营,下辖四个六零迫击炮连;三个步兵旅,除旅部与旅部连外,各辖六个步兵营;工兵旅下辖四个工兵营; 一个龙骑兵旅,连旅部和旅部连之外,辖六个营。

    四十个营头就万多人,就整全成大明第四师。

    其中三个步兵旅和工兵旅,装备的是那种枪栓跟弹壳一样的景泰一年改型步枪;

    而龙骑兵旅就高帅富许多了,不单是列装弹匣后装线膛枪的景泰三年式步枪,而且每个营都有营属的迫击炮班,每个连都配备了两门加特林式手摇机枪,每个班都配备了掷弹筒和一把正统十四年式精确步枪,如果不考虑弹药的压力,这个龙骑兵旅,只要登陆了,实以碾压式灭掉没有纵深的小国了。

    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装备,是因为丁一在爪哇多留了一年,才凑出来了,一年也就几十万发子弹的产量,而且一旦远航,这弹药补给都不知道啥时才补充得上。

    而且到了二月准备出航的时候,丁一下了一趟军营回来以后,大发雷霆,命令大明第四师暂不加入西征舰队!因为不单是龙骑兵旅的机枪、精确步枪、迫击炮班,都没到位,包括师炮营的四个迫击炮连,每炮只有五发弹药;工兵旅方面,丁一绘制出图纸的便携式金属舟桥装备、伪装用的各式装备那更是不要提,完全没有,都是空白。

    “打完之后在埃及把炮管重新回炉,铸成大刀发给炮兵让他们去拼命么?”丁一极为愤怒地对着王越发火,“不是说没这些装备就不能打仗,而是你有什么装备,就怎么打什么样的仗,现时完全是个空架子,怎么打?”

    王越的想法跟丁一是不一样,他是把迫击炮营和龙骑兵旅,当成一个战略武器来使用。

    就是一旦用了,就必须一战定乾坤的。别管多优秀的将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六零口径的迫击炮弹是很可怕的,特别那精确度,跟把手铳啊、没有炮架的虎蹲炮,那不是一个事儿,所以自然就是当成宝贝来使。

    可丁一的意识里,这不就是正常步兵配属么?还得供着?要说到埃及还有一说,可后面那奥斯曼帝国不是软柿子啊,人家能造出十几吨的大炮,千多斤的炮弹,尽管射程近点,但想想千多斤的炮弹落下来的可怕吧,没有成建制的迫击炮营,怎么压制?还是非本土作战呢,人家的兵员可是要多得多啊。

    “不必再说了,世昌你留在阿拉干,我把地中海舰队也留给你,什么时间,作战单位能有两个基数的弹药储量,辎重团也有了足够的弹药储备,你再启航。一年也行,二年也行,你看着办!”

    丁一在发作了王越之后,又去信训斥梧州工场那边,正是杜木和王越不断扯皮,所以扯得久了,后者也觉得没办法,看着每炮有五发炮弹,每个营也有一门手摇的加特林机枪,也就算了,在王越看来,这是武装到牙齿了,也没什么不能打的,所以也就没跟丁一去提。

    “发展工业化是为了什么?就是用铁、用钢去砸人家,要还教士兵付出大量伤亡,我要发展工业优势干啥?开书院干什么?不如鼓励军户多生几胎,然后大家来排长枪阵好了!”丁一气得连手都颤抖起来了。

    “命令,广东、广西号驱逐舰,山地特种大队、利刃特种大队,由三零一号登陆舰运载,三舰组成特混舰队,万循吉!”丁一说着叫了万安一声,后者马上起身,只听丁一对他说道,“由你提督舰队官校,切记,不要妄有主张,多听听舰长和老水手的意见,别忘记土木堡前车之辙!”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万安强行抑压着自己的激动,朗声应道。

    “若海风无变,则明日启帆,不得有误。”(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是过渡章节,避无可避,我重写了几次都不太满意,但是确实需要交代这些事情,就先这样吧。

第四章 出印度洋(一)

    连续的航行,海风、海鸥,或是在远处游弋的鲨鱼背鳍,已经连杨善也不觉得新鲜了,特混舰队后面跟着的几条补给船,也是中等宝船改的,船上那几挺用黑火药驱动的捕鲸叉,打起鲨鱼也是极犀利的。

    丁一邀他到广西号甲板上,杨善真的没什么兴奋,这就是真实的中世纪末年航海生涯,连无线电都没有,杨善和许彬唯一的消遣,就是给特混舰队各艘船上的水兵上文化课。开始他们是不耐烦干这事的,不论如何,觉得和大头兵混在一起,那是很**份。航行久了,这也就不知不觉的让他们两人,觉得是个消磨时间的法子。

    原本他们还去找万安手谈几局,但上船之后,万安这厮就进入疯狂恶补各种旗语和舰船常识的状态,他真的学得很快,万某人再怎么不学无术,那也是指历代首辅相较之下,像死在土木堡的曹鼐,现时的陈循,都是状元出身,万某人当然就不学无术只会钻营了。

    但如果和普通人比起来,万安可是正统十二年丁卯科解元,正统十三年戊辰科第二甲第一名传胪,这货绝对是学霸啊!当他发现丁一不需要伟哥,为了投丁一所好,开始发疯学航海知识时,那真是连跟过黄萧养的老海贼,都不禁背地偷偷说万提督天生是吃水上饭的料子。

    “有海船,可能是海盗。”丁一举着望远镜,这么对杨善说道。“新鲜事,故之教人下去请老哥也上来看看。”自信是会传染的,和丁一麾下的军兵在一起久了。这当口真连杨善对于有海贼这样的事,都觉得是个趣味。

    他听着丁一的话,也掏出自己的单筒千里眼看了起来,果然看见有六条船在靠近着海岸一侧,同向而行,杨善哈哈大笑道:“真的有船啊!如晋果不欺我!可是没见着你说的,挂骷髅头的旗啊!”也许是枯燥的远航。让他变得也狂燥了,几乎毫无逻辑地叫喝,“快快!发炮打他。教彼也知晓大明天威!”他手舞足蹈地叫喊着,眼睛还贴在千里眼处,这时广西号打了一个左满舵,要不是丁一扯住。杨善非得在这甲板上摔上一跤不可。

    “不要干扰舰队指挥官。”丁一扶着杨善。对他这么说道,事实上丁一并不太担心,这个年代,达伽马和迪亚士是否出世他不知道,但至少还没成人吧,这海面,丁一是不认为有什么对手的。

    这也是他放心让万安去指挥的一部分原因,还有一点是他也看到万安的态度。

    但是当双方接近之后。很快杨善脸色就不太好,因为那几艘舰船留下了一艘在后面。其他五艘舰船开始斜斜切过来,在接近大约一千米左右,船首开始冒出火光,然后实心的炮弹尽管偏离广西号很远,但也溅起了水花。广西号这种飞剪式舰船,为了追求速度,排水量并不太大,只有不到五百吨,跟对方的船只相比,并没有体现吨位性的碾压,倒是后面那舰由大福船改造的登陆舰,显得象巨无霸。

    那四五条船发射了船首炮之后,就扯起了杨善所期待的骷髅旗,但很明显被对方船首炮攻击吓得不轻,特别是他举起望远镜,看着那海盗船上还在扯着什么弦,更是晃着丁一的胳臂急道:“如晋,快发炮啊!”

    丁一没有说话,杨善愈更着急,他觉得丁一是被吓着了,因为从出海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在敌方出现了火炮:“打他啊!咱们虽然只有两条船有炮,他有五条船有炮,但打起来也不一定输啊!如晋,振作啊!”

    “好啊。”丁一放下望远镜,冲着杨善点了点头。

    杨善不知道丁一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他在千里眼里,都看到黄头发的海盗,挥舞着刀枪疯狂嚎叫,他们有枪!火绳枪!这让杨善更加的紧张:“彼等有大枪啊!如晋你快看,那枪跟把手铳差不多,可比咱们的枪大多了!完了,完了……找白薯?咱们这是来找死吧!如晋你可把老哥哥害苦了,陪你死在这里倒是没啥,这他娘也死得太冤了啊!”

    “别担心,万循吉还是做得不错的……”丁一好言安慰着这老杨善。

    但这时那五条海盗船上呼啸着飞出几个石弹来,距离太远,除了一发在大宝船改成的登陆舰边上溅起水花之外,没什么实际效果,但是看起来也是声势吓人,又是火炮,又是投石的,杨善吓得更是不能自已,开始在想着遗言怎么措辞了。

    这时广西号和广东号已完成了抢占t字位的转向,本来以它们的吨位,如果去到十八世纪,其实是没有资格加入战列线的,就算用硝*基火*药,就算是多层炮管线膛炮,就算射速快……这个距离,是战列舰的天下,三到四层甲板,一侧就近百门炮,齐射之下那威力不是开玩笑的,广西号、广东号准确性再好,跑远当,老实去当海上狙击手吧。

    但此时却是公元一四五四年左右,离十八世纪还有很远,连舷侧火炮都没流行的年代。

    抢占了t字位的广东、广西号,在旗语的指挥下,猛然咆哮,打出了一轮齐射之后,炮组里便有负责四炮手打开炮膛,三炮手用铁钩扯出弹壳,负责装填的二炮手早已将开花弹装好引信,重装填入;然后四炮手关上炮闩,而负责瞄准的一炮手,开始摇动手柄微调修正高低角和罗盘角,炮长挥下手里绿色旗子,高喝着某炮好……这一切,不超过十秒钟。

    随着第二轮齐射命令的下达,还没回过神来的海盗,就迎来了第二轮炮火。

    “万循吉不错。”丁一放下望远镜,微笑着点头给了这么个评语。

    杨善颤抖着胡子指着海面:“这、这、这船呢?”

    那是真的没有船了啊,五艘海盗船,在两轮统共四十八黄色装*药的开花弹照顾下,是完全解体成碎片,连沉没的机会都没有啊。六百米左右的距离,安装了高低机和方向机的火炮,和训练有素的炮手,绝对不止一半命中率,每条船要承受近乎五发的高烈性开花弹,这种吨位,碎掉是很正常的事。

    事实上派出救生舰之后,打捞上来的几十名幸存战俘,有近半数人精神失常,因为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哪怕被打沉都没有什么,但十来秒的两轮齐射,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历史上,去到十八世纪的英国舰长最骄傲的不过是一分钟一次齐射,而他们的法国和西班牙同行,只能做到五分钟一齐射。所以在这一四五四年遇到这十来秒的两轮齐射,他们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而且这炮弹的威力也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上帝啊!一定是在摩洛哥的休达,我杀了那个女人的丈夫,霸占了她,神在惩罚我!”、“万能的主啊……”、“黄祸!黄祸又来了!我们招惹了什么啊!”、“主啊,为何要让你的鞭子再一次降临……”他们悲嚎,他们忏悔,他们呻吟。

    上帝之鞭指的是被霍去病杀到破胆远遁的北匈奴,【祖上真阔过啊】这伙被汉民族杀败的游牧民族,去到西方之后,把西方人搞得很惨,所以被称作上帝之鞭。黄祸就不单指强汉之威驱赶的北匈奴了,更多还有蒙元的西征。

    “葡萄牙人?”丁一看着押上来的俘虏,倒是大概能听明白他们所说的话,“摩洛哥的休达?你们是唐.阿方索.恩里克的手下?”对大航海年代稍有了解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位亨利王子。

    在得到那些俘虏的确认之后,丁一笑了起来:“这么说,他的航海学校和天文台都建好了?不错,告诉我,你们知道那所航海学校和那个天文台在哪里,这是你们唯一可以活下的原因。”

    “魔鬼、魔鬼……”那个水手已不太正常了,问了他几回,只会说一些什么,“愿你的国行走在地上如在天上……”的话,大约是基督教的某些经文,然后便是极度惊恐地颤抖着,那两轮齐射打碎的不单是他的船,还有他对于世界的认知,他只能给自己找一个籍口,便是那不是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的武器。

    后来拖了几个精神还算正常的水手过来,压根就问不出什么,直到拖上来一个衣着较为整齐的家伙,才答上了丁一的话:“是的,阁下,恩里克王子派出我们来探险……您说的学校,想来就是萨格雷斯那一所吧。”

    萨格雷斯,就是丁一记忆中的地方,他微笑点了点头道:“好的,祝贺你,可以活下来。”

    航海学校丁一在南海和香山也在办,但很明显,术业有专攻,他对如何培训陆军,不论是步兵、炮兵、特种作战都好,共同科目或是专业课目,丁一都是心里有谱的,该干什么,什么可以折衷,什么一定要坚持,什么科目现在没条件先不上,以后有条件再上,他是胸有成竹。

    但航海学校,应怎么培训是完全不懂的,完全是依靠那些老海贼身教言传,但那些字都不识几个的老海贼,手把手教还可以,要他们讲课,也真难为他们……

    亨利王子的学校,正是丁一所需要的模板。(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二)

    这位衣着显然比其他水手华贵的家伙,向丁一说道:“我是船长,我要求得到贵族的待遇,我会写信通知家人,前来支付您所要求的赎金。”就象杰克船长说的,他是贵族,在航海之初亨利王子召集的都是一流的船长和探险家,而且这个人很有远见,曾三令五申他的船长,要同被发现陆地上的土著人和睦相处,主张在那里进行和平的殖民。

    这人的眼光是很有前瞻性,历史上后来的西班牙皇室就是因为寻找黄金、贩卖黑奴得到大量的物质利益而开始疯狂进行武力掠夺,最后结果就是从殖民地大量流入的贵金属,终于引发了欧洲的价格革命,并逐渐摧毁了西班牙的经济。

    公平地说,亨利王子这个人,丁一还是很敬重的,至少在迈入大航海时代的脚步里,丁一是把这位当成足以仰望的对手来看的,因为这位的战略眼光无疑是很高明的,所以看在亨利王子的份上,丁一对这位自称杰克的船长说道:“不,我不需要赎金,这里也没有船只可以去给你送信。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海盗,或者应该说,我并不客串海盗。”

    如果单是这样,丁一也不至于就惊讶了。而接下事情的发展,就有点出乎丁一的意料了,因为杰克船长不甘心这么被带下去,和那些水手关押在一起,或者直接在航行过程中,被扔到某个小岛自生自灭。

    “我能给你情报,军事情报!我曾是一名军官。” 杰克.费尔南德斯在丁一的亲卫来把他带下去之前。躬身行礼这么说道,“欧洲、埃及、拜占庭,如果您想知道这些的消息的话。阁下,我将很荣幸为您效劳!”

    “拜占庭?还存在这个国家吗?”丁一微笑地向他问道。

    “是的,阁下,它仍然存在。”杰克开始带来了让丁一震惊的消息,“穆罕默德在金角湾北岸的加拉塔建造了一条陆上船槽,然后企图进入金角湾,拦截热那亚输送补给的船只。但他没有成功,拜占庭把他们的手持火炮放置到了船上,贯穿性极强的微型拜占庭火炮。往往几次齐射就能把一艘奥斯曼的舰船击沉……”

    君士坦丁陆上都被围成死城了,这个就不必说了。事实上之所以它会被攻破,历史上这条水道被奥斯曼人截断,有着不可低估的效用。再坚固的城墙。连个撤退的路子都没有。也没有援军,这条唯一能给它输血的管道也完了,对于士气的打击,那真是灭绝性的。

    现时这条水道在,不在于它能如何为君士坦丁输血,而是于守军还留存着一线的希望。

    丁一点了点头,而接下来杰克船长所说的话,就更让丁一震惊了:“我们在遭受到阁下的毁灭性打击之前。原本是帮助一位马木留克的反对者,让她能离开埃及。免于遭受到迫害……”

    这个时间的埃及,就是马木留克的时代了,丁一之所以不想让大明第四师在装备没有到位之前,就匆匆出发的原因,就是马木留克这四个音节。简单地说,一万多(多桑蒙古史是说二万五千)巅峰期的蒙古军队,领军的也是蒙元帝国善战的人物,怯的不花。

    善战不是两个字,善战是指名为怯的不花的这个鞑子,五年之间,先平波斯;再杀破巴格达而灭亡阿拉伯帝国;接着过幼发拉底河,横扫叙利亚,逼得其统治者弃大马士革逃亡到埃及。

    然后怯的不花如此善战的统帅,领着万多巅峰时期的蒙古军队,遇上了一万马木留克和二千叙利亚残军,这些马木留克可没有蒙古军队那样的一人多马,他们只有单马,结果是这样的:骑着阿拉伯纯种马的马木留克,用大马士革弯刀,毫不讲理、全无逻辑地把蒙古军队歼灭了。

    善战的怯的不花也好,犀利无比的蛮古歹战术也好,坚韧无比、身经百战的蒙古骑兵也好,就这么被砍死,不是惨败,是连怯的不花也死掉了,有说是混战厮杀里,身中数箭死的;有说是被俘虏之后不肯归降被干掉了,总之就是连统帅都让砍没了。

    所以说这时代有马木留克的反对者,这就让丁一有点好奇了。

    那一艘没有上来参战的船,在看着前面五艘船的毁灭之后,并没有企图逃跑,而是很明智地升起了白旗,所以听着杰克船长这么说之后,这位马木留克的反对者,就被带到了丁一的面前。

    她身材高挑,面罩纱巾,看上去颇有上位者的气势,就算是在大明的驱逐舰上,也显得不卑不亢。不过丁一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外交家,他很直接地对杰克船长说道:“告诉她,取下面纱,或者我让人帮她取下面纱。”

    还没有等杰长船长翻译,她就摘下了面纱,对丁一说道:“我听热那亚商人说,君士坦丁在等待一个东方伟大的国度的援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想来就是阁下所来的国度了吧?不过君士坦丁恐怕要失望了,虽然你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毁灭力,但要知道,包围君士坦丁的奥斯曼军队,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而且还有二万是苏丹的亲卫。”

    她的意思,是丁一这支舰队的力量太弱了。

    “莫蕾娜.巴卡林,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丁一微笑地这么称呼着这位埃及的女郎,他当然不可能在之前就认识她,而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后世名为莫蕾娜.巴卡林的影星。没有等对方脸上诧异的神色褪下,丁一就很坚定地对她说,“莫蕾娜.巴卡林,你就叫这个名字,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把它当成来自大明的公爵,给予你的封号。”

    “如您所愿,公爵殿下。”她很得体地回应了丁一的话,体现出良好的教养和礼仪。

    丁一点了点头,对杰克船长说道:“告诉我,她的价值,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将自己问她,不过,你就失去价值了,你不会得到赏赐。当然,作为给你的回报,可以给你一间单独的舱室,仅此而已。”

    “公爵殿下,骑士费尔南德斯,向您致敬。”在听到丁一说出自己的爵位,杰克的脸上多了些敬畏,等级观念就是这年头的普世价值,除了丁一之外,谁又能无视它?行了礼之后杰克很痛快的开口,“葡萄牙有意埃及,而这位女士,是莎吉蕾杜的后嗣,马木留克的统治者,并不意愿她活着,更不愿意让埃及人知道她活着。”

    莎吉蕾杜,这绝对是历史里面,很难忽视的名字,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阿拉伯国家的女王,她也是马木留克王朝的第一任王者。面前这位女郎,如果按杰克所说,是莎吉蕾杜的后嗣,那就差不多相当是大明建文帝后人一样的概念。

    如果无兵没权没钱,当然躲都来不及;但如果是有权有势有兵者寻得了,就可以有一个很好的籍口,来起事,来颠覆。所以丁一便冲着冲杰克问道:“是葡萄牙需要她成为莎吉蕾杜的后嗣,还是她真的是莎吉蕾杜的后嗣?”

    然后没有等杰克回答,丁一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轻声道:“这有什么区别?不是吗?”他向着那女郎问道,“你自己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尊敬的公爵殿下的莫蕾娜.巴卡林。”女郎不卑不亢地这么回答,这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而是她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自己利益最大化,尽管她只是第一次见到丁一,但她相信丁一这样的人,绝对不缺女人,所以,她得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才能引起丁一的注意力,例如用凛然不可轻侮的神色,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道:“我开始相信,你是莎吉蕾杜的后嗣了。”

    这样的应对,这样的应变能力,还有良好的教养与礼仪,不是随便捉个“朱三太子”就能弄得出来的。很明显这位是自小就受过贵族式的教养的,所以丁一认为,也许她的身份,真有可能是莎吉蕾拉女王的后嗣。

    在杰克和那位莎吉蕾杜的后嗣下去以后,万安便向丁一问道:“先生,那咱们舰队就冲埃及而去,正好有这由头,大明天威所至,当灭此朝食!”这位现时意气风发,奸臣嘛,就是无底线的奉迎,丁一喜欢征服,万安自然也就投其所好了。

    “不去埃及,等地中海舰队和大明第四师启航,直插波斯湾!”丁一指着地图对万安说道,“现在,我们先过好望角,会一会那位航海王子再说。”葡萄牙是最早开始殖民的,而它殖民历史的终结,要到现代东帝汶独立才结束,丁一认为有必要先和这位王子谈谈,

    而更现实的是,他不打算用不到一千的警卫部队去征服整个埃及。

    但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按着人们的计划进行,哪怕是丁一也不行,人类的力量,在自然的伟力面前,很多时候都觉得如此苍白……(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三)

    舰队向南航行,而在在经过索马里东北部时,五月中下旬季风骤起,不分日夜,几乎一半的时候,舰队都在狂风暴浪中穿行,别说广东、广西号这样的五百吨不到的小船,就是大宝船改成的登陆舰,四十四尺长巨舰在风浪不时被抛起象是海神的玩具……

    “不能这么过去!我们都是从索马里东北部的阿赛尔角,向那边的亚丁湾航行……”在甲板上帮着水手加固缆绳的杰克船长,对着丁一这么说道。这七八级狂暴的风浪之中,所有的人都得尽自己的力量,无论是丁一还是景帝,或是那位阿拉伯女郎,这是人类与自然的抗争。

    滔天的巨浪猛然将整艘广西抛开,身处远比登陆舰矮小的广西号上,丁一居然可看见那艘四十四尺的登陆船主桅杆顶端!然后是突兀地下坠,所有人都死死扯着缆绳,劈天盖地的巨浪就这么扑击过来,洗刷去船甲板上,所以可以被洗刷去的一切,没有什么尖叫声,张开水,海水便会灌入口里,在呛到水而窒息失力的一刹那,海浪却把这个人带走,永远地带走。

    在这样的风暴之中,真的是谁也顾不上谁了。在穿过这个风暴区之后,舰队的损失很严重,有三艘补给船已经确认沉没了,还有一艘补给船失踪,大宝船改装的登陆舰,本身就是只能沿岸而行的船只,这样在海中央遇着风浪,那真是随时就是翻覆的感觉。万幸没沉,还是出现了多处的漏水,所幸华夏的水密舱技术。在紧急的修堵之后问题还不算太大。

    但是,万安很快就傻眼了,因为丁一失踪了。

    应该说,是在那个汹涌的巨浪来袭时,广西号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除了杰克,因为在那轮巨浪扑来之前,他在帮忙固定风帆时。摔倒在甲板上,丁一看着他的左手明显变形,一脚就把他踹下船舱里去了。于是摔落船舱里的杰克受了点刮蹭,但他却保住了性命。

    “贴向海岸啊!不能再向前了,也不能在这里停留,也许下一刻。风暴就会再来!”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跑到登陆舰上向万安陈述着,只不过他的大明官话只会几个简单的词,而丁一不在,他也只能在地图上比划,指望万安能理解他的意思。

    “思公,学生已乱了方寸,不知可有良策?”万安微笑着冲杰克船长点了点头,叫人把他带开之后。却回头去问杨善的意见。杨善、许彬这两个老人,倒是没人指望他们上甲板帮忙。除了被浇得混身湿透,须发淋漓,在船舱里撞出好几处淤青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样子颇为狼狈的杨善,听着万安问起,苦笑道:“老夫能有什么良策?总之不想死,便只能先靠岸,按着番鬼说的,靠岸而行就是,还有什么法子?反正,老夫是真的回不去大明了,回去便是丁如玉不与老夫计较,如晋的弟子不与老夫计较,呵呵,如晋那位朋友,也是断然不会放老夫活命的。”他说的丁一的朋友,却是英宗了。

    许彬也是摇头,不禁老泪长垂,叹息道:“循吉你是如晋的弟子,想来关外的陈总镇,广东的杜长史,广西的胡师长,京师的杨师长他们,跟你还有些香火情分……老夫是回不去了,无如晋约束着,这些哪个是良善人?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么?那地中海舰队的独眼提督,不就是当年广东的顺民天王!也只有丁如晋这等英雄人物,方能把这些人镇得老实……圣天不放过我等?思敬,你想得太多了,别说独眼提督黄萧养,西海朱提督、南海何提督,单是王越王世昌,你别以为是读过书,中过进士的角色,那人是深得如晋真传的,决计不会教我等回大明!”

    听着他这话,杨善就沉默下去了,许彬说的是正理,不论是为泄私愤,杀了他们给丁一殉葬;还是为了公心,免得丁一的死讯传到大明之后,丁某人一系的势力大乱,都得杀了他们,就算伪报个丁一在海外征战,都比说丁一落海死了要强一万倍。

    “靠岸之后,便任老夫……”杨善摇了摇头这么对万安说,意思是随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万安把手一挥,示意杨善不必再说,对传令兵下令:“打旗语,登陆舰在前寻找港湾,一有所得,马上休整!其他各舰跟随旗舰。”那些葡萄牙水手里,有几个会看海图的,被万安找过来,很快他们就在大海之中,指出一处离他们最近的避风港,如果丁一在场,就会想起一个名字:塞舌尔。

    这一次,或许上天觉得给予这支舰队的教训已足够,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马埃岛,这个在大海之中,邻近赤道,不在旋风带内的岛屿。整支舰队的人员,无不有着死里逃生的感觉。

    万安在马埃岛停驻下来之后,马上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把那些葡萄牙俘虏,包括杰克船长都都捆绑看押起来,第二件事是布置一个滩头阵地,防御可能存在土人攻击。这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在阿拉干,看着四十个营头的新军训练那么久,看陆战第一旅的抢滩课目那么多次,万安这点觉悟,却还是有的。

    然后他就召集山地特种部队、利刃特种部队排以上军官,各舰船长、大副、水手长来开会:“思公及许大人等,皆以为先生已然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学生却以为,先生吉人天相,自有福遇。”他看着与会人等,过半人听着丁一失踪的消息,无声垂泪的表情,暗暗摇了摇头。方才靠岸时,由杨善与他耳语,悄然埋下的那一缕野心,还没冒起发芽,马上被他自己掐熄。他知道至少短时间里,是无法在这些军官心中,取替丁一的位置的了。

    “学生以为,先生必然安好,或就在将来某日,先生……”不知道是动情,还是影帝级别的天赋在发作,万安说着也哽咽了,那泪水鼻涕就这么当众滴下来,没有一个人笑他,这反至使得这些军官认同他,“先生活着!”万安握紧了拳头挥舞起来,“一定活着!先生给学生的命令有两道,远的是寻找白薯和橡胶,近的是与葡萄牙的亨利王子会面,若有可能,结成同盟,并学习亨利王子设立的航海书院模式。现在我辈有两个选择,一是留驻此地,茫无目的,以寻找先生之名自欺枉活或入风暴中送死;一是坚定不移执行先生的命令。”

    在座的人都沉默地望着万安,也有人握紧了拳头,如果万安要做出的决定,不符合他们心中所想,也许就会当场发作。但万安没有做决定,他说:“现在表决,坚决执行先生的命令,誓死也要完成先生所托,为了大明,为了华夏,继续向前的勇士,举手!”

    除去岗哨勤务,到场是五十三人,举起手的,有四十八人。

    “手放下,第二轮表决,惧怕风浪,要以各种籍口留于此地的懦夫,举起手!”

    没有人举手,只有六个咆哮着站起来,冲着万安骂粗口的连、排长。

    万安在命人制服了他们之后,并没有生气:“现在,还需要留下三个班在此地,一个是先生所说的,不到最后关系,不轻言放弃,留下的人,万一能有先生的消息,也好接应;一个是之后地中海舰队如果从这处过,也好给他们指明我们的去向;最后,我相信先生在这里,也必定会做出的决定,我辈至此,这便是大明的疆土!必有守土之士!愿意留下的好汉,站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万安摇了摇头:“一条补给船,一个排,只能这么多了。你们六人里,自己推选一个船长和一个留守的排长出来吧。”他示决着其他人坐下,对刚才咆哮着要离座的那六个军官这么说道。

    而万安在结束了军官会议之后,所做的事就极为残忍了,他把杰克船长和所有俘虏都下令杀掉了,理由是他们知道这支舰队的虚实。在休整了数日之后,舰队重新向南启舰,而在马埃岛上,留下了一艘补给船和一个排的士兵,这是目前为止,大明最西边的领土了。

    “少爷、少爷……”曹吉祥在海滩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也许是运气,也许是祸害遗千年,连阿拉伯海也不能容纳他这样的奸邪,总之,他被冲到海滩上来了;而在他身边数十米外,一艘中型宝船不知道是搁浅还是触礁,总之卡在那礁石之间,正是特混舰队里那艘失踪的补给舰。

    一艘救生舟冲上沙滩时,被巨浪掀翻成了底朝天,此时船舷正被六只手吃力地慢慢扛起来,文胖子和另外两个丁一的亲卫喘息着半跪在沙滩上,在他们身后的丁一相对来说比曹吉祥要好一点,他被那个自称是莎吉蕾杜后嗣的女郎抱在怀里。

    丁一无力地指着不近处,喘息着道:“胖、胖子,那有人……”他指的是,一个被半埋在沙滩上的人形物体,而他的情况很不好,一句话没说完,就呕了一口血出来,那是在落海前被折断的桅杆扫中,这自然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但丁一却笑了起来,他虚弱地抬手轻轻拍了拍那阿拉伯女郎的脸颊,用拉丁语对她说道:“veni……vidi!”然后他急剧地咳嗽,口中溢出血。阿拉伯女郎是博学的,她用拉丁语替他说完了这句话:“vici!”(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四)

    海滩上的日头颇是毒辣,文胖子跑过去把那个半埋在沙滩上的人弄出来,又扛着回来已是一头脸的汗。丁一看着那人却又苦笑了起来:“不容易……”那人甩着脑袋把一头的沙子抖落,仍染着沙粒的脸孔上,也尽是苦涩的笑意。

    这位却就是跑上甲板帮忙的景帝,大海的愤怒,铺天盖地的风浪可不管甲板上的人是什么身份,除了那两个亲卫,是看着丁一落水,自己扯开救生舟的绳结主动跳下海的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被海浪冲刷所致。

    “先生,其他兄弟都不知所踪了。”那两个亲卫,手搭凉棚张望了半晌,无奈地向丁一这么汇报,因为冲下海来的,还有当时在丁一身边的十几个亲卫,扯了救生舟跳下来的,他们当时看着也还有五六人,此时都是全然不见踪影。

    “行了,退下吧,别跟如晋说话!”景帝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子,挣开搀着他的文胖子,摇摇晃晃了一会才站稳,却是开口说道,“找点东西搭个凉棚,这日头毒得很……赶紧弄点水来!”

    曹吉祥在那两个亲卫的帮忙下,也爬了起来,走过来一听就不高兴了:“王爷,这当口不是景泰年了吧?您这样合适吗?”他是看不得景帝发号司令,别看他是景泰提拔起来的,他现在铁了心跟着丁一了(,却就认为景帝企图掌握话事权。

    “有什么不合适?”景帝吐了一口带着沙子的唾沫,一边拍打着手上的沙粒。指着自己还背在身上的医药箱,“我是医生!他是病人!这明显是受重物撞击了,恐怕是伤了内脏的。这么搁着是等死!”

    丁一在阿拉伯女郎的怀里,听着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又让他嘴角溢出血沫:“行了,死不了,王爷啊,你这医术还是我教的……”他觉得景帝也有点小题大做,不过还是虚弱地挥了挥手。示意文胖子去张罗点物资过来。

    “如晋,你自己常说,弟子不必不如其师呢。”景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蹲下去摸着丁一的脉搏,嘴里却是质问,“你给多少人打过针?在爪哇期间,注射我就做了一千八百多例;你给多少人输过血?我做了二百多例;你给多少人缝合过外伤?我做了五百多例……”

    这下丁一倒真无语了。没错。这原理是丁一教他们的,不论是天然呆还是景帝,但架不住人平时天天接诊,在不断的实践,或者说是医疗事故之中成长啊!景帝搭完了脉,伸手摸索起丁一的肋骨,还一边说道:“我还读过伤寒论,读过素问。你读过吗?不要自以为是……”

    丁一被教训得全无还口之力,看来转职医生的景帝。要比当皇帝强势多了。

    这时就见景帝站了起来,对丁一说道:“骨头没事,脉象看起来还强健,料想也就是内脏震动出血吧,你自己清楚,这当口,就得看你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了,内脏出血,别说这海滩,就是在战地医院里,也是没办法的事。”

    丁一苦笑点了点头,这景帝摆完了大医师的谱,说了跟没说还是一样啊!

    这时景帝从那牛皮的医疗包里,掏出一个铁盒来,打开之后,里面是安放在丝绸和棉花里体温计,居然完好无损,便甩了甩,把它塞在丁一肋下,对曹吉祥说:“数五百次心跳,再拿出来看。”

    “奴婢遵命。”曹吉祥一时也被景帝突然暴发出来大医师气场震憾到,专业啊,教人看着,不听他的,仿佛下一刻这人就得死掉了。丁一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是发烧了,又有什么办法?景帝难不成天生有当医生的癖好么?以前在京师没见他这么爱折腾啊!

    不过因为身体受伤,丁一在文胖子从那搁浅补给船上,打了一匹棉布过来,在海滩上搭了个棚子之后,片刻的阴凉,在海风里,渐渐地便睡着过去了。

    等到他醒来之际,却是唇上的湿润教他醒来,他下意识地吮吸着,却觉舌头一痛,和耳边传来娇呼,还没睁开眼的丁一,下意识就要做出一个防御动作,就听着边上众人呼喊道:“先生醒了!”、“少爷、少爷您醒了!”、“如晋躺好莫动!”

    睁开眼来,却是那阿拉伯女郎满脸的娇羞:“他们让我喂你喝水……看来尊敬的公爵殿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她很快就恢复了从容,尽管脸上的羞红还没褪尽,也许从小就被要求喜怒不形色的缘故。

    丁一昏迷过去,没有人能跟她在语言上做沟通,不过文胖子拔出的刺刀,还是让她很明确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曹吉祥在一边邀功:“少爷,老奴知道少爷是不好跟男人亲嘴儿的!故之便教这夷女给少爷喂水,此事荒芜,少爷将就则个……”

    景帝在边上也颇以为然的点头,丁一哭笑不得,只好对那阿拉伯女郎说道:“很抱歉。”然后挣扎着起了身,他是担心这么躺下去,不知道这伙人还能给闹腾出什么妖蛾子来,谁知他一起身却就发现问题了,那阿拉伯少女在地上起不来。

    因为她这么一路抱着丁一坐在那里,腿都麻了,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在公爵殿下的勇士们心中,您比最宝贵的瓷器更需要呵护。”想来她一要抱开丁一,文胖子他们就面容凶残地制止,所以她也就只好一路抱着。

    丁一有些尴尬地笑了起笑,却又咳嗽起来,又呕了两口血,景帝居然蹲下去,仔细看了,给出结论:“没事,不是新鲜的血,看怕只要气运不太差,是能支撑得过去的。”真真一副蒙古大夫扮成专业人士的作派,让丁一听着颇有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让丁一高兴的是沙滩上多了一条救生舟和三个亲卫,看来在他昏迷过去的期间,这三个亲卫也被冲到这海滩上来。

    “尽量把物资抢出来,万一等下退潮这船被卷进海里去,就白耗上面的东西。”丁一对文胖子说道,却又准备攀上沙滩边的岩石,这里可不是后世的旅游景点,冲积出来的沙滩走上去,那是离着有十来米高的岩石,丁一自觉是不成问题,结果在沙滩上走了几步,要不是那亲卫手快,得直接就摔倒了,更别提攀岩。

    意志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于是他们用从补给船找到的物资弄了个简易担架,丁一不得不躺上担架,然后由先爬上去的士兵,用绳子把他的担架扯上去,这让丁一很不平衡,对着担架边上的景帝说道:“这不对,我可比你强壮多了,怎地你一点事也没有……”

    “都是命啊!”似乎海难让景帝看透了许多东西,也放下了许多心头的重压,至少现在的他,没有以前那么让丁一讨厌,“如晋你可别死,你可答应了我的……”他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的纸张一点没湿,却是他在丁一书房描下那处类如加拿大版图的纸,“……这是我的国,你可不许食言。”

    丁一颇有些感动,伸手握了握景帝的手臂。

    但事实上在这一天夜里海滩边的宿营,喝了一口从补给船上找到的米酒,景帝幽幽地对曹吉祥说道:“我的国?我劝你别想那么多,我是真心怕如晋受不了这打击,身心都受损,了无生趣这么去了,才专门和他提起的……”

    “王爷,这、这、这……”曹吉祥一时听着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过了半晌才道,“咱们有舰队啊!万循吉总要在周围海滩找吧?他是少爷的弟子啊,不可能这么扔下少爷不管吧?再说,阿拉干那边,地中海舰队和大明第四师,军备整顿全齐之后,也是要往西边来的……”

    景帝又喝了一口酒,笑了笑道:“所以你不是万循吉,他为了自保,肯定是会往如晋说的美洲去的,杨思敬和许某人必也不愿回大明的,谁知道如晋在这里遇难?要能按着如晋说的,找着那白薯和橡胶,就算如晋日后能平安回到大明,以他的性子,也绝对怪不了万某人;若是无如晋的消息,国外自立为王,也不失为自保之道啊……至于地中海舰队,你出发时没听如晋说么?整备军器,一年也好,二年也好,一切停当了,再出发不迟……是,王世昌倒是个有良知的,那独眼龙对如晋也是忠心,只是等到他们来寻,这期间,我等如何活下来?”

    曹吉祥听着,脸色不住地变幻着,他从没有想过,情况会坏到这地步。

    “老狗啊,看着景泰年和你还有一点香火情份。”景帝喝尽了那一小瓶米酒,把那瓷瓶塞给曹吉祥,“收好吧,听说瓷器在海外是值钱的物件,当是我赏你吧!你最好别再起什么心思,活下去,便不错了,我到了这海滩,就想通了,什么皇帝,什么王爷?那全是与我不相干,老天没让我死在海里,你看。”他拍了拍身上的牛皮医药箱,“我就是医师,王爷、皇帝这当口,怕活不下,我这医师,却不怕,便是夷狄,医者总也能活的。”

    “那些亲卫的枪,全打不响了,若是有土人来袭,如何是好?”曹吉祥没有理会有了些醉意的景帝,却是喃喃念叨着全不相干,却又是燃眉之急的事,“我等无了火器,只有几寸长的刺刀,遇着土人,不是砧上肉?”r1292

第四章 出印度洋(五)

    所幸这个夜晚,并没有如曹吉祥所担心的一样,出现土着袭击者,倒是第二天的上午,几个没有负伤的亲卫,抓回来的猎物让丁一吓了一跳,这可是懒猴啊,不过他很快醒觉起此时的年代,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生,宝格力这骚鞑子不错!”郭劲一边用刺刀摆弄着猎物,一边对丁一说道,“从补给船上弄到的几箱子弹,都没法用,倒是找到把滑轮弓,这玩意比弩差劲多了,全没准头。谁知到了骚鞑子的手上,一射一个准!”他和宝格力,就是那两个扯了救生舟下海救丁一的亲卫。听着郭劲的话,其他那三个亲卫也纷纷称是,都夸起宝格力来。

    丁一仍是很虚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把你们两个调到山地特种大队,却不料,累得你们跟我流落海外当野人了。”他是在爪哇看着这两人颇为不错,郭劲伤好以后就让他回山地特种大队,结果宝格力也跟着调过来,想不到,这两人倒是忠心尽职。

    “那颜,宝格力不怕,您带着我们,便跟在草原上一样,抢人,抢娘们!”宝格力咧着嘴笑了起来,从都音部落出身的他,显然要更为迷信丁一的无所不能,“只是,那颜,能不能关他们禁闭?他们老骂我!我怕哪天受不了,拔刀捅死他们就不好了。”

    丁一自然训了郭劲他几个,不过这也没谁当真,这玩意都熟了。谁也不可能真当回事。

    懒猴的味道怎么样,丁一是没心情品尝的,他只是庆幸昨天自己教亲卫连夜把补给船上的物资。尽量抢了出来,今天一看,那艘补给船已然不知去向了,若是没有抢运出来,至少淡水就是一个大问题。

    “两箱手枪子弹,两箱步枪子弹,都有一千发出头。都打不响了。”文胖子这时也不避忌什么了,直接对丁一汇报道,“每个油纸包都取了一发出来试过。打了三十几发,没有一发能响的。每人身上两把左轮,一把长枪,也基本都能当烧火棍了……要不找个地方把枪弹埋起来。这四口箱子这么带着。也是麻烦。”

    丁一摇了摇头让他接着说,文胖子叹了口气道:“弩是一把也没有,倒是棉布,您看着,有十几匹,还找到二十几个急救包,王爷拿去了,说那是他的东西……倒是几箱酒没碎……玻璃全碎了……还有几大包火柴。七八匹绸、两刀宣纸,几个铁锅和几把工兵铲……没马。这些东西看着只能埋起来,要不也没法带……”

    “宝格力,你吃了饭之后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弄两峰骆驼还是套匹野马之类。”丁一揉着眉心,对那草原籍的士兵吩咐道,“总得有个代步的工具,要不这些东西都带不走,只能扔了。”

    但是没有等这顿饭吃完,丁一就发现不对了:“警戒!医生到中间来!”他对景帝这么喊道,不知不觉中,丁一没有称他为王爷,而景帝也很自觉地退到了中间,他对自己是医生的身份,已经越来越有代入感了。

    而文胖子和曹吉祥,举起从补给船上搜集而来的,几块破碎的船板作为盾牌,挡在丁一的身前,其他人则是挺起绑着刺刀的长木棍,只有宝格力一边用力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慢慢地扯开滑轮弓,他喜欢这把弓,他打赌如果在三十米的距离里,对他来说,会比步枪更有效。

    当他们面对的敌人开始从热带雨林里慢慢压迫地出现时,景帝很明显是受到惊吓了,混身黝黑的人,脸上、身上还涂着白色的东西,他们除了围在腰间的草裙之后,便是赤身**,甚至有不少人连草裙也没有。

    而他们的脸上,还刺着各式的花纹,至于有人在鼻子上别着木棍或鱼骨之类的,更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于是景帝在惨叫一声:“鬼啊!”从皇帝转职王爷,又再转职医生的某人,就这么昏阙过去了。

    曹吉祥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显的尿骚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战战兢兢的双腿象筛子似的:“这、这是地狱么?咱家做的事,都是皇帝爷爷的旨意啊!要不就是如晋少爷的吩咐……阿弥陀佛,不关咱家的事啊!救苦救难观世……”

    箭便一枝枝地被射过来,尽管不是齐射,但也足以教他们狼狈的了,如果不是郭劲机灵,大喊了一声:“抄锅顶住啊!”顺手扯过铁锅的话,只怕这一轮以兽骨为簇的零落箭雨,就足以教他们出现伤亡。

    丁一把手搭在被他强行改名为莫蕾娜.巴卡林的阿拉伯女郎肩上,示意她把自己搀起,也亏得这女郎身材高挑,要是换成天然呆那身段,只怕是难以撑起丁一:“稳住,这是黑人,他们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死!宝格力,西北方,二十五米左右,那个老黑人,我要他死!”

    宝格力其实也是惊怕的,不单是看着五六十人,不管高矮都是肌肉盘虬,全是搏杀的好手,而且这些黑人涂得象鬼一样,这就么突兀地出现,饶是他是经过沙场的,心里也是忐忑得要紧,这时听着丁一的话,咬牙挽开了弓,就听丁一又说道:“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行!”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丁一,宝格力也只能咬牙这么答道。

    “你是我的雄鹰。”丁一这么说了一句,又咳起来,那些从雨林出来的黑人,又叫又跳着,眼看就要冲杀过来。

    “我是那颜的雄鹰,我是那颜的雄鹰!”宝格力用力把嘴里嚼烂那团肉吞了下去,低声这么念叨了几句,他的手终于稳定下来,然后他松开弓弦,二十五米外的那个大约是部落萨满的老黑人,正在又唱又跳着,随着弓弦崩响,锋利的三棱箭头准确地射中了他的额头,破开头骨,让他一下子就倒下了。

    有十来个黑人发起了一次冲锋,但在郭劲他们手里绑着刺刀的长木棍攻击下,很快就留下三四具尸体退走了。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捡,因为丁一呕出了一口血之后,大吼了一声:“全体都有了!冲锋!”不论文胖子和郭劲他们心中是如何惊怕,对于命令的下意识服从,让他们就这么冲了出去,那几十个黑人,就一哄而散逃入了雨林之中。

    “停止追击!”丁一又吼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整个人瘫在莫蕾娜的怀里,剧烈的咳嗽和涌出的血丝,无不昭显着,刚才他已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宝格力带拔回了他的箭,也带回来让丁一也担心的东西,头骨的装饰物,一个不知用什么方法,缩小了的头骨。

    “猎头族。”丁一很确定地给出了答案,并且告诉身边的人们,“他们喜欢割下敌人的头颅,加以秘法炼制成这样的东西……今天夜里,恐怕他们还会再来的,据说当猎头族盯上了他们的猎物,是不会放弃的。”

    这个消息差点让景帝再一次昏过去,而不论曹吉祥还是文胖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以少对多没什么,但至少得有武器优势或是战术优势啊,现在连把长枪都没有,对方土人还有弓,他们遗落了一把弓,宝格力试了一下,用那土人的尸体为靶,十米之内,那兽骨磨制的箭簇,还是可以钉入人体的,也就是说,是有杀伤力的,如果没有宝格力一箭射死那个类似萨满的家伙,而让他们多射上几轮的话,这一场仗的胜负恐怕不太好说。

    “做布甲,郭劲和宝格力警戒,胖子,就用那些棉布,叠几层当盔甲,不用美观。”丁一尽管精神很差,也不得不坚持着分派任务,“天气热的话,更要穿衣服,不然水分流失是很可怕的,大食人的长袍,就是这道理。”

    这个文胖子倒是举双手双脚支持,在广西,他都能为保命,日夜披三层甲了。

    “如晋,要不咱们做个木筏,看看不能逃出这地方吧!”景帝在士兵都去弄布甲或警戒之后,几乎是带着哭腔这么对丁一说道,“这五六十个鬼一样的昆仑奴能抵挡,人家可是土着,夜里不定来上几百人,咱们怎么抵挡啊?那火枪又打不着……”

    曹吉祥也在边上说道:“是啊少爷,咱们还是逃吧!按您说的,这猎头族还不要俘虏,这要一打输了,连个全尸都落不下……还是砍点树干,咱们逃了吧!老奴记得三宝太监似乎说来过这带,有个叫木骨都束的小国,咱们要是万幸能逃到那里去,总比在这里强啊!”

    “你知道木骨都束在哪个方向?”丁一抬头向曹吉祥问道。

    后者立时就哑了,能分辨出东西南北就很不错了,他哪里说得出这木骨都束在哪个方向?

    于是景帝摇了摇头,垂泪道:“想不到落得死无全尸,早知如此,不若留在京师,便是死了,还能有个体面!”曹吉祥也是无语,走开时,那脚步全无平时的利索,蹒跚着就如一个将死的老人。

    这是一个悲伤的夜,于索马里的海岸上。

    那些士兵其实也不见得比景帝和曹吉祥好上多少,他们之所以还支撑着,是因为那个虚弱得仿佛只有一口气的男人,他坚定的,从无退却,从不妥协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六)

    夜色降临于这片海滩,丁某人这边的人总算装备上了盔甲,看上去外形颇为不错,夜幕下看上去,很有点威武的感觉,只不过所有的装甲块都是压实了叠起的棉布,连同莫蕾娜在内,每人都弄了一身穿上。丁一教宝格力把这么一套棉布盔甲,套在土著的尸体上,再让他用那土著遗落下来的弓箭试了,七八米的距离,还是可以穿透的。

    毕竟不可能叠太多层,大铁针和线倒是不缺,补给船在广州府也全都改成了软帆的了,总要备着一些大铁针来修补帆布。问题是要作战,太厚的话也不利索,再说这防护的效果也不可能跟鸡胸甲一样,穿上之后基本除了大铁锥,其他就可以无视。这厚棉布,真是锋利的金属锋刃,比如文胖子他们的刺刀,直刺而来那也是防不住的。

    “那几匹丝绸弄过来,做一层丝绸内衬!”丁一毫不犹豫地对文胖子说道,有一层丝绸内衬,对于这种原始兽骨箭头的防御性,相信会大大提升,就算是金属箭头,丁一记得也有穿丝绸内衣,来让箭头陷入肉里比较好起出来之类的讲究。

    但莫蕾娜就吓住,一把扯着丁一:“公爵殿下,这可是丝绸啊!”物离乡贵,这玩意在华夏也不是便宜货,何况飘洋出海?在这边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她虽语言不通,但看着丁一这么指挥文胖子他们,开始切割丝绸,那是难免觉得败家的。

    “赶紧帮手。人命比东西值钱。”丁一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了,这当口生死存亡,再怎么阿拉伯美女也没心情调戏啊。又高声对宝格力喝道,“你别凑合,你和郭劲负责警戒!”喝不了两句,又是咳嗽溢血。

    景帝在边上看着怒了,直接把曹吉祥扯过来:“如晋说什么话,你给大声吼出来。”看着曹吉祥闪烁的眼神,景帝毫不客气。甩手就是左右开弓,“老狗,你若不想死。老老实实办差,这时节,你会说土著的话么?你就是想投敌也没法投,人给你弄成骷髅头串着!什么心思都是白瞎!”他当皇帝时提拔起来的太监。抽起来那真没心理压力。

    丁一在边上看着。不禁笑了起来,这出海遇了海难,似乎景帝变得男人了许多,这玩意也真是,没经历过磨难,怎么成长?却听曹吉祥捂着脸委屈地道:“王爷,您这不合适。”说着又挨了景帝一脚,直把他踹到丁一身边了。曹吉祥眼泪就下来了,“奴婢是少爷的狗。王爷您这样教训奴婢,真不合适啊!”

    景帝在位时,兴安可没少挨拳脚,他听着性起,一边抬脚踹着,一边从医药包里就要掏手术刀,想把曹吉祥这货给整成零碎算了!这要真是放手相搏,十个景帝也不是曹吉祥的对手吧?可曹吉祥就没敢生出动手的念头,等级观念在这里真是得到极好的体现了。

    还是看丁一笑得又咳出一口血,景帝才停下来手没去掏手术刀,一口唾沫啐在曹吉祥脸上,对丁一说道:“你小心些行不?别死,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说着他倒是踉踉跄跄奔去文胖子那边,帮手缝那丝绸内衬去了。

    曹吉祥给丁一捏着肩膀,哭丧着脸道:“少爷您看,王爷都不讲理的……”

    “停。”丁一受不了了,对他说道,“你真是得消停了,有个医生不容易,在异国他乡,有个病痛什么的,就把药啊手术刀啊给你,你能治么?你不还得指望他?你赶忙过去清点一下淡水和盐,还能支持几天吧……把晚饭也做了。”

    棉布盔甲的内衬弄妥了,立即就上了身,这日头那真上一穿去就是一身的汗,这也算是他们这伙人,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曹吉祥也把饭做好,刚要开始吃,丁一就开口道:“等等。文胖子、宝格力、郭劲三人先吃。其他人警戒,老曹,你也把木枪拿上,这关头你得拿出点真本事了。”

    到文胖子三人吃完了饭,倒是没什么事;可曹吉祥他们一开始吃饭,雨林里鬼哭狼嚎的吵了起来,毫无准头的箭雨,一**,稀稀拉拉地射了出来,这回丁一他们有准备,蒙了几层棉布的木板当成盾牌,护着头脸倒没有什么事。

    但很快箭雨一停,从雨林里蹿出许多火把,真的只能说是火把,漆黑的夜,漆黑的黑人,然后就是雨点一样的小石头掷过来,这可就比那箭雨的杀伤力大多了。曹吉祥吓得扔下木枪,跑到丁一身边,抱着头跪在那里,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疯狂嚎叫起来:“鬼啊!鬼啊!”

    被他这么一嚎,连文胖子他们六个都腿软了,全看不清人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就是许多火把,一颗颗小石头跟雨一样砸过来,虽说暂时不没受什么伤,但这真的很恐怖啊!雨林里还有些黑人土著在那里唱啊跳啊,真的一时间如处于鬼域一般。

    杀人对于文胖子和宝格力、郭劲他们来说,那是不怕的,但现在都感觉对阵的就不是人!

    “啊哟!鬼大爷别搞咱家的屁股啊!”高翘着屁股、把头埋在地上的曹吉祥,被几块飞石掷中了臀部,捂着就跳了起来,土著是有夜盲症的,就算到了现代了,非洲的夜盲症还很严重,别说这年代,但架不住曹吉祥要尖声怪叫,又爬起来乱跳,这太监的嗓门本身识别度就很高,就是听着声音砸过来都有准头啊。他在那里惨叫着,结果头脸又被砸中了几下。

    “宝格力,正西方,自由射击!”丁一不得不再次由莫蕾娜扶着站起来,倒是景帝这边没有被吓昏,还撑着块木盾在丁一边上遮掩着,“甲组向西面突击!”这是先前分好的战斗小组,甲组就是文胖子、郭劲、曹吉祥,“乙组向西南突击!”丁一吼完有气无力对景帝说,“踹他……”

    景帝倒是不用问踹谁,冲着边上曹吉祥抬脚就踹,没有了景帝那木盾的遮掩,丁一自己手一软,那盾牌一歪,肩膀上被挨了一记,这倒是激动他的血性来:“老曹,你他娘的上不上?不上老子杀了你,自己上!”

    “上、上!”本来认命当沙包的曹吉祥,抱头凭景帝踹着,实话说,后者又能有多大气力?这里又不是乾清宫,也没得墨砚给他抄起来砸人。不过丁一开口,曹吉祥就吓得连滚带爬捡起木枪了,这威胁不一样啊,丁某人是说杀人就杀人的啊。

    出乎丁一和景帝意料的,是曹吉祥这厮,一手火把,一手木枪,居然很能打,要是面对军阵他这么冲是必死的了,但土著有什么军阵?不就是人多嘛,连个铁枪头都没有,曹某人一把绑了刺刀的木枪在手,就这么单手仗枪杀过去,连捅翻的、扫趴下的、直接挑飞的,一路被他杀到雨林边,至少弄倒了十几个,比起文胖子和郭劲,还和乙组那三个特种大队的士兵,互相配合,稳打稳扎的战果可强大多了。

    这时就听莫蕾娜失声尖叫,丁一回头望去,却是几个黑人土著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这边过来,因为丁一他们人手太少了,连阵线都维持不起来啊,土著里也有勇士,至少摸过来这几个,看着那体型,感觉差不多泰森的模样,丁一伸手把莫蕾娜扯在身后,又把景帝也了过来,握住了长刀。

    “王爷,拿出你的手术刀,有人倒下你就冲上去补刀,你下不了手,咱们都得死。”丁一缓缓地对景帝这么说道,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得进去,又用葡萄牙语对莫蕾娜说道,“现在,你是谁?”

    “我是尊敬的公爵殿下的莫蕾娜.巴卡林”阿拉伯女郎在惊恐里,依旧还维持了最后一丝冷静,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的男人,就算他失去了他的舰队,失去了他的士兵,连他自己都伤成这样,可是莫蕾娜却总觉得,陪着这个男人,死在这里,倒也算是自己一个不错的结局,“我随跟随着公爵殿下而去。”她将一把丁一先前给她的刺刀顶在咽喉,她宁可为丁一殉葬,也不要落在这些土著的手里。

    “把刀尖对着敌人,我命令你战斗,至少在我死去之前。”丁一对莫蕾娜这么说道。

    然后他开始抽出手里的刀,是英宗送给他的长刀,是教卢忠装疯、阮浪身死的那把金刀。

    在篝火的光照下,缓缓抽出的刀锋,华丽的刀鞘,无不教那几个魁梧的土著看着涎水都滴下来,他们高声吼叫着,指着丁一手中的刀,示意丁一把刀给他们,甚至几个强壮的土著开始推掇起来,为了这把刀的归属。

    没有动手击杀丁一,只是因为他们想在弄死丁一之前,先从同伴那里,确定这把刀的归属权罢了。不论是景帝还是莫蕾娜都看得出这一点,景帝捏着手术刀的手,颤抖着,如果不是丁一站得不太稳,肩膀靠在景帝的后背,也许他已被吓得瘫倒,莫蕾娜也然,他们背靠着彼此,绝望面对死亡的到来。

    除了丁一。哪怕连站都站不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束手就缚。

    他骨子里,兵王的烙印依然,不敢死战,不敢战死,算得了什么兵王?华夏,自古是就没有战俘勋章,不论这是如何不合理,如何不公平,这就是民族性。

    这个民族,这个时代,苏武牧羊或者能得到称道;

    但对于士兵,对于军人,向来就没有被俘的功勋;

    只有战死的英雄。(未完待续。。)

    ps:  下午可能会晚一点,我得去眯一会,尽量赶在十七点发表,若是迟上个把小时,诸位看官见谅一下。

第四章 出印度洋(七)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猛将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这个战争法则用在丁一他们身上,也同样适用。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丁一缓缓抽出长刀,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那种宁死不屈的气势,教得景帝和莫雷娜也一时激起了热血,谁愿意甘心受死?蝼蚁还尚且偷生呢!

    敌人的恐惧会让人害怕,但当丁一站出来,虚弱的丁一,摇摇欲坠的丁一,就用自己的信念,去点着人们心里求生的**。只不过人与人是不同,同样前冲的景帝马上就被当头那个势如泰森的土著,一脚就踹得倒飞出去。

    但莫蕾娜却就象一头羚羊,灵活地跳跃移动着,很明显她原先就受过持刀搏击的训练,冲上去之后,一刀斩断对方手中木枪的刺刀,也让她的对手有所顾忌,尽管力量远逊着对方,但还能苦苦支持。

    但丁一就半跪了下去,如果不手里长刀撑着,他整个人都要这么仆倒了,那是真不成啊,粗大的桅杆在飓风里这么砸中了,肋骨没断算命大,说话大声些都会咳血的身体,无医无药休养了这一天,能恢复出什么来?

    当头那个土著笑着,咧嘴一笑,那口白牙在黑夜格外的渗人,抡起那成人大腿粗的木棍,就要向丁一砸落,这时候一声弓弦崩响,宝格力百忙之中回身引弓,正中这个土著的左眼,三棱破甲箭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直接击碎了颅骨穿透出后脑。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就仆倒了。只不过宝格力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他已经拉不动弓了。刚才高强度、高密度的引弓,这时已经双臂很难再快速开弓;一个两个土著也怪叫着高举石斧向他杀来。

    只不过看着身边的同伴突然这么仆倒,那个踹飞了景帝的土著,愣了一下。

    **着身躯、肌肉盘虬形如泰森的土著,并没有想到会出什么差错,这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三个敌人,其中那个拿着漂亮长刀的家伙。还是明显病得半死,但这时他就看见一道月芒平地而生,他踉跄倒退了两步。有些不明白地望向天际,明月就挂在天上啊……

    这就是他最后的记忆,带着人生最后的疑惑,这土著仰天摔倒。从胯部到颈部。一道血线随着他摔落而呈现,鲜血如泉喷薄而出。站在他面前的,是提刀喘息的丁一,那不是月芒,那是丁一从下至上掠出的刀锋。

    那个正在跟莫蕾娜缠斗的土著,掷出手中被斩断的木枪,引开了莫蕾娜注意力,一拳擂在莫蕾娜腹部。把她打得整个人滞空倒飞,回头却见着部落里最出名的两个勇士。就这么倒在篝火边,无了声息,他也愣了一下。事实上,在一个提着刀,并起了杀心的兵王面前,发愣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哪怕只是一刹那,哪怕丁一虚弱如斯。

    雪亮的长刀平平抹过,那刀是如此之快,快到这土著根本就没有想到,死亡来得如此突然。但他也许是幸运,这刀斩出一半,丁一就腿下一软,他本就是站都站不稳的人啊,平抹向对方咽喉的长刀,就变成歪歪斜斜斫中那土著的左膝盖。

    土著惨叫着也随丁一摔倒,丁一趴在地上,咬牙双手握刀柄,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在地上做了一个战术滚进,陷在那土著膝间的长刀,在丁一身体旋转之下,也同样做了一个旋转,钢质不良的刀,也许会崩刃,会折断,但这把能让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装疯、宫中大太监身死的金刀,它足够坚韧,很好地执行了丁一的战术意途——旋转中切断了对方的小腿肌肉。

    这条被斫开一半骨头,又被切断了半边肌肉的腿,将断未断,让这土著在地上,以极高的分贝惨叫着,丁一呕出一口血,挣扎着,想爬起身,但他连翻身都艰难,刚才这两刀,可以说,已耗尽了、榨干了他最后一点力量。

    “杀了他……”丁一吃力抬起手,把刀柄递向爬过来的景帝,“……杀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拿着刀……拿着!象个男人!”景帝明显被吓坏了,如果说还有热血,也被刚才踹飞的疼痛消磨尽了,他努力地向后躲着,摇着头,固执不肯剃去的长发,披散在脸上,无比的狼狈,丁一再一次想挣扎起来,但他真的做不到,眼角看见莫蕾娜艰难地在爬起来,却又摔倒,丁一不得不再次对景帝说,“想想你的国!你的国!他妈死在这里还有个卵蛋的国啊!”

    “我的国?对,我的国,你答应过我的!”景帝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有某种东西被点燃了,“是,我的国,那国里的子民,不会都是这种昆仑奴吧?要都是这样的昆仑奴……”他喃喃地这么问道,似乎近在咫尺的生死,全然与他无关。

    丁一苦笑道:“不会吧,因纽特人说来还是从华夏迁过去的,印第安人也不是黑人……拿着刀,快去,让他这么鬼叫着,其他土著一会就过来了!”

    “不,我不要拿他的刀。”景帝看了一眼丁一手上的金刀,他认得,是英宗的物件,他固执地拒绝了,然后爬了起来,咆哮道,“如晋你答应我的!我的国里,可不是这种昆仑奴!”然后他就冲上去了,被那断腿的土著一拳砸倒,但倒地的景帝,在爪哇动了数百次外科手术的景帝,利落地用低碳钢质材的手术刀,切开几条肌肉,割下了土著那条将断没断的腿。

    在那土著惨嚎声里,他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自语道:“没消毒啊。”然后划开了那土著的咽喉,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如果他愿意而且有足够胆量,都是可以马上上岗的杀手,毕竟,他们整天在干的,就是避免弄死病人,所以他们很清楚,如何弄死一个人。

    当莫蕾娜挣扎着过来把丁一抱起时,战斗就结束了。

    部落里最勇敢、最凶猛的三个勇士,全都不能再回应部落长者的呼唤;甲、乙两个战斗小组,和发疯的曹吉祥,让土著留下了二十来具尸体之外,还打伤了三四十人。于是土著无法承受这样的伤亡,尽管他们看起来近乎两百人,他们撤退了,而就算发疯的曹吉祥,也在雨林外面停下了脚步,逢林莫入他还是懂的。

    很快曹吉祥就不疯了,因为景帝对他吼道:“老狗,拿个火把,滚过来!”尽管他压根不想理会景帝,先前坐过龙椅又怎么样?落架凤凰不如鸡啊!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服从了,特别是在他望向丁一,而后者点了点头之后,他就拿着火把走过去了。

    然后他就不疯了,再一次被吓得快要心脏病的模样:“王爷、王爷,您这是魔障了么?少爷,不好了……”他又再次尖叫起来,因为景帝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那个土人勇士的胸膛,一个“丫”字形的切口,又从医疗牛包里掏出一件斧状的手术工具,正在砍着这死者的胸肋,似乎他的力气不足,于是又掏出一把钳子……

    “血是红的,也有心,除了皮,里面似乎也一样啊……”景帝自言自语着,却突然又喝道,“老狗!把火把移过来!”死者为大,是华夏的习俗,但对于一个做过几百例外科手术的医生,尤其是还被丁一灌输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半通不通的人体结构学之后,哪怕是蒙古医生,他也难免对人体的结构产生兴趣,而去偷偷地进行解剖。

    在爪哇他就这么干过,王振认为他在学巫术,向丁一报告过几次,丁一自然不会去打击他的科研热情,反正景帝又没用明军自己的尸体去摆弄,也就由得他去;这时当景帝克服了对黑人的恐惧之后,他就好奇了,他就想弄清这昆仑奴,到底身体结构是怎么样了。

    除了丁一之外,其他人都下意识地远远避开了景帝,杀人也罢了,这么来切割,是个正常都不会觉得痛快,这说起来,不单是恐惧,还是恶心。丁一也是无奈,因为景帝还要找他讨论:“这个昆仑奴的肺部,以前受过伤,居然没死,啫啫,真强壮啊!”

    后面丁一也顶不住了,虽说丁某人不怕这个,但这血腥味,臭啊,直接跟景帝说自己身体不行要休息,景帝倒也赞成:“对、对,如晋赶紧去睡,你这身体得小心……老狗,你留下来,给我照着亮!”

    曹吉祥就痛苦了,他是真想哭啊,本来他还想说刚才战斗中,似乎有伤——他的厚棉布盔甲上此时还插着十数枝箭。但看着景帝这模样,他压根就不敢提,别一说这位来了兴致,拿刀子也来自己身体割几下,那就凄惨了!不过景帝无意的一句话,却就让曹某人捏着鼻子认了,认认真真地打了一夜下手。

    “老狗你现时又不在宫里侍候了,如晋也没把你当寺人使唤……你不去找个机会,把那东西接上?过来点,低些,看不清啊!”

    “这、这能接上?”

    景帝手下不停地解剖着,嘴里随口应道:“我怎么知道?以前受伤血流不止,金疮药也止不住,听说就是烙铁烙熟了,然后看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挺过去吧?现时呢?清创、消毒、缝合、打针,一般就能活了,是吧?行了,我也是随口一说,滚过那边去,你手上的火把都快燎到孤的须发了!”

    这两位折腾了一夜就不提了,太阳升起时,丁一他们就迎了一拔土著,他们是来谈判的。(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八)

    语言绝不是一切,当人类还没产生出语言体系之前,有理由相信就有了一定分工协作的合作,否则脆弱的人类,很难在其他动物锋利的爪牙下,渡过进化的阶段。所以尽管土著和丁一他们语言上无法沟通,他们依然有办法让丁一意识到,来的是谈判的使者。

    因为几头屠杀好,掏空了内脏的动物尸体被首先抬出了雨林;然后还有十来个少女,她们的身上,有许多故意用刀割出来的伤疤,这些伤疤组了某种古朴的花纹,她们黝黑的脸上,也同样有着这样让人不寒而颤的花纹,在下唇凹陷处不知用什么手段植入了美丽的羽毛。

    她们是骄傲的,不止有着对自己的容颜的自信,恐怕还有对她自己身材展示的吸引力:无一例外,她们都有着丰满的胸部和臀部,和因为肥胖而鼓起的肚腩。也许是因为要被当成礼物送出,也许是生活习惯的问题,如果除开脖上那些不知道木珠还是骨珠的链子之外,她们不着寸缕,当然也没有穿鞋,没有一个土著有这样的习惯。

    “苍天啊!”连在夜里解剖了一整夜尸体的景帝,都被吓得倒退了几步,捉住丁一的手,喃喃地道,“如晋,你要答应我,你说的那北美洲,不是这样的昆仑奴!不然的话,把爪哇给我立国!”景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惊恐,根本就按压不住。

    丁一轻呼出一口气,对他道:“都说了那边是印地安人和因纽特人了。印第安人是红人,因纽特人是万年前从华夏迁移过去了,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景帝才点点头。松开扯着丁一的手。

    其实丁一是害怕他纠缠下去,自己会说漏嘴,告诉景帝恐怕印第安人,似乎一些部落也有纹脸的风俗。这时有一个高大的女性土著走了过来,她比划着,身后的土著,推着一个头上戴着羽毛的冠的老黑人。反绑着双手,按趴在地上,那个老黑人的嘴里咬着一根木头。用草绳勒在脑后,大约是不想让他叫骂。

    “让她过来。”丁一对文胖子这么说道,自己懒散地枕在莫蕾娜的腿上,事实上。他压根无法自己站起来。只不过面对土著不想露怯。摆谱这事儿,同样是不需要语言就能明白的,女性的黑人土著很明白,丁一是这里的首领,她看着丁一向她招手,便走过。

    这位女性黑人身上比其他土著多了一件衣服,如果这算做衣服的话。她的胸部颇为硕大,用草绳和叶子勒着。看上去不是为了遮羞,而是为了战斗、狩猎等需要快速移动时。不影响动作,她走到丁一身前,蹲了下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丁一。

    这让丁一不得不咬牙坐直了,因为对方身上就那一件衣服,如果他继续枕在莫蕾娜的腿上,那么他的眼光便正好对着她分腿蹲下的隐秘之处,她明显不在意,可丁一在意,他还没有达到能把人当成动物的境界。

    “骆驼,你知道哪里有这东西吗?”丁一找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换个人来,只怕是没法问清楚,亏是学过素描的丁一,几笔画出来,整个动物的比例、透视、外形还是能看得出来是骆驼。

    女性黑人看着,点了点头,冲着丁一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两个门牙的嘴巴,说实话,景帝在边上因她这个笑脸,被吓得低下头去。然后她比划着,急促地发出一些丁一根本听不明白的语言,大约是指着某个方向有骆驼。

    丁一点了点头,冲着曹吉祥道:“赏她点东西,当买情报吧。”

    曹吉祥听着,屁颠屁颠跑到他们那堆物资边上,弄了个东西过来,递给那女黑人,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大明天朝总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太子少保,忠国公丁,念尔狄夷未经教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不忍覆手而诛之,赐尔瓷器一对,以传子孙,知天朝之富足,怀归化之赤心……汝可明白?”

    那女黑人看着瓷器精致,便要伸手来拿,谁知这曹吉祥把手一缩,面前丁一,对那女黑人说道:“大明天朝总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太子少保,忠国公。”学说了两次,那女黑人明白,学不会这话,是拿不着那可爱的瓷瓶,便学起舌来,丁一本想叫他别作怪了,本来是想让他给人一身衣服还是什么,这厮弄了个酒瓶去灌了半瓶水过来,还在那里搞怪,但景帝却在背后轻轻扯了一下,冲丁一摇了摇头。

    女黑人足足学了近乎五分钟,终于结结巴巴将丁某人的衔头复述出来,曹吉祥把一对瓷瓶递给她,对方拿了就要走,曹吉祥却踢起木枪把她拦下,又冲丁一跪下,拜道:“谢公爷的赏!”这回不用他教,那女黑人依样也学了。

    “把食物收下,女人教她带回去。”丁一看着曹吉祥弄得似模似样,也干脆就枕落莫蕾娜腿上,对曹某人如此吩咐道,“若她不带回去,这些女人全赏给你。”曹吉祥听着,吓得不行,又在那里跟那女黑人比划了好一阵,也不知道他怎么沟通的,总之对方是留下食物,把女人带走了。

    “少爷、少爷,以前有藩国来朝,老奴是观摩过的……”曹某人一脸谄媚过来邀功。

    丁一笑了笑对他道:“以后算了,别这样,你欺负人家听不懂,这样意淫有啥意思?”

    “如晋此言差哉!教化狄夷,便当如是!”景帝却就不同意丁一的说法,不单景帝,除了莫蕾娜之外,文胖子等人,包括宝格力,都觉得应该这样,感觉华夏人的身份特自豪,这些野人,就得教他们守规矩。丁一听着也是无语,只好任由他们去意淫天朝上国如何、如何……

    莫蕾娜却是好奇,向丁一问道:“公爵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些土著会来谈判?”

    “一场宫变啊。”丁一枕着她腿上,低声笑道,“你看着那女黑人项上的项圈么?三个项圈,上面那一个有凸出的椽,她很可能是原来这部落里酋长的大老婆,因为攻打我们损失了许多人,部落里就对酋长很大意见,她就趁势而起,把酋长拿下,又提出跟我们讲和,不再打,就当上部落的酋长……”说着丁一指着那个手脚被捆绑起来、头上带着羽毛的冠的黑人,“那个,可能就是原来部落的酋长吧。”

    景帝和曹吉祥等人听着,也跑过来问,丁一就烦了:“停!有人说葡萄牙语,有人说蒙古语,有人说广东话,有人说温州话,这里统总也就十人,你们自己不能互相学一下语言么?一句话我还是用不同方言重复几次?”

    于是分派给莫蕾娜教导大家葡萄牙语和埃及本地话的任务,又教她学大明的官话;宝格力自然就成了蒙古语教习便不一一去提,吩咐完了丁一却对莫蕾娜说:“你现在是谁?”

    “我是尊敬的公爵殿下的莫蕾娜.巴卡林。”阿拉伯女郎没有犹豫。

    “去把他杀了。”丁一指着那个被反剪捆绑着的黑人,对莫蕾娜下达了命令,“我告诉你,土著留有人在雨林里盯着,你杀了那黑人,他们必不会放过你。你想清楚了,你可以拒绝,我会分一份三天的淡水和食物给你,然后你自己走吧。”

    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她最后还走过去,执行了丁一的命令。

    “如晋,杀俘……”景帝在边上低声劝道。

    丁一摇了摇头:“虐俘我都反对,问题是我们现在有条件去善待这俘虏?放了他,你知道他会不会在我们背后举刀?我们不知道,我们满打满算不过十个人,我不会冒这样的险。胖子,过去看看,只要她下手了就行,要没弄死你补一刀。”

    出乎丁一的意料,莫蕾娜在那老黑人身边站了几秒,就很快地出刀了,虽然杀完人以后,她回来干呕了半天,但那一刀下去,倒是很干净。可见她是从小就有受过训练的,知道怎么样杀人。

    他们在这里又休整了四天,倒没什么其他的插曲,只是去到第三天,那女黑人酋长又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大明天朝总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太子少保,忠国公。”然后就冲丁一伸出手,作了一个喝东西的姿势,却是来讨酒喝的。丁一吩咐曹吉祥去应付,那女黑人酋长得了酒,不用提醒,就跪下怪腔怪调地道,“谢公爷的赏。”欢天喜地回去了。

    “郭劲和宝格力、老曹跟我走,我们得穿过这片这雨林,看看能不能找到骆驼,不然也得找到淡水。”盐倒是不用愁,食物以他们的身手,在这热带雨林也真的不用太担心,何况补给船上还搬了十几包米下来,土人献的几头羊,丁一都让扔海里了,天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但淡水真的就紧张,要是不补充的话,再过二天,就连水喝都没有,“别说废话,哪怕现在这状态,到了雨林里,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

    在雨林里监视着丁一等人的黑人女酋长,看着丁一带了三人进入雨林,冲着他们指明有骆驼的方向而上,脸上就露出残忍的笑容,哪里还有昨日去讨酒喝的憨厚?(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出印度洋(九)

    行走在热带雨林之中,对于曹吉祥来说就是地狱,汗水如小溪一般流淌,而丁一偏偏还不让他脱下那身厚实的棉布盔甲,于是很快他身上的棉布盔甲就泛起了一层层的汗碱:“少爷,还以为这林子里没海滩边那么热呢!谁知这鬼林子不透气,还惨过在海边!”

    丁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跨过前面那扭曲生长的树木,小心地从腐味的落叶上试了试,才把重心转移过去,向前走了几步,手里的刺刀一挑,把一条色彩鲜艳的蛇钉在树干,那蛇还在吐信,扭动着躯体,丁一伸手卡着七寸的位置,拔出刺刀一划,把蛇胆挑了出来,方才把那蛇弄死。

    “老曹,再这么嚷嚷,死在这林子里,就别怪我。”丁一示意他们三个跟上来,他是严重的体力不支,走一段就不得不停一阵,“你想脱就脱,不过要是蚂蝗还是什么吸血虫、野蜂、蛇,给你来上一口的话,基本也没就没救了,这里可没有血清。”

    曹吉祥听着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示意自己还顶得住。

    倒是宝格力这个草原籍的士兵,很让丁一有些刮目相看,郭劲是山地特种大队的老兵了,这里是难受,但他还是能扛得住,有时郭劲充当一下探路的尖兵,也是有模有样的,虽说比不上丁一,也算是内行的专业人士了;

    曹吉祥那张破嘴没个消停,但他起家就是在云南跟沐公府平乱。其实他就是嘴贱,不至于到支持不了的地步;倒是宝格力,从头到尾其实最不适应的就是宝格力。草原上人啊,苦寒就没啥,这酷热对他来说,明显是很难受,但他没吭过一声,就这么跟着。

    “不错。”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宝格力憨厚地咧开嘴。丁一能看出他的难受,蹲下去摸了一下地面的泥土,对他道。“再坚持几百米应该就有水源了,到那里就能透透气。”宝格力点了点头,尽管他脸色已很不好看,但却始终稳得住。

    丁一的经验还是很可靠的。又走了二百来米。就听见水声了,再走了一截便见得溪涧,曹吉祥便来了精神,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眼看着都要超过丁一跑到前头去了,还好郭劲一把扯住他,丁一回身伸手就捂在曹吉祥嘴,好悬没让这厮叫出声来。

    前面是一头鳄鱼。身上有着干涸龟裂的泥土,卧在溪涧边的半干的泥泞里。不知道它是在晒太阳,还在等候一道美好的早餐——若不是郭劲扯住曹某人,他这么蹿出去,就是往鳄鱼的吻上踩下去,也许这一脚他不一定会死,但随后他们四个估计是活不了的,因为鳄鱼是群居动物,别说文胖子他们身上的左轮打不响,就是打得响,黑火药驱动的弹丸也很难穿透鳄鱼的皮肤。

    对丁一来说,他更是吓出一身汗,因为丁一很清楚记得一个真实案例,那就零七年广西北海,两米长鳄鱼吞噬小孩,突击步枪和狙击枪,七枪,头三身四才打死。当然如果时间允许,从容瞄准击中要害也能一枪毙命,或是雷明顿用独头弹、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另当别论。【有条名叫古斯塔夫的食人鳄,甚至身上还有被机枪扫射过的枪伤,同样没能杀死它】

    但他们这时哪有这玩意?也不可能从容瞄准啊,就几步了;再说连黑火药的左轮都打不响,就四把刺刀和四把工兵铲外加丁一那把缚在背上的金刀,招惹一群鳄鱼?看着这一条,都得有五米多了,那真是找死啊!

    丁一冲着郭劲做了个战术手势,几人慢慢地退开了,有水就成,绕到上游去,犯不着在这跟鳄鱼犯冲。“走。”看着还愣着的曹吉祥,丁一低声对他这么说道,又指了指宝格力,“看着不行帮他一把。”曹吉祥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被丁一迅速地按住嘴,这厮一说话,就丹田气十足,那公鸭嗓还要飚高音,哪敢让他开口啊?

    可是这时节,突然一拔箭雨这么射了过来,还好丁一反应很神速,一把摁住曹吉祥的头,硬把他按蹲下去,躲在一颗倒卧的巨大树干后面,“夺、夺、夺”的声音,是那些兽骨箭头钉在长满了青苔和菌类的树干上,引发的声响。

    “别动。”丁一按住了要取下滑轮弓的宝格力。雨林之中,就再没有箭枝飞出,如同前方树干上那些箭,都是和藓苔一同,生长出来似的。“不想死,跟紧我。”丁一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起身就跑。

    包括曹吉祥在内,其他三人都极好地执行了丁一的命令,没有人再去抱怨闷热,也没有人抬手去拭汗,因为他们身边四周,不是有几条恶狗或是饿狼在追赶着,而是十几条鳄鱼,三米左右的鳄鱼,由那条五米左右的雄鳄带领,向着丁一他们包抄而来。

    这很明显是个陷阱,尽管鳄鱼能活七十到一百岁,但也不可能弄出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包抄阵势,这里附近应是最大的那头鳄鱼的巢,其他的鳄鱼必定是有人用小兽或是鲜肉诱使它们来到某个位置,而后鳄群的首领发出攻击的信号之后,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包抄阵形。

    丁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缓慢,只好放声吼道:“宝格力,跟上!跟上!”然后身后传来宝格力沉重的喘息,和重新奔跑起来的脚步。

    刚才,宝格力是完全失去信心了,因为那些鳄鱼很快,快到让人绝望,特别是那十几条三米来长的,几乎达到每秒十五米的速度,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是时速五十多公里,三米多近乎一吨的庞然大物,十几条咆哮着全围而来,那是如何让人绝望的场景!

    幸好,他习惯地服从了丁一的命令,于是他们奔入了雨林之后,而身后的鳄鱼咆哮声,并没有明显的逼近——除了开始发力的几秒钟,鳄鱼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这种可怕的速度,丁一在奔跑中又觉喉头一甜,但他生生把这口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冲着前方那颗大树借力蹬了几步,然后快速攀爬:“找大树爬上去!”

    当他们爬上树杈之后那些鳄鱼也追赶了过来,似乎它们很愤怒,甚至用那庞大的身躯去撞击树干,这让躲在树上刚刚松了口气的曹吉祥极度的惊恐,失声尖叫起来,尽管如果单打独斗,包括重伤未愈的丁一在内,不使用远程武器的话,只怕都不是他对手;体力上现在除了郭劲,其实就他最好了,但显然四人之中,他的表现是最为不堪的。

    “鳄爷啊!咱家没惹您啊!”他抱着树干脸色发白地尖叫着,“您去吃那骚鞑子啊!那大个管饱不是?您来寻咱家做什么?方才那箭也不是咱家射的啊!咱家也中箭,看到没?”他抬起手,棉布盔甲上插着几根箭,“咱家也中箭啊,鳄爷您不没事么?您至于么……啊哟!妈啊,救命啊!”

    因为鳄鱼给他的回答,是那条五米多的雄性巨鳄赶到了,用强壮的尾巴甩向树干,整颗大树都震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曹吉祥几乎已经精神崩溃了,之所以没再尖叫下去,是因为丁一冲他喊了一句:“雨林里,鳄鱼不是最可怕的,你想惹多些猛兽来,就叫大声些。”

    “少爷、少爷,这鳄爷怎么不讲理啊?您看它们身上也没伤,有人射个箭,它急啥啊!”说话之间,那些鳄鱼疯狂地撞击着曹吉祥抱着的树干,在高频率的连续撞击之下,那颗大树终于不堪负荷,慢慢斜斜的倾向一边,曹吉祥虽然吓得尿裤子,但生死关头逃命的本事,却是极见功底,只见他尖叫一声,如同被色魔侵犯的少女,但一按树干,就这么跃身而起,打了两个空心跟斗,跃上边上另一颗大树,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万分地向下张望。

    丁一苦笑道:“它们是没伤着,别说这种兽骨做箭簇的烂箭,就是左轮手枪能用,没打着眼睛之类的要害,都打不穿它的皮。”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却射得穿它们的蛋,五六月,大约就是它们交配产卵的时节……这事,是我不好,没听你的。”

    因为在丁一提出要穿过雨林,去搞骆驼时,曹吉祥就提议过,去把攻击他们那个土著部落找出来,把他们灭了!但被丁一反对,因为他也不过是稍好一些,也没恢复多少战力,跑一段路都要休息一阵,别说动手;再说丁一觉得没必要结仇吧,人家也来谈判了,还送羊和女人来,还交出那发动战争的老酋长,虽说女人没要、羊也扔了,但意思是有到,这么摸过去灭了对方,感觉不人道。

    但这一刻,丁一真的后悔了,他不愿当一个残暴的侵略者,可这土著,也太不纯朴了。当然回过神的丁一,很快就想明白土著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不是得天独厚的美洲大陆,这是非洲,向来生存环境都很恶劣非洲;他们只有十个人,但他们那些堆积在海岸边的货物,便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

    土著发现他们无法杀死丁一,然后得到那些堆积得如小山的货物,于是他们就把丁一引向了这个鳄鱼群!就算丁一阻止了曹吉祥惊动鳄鱼,那么埋伏在附近的土著就射箭,射破鳄鱼的蛋,狂怒的鳄鱼,必定会攻击离它们最近的生物,犹是人类,能用箭的,只能是人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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