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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王光明再道隐情

    “少主,方才所言与小女子心思相同之人也在寻十年前燕王府过孟婆江的那一群孩子,莫非是复姓东方,又或者是复姓西门?”

    王光明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陈静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当初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从白鸟城杀出重围之后,最先失散了斛律德光,之后不见了公良全忠,再之后是跌入“伴道斋芒”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

    “少主,既然不是东方胜又不是西门霸,那又会是谁呢?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只此二人过了孟婆江南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啦!”

    陈静万分疑惑之余,心中似有一只手早已游离伸出了喉咙,确实也很想知道这一个与己心思相同之人究竟是“十二甲子”何人。

    “少主,你就别卖关子咯。小女子若寻了‘十二甲子’心思相同之人,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力量!”

    王光明瞅见陈静焦急的素衫与素袍,手中越女剑剑鞘都快拧出了林泉之水,旋即又“咕噜、咕噜”满饮一口玉盏盖碗茶,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娓娓道来。

    “谷主,勿急!待我王某人细细说来。此人复姓公良,名全忠,使一对儿双戟,非常勇猛!”

    “当日,我王某人信马由缰从长安城回建康城的路上,其时也并不知道白鸟城被屠城一事,路过一条暗河出口之穴,瞅见了血迹斑斑而又命悬一线的白羽锁子甲。”

    “这不,我王某人又不得不下马救下了他,之后才知道燕国一夜之间覆灭连‘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

    “燕国人一夜之间家不家、国不国,‘燕人’之名从此就烟消云散,实在让人惋惜、也让人汗颜!”

    “公良全忠伤愈之后,就在老王镖局为我王某人鼓捣一些小买卖。这一些年来,北去敕勒、东去高句丽、西去党项、南下朱崖洲,倒也为老王镖局传了许多声名。”

    “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知道公良全忠借鼓捣小买卖之名,也在暗中联络失散在孟婆江南北的燕国后人。希望有一天还能复国!”

    “我王某人确实也敬重‘燕人’之名,更敬重白鸟城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是一条铮铮铁骨汉子。所以,对于公良全忠所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陈静心中突然就乐开了花,也是到建康城来听见的第一件心喜之事,原来“十二甲子”勇士公良全忠并没有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一定也寻着了曾经燕王府出来的那一群孩子。

    陈静忍住心中喜悦,堪比喝了一罐子蜜糖,只要寻公良全忠问一个明白,自然就是事半功倍了。

    况且,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一同在白鸟城受了慕容太白临终之托。如今看来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也是苍天有眼。

    “少主,那公良全忠如今人在何处?如今人在老王镖局吗?”

    “倘若公良全忠就在老王镖局,少主可否安排见上一回?”

    “……”

    王光明瞅见陈静急切的言辞纷飞了飘逸的斗笠面纱,旋即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右手一摆,而后悠悠说道:“谷主,莫急!公良全忠如今不在老王镖局中,上个月往漠北敕勒鼓捣买卖去了。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自然就能相见!”

    “既然谷主这是第一次来建康城中,又吃了刘府闭门羹,还得罪了御史台,就暂住在老王镖局实乃万全之地,还望谷主不要推辞!”

    “……”

    王光明悠悠一言确实有的放失,说的也完全是实情,陈静一时不好拒绝只得频频点头。

    王光明心生欢喜,而后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接着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

    “谷主,说出来或许你都不敢相信,那敕勒大王就是曾经燕国‘十二甲子’勇士斛律德光!”

    “如今敕勒大有当年燕国的几分雄壮,前段时间在孟婆江南游学的神童公孙景茂也已经去了敕勒。”

    “听公良全忠私下说来,公孙景茂在敕勒写了一首诗,待那一首诗传遍孟婆江北,以敕勒为首的燕国后人必将反魏复燕啦!”

    “……”

    陈静一时茫然,曾经在幽嫣谷墨家也听陈旭嫦说过,当初汉末五斗米道借黄巾之名起事以“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如今燕国后人又当以何诗为号?

    “少主,那是何诗?”

    王光明见陈静来了兴致,旋即摇头晃脑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静一时非常迷糊,这一首诗完全和历朝历代传说中的起事之言相去十万八千里。

    “少主,你这不是在逗小女子听玩笑话的吗?燕国后人以此诗起事?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王光明突然仰头大笑,而后又满面得意的说道:“谷主,看来你也并未明白其中暗藏的真意呐!这一首诗里可藏了太多不为外人所知、不为外人所道之意!”

    “此诗为曾经号称为当世之神童公孙景茂的神作,公孙景茂一族本为燕国’十二甲子‘公孙部。当年白鸟城一夜之间被屠灭,其族人公孙景离与公孙月离死得何其惨烈!”

    “此诗初眼看来好似写的漠北塞外风光,实在暗藏诸多玄机。要不是我王某人私下请教公良全忠,也一样被此诗表相蒙在了牛皮鼓里。”

    “这‘敕勒川,阴山下’之意就是以敕勒大王斛律德光为先,从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就这一个‘川’字,就是欲推举慕容川东为王。这一个慕容川东,不正是谷主要找的人吗?”

    “这下一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字头为‘天笼’二字,实则大意为:真龙在笼、只待风云际会。只要真龙游出穹庐,必然燕国后人四面战歌齐头并进魏都平城!”

    “之后再下一句,‘天苍苍,野茫茫’字头为‘天野’二字,‘天野’究竟何意?‘天野’者,野天也!即是说燕国后人亡国之痛宛若置身野地外邦!”

    “之后最后一句,‘风吹草低见牛羊’并未真的说是牛与羊,而是叫燕国后人广积粮以备战时之需。谷主你想一想,你曾经也该见过大漠黄沙之地,那有那么多绿草与牛羊!”

    “这一首诗中的字句有进有退、有勇有谋,更能麻痹魏国人。况且,这正是仿效勾践卧薪尝胆啊!”

    “谷主,这公孙景茂自在敕勒写下这一首诗之后,以孟婆江南神童之名又去魏国高居一方了。听说将来会以复燕大军的内应!”

    “……”

    陈静一声长叹,正如人言: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这几人称孤几人称王的天下,依然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

    只是,慕容燕国本为秦国之臣、拓拔魏国也是秦国之臣,再说远一些都是司马晋国之臣。

    这究竟是慕容燕国的错,还是拓拔魏国的错,又或者就是司马晋国的错,过了这么多年,大概史官都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陈静只记得幽嫣谷墨家“天志”,余者就让其它人折腾去吧。毕竟,天下之大那能亲历亲为!

    只是,斛律德光成了敕勒大王实在让陈静有一些意外,毕竟这是白鸟城杀出之后第一个失散的“十二甲子”勇士,难道临阵退缩了?

    王光明好似看出了陈静心中游离的纠结与不快,旋即青色折扇“噗嗤”一声撑开左右摇摆起来。

    “谷主,这斛律德光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啊。听说当年力敌步六孤父子不慎掉入了一个大坑之中,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了漠北一路猎人,这一路猎人救下了他。”

    “后来,斛律德光伤愈之后,一副身板与身手敕勒各部无人能及,被敕勒各部推举为斛律大王。”

    “再后来,斛律德光广收燕国其它州郡余部,用当年白鸟城慕容太白之法操练大军,已经成了气候。就连魏国、柔然、以及高句丽长寿王也都刮目相看!”

    “……”

    陈静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斛律德光即为斛律大王,又奉慕容川东为王,倘若慕容燕国再一次复兴,孟婆江北再次血流成河!

    “少主,既然如此。当年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莫非又都去了敕勒?哎,事非所愿啊,难道小女子又要重返孟婆江北之地了吗?”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摇,悠悠大笑道:“看谷主说的,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非也,非也,非也!”

    “危险的地方终究还是危险的地方,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你自问他,他自会告诉你慕容川东的下落。至于别人嘛,哎!”

    陈静一时又迷糊了,莫非这十年来慕容川东一家人还没能在一起?旋即追问道:“少主,这是何意?莫非,还有变故不成?”

第152章 御史台变卦捉人

    “哎,谷主,此事说来确实话长啊!不过,既然谷主亲自询问,我王某人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光明又轻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之后摇了三回青色折扇,好似从心头千丝万缕中寻着了入手之处。

    “谷主,实不相瞒。从燕王府出来以后过孟婆江南慕容家的那八个孩子,我王某人也略知一二。”

    “听公良全忠后来所说,当时慕容川东在孟婆江上分道之后,慕容家的那五个女孩儿与两位勇士上了画坊游船,谁曾想到那一艘画坊游船尽然是白莲社‘八大金刚’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家人所掌!”

    “这一群人在画坊游船上喝了剧毒的热茶,之后昏迷不醒。待东方胜与西门霸醒来时,慕容家的这一群五个女孩儿早就没了踪迹!”

    “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找了数月有余,从建康城沿孟婆江水逆流而上,最后寻到孟婆郡无果而终。又因国破家亡之恨、慕容太白托付之事未能善终,双双投孟婆江以追随慕容太白负荆请罪。”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东方胜与西门霸投江落水之际,正好被孟婆江边垂钓的太守张锋撞见,张锋差人救下了两位,也安排他们在孟婆郡太守府军中当了小小步卒。”

    “……”

    陈静心中如释重负,自古忠义之辈一念是善自当善终。

    只是,陈静觉得这画坊游船是卢九天的家人所掌,这热茶中下毒之人难道与卢贵他娘是一个人?

    可是,这一个人在孟婆江画坊游船,一个人在“十山八寨”开野店黑吃黑,卢九天原本是幽州游侠,有三妻四妾也太正常不过了。

    无论画坊游船也罢,还是“十山八寨”开野店也好,与一脸阴鸷的卢九天比起来,也确实臭味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王光明又抿了一小口玉盏盖碗茶,旋即说道:“后来听说,画坊游船上的卢九天家人把那五个女孩儿一同卖进了百合楼中。”

    “后来又听说,刘一跃孤身潜入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女孩儿,另外三个女孩子依旧还在百合楼中。倘若以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越女剑下功夫来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后来又听江湖传说,刘一跃把画坊游船烧了一个精光,卢九天家人惊慌失措又不得不逃离了孟婆江南,之后还听说藏匿在‘十山八寨’路口开了一家野店继续谋财害命!”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这个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还是没有忘记师门之谊,与慕容家的孩子终归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石头城报国寺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陈静心中同时又一惊,以王光明如此说来,卢九天的家人不就是同一家人吗?如今,卢贵又让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误入歧途。正是:江山不改、秉性不移。

    陈静眉头一皱,缓缓开口止住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旋即若有所思又道:“少主,当年燕国白鸟城一战,卢九天为白莲社内应,被小女子错负轮回剑确实伤得不轻。”

    “这‘十山八寨’外的野店,小女子也差一点被那妇人热茶毒杀。只是苦了那一路行商黑吃黑,最后双双都同归于尽了。哎!”

    “这卢九天之子卢贵如今已在百合楼中,方才又收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女儿入了百合楼!误入风尘之事,确非名门大家之后该去之处,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急忙止住了青色折扇,旋即沉思之间又道:“谷主所托,我王某人定当尽力。想我王某人也是百合楼中的贵客,想必百合楼中妈妈桑能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

    “待明日一早,我王某人定去百合楼中走一趟,但愿能了了谷主的一桩心事。也算是解了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之围。谷主以为如何?”

    “……”

    陈静自是欣喜万分,缓缓起身抱拳谢道:“那小女子就多谢少主了。待少主明日去百合楼也切莫说是小女子所求。那苏、扬二州的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恨之入骨!”

    “以小女子估计,她们都把刘家的暴政、御史台的酷刑,通通都算在幽嫣谷墨家头上了!”

    “哎,也罢。幽嫣谷墨家既然在江湖中已经消失了十年,这‘天志’无人秉承,确是幽嫣谷墨家之责。”

    “倘若这样想来,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责备的也不算错,反倒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愧疚至极啊!”

    “……”

    王光明把扇抱拳轻笑道:“谷主宅心仁厚是幽嫣谷墨家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该当‘天志’不亡!”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面火急火燎的闯进来两个汉子,陈静看这两个汉子的装饰就是曾经在孟婆郡与杨欣守盐铺的“十八铁圈拳”。

    这两个汉子本为老王镖局王羲之自小收留的张、李两个孤儿,脸长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张三、脸圆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李四。

    虽然王羲之号称书画双全,但张三、李四之名却见返璞归真。

    王羲之收留的这张、李两个孤儿,只希望长大之后不要变成不三不四的人,故而更名张三、李四。

    这就是大道至简。

    张三与李四之前都冲在老王镖局最前方,骨子里就是:生是老王镖局的人、死是老王镖局的鬼。

    这一些年来,公良全忠入了老王镖局成了里外的一把好手,张三与李四这才轻松了许多。

    虽然已经都过去了十年,手臂上十八个铁圈依然铮亮,只是两个汉子额头上已经有了少许白发。

    最让陈静刺眼的是,两个汉子的双颊都留下了长短不一、深浅不同、或多或少的刀疤与剑伤。

    不用说,这一定是十年前在孟婆郡城中打开城门放张锋入城时被原太守杨洪麾下军士所伤。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火急前来有何更为紧要之事?”

    张三与李四本来就比王光明年长了一些岁数,三个人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故而比一般人亲近了许多。

    张三瞅了一眼李四,又瞅了一眼堂中的陈静,欲言又止。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抚,旋即张口如亲兄弟一般,温文尔雅如林中温泉道:“嗨,张三哥,李四哥,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看方才不都撤去了所有府中的下人吗?”

    “此姑娘正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想必张三哥、李四哥当年在孟婆郡时定有耳闻!”

    “……”

    张三与李四互视之间,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手臂上的十八个铁圈滑动“当当”之声极其悦耳。

    张三与李四抱拳说道:“老王镖局张三/李四,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感动,旋即又抱拳相谢道:“两位前辈客气了,要不是两位前辈打开了城门,还不知杨恩那臭道士会玩出什么花样,或许小女子当时就命丧幽嫣谷了!”

    张三与李四旋即相视一笑,张三缓缓开口说道:“雕虫小技不能与幽嫣谷墨家功夫相提并论啊!十年前的事,那都有赖太守张锋与盐铁事杨欣两个人的合谋啊!”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挥,接着又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有话直说即好。谷主,都会住在老王镖局府中,切莫见外!”

    李四又环视了一周三人,旋即抱拳说道:“少主,御史大夫谭中天派‘十二飞鹰’来府中了!”

    王光明眉头一皱,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左右上下摇了三回,脱口而出大骂道:“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方才在御史台府前谭中天还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如今莫非是来找茬秋后算账的?”

    张三又瞅了一眼陈静,旋即又缓缓说道:“少主,这‘十二飞鹰’说方才谷主伤了他们一个差役,按御史台规矩,要捉谷主回御史台定罪论刑!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旋即越女剑鞘一横,之后抱拳说道:“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祸是小女子一个人闯下的,那小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待小女子出了老王镖局杀了‘十二飞鹰’,再潜入御史台杀了谭中天那混蛋,万事大吉!”

    张三与李四相视无言,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摆,之后又仰头大笑道:“谷主,你这倒是说得轻巧,只怕结果是万般不由自主呐!”

    “谷主,你该明白我王某人为什么要更名了吧?家父献之一命与帝王家,也想我王某人静静的一命也贺与帝王家,可是我王某人光明磊落习惯不了官场中的双面啦!”

    “官字确实两个口,非我王某人之愿啦。哎,事已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我王某人去会一会‘十二飞鹰’,谷主在此稍等片刻!”

第153章 老王镖局论茶道

    陈静无计可施,却是欲言又止,又不得不目送王光明领了张三与李四去见‘十二飞鹰’。

    陈静一时尴尬至极,此时此刻身在老王镖局虽然为坐上宾,实则就似圈养在笼中的一只白鸟。

    陈静在心中嘀咕道:堂堂御史大夫谭中天旋即之间变卦,是不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隔墙有耳也能听一个明白。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理了理素衫、素袍与面纱斗笠,轻身闪影随了王光明的步子潜在了一旁。

    陈静自以为:要是御史台“十二飞鹰”敢在老王镖局妄动出手,越女剑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定一剑封喉杀他几只犬鹰。

    抬望眼透过面纱斗笠,“十二飞鹰”居然只来了一个人,另外一群十二个人站立两旁,虽然也是皂衣大氅差役装扮,但是寿帽上并没有孔雀尾羽空空如也,想必这一群十二个人就是“十二飞鹰”麾下小喽。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拳三摆笑道:“萧兄,方才一别,别来无恙!不知萧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静方才和“十二飞鹰”以及谭中天大战了一场,脑海里确实还有此“十二飞鹰”的身形步法记忆。

    此人姓萧名道成,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又是“十二飞鹰”中年纪最大、功夫最好的一个人。

    萧道成生得还算圆润,方面大耳一副雍容富贵之态,浓眉大眼之间粗中有细、横竖也掩饰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气息,实在和御史台“酷吏”二字牵扯不上。

    萧道成大氅一拂,旋即率先入了堂中上座,之后又把了一盏盖碗茶,张口吹去了几绺热气腾腾的浓郁香气之茶水烟雾缭绕。

    “少主,老王镖局的佛手铁观音是越来越好喝了。卑职,喝下了第一口忍不住又喝下了第二口。”

    “一口下肚之后,第二口忍不住又下了肚,这叫卑职如何是好,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面上双颊虽然和颜悦色不失一分礼数,心中却起了一个又一个反复纠缠的疙瘩,这次萧道成估计又来老王镖局“顺手牵羊”了。

    王光明缓缓入了旁坐,张三与李四立于王光明身后左右,十二个差役眼神左瞅瞅又右瞅瞅。

    “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是建康城中一等一的上好极品,确实世间少有啊!”

    萧道成又轻轻的吸入了一绺浓郁的茶水缥缈气息,一副万般沉醉的样子悠悠又道:“少主言之有理,建康城中的老王镖局,不也是一等一的大名、世间少有吗?”

    王光明突然又咯噔了一下,与这一些官场中混迹多年的差役说话很是费力,时时要小心翼翼的揣测言外之意、话外之弦,不然必定会结下梁子,最后还会引祸上身。

    对于官场上的这一些大道理,王光明自然心知肚明,不得不以左右逢源之术化解多少尴尬。

    眼下,萧道成本就是谭中天差来老王镖局兴师问罪捉人的,如今见了王光明亲临便收了暴戾之气、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萧道成开口不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私闯御史台还伤了“十二飞鹰”一人之事,王光明自然不能开口主动谈及。

    毕竟,官场有不成文之道:谁先开口、谁就失去了先机;谁先开口、谁就理亏当了真;谁先开口、谁就没有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王光明瞅见萧道成沉醉佛手铁观音的味道,又找到了话茬子,心中微微一动,半堆了笑脸旋即悠悠追问道:“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佛手铁观音与风靡孟婆江南北的五石散兑酒相比如何?谁更胜一筹?”

    萧道成沉醉而又轻抿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嗅了一嗅浓郁的佛手铁观音香味,仰头长吐了一口胸腹之中的气息,字字珠玑又道:“少主,这个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孟婆江南北,可那里有老王镖局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好喝?”

    王光明把手一拱,本就半堆的笑脸再次堆高了一寸,仰头之际开口说道:“萧兄,真是高看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了!”

    萧道成右手轻抚了盖碗,旋即又嗅了一口浓郁之气,之后脱口而出道:“少主,卑职以为老王镖局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非比孟婆江南野店、酒肆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王光明见萧道成入了话茬子,心喜之余只待萧道成滔滔不绝的口舌一舒为快,这事也便事半功倍。

    王光明知道:此时此刻就是萧道成一对忠实的耳朵。只有让萧道成逞一回口舌之快,自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话了是不可能的,这当官的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停,身子往萧道成一边倾斜,悠悠又道:“萧兄过奖,我王某人愿闻茶道高见!”

    咕噜、咕噜,……

    萧道成急切喝下了三口玉盏盖碗茶,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张口悠悠说道:“少主,那卑职就大言不惭一回,一吐为快咯!”

    “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于孟婆江南北,那几乎是人人可得之物。只要花一些银子、使一些铜钱,都能尝到五石散兑酒的上好滋味!”

    “孟婆江南北都在传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也确实是好酒,确实世间少有的好酒呐!”

    “以卑职自始至终都认为:五石散兑酒确实就是好酒,倘若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地位、得不到的人,都在五石散兑酒中应有尽有,这不是孟婆江南北万民之福吗?”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梦中一切皆有,自是一切皆可为,这何尝又不是天下太平之道!五石散兑酒空前绝后,大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势,确实世间少有的一种好东西!”

    “自从五石散兑酒风靡于孟婆江南北,孟婆江北之事御史台是鞭长莫及了。但是,孟婆江南之事,御史台可是触手可及!”

    “孟婆江南上下倘若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御史台也少了许多公干,咱们当差的也少跑几回腿!这正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过,以卑职看来:如此上好的五石散兑酒,又如何能比得过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呢?这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孟婆江南北茶品繁多,比如魏国十八杏花雕,青涩之中有故人寻觅的迷离味道;柔然鹰笑芽,饮过之后浓郁而豪烈堪比清酒;高句丽半月弯,绵长而又回味无穷;敕勒新出马奶绿,茶中醇奶之味确实止渴又解馋啊!”

    “诸如此类,也都没法与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比。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只此一家别无不二之选,能喝上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这也是卑职修来的福分!”

    “……”

    王光明听得明白,萧道成确实话中有话啊,如果不使一点手段,如何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况且,江南佛手铁观音虽然在建康城中确实也能随处买到,但是从老王镖局府中出去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自然与市井、酒肆不同!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微微一笑道:“萧兄,好说,好说。我王某人府中还有一批新到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就当与御史台的兄弟们尝一尝鲜了!”

    王光明身子一正,斜视了这一群左瞅瞅、右瞅瞅的差役,扭头与张三说道:“张三哥,你去府中让这一些御史台兄弟也选一些江南佛手铁观音尝一尝鲜!”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又轻飘飘瞅了一眼萧道成,扭头与李四说道:“李四哥,你去把府中上个月公良全忠从朱崖洲带回来的那一株九尺高的红珊瑚树给萧兄抬来,就让萧兄代劳与御史大夫谭大人送过去。建康城都说御史大夫唯一只好红珊瑚树!”

    “另外,去年公良全忠从高句丽带回来的那一盒好东西,也与我王某人找来,不可懈怠!”

    “……”

    李四一脸万般不情愿,但是瞅见王光明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又瞅了一脸若无其事且只顾一个人品茶的萧道成,只得无可奈何一笑!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萧道成这一尊不请自来之“佛”,倘若老王镖局不下足了血本,结果还真是不易“送佛送到西”啊!

    李四不得不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轻舒了一回身子,旋即又斜身靠过去,缓缓问道:“萧兄,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茶水可有一丝冰凉?要不,我王某人叫下人再换上一盏?”

    萧道成玉盏盖碗茶又轻轻一放,旋即仰头大笑道:“少主体恤,卑职自然感恩戴德。这茶,温凉适中,恰到好处!”

第154章 老王镖局送奇珍

    “萧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光明持扇抱拳之际,张三与李四各领了府中一干下人又到了堂中,虽然下人面有一丝愠色,但是对御史台来人也不得不毕恭毕敬,毕竟御史台身后就是刘一龙。

    老王镖局未开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担子上放满了一排;又数十个汉子抬了一座九尺高盖了锦绣丝帛的器物那就是红珊瑚树了。

    李四又毕恭毕敬逞上了一个一尺长、五寸宽、三寸高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王光明旋即起身捉了这一个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萧道成面前一呈,低沉又道:“萧兄,方才亲见‘十二飞鹰’之中一位兄弟意外受了剑伤。这盒子里装是高句丽奇珍异宝:千年人参。”

    “萧兄,我王某人就赠与那一位兄弟补一补气血,愿他早日痊愈生龙活虎。就当是老王镖局为陛下尽了一份微薄之力,也为谭大人少一些操劳之忧!”

    “……”

    萧道成又瞅了一眼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旋即玉盏盖碗茶在案台上重重一放,半嗔半怒道:“少主,你当御史台‘十二飞鹰’是什么人咯?有道是圣人之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啊!”

    王光明突然觉得说错了话,旋即改口又道:“哎,萧兄勿怒,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萧兄百忙之中能亲自来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府上正是蓬荜生辉而喜极啊!”

    “这一株千年人参还是先赠与那一个受了剑伤的兄弟,待下一回公良全忠去高句丽,一定去长寿王府上再寻一些更好的千年人参来。”

    “想萧兄也是习武的硬把式,只要有了更好的千年人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然功力大增!届时,我王某人必当亲送萧兄府上!”

    “……”

    萧道成突然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道:“嗨,少主。看你说的,你我本是兄弟一场,这又何必见外!御史台被误伤了的那一个兄弟,上几贴金创药过几天也就好了,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高句丽的千年人参可非寻常之物,只怕宫中陛下也少有御览,那一个误伤了的兄弟,看来也是‘因祸得福’啊!也罢,少主如此盛情,再行推辞那就是不给老王镖局的薄面了,卑职也就却之不恭了。”

    “少主体恤御史台的兄弟,卑职也替兄弟们感谢少主一番美意。少主方才所言,卑职铭记少主天大的恩赐,但愿老王镖局如日中天!”

    “……”

    王光明心中微微一笑,总算是又自救了一把火,这一些当官的面色阴晴圆缺一不小心就成了事端。

    萧道成又缓缓喝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又道:“少主,你我本是兄弟一场,卑职我个这当哥哥的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少主,卑职前来老王镖局只为谭大人传一句话:方才御史台前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谭大人方才也在御史台说了,倘若有人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朝廷命官,那就是忤逆朝廷,罪同忤逆弑君当诛九族。”

    “少主,幸好御史台府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卑职我这一个当哥哥的也真心为你捏一把汗啊!”

    “……”

    王光明看破不说破,旋即又佯装大笑道:“方今孟婆江南之地,御史台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如今,萧兄又贵为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我王某人自当全听萧兄金玉良言。”

    萧道成眉头一舒、双颊春光灿烂,皂衣大氅疾飞离坐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正如凤舞九天。

    “少主快人快语,又是性情中人,更是里里外外的明白人。能与少主这般人物结为异姓兄弟,真是御史台兄弟们的福气啊!”

    “少主,既然御史台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等公务在身,也当回御史台公干了,眼下多有打搅,还望少主不要挂怀!”

    “……”

    萧道成瞅了一眼九尺高盖住的红珊瑚树,又瞅了一眼担子上一排并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左腋下一夹,右手大氅疾飞一扬,道:“兄弟们,来呀,安排!少主美意,我等怎么能违了少主心意呢?”

    “来呀,安排,安排!……”

    “……”

    十二个御史台差役接过了江南佛手铁观音罐子,又抬了红珊瑚树,萧道成也缓缓准备离开了。

    萧道成行了三步之后,又缓缓扭头与王光明说道:“少主,这一些天风声甚紧,当少出府走动,如果凭添了无端是非,早晚御史台相见也是尴尬万分,万万不可取啊!”

    王光明听出了弦外之意,旋即又抱拳相送,笑道:“多谢萧兄指点迷津,待我王某人寻了机会,一定与萧兄大醉一场,不醉不归!”

    萧道成皂衣大氅袭地一击,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好说,好说,好说呐。少主海量正是酒逢知己、少主明白人正是投缘至极啊!”

    萧道成并未正视一眼王光明,也并未斜视一眼府中下人,只顾吆喝着十二个差役往御史台行去。

    待“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以及御史台十二个差役走远,李四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摆明了就是抢劫嘛!这和占山为王的草寇有何区别?”

    张三摇头叹气说道:“这就是以官府之名巧取豪夺!不给,还不行呢!太史公有言: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如今这与民争利成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纸,终归包不住烈火!”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又问道:“张三哥,李四哥,这就是你们的高见?我王某人却不这样认为!只要银子能摆平的事儿,也都不算是事儿;就怕使了银子又施出去了奇珍异宝还摆不平的事儿!”

    张三摇头又道:“少主,那是咱们老王镖局这一些年来确实藏了不少稀世之物。倘若如平常官家小民之户,似今日这般,估计早就被御史台这一干差役捉去了吧!”

    李四接着附和道:“是啊,少主,咱们和御史台交往过密,老王镖局就成了御史台囊中之物,想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倘若与御史台交往过疏,又怕被人落井下石。还望少主想出万全之法!”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开怀说道:“正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这好话与坏话,如今都让张三哥与李四哥说了,我王某人又能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

    张三与李四欲言又休,却又不忍心打断王光明的一腔热血豪情。

    王光明大笑骤然停歇,若有所思之后又青色折扇胸前一摇,旋即又道:“张三哥,李四哥,快快去准备一份大礼。明日一大早,咱们一起去会一会百合楼妈妈桑!”

    张三与李四面面相觑之际,又不得不从了王光明。毕竟,王光明历来就是百合楼中的贵客,该是妈妈桑有求于王光明才是。

    王光明极速又回方才堂中,陈静早其时已潜回端坐,方才萧道成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历历在目。

    陈静轻抿了一嘴玉盏盖碗茶,浅尝悠远的味道就好似孟婆江水那么悠长,一去不复返也永远没有尽头,清爽的味道不但入心入肺,好似明眸轻眺窥得更为久远。

    佛手,自是大慈大悲。

    观音,也是大慈大悲。

    江南佛手铁观音,浅尝之后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忘怀。

    陈静不由自主言说道:“好茶!都说‘官字两个口’,两张嘴巴品过的味道,确实非同一般啦!”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抚,微微一笑又道:“谷主,‘官字两个口’确实非同一般,如今这是‘官’的天下,正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需入乡随俗,能屈才能伸!”

    “倘若天下没有‘官’,似白莲社那般口出大言,完美世界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至少我王某人不信!”

    “……”

    陈静也不与王光明争辩一字半句,老王镖局已经‘散财免灾’了,更不能去戳王光明的为难之处。

    陈静对王光明心存感激,旋即又佯装不知,侧眼追问道:“少主,御史台的那一些人都走了吗?”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拍入了堂中上座,旋即又大笑道:“谷主,你且宽心:御史台那一帮家伙,与我王某人多少还是有一些交情,方才已经打发他们走了。明日一早,我王某人自去百合楼见一回妈妈桑!”

    “谷主,你前番不是说要去见一见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吗?明天,又是一月之中的十五良辰。石头城报国寺自然也少不了公主刘一跃的大驾!”

    “……”

    陈静缓缓放下了手中玉盏盖碗茶,虽然有一些恋恋不舍,但是正事要紧,旋即又道:“少主,那咱们就分头行事。小女子明日一大早就去报国寺会一会刘一跃。”

第155章 报国寺短剑相向

    头遍鸡鸣,陈静一道飘逸白影率先闪出了老王镖局,白马疾驰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落蹄止步旋即守在了报国寺山门前。

    正当四周乌黑的天光微微明亮之际,络绎不绝的香客开始三步一磕头、六步两磕头、九步三磕头。

    报国寺山门前一副门对倒也无可挑剔:众生乃未醒之佛,万念皆空苦海无边;佛乃觉醒之众生,普渡慈航回头是岸。

    报国寺山门外是九尺宽、九尺长的十八步台阶,香客都说虔诚跪拜之后,死后不坠入十八层地狱。

    这一些香客来自孟婆江南北,服饰穿戴有别、男女老少有别、跪地磕头的响声也大有分别。

    刘一跃既然是刘一龙的妹妹,也是孟婆江南万民口中的公主,自然不会混迹在这一些香客中。

    果然,一个八抬大轿子缓缓行来,前后各一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儿各自斜持了青丝绿鞘短剑。

    两个女孩儿袭地一身相同的白衣白袍,发簪丸子头又披肩秀发,鬓发齐肩隐藏了一绺杀气,行走之间尽得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步法。

    不用说,八抬大轿中一定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

    八抬大轿眨眼之间缓缓落地,青绫帘纱右侧一卷,率先探出了一只纤纤右手,然后右脚一只刺绣布鞋,之后左脚一只刺绣布鞋。

    初眼看刘一跃来:锦绣绫罗、缎带玉斗;纶巾束发、面若桃花;柳眉朱唇、明眸皓齿。

    果不其然,刘一跃从出轿落脚那一刻起,陈静就觉得与当初陈小英的音容笑貌相去甚远。

    毕竟,陈小英只是被元家无情抛弃了的一个女婴,而刘一跃则是宋国皇帝刘一龙的妹妹。

    上有九流之别,下有贫贱、富贵相去甚远的鸿沟,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有隔阂那是最寻常不过了。

    只是,陈静觉得那仅仅只是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的身世隔阂。

    陈静与刘氏三兄妹如今相逢不相识,陈静此时此刻在刘一跃心中就是路人。毕竟,刘一跃与陈静都只是互闻其名、素未谋面。

    刘一跃正身立于轿前,旋即又缓缓扭头对八抬大轿前的一群轿夫悠悠说道:“你们都侯着,别走远了,本公主烧一炷香就走!”

    一众轿夫只得唯命是从。

    刘一跃离开了大轿,路过之处也不拜山门前的这十八步台阶,径直领着两个白衣白袍的女孩儿缓缓步入了报国寺。

    陈静也缓缓跟在刘一跃五步之外,一同步入了木鱼与钟声空灵、檀香与黄纸入眼的报国寺殿内。

    报国寺内西边有西方大小诸佛与菩萨、东边有道家天尊与化外仙圣、北边有孔孟圣人之相、南边有四大天王及八大金刚法身。

    刘一跃既不拜诸佛菩萨、也不拜道家天尊仙圣、更不拜孔孟儒家之师,最后只在增长天王青铜香炉前燃了一炷悠悠檀香。

    增长天王青色甲胄袭地、青云长剑斜持威严,青眼怒视坊间。

    刘一跃双手合十,双目微闭、毕恭毕敬曲膝长跪在增长天王前方一方蒲团上,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跃一个人念叨不止,直到增长天王青铜香炉中的这一炷檀香燃过一半,这才缓缓起身。

    陈静急忙上前立在刘一跃正对面,一边缓缓摘下面纱斗笠,一边又悠悠说道:“刘一跃,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在此!”

    两个女孩儿青丝绿鞘短剑极速出鞘,一时如临大敌,左右一闪寒光剑影护在刘一跃前后,一边又半嗔半怒大喝道:“姑娘,你少胡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死了十年,郁久闾阿史那杀死谷主天下尽知。你是那里来的沽名钓誉之徒,准保让你在越女剑下现行!”

    陈静心中又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庐中一日、坊间十年”不曾在江湖中走动,如今孟婆江南北之人都当陈静在十年前死去了。

    陈静耳朵也快听出了茧子,旋即越女剑身前一扬,素纱素袍又一挥,之后缓缓笑道:“越女剑?本姑娘会的可是错负轮回剑!”

    刘一跃脸色不惊不愕、身子戛然不动,又好似置身世外步子不前不后、朱唇紧锁不言不语,完全没有把陈静放在眼中。

    陈静越女剑身后一斜,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旋即又道:“也罢,既然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本谷主也当按规矩再唤你一声公主。”

    “敢问公主,十年前拓拔子推以何计离间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前从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慕容家人,又为何只救两个人出来?”

    “……”

    刘一跃一字不语,毕竟身为宋国公主,倘若在里外三层围上来的香客面前失去了皇家气派,自是有辱祖宗社稷颜面,更是自取其辱!

    刘一跃身边的一个女孩儿干瞪眼之际,剑锋机灵上前指住陈静面纱斗笠嚷嚷道:“十年前,静静小姐姐已经在‘伴道斋芒’内山谷绿林中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了!”

    “静静小姐姐已经死了十年,又如何能死而复生?即使死而复生,早在十年前就当复生了!”

    “如今,静静小姐姐之名已经整整销声匿迹了十年,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胆小鬼!”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前白鸟城的事就像鬼魅一般,时刻不离还两个女孩儿左右,那么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必定也是局中人。

    陈静欣喜若狂,若寻着了局中人更是事半功倍,旋即急切追问这一个女孩儿道:“能如此称呼本姑娘的人,世间确实已经没有几人,你是曾经燕王府慕容太白家何人?”

    这一个女孩儿一肚子怒火没地方使,旋即反驳大骂道:“你不用管我是慕容太白家何人,你要是借静静小姐姐大名欺世盗名,本姑娘出手必定命丧越女剑下!”

    陈静又缓缓戴上了面纱斗笠,也不与这一个女孩儿过多争辩,旋即越女剑抱拳又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

    “本姑娘来建康城之前,路过‘十山八寨’已经一剑杀死了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也一剑杀死了白莲社‘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在北山关也杀死了魏国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这,还能有假吗?”

    “……”

    两个女孩儿互视一眼,将信将疑之际,另一个女孩儿短剑剑锋极速上前三步,急切又道:“如今,信口雌黄、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那好,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又怎么证明你就是静静小姐姐?”

    “张口闭口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就证明给我们看看。倘若糊弄咱们姐妹,增长天王面前也要取你性命,以告慰静静小姐姐!”

    “……”

    陈静自然知道:除了陈旭嫦与陈小英以及燕王府旧人能出面作证之外,如今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身份!

    可是,能出面作证的这一些人又如何还能来报国寺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死无对证,更是无从说起!

    但是,如果这两个女孩儿就是燕王府旧人,自然就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眼前这两个女孩儿长相极其相似,张口闭口又称静静小姐姐,除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之外,就只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了。

    只是,十年光阴互未再见,女大十八变面生也在情理之中。

    陈静急忙寻找在白鸟城中并未远去的记忆,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十年前已经发生过的旧事就如昨日,旋即问道:“既然两位姑娘还恋恋不忘曾经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那你们可知道当初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主头七之日,又是谁在堂外打闹?”

    一个女孩儿惊乍之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急切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当时咱们和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打了一场,就因为霓裳紫青衣!”

    “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魏国亡了燕国。早知道,那时候就该一剑劈死了她,她就是一个祸害!”

    “……”

    陈静心喜万分,看来这两个女孩儿必定就是虞丘家的两孩子,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虞丘婉柔、虞丘婉儿,真的是你们吗?”

    一个女孩儿慌忙之间,又张口急切追问道:“那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那一个静静小姐姐?”

    陈静已然明了,眼下这两个女孩儿就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旋即缓缓又道:“当日,咱们在燕王府天井中比武的时候,慕容川东用软剑使了酒肉穿肠剑、慕容兰西用长剑使了雪月风花剑,是你们两姐妹在背后偷袭,最后还被慕容川东暴打了一顿,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哐当、哐当,……

    青丝绿鞘短剑失手双双落地。

第156章 菩提树下前尘因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真的是你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齐声急切大呼之间已然泪流满面,一副雨带梨花悲喜交加之态一拥向前。

    确实已经过去了十年,又见到了十年前白鸟城燕王府中的旧人,久别重逢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毕竟,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陈静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已经也是一对丧父丧母的孩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执手相拥只看两行汩汩泪眼,张口无语凝噎之间,想说的千言万语全部都卡在脖子上蹦不出一个字眼来。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失而复得之感就似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十年未见的凄苦;相见先疑的心酸;相拥无言的苦涩;守寺相见的咸辛;姐妹重逢的甜蜜。

    陈静缓缓平复了孟婆江水一去不复返的心情,旋即又瞅了一眼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依然还想念慕容家另外几个妹子。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在刘府中还好吗?你们怎么会在刘府中呢?慕容家另外三个妹妹呢?”

    陈静抬望眼之间,增长天王前早已没有了刘一跃的身影,刘一跃径直一个人离开了报国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顿感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有失分寸,旋即退后了三步,也寻不着刘一跃身影。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拾剑入鞘之际,见走了刘一跃,不惊不奇、不追不问,久别重逢之喜,只是盯住陈静白色身影不离左右一寸。

    陈静想寻一个地方和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问一个明白,越女剑一迎、素纱素袍袭地一掷、面纱斗笠一扬,扭头远望报国寺山门外。

    “两位虞丘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十年未见甚是想念,咱们去寻一处清幽之地,如何?”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双双点头不语,旋即三人一同并排步出了四大天王殿中,又离开了报国寺山门前的十八步台阶。

    八抬大轿和轿夫已经都没有了影子,看来刘一跃又率先回府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时瞠目结舌之际,只得叹气作罢。

    陈静领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在山门外不远处一棵树荫照水的菩提树下止步停歇。

    菩提树不远处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正是: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本无一物、何处尘埃。

    菩提树已经远离了熙熙攘攘的孟婆江南北过往香客,枝密叶茂之间就似遮风挡雨的一把桐油纸伞、又似雨过山冈而不湿人秀发的一爿茅草屋、更似大风大雨也不湿身的一个凹出许多的岩洞。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当年你们离开‘十山八寨’之后,独孤老婆婆送你们又过了北山关,在画坊游船上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昨日,在老王镖局中少主也只是听公良全忠事后之言而语。两位虞丘妹妹本是局中人,这一些年来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还能一字一句、告诉你们曾经心中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吗?”

    “……”

    虞丘婉柔旋即面对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镜中貌美如花之姿又浮上了一绺阴云,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这事原本并非如此,这都怪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姐妹啦!哎,……”

    虞丘婉柔一声长叹又是一阵惊雷,虞丘婉儿旋即又对了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耷拉了丸子头又理了一回鬓发。

    虞丘婉儿瞅见清泉如镜中貌美如花的俊俏模样,旋即又莺莺燕燕之语欢喜道:“静静小姐姐,你应该都知道的。咱们慕容家的那一对千金小姐,可都一直金贵惯了。”

    “当日,一行十人刚到孟婆江岸时,慕容川东执意要上小船。毕竟小船上没有歹人藏身之处,即使遇见了歹人还可投江以死明志!”

    “只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执拗性子说画坊游船才配得上燕王府的规矩,东方胜与西门霸又不得不从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静静小姐姐,你是知道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去那儿,咱虞丘姐妹就一定要跟在那儿。咱虞丘姐妹一直就是慕容姐妹的小跟班!”

    “贺兰云青也是一个胆小鬼,又以为东方胜和西门霸是‘十二甲子’的勇士,自然比跟着慕容川东三个孩子上小船过孟婆江更有底气。”

    “这不,原本燕王府逃命出来的一家人,就这样变成了两拔人。画坊游船与小船自然快慢不一,顺江而下还没上孟婆江南岸。没多久的功夫画坊游船看不见小船,小船即使飞起来也追不上画坊游船。”

    “就这样,一家人变两拨人,本是同路的一家人就这样在孟婆江上就失散了。至于慕容川东如今人在何处,咱们姐妹在刘府少有出府走动,自然不知道人在那里。”

    “当时,在画坊游船上本可以不被白莲社弟子家人算计。还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位燕王府的千金小姐上船就大呼口渴。”

    “东方胜与西门霸反复使了游离的眼神让大家小心,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就是不听,各自喝了一罐子热茶。我们那个时候那里会知道,这热茶中放了毒药。”

    “只是,这毒药一炷香之后才药性全发、昏迷不醒。东方胜与西门霸见慕容姐妹都喝了一罐子热茶,本就在白鸟城大战了整整一夜,口渴之际各自喝了十八罐子热茶。”

    “这可倒好,咱们几个小孩子醒来之后,东方胜与西门霸只因喝茶太多、中毒太深,久久不能醒来。被画坊游船上的人当成了活死人半道扔进了孟婆江水之中。”

    “这不,画坊游船上的一家人又被分为了两拨人。东方胜与西门霸生死未卜,咱们也不得而知。”

    “后来,画坊游船在建康城靠岸之后,咱们五姐妹又被卢九天的家人卖进了建康城中的百合楼,以此来羞辱曾经的燕国‘慕容大王’,更是在羞辱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无能!”

    “再后来,咱们五姐妹才私下里知道。这百合楼明面上受朝廷御史大夫谭中天保护,实则为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藏身之处。”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居无定所,少有露面。后来,公主来百合楼救咱们五姐妹,公主与申屠力夫大战了一场,气海穴中了一刀!”

    “这不,公主与咱们虞丘姐妹有恩,自然得左右相随。正因为公主气海穴中了一刀,她这一辈子都不能为人之母,还望静静小姐姐理解公主的心痛之处,不要与她计较!”

    “……”

    陈静听虞丘婉儿一席话,心中一阵急剧的撕裂之痛,发生的事远比传闻中的三言两语惊险太多。

    陈静旋即又回想起客缘斋半老徐娘说过的话: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正如王光明所言,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寻觅了数月,那确实就是半道被画坊游船丢入孟婆江中得救之后的事了。

    只是,东方胜与西门霸寻觅不着慕容家的五个孩子有负慕容太白临终所托,那一种万念俱灰之后再一次投江之痛,陈静感同身受。

    陈静突然又觉得: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这一辈子就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尽干千金小姐的事,不但害苦了慕容一家人,也害苦了与慕容一家人相关的一干人。

    陈静依然还记得:自从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夜袭白鸟城之后,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直就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灾星。

    话又说回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没完没了的做作,那才是慕容一家人中两个额外的灾星。

    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不作就不会让别人无辜去死。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如今,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还苟且活于百合楼中,陈静心中又如突然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遥想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卖身葬父的遭遇,陈静又回想慕容家五个孩子的遭遇,心中有愧!

    只要寻了机会,一定也要把这几个女孩儿都救出风尘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刘氏三兄妹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还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先不用说拓拔子推的离间,更不用说风传幽嫣谷墨家谷主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可这之后刘一跃确实身入百合楼中解救慕容家五个孩子。

    刘一跃心中有幽嫣谷墨家!

    刘一跃气海穴中的这一刀,倘若身为刘一腾、刘一虎,自是心痛万分,毕竟贵为一国公主,气海穴这一刀注定孤老终生!

    陈静心中万分愧疚,对于刚入刘府时不知情的大大咧咧,突然就升起一股无地自容之感。

    倘若能寻一个机会,陈静觉得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应当为刘一跃说几句贴心话。

第157章 陈静再吃闭门羹

    “婉儿妹妹,这都是静静小姐姐一个人的错。如今,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被我一剑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被我一剑杀死了、‘魏国第一’拓拔子推也被我一剑杀死了,公主气海穴上这一刀之仇,申屠力夫那老杂毛定当死于错负轮回剑下!”

    陈静旋即斩钉截铁一语,铮铮之音巾帼不让须眉,恨不能立刻揪出申屠力夫一剑封喉。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一扬,旋即又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只可惜咱们虞丘姐妹不能与你并肩杀敌咯。”

    “申屠力夫不但有一套独特的刀法,还有一套独特的掌法,以后静静小姐姐可得万分小心呐!”

    “……”

    陈静一时明了,刘一跃气海穴中了一刀,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并没有错。

    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如今身在刘府,又在刘一跃左右,这以后要入刘府不就容易多了吗?

    陈静把剑抱拳相谢,而后又悠悠问道:“两位虞丘妹妹,如今你们的越女剑法为公主所授吗?”

    虞丘婉儿眉头一舒,旋即又灵机一动,一脸欢喜道:“嗯,静静小姐姐说的极是。自从公主和两位亲王退出幽嫣谷墨家之后,就不再使用越女剑了。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就是公主差人打造的!”

    “静静小姐姐,咱们青丝绿鞘短剑使出来的越女剑法,那可是‘一寸短来一寸险’哟!虽然,咱们觉得这青丝绿鞘短剑就是越女剑!”

    “罢了,罢了,又何必再纠结这其中的一个名字呢!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可不能沽名钓誉!”

    “……”

    陈静旋即放下了戒心,把从十年前与郁久闾阿史那大战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好似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茫茫云海中,摸不着头、找不着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最后只觉得:奇人自有奇遇。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是山头一闪而过的浮云。

    虞丘婉柔扭头看了一眼天光,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咱们一起回刘府,你不是也很想再见公主吗?”

    虞丘婉儿自然心喜,十年不见都长成了美人胚子,正是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又是燕王府一家人。

    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一扬,白衣白袍向上一拂,似一只展翅的白鹤,旋即又道:“静静小姐姐,刘府中现在没有别人,刘府中的长辈已经被陛下接进了宫中。刘府外的那一些明光铠的大小将士,那都是台城皇宫里派过来的羽林卫。”

    “嘻嘻,静静小姐姐,既然你住在老王镖局,离刘府也不太远。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多多了!”

    “嘻嘻,静静小姐姐,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一同回刘府?公主已经离开了一些时辰了,咱们也当回去不离公主左右!”

    “……”

    陈静突然回想方才虞丘婉儿所说,为了刘一跃气海穴上那一刀,择日不如撞日去一趟刘府也成。

    毕竟,两位亲王巡视孟婆江南州郡还未回府,眼下都是一些女流之辈,自然也好开口说话。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古男女有别,女人之间开口说话,总比男人说话靠谱许多。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牵马把剑抱拳缓缓又道:“如此,也好。今日就随两位虞丘妹妹入刘府一叙!”

    虞丘婉柔在左、虞丘婉儿在右领路向前,陈静牵了白马三人一同有说有笑步行往东府镇而去。

    陈静素纱素袍面纱斗笠、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白衣白袍,一路同行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与议论。

    “哇哇,建康城中,什么时候来了如此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

    “倾国倾城之姿、飘飘欲仙之貌,娶妻如斯,夫复何求!……”

    “手中仗剑,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啦,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三位姑娘青春几何、家住何方,待本公子寻一个媒婆说媒去,……”

    “兄台,你别抢!即使本公子倾尽所有,也要娶上一个。当然,如果三个姑娘都愿意,本公子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哈哈,……”

    “……”

    陈静与虞丘姐妹只是忍住不敢发笑,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一时大意发笑失去了应有的端庄。

    三个人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围观的行人与议论,闪进了一条数折街道且帘布招摇的巷子里。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都是一些世俗的人啊,本姑娘可发过誓言:不杀光白莲社弟子,孤老终生!”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突然闪过一掠尴尬,面面相觑之际,而后又调皮的看了一眼陈静,虞丘婉儿率先说道:“静静小姐姐,此话当真?倘若静静小姐姐所说为真,那咱们虞丘姐妹就等着静静小姐姐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再嫁也不迟!”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对天一指,旋即也附和说道:“婉儿妹妹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就一言为定咯!”

    陈静脸色一沉,旋即面纱斗笠一扬,幽幽又道:“两位虞丘妹妹,你们可不能这样哟!你们又不算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诸多恩怨,那就由我这第一百代谷主全力承担。”

    虞丘婉柔旋即就道:“静静小姐姐,话不可这么说。终归白莲社与魏国合谋灭了燕国。咱们虞丘姐妹虽为燕人之后,自当不忘国耻!”

    “静静小姐姐,倘若慕容川东大哥举事复我大燕国山河,咱们虞丘家姐妹可不失虞丘凌薇之勇!”

    “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国破山河虽然还在,但是寄人篱下之感终究不是归宿。”

    “……”

    虞丘婉儿旋即就吐了一回舌头,一边急行三步,又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缓行三步,接着又绕了一个小圈,双臂并肩似白鸟展翅高飞之状,幽幽笑道:“静静小姐姐,这又是何苦呢?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扛,你一个人扛得下来吗?”

    陈静面纱斗笠一晃,素纱素袍一扯,越女剑一靠,马缰绳轻轻一紧,仰头大笑道:“虞丘妹妹,那你帮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想一想,除了一个人扛之外,还能有谁站出来扛一次?”

    虞丘婉儿又一边急行三步、缓行三步,之外大圈绕了小圈,那一身白衣白袍都似风中襦裙飘逸。

    虞丘婉儿若有所思,眨巴了一回水汪汪的大眼睛,旋即又瞅了一回面纱斗笠,接着娓娓道来。

    “嗯,静静小姐姐。我帮你想一下咯。那个,慕容家的三个弟子,自然出不来了;刘府中的三个弟子都退出了幽嫣谷墨家,要不静静小姐姐使其重回幽嫣谷墨家?”

    “至于原来七弟子,静静小姐姐的娘亲陈女侠,从‘半道而亡’变成‘伴道斋芒’之后,连杨欣都好似从这一个世界像风一般消失了,……”

    “哎,静静小姐姐,还真没有谁了。你不是说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很想入幽嫣谷墨家吗?那就收了他呗,然后加上刘氏三兄妹,再收三个弟子,那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不就又重新回来了吗?”

    “……”

    陈静并没有与虞丘婉儿争辩,毕竟刘氏三兄妹府中之事,隐隐有一些不安,至于让刘氏三兄妹回归幽嫣谷墨家就是玄谈。

    至于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倘若真要入了幽嫣谷墨家,那老王镖局还真就被御史台谭中天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陈静也不允。

    陈静不忍心打消虞丘婉儿的兴致,旋即把剑抱拳仰头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婉儿妹妹好计谋,事成之后,有你不世之功。”

    三人有说有笑,已经从天色微微明亮行到日头正中了,东府镇刘府已然又一次近在眼前。

    正当陈静跟随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身后入府之际,刘府领头将校腰刀出鞘又一挥,又围上来了一群明光铠的大小将士。

    虞丘婉儿白袍重重袭地,青丝绿鞘短剑指了领头将校的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不是眼瞎了啊?本姑娘带人入府,难道也不成吗?”

    领头将校腰刀一竖,大氅极速一掷、低头弓身抱拳说道:“虞丘姑娘,你也别为难末将了,末将也是按令行事!就在方才,公主怒气冲冲从报国寺回府,还又留下了一条军令:从今往后,凡是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者,无论男女,踏入刘府门前三尺之地,一律格杀勿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面面相觑之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样子。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这,我们,……”

    陈静明白:刘一跃心中积怨越深,只因陈静再一次出现!

第158章 老王镖局话长短

    四目秋波洼水,白马扬蹄闪影。

    此时此刻,刘一跃已经又一次不想再见到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自然知趣不再去打搅刘一跃。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靴子下的路究竟通往何方,只有一个人走过之后才会知道。

    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咚咚”落地止步老王镖局前,却斜身闪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浓眉不舍大眼、一身朴素的短打小衣、三尺网巾盘长发、古铜色的面孔倒映了太阳光芒。

    大汉毕恭毕敬半弓了身子,曲臂一张,拱手之间声如洪钟。

    “公良全忠,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一喜,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瞅见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与十年之前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确实判若两人。

    十年之前“十二甲子”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何其英俊潇洒,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沉稳如泰山。

    兴许,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的买卖一路风吹雨打、走南闯北也情有可原,这一路上的风刀霜剑比一个人行走江湖更为艰辛万分。

    陈静旋即把剑抱拳还礼道:“公良全忠,真的是你吗?昨日,少主才提及你,没想到今日这么快就回老王镖局来了。也好,眼下本姑娘正好有要事请教一二。”

    公良全忠双颊稳如泰山,一脸镇定并未有一丝惊讶之意,看来早就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经入了建康城中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旋即大手一挥,之后闪过来两个镖局随从去安顿陈静白马,径直又迎陈静入了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步履匆匆之势,正如虎背熊腰之姿,自是刚劲有力。

    “公良全忠本是燕王府旧人,如今有何吩咐,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当为谷主解惑答疑!”

    陈静自然心生欢喜,曾经从白鸟城一同杀出重围的这一群人,终于又见到了四勇士之首公良全忠。

    细细想来,燕国已亡十年,“十二甲子”四勇士也有了各自的去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就在陈静缓缓沉思之间,自从魏地“十山八寨”渡过孟婆江南之后,想见的人也很快就知道了下落。

    “昨日听少主一言,这不,一大早又去了一趟报国寺,确实见着了虞丘婉柔、虞丘婉儿姐妹。”

    “十年前从燕王府杀出重围的那一群孩子,就差慕容川东、慕容兰西、耶律达斡尔胡东的去向了。”

    “少主说,慕容川东的去向只此你一人知道,故而请教于你,我想见一见慕容兰西妹妹。”

    “……”

    公良全忠点头,风风火火赶回老王镖局时,一路上风言风语也便知晓了魏国朝堂上下之变。

    江湖传说:乘船走马,去死一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虽然孟婆江南北隔了一条波涛汹涌时宽时窄、时缓时急的孟婆江水,但从来都是天高任鸟飞!

    红翎快马无非日行八百里,空中飞鸽传书一日相去三千里。

    柔然人与魏人世代不和,郁久闾阿史那在“十山八寨”被杀,魏人私底下更是奔走相告、举杯相庆。

    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已亡,又少去一个棘手之徒,对于白鸟城旧人来说,自然心喜。

    又还听说:冯太后得知拓拔子推谋反不成、反被人斩杀,虽然凤眼骤然大怒之际,在平城深宫中气得反复直呼两个字“迁都”。

    毕竟,平城在魏国最北端、北山关在魏国最南端,南北路程相去甚远,突发事端确实干瞪眼。

    况且,魏国南北之间还隔了秦宫汉殿:洛阳城与长安城,更有函谷关、潼关等天险,魏都平城对于北山关来说就是鞭长莫及。

    虽然,冯太后常思“迁都”,但是魏国“黄金八部”,甚至拓拔氏皇族都以柔然未绝、敕勒又兴、燕国后人常思复国为由拒绝冯太后。

    拓拔氏魏人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仓皇“迁都”正好就露出了“破绽”,必定会群起而被攻之。

    这不,公良全忠听说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通通都命丧错负轮回剑下,世间除了曾经的幽嫣谷墨家谷主,无人能使。

    公良全忠一路急回老王镖局,自然也很想见一回曾经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如今谷主所请,必然也都要放在心上。

    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下落,这十年来借老王镖局之名行走孟婆江南北,自然都寻着了下落。

    只是在公孙景茂神作下,必然要周全慕容川东的安危,慕容川东的藏身之处越少人知道越好。

    “谷主,好说,好说,这事万分好说啊!待天黑之后,在下自会领谷主去见慕容川东。”

    “只是,方才少主回来一脸火气,这么多年来,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少主发这么大的火!”

    “……”

    陈静微微一颤,在报国寺里没能和刘一跃说上一字半句,莫非王光明去百合楼也没说上一字半句,道理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劈啪、咔嚓、哐当,……

    陈静已经远远就听出了无数玉盏杯碟落地的碎裂声、好似纷飞的冰挂子落地;更有满耳案台桌椅的翻滚声、好似大浪淘沙卷起千堆浪花拍江岸;与此同时还夹杂了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刺耳谩骂之言!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百合楼的妈妈桑算什么东西?妈妈桑就不是一个东西!”

    “居然,收了大礼还不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在百合楼不知摆了多少宴席,席中客人又关照了多少百合楼姑娘,忘恩负义全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还说什么‘十八春香坊之首‘,要不是御史台在后面撑腰,十年前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藏匿之罪,早就该人去楼空了!”

    “也不知道妈妈桑与御史台究竟塞了多少奇珍异宝!真是臭味相投啊,哎,孟婆江南如此,早晚必生变故,这世间太多糊涂账了!”

    “百合楼啊百合楼,这一个百合楼,还配’十八春香坊‘之首?哎,想我堂堂老王镖局一代少主,连谷主交代的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哎!”

    “……”

    陈静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不得不缓缓止住了步子。

    旋即之间,公良全忠却又故意放开了嗓子,往老王镖局外大声疾呼道:“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公良全忠见过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公良全忠,不过此等变通之法倒也无可厚非,也是可行之法,也少了王光明骤然相见时的尴尬。

    果然,王光明的谩骂骤然停歇就似风过孟婆江水平静如镜,缓缓奔出了一脸阴沉的张三与李四。

    张三与李四见公良全忠与陈静同行而归,张三拱手佯装若无其事道:“就在方才,老王镖局中的一只老猫,误饮了不少五石散兑酒,坏了多少器物,哎,可惜了。……”

    正当张三转身相迎去西厢之际,王光明摇了青色折扇急切追上前问道:“谷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在报国寺可有见着公主?”

    陈静微微一笑,回想刘一跃前前后后的冷漠态度,旋即又急切追道:“少主,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一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光明脸色突然一阵尴尬,旋即青色折扇猛烈摇晃了三回,一脸无辜又一脸惶恐道:“哎,谷主,这已经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说来惭愧至极,那一日我王某人正在百合楼中与我那侄儿王僧虔摆宴。”

    “客人们正当喝得兴致之际,公主一身蒙面夜行衣,正好领了五个女孩儿逃出百合楼,还与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大打出手。”

    “可谁会知道,这百合楼中的一个家丁护院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所扮!”

    “申屠力夫刀法出奇的快,更有一套奇葩的掌法叫:残花点穴手,招招歹毒!专攻任督二脉大穴!”

    “公主一个人久战不胜,申屠力夫‘残花点穴手’与快刀下,气海穴中了一刀,只救出两个女孩儿。”

    “这十多年来,公主每月初一、十五去报国寺上香,以我王某人之见,乞求为人之母之愿吧!”

    “……”

    陈静又一阵撕裂心痛,心中突然又万分不解:刘一跃为堂堂宋国公主,金银不缺为何独自一个前去百合楼救人,这不有违常理吗?

    陈静旋即止步问道:“少主,既然你是百合楼贵客。那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一二。”

    “既然,慕容家的五个女孩儿是被卢九天家人卖进百合楼的,公主刘府自然不差奇珍异宝,为何不赎她们出来?冠履倒易之举听起来也是匪夷所思啊!”

    “……”

    王光明无可奈何一笑,半嗔半怒之间,脸色浮过一丝诡异。

第159章 江南王家一家人

    “谷主,你有所不知,不是公主不赎啊!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只要拜过祖师爷,契约一个月之后无论锁在任何地方都会不翼而飞!”

    “这正是百合楼不同于它处,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倘若没了契约,又如何赎身?百合楼身后是御史台,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挑刺的!”

    “谷主,你想一想,公主得有多绝望至极,才会一个人放下万金之躯着夜行衣前去百合楼救人?”

    “只要一朝卖身入了百合楼,一辈子就是百合楼中人,除非找出契约赎身。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因为没有契约,更为卖命,就怕那一天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了。”

    “说来也奇怪,百合楼中的女孩儿没了契约,百合楼反倒成了‘十八春香坊’之首,让我王某人也觉得神奇至极,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虽然被救出了百合楼,与公主一道深居刘府中少有露面,倘若无公主一路同行被百合楼中家丁护院捉住,又拿不出契约赎身,早晚又是恩怨!”

    “谷主,你现在可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了吧?虽然公主是陛下亲妹妹,但是如今陛下只亲近御史台谭中天,这爱屋及乌之理、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之理,就不用我王某人细说一二了呐!”

    “……”

    王光明急步之间侃侃而谈,陈静缓缓释怀,果然正如客缘斋半老徐娘先前所言: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心中突然对刘氏三兄妹顿觉愧疚至极,退出幽嫣谷墨家之罪并不能与之计较,特别是刘一跃。

    刘一跃这是:大爱无言。

    陈静心中骤起一股莫名而又温温如泉的感动,温温柔柔的感觉走遍任督二脉好似一身是胆!

    陈静忧心忡忡之余,旋即又闪出了一阵惊叹,又不得不缓缓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以少主说来,确实还是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不是了,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对不起刘氏三兄妹在先!”

    “也罢!既然如此,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妹的情债,由小女子我一己之力担待,公主气海穴上那一刀,申屠力夫必不得好死!”

    “……”

    张三与李四在前迎了陈静与公良全忠步入了西厢,其间一个壮年汉子早就恭立一旁,锦绣华衫光彩照人,长得和王光明倒有九分神似,只是鬓发比王光明短了许多、也稀疏了许多。

    王光明急步赶上前来,青色折扇左右猛烈一摇,旋即又笑口声声环视左右道:“谷主,这就是我王某人的侄儿:王僧虔。虽然比我王某人小不了多少,但是长幼辈分尊卑之序,自古不可更改!”

    “谷主,我家侄儿王僧虔也崇拜幽嫣谷墨家之名甚急。这不,昨日听闻谷主到了老王镖局,非缠着了我王某人引荐一回,哈哈!”

    “……”

    王光明大笑之际,好似全然忘记了百合楼中的不快,旋即又给王僧虔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

    王僧虔旋即上前锦绣大氅袭地一掷,手握一柄金丝镶了宝石的青鞘长剑半跪于地,把剑抱拳大声说道:“王僧虔拜见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方才不受刘家人待见,如今这江南王家人都快把幽嫣谷墨家供上了香台。

    也罢,江南王家在建康城中已经显赫了几百年,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把手一扬,脱口而出道:“王公子,请起,不必如此拘礼。该谢的,应该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若没有江南王家周全,那能如此顺利就寻着她们的下落!”

    王僧虔缓缓起身,立于王光明身旁,拱手一扬又道:“二叔,谷主居然如此年轻,真是羡煞旁人!”

    王光明青色折扇合拢,又杵了一回王僧虔心窝子,一下、两下、三下,半嗔半怒又佯装大笑道:“小子,听好了:今后二叔我就让你寸步不离谷主左右,要是谷主掉了一根头发,二叔我一定宰了你!”

    王僧虔眉头一舒、大氅一扬、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笑道:“二叔,这完全就不是事儿啊!倘若谷主少了半根头发,不用二叔亲自动手,必定自刎谢罪!”

    陈静旋即“噗嗤”一笑,王僧虔的这一个二叔王光明,与杨恩的那一个二叔杨洪有天壤之别。

    此二叔,非彼二叔。

    陈静旋即幽幽笑道:“都道公子王孙难受世间百种流离之苦,小女子一个人走南闯北,路途常有风霜雪雨,王公子可怕?”

    王僧虔鬓发轻轻一抚,眉目之间尽是春水艳阳般满足,旋即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道:“谷主,你且放宽心,上房揭瓦、下河捉鱼、林中掏鸟窝诸如此类之事,想我王僧虔年少时那一个没有干过?”

    “谷主,你莫拿风里来雨里去来糊弄我。想我王僧虔上马能劈敌、下马能犁地;左手能挑灯夜读《春秋》、右手能写圣人之言!”

    “咱们江南王家人,可没有台城皇宫中那一些内侍、丫鬟金贵。江南王家人之所以数百年不败,就因为咱们这一股脚踏实地之劲!”

    “……”

    王僧虔还未说完,王光明又用青色折扇戳了王僧虔胸口,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又让我王某人眼下说一些什么好呢?”

    王光明大笑之际,自去了西厢上座,张三与李四自去王光明身后侍立左右;王僧虔堂中在左,陈静堂中右上、公良全忠堂中右下。

    玉盏盖碗茶,落案有声。

    王光明微微闭眼沉醉在江南佛手铁观音味道里时,突然从堂外就闯进来一个山文字甲的年轻精壮将校,锦绣大氅下并未有腰刀或者长剑,也没有雕弓与箭矢。

    王光明眼睛突然一亮,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急切追问道:“我说王俭,来此何干?”

    王俭锦绣大氅一拂,毕恭毕敬先与王光明抱拳,之后王僧虔,再之后是陈静与公良全忠。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抬望眼之间,见王俭一副温文尔雅似儒生的样子,倒也像是一个人物。

    王俭又环视了一回堂中众人,也不顾堂中柳眉细腰侍立的丫鬟,旋即脱口而出道:“二大爷,你也要体谅一回小辈啊!你看,如今小辈正是功名青黄不接之时,小辈也不要二大爷的金、不要二大爷的银、也不要二大爷府中奇珍异宝,就只要老王镖局一个人而已!”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轻轻也案台上一放,单手指住王俭鼻子,半嗔半笑道:“你这个小子,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还不是司马昭路人之心!你不会又惦记公良全忠了吧!”

    王俭侧身对王僧虔抱拳一扬,旋即说道:“二叔,你可不许说风凉话啊!这可早就说好了,你可不许抢小辈的便宜啊!”

    王僧虔佯装笑脸摇头之际,一边“啧啧啧啧”不停,又对王光明说道:“二叔,你看,咱们江南王家人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咯!”

    王俭突然一脸不快,旋即眉头紧锁,之后悠悠又道:“二大爷,二叔此言差矣。如今,咱们江南王家人那里强了?正是一代不如一代,遥想当年王导将军,哎,……”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入口,一副沉醉的样子说道:“小子,当年江南王、谢两家,相比谢家而言,咱们王家已经强出了多少个年头了!”

    王俭并未理会王僧虔,只是再一次抱拳上前说道:“二大爷,如今幽嫣谷墨家谷主也在老王镖局中,公良全忠之能确实大才小用,以公良全忠之能当在军中报国杀敌、方显公良全忠‘燕人’勇猛之威名!”

    王光明仰头大笑之际,玉盏盖碗茶又上手一捧,旋即又眉开眼笑道:“王俭呀王俭,二大爷知道你年少有为、报国心切,只是你几次三番想公良全忠去你军中,二大爷知道公良全忠确实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你只顾问我,你二大爷我可做不了公良全忠的主。公良全忠是明白人,士为知己者死啦!”

    王光明又缓缓喝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满嘴都是清香而又浓郁且回味无穷的味道。

    王光明瞅见两眼发直的公良全忠,缓缓又道:“公良全忠,你听我王某人说的可都是实情啊?”

    “公良全忠,你到老王镖局十年以来,虽然不能再现第一代镖师夏侯兰时的威名,但相比于家父与祖父而言,已经强出了数倍有余!”

    “毕竟,水往东流、人图富贵。在我王某人镖局中确实给不了你一官半职,只能享受无官一身轻的洒脱,何去何从,你自决定。”

    “如今,咱们江南王家眼下堂中也算是三世同堂,去与留,近水楼台也都是江南王家一家人!”

第160章 老王镖局约后事

    正当王光明与公良全忠侃侃而谈之际,王俭先瞅了一眼王光明,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最后一双久旱逢甘霖且又急切的眼神停留在了王僧虔手中的玉盏盖碗茶上。

    王俭自然知道:自幼丧父,都是在王僧虔府中长大,王僧虔这一个二叔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

    只是,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也总要建功立业,对于像王光明与王僧虔这样声名远扬的长辈,都是王俭必须要越过的一面高墙。

    故而王俭觉得: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已在老王镖局,公良全忠自然可以借去神机营军中,神机营军中就差公良全忠这样的人物。

    王俭自然觉得:只要公良全忠加入麾下,在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眼中必定会被刮目相看。

    正当王俭沉思欣喜之际,公良全忠如风吹过旋即起身,先对王光明毕恭毕敬一抱拳,而后王僧虔,之后陈静,最后才是王俭。

    公良全忠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心中万般感念被王光明救出之后,再造之恩亲如堂中父母。

    有道是:父母在,尚知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更有圣人之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燕国已亡十年,公良家堂上父母早已在十年前那一场恶战中殒命尸骨无存,王光明再造活命之恩更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少主,公良全忠今有一言:既然江南王家都是一家人,公良全忠本是燕人,自然明人不说暗话。”

    “少主之恩亲同父母,虽然公良全忠只是亡国丧家之辈,九流有别从来不高攀江南王家大名,况且公良全忠也非沽名钓誉之徒!”

    “然则,孟婆江北之地‘燕人’大多皆是知恩图报之辈,即使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史记》有云: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公良全忠自当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

    王光明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青色折扇左右极速又一摇,眉飞色舞之间又环视了一眼众人。

    “听,听听,你们都听听。公良全忠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呐。忠义两全之辈孟婆江南北少有,以我王某人今日看来,堪称一绝!”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又一收,合拢于右掌,仰头微微一笑之际,遥指王俭胸口又道:“我说王俭啦王俭,这一回你都听清楚了吧!如今,大家也都听清楚了,这一回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王俭,下一次来老王镖局再找你二大爷我要公良全忠,只怕得等到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咯!”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王俭呀王俭,你可不能为了早日能得到公良全忠,在心底里就急切期望你二大爷我早死一日是一日哟!”

    “哈哈,哈哈,哈哈。王俭呀王俭,你可知道:你二大爷我是无官一身轻,家中也少有烦心事,长命百岁之命、长命百岁之命啦!”

    “王俭,成大事者必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可得磨了性子等着,你二大爷我知道,公良全忠早晚是你麾下猛将。”

    “只是,你二大爷我有言在先:倘若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公良全忠也已经年过半百了,可不许说什么‘廉颇老咯’这样的鬼话!”

    “……”

    王俭神色匆匆之际,旋即急忙打断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急切之间脱口而出道:“二大爷,看你说的什么话,我王俭要不是二叔和二大爷平时多方关照,那有今日啊!”

    “我王俭在此盟誓:待二大爷百年之后,一定善待公良全忠,哪怕公良全忠已然老态龙钟,我王俭也要把他供起来!”

    “二大爷,你就宽心吧!老王镖局府中的七星宝刀,可是我辈的楷模:上扶社稷于危难、下救万民于水火,我王俭自当效法!”

    “……”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瞅了一眼沉思不语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的王僧虔,又道:“我儿王僧虔,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吧?教的好哇,实在教的好哇,真是虎父无犬子,咱们江南王家有幸啊!”

    王僧虔急忙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一摇,轻笑道:“二叔,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往自家脸上贴金又镶玉了吗?有道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这一切,都是王俭年少发奋而为。江湖中不都传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啦!”

    “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大笑不止,王俭又一次没能要到公良全忠,但是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稍微安心。

    毕竟,王光明已经说好:百年之后,公良全忠就是王俭麾下的猛将,以后谁想要再留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那就是不听老人言了。

    王俭旋即正身又环视了一回众人,突然又是毕恭毕敬一抱拳,先王光明,之后王僧虔,然后陈静,最后才是公良全忠。

    “二大爷,既然如此,我王俭还有军务在身,也该回神机营了。今日约定之事,可不许反悔啊!”

    “王俭呀王俭,眼下还是安心回神机营吧。你二大爷我从来都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哈哈,……”

    王俭抱拳环视之后离开了。

    王光明见走了王俭,旋即青色折扇又一摇,低沉说道:“谷主,昨日所托之事,我王某人无地自容万分惭愧啊!百合楼中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真是邪门,全然不顾交情。收了大礼还不办事,哎,有御史台在后面撑腰果然非同一般!”

    陈静思索了慕容家五个孩子的来龙去脉,突然脑袋中掠过一回诡异的念头,缓缓又道:“少主,这一些年来,孟婆江南还有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行踪吗?”

    王僧虔旋即把剑一扬,抢先说道:“谷主,孟婆江南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时有耳闻,但是右护法申屠力夫踪迹实在难寻,好似这十年都销声匿迹又不见了人影,但是白莲社弟子又时常话不离口。”

    “自从白鸟城恶战之后,魏国七夜道宗与白莲社也恶战了一场,江湖都传说郦道元是闭关,以我之见应该是受了白莲社弟子重伤!”

    “白莲社弟子自然也死伤无数,如今‘僧道双煞’生死不明,除了杨恩之外,就只有左护法张伟、右护法申屠力夫、段氏双雄四人了!”

    “白莲社弟子有功于魏国,好似杨恩路过杨树村时,听说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杨白华。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十年前这一盘棋局,笑到最后的只有冯太后一人,局中人全部都成了弃子,实在是高手。孟婆江北有这样的人物,终非江南之福!”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沉思之间又缓缓说道:“我儿王僧虔说的极是,但愿孟婆江南上下一心。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白莲社弟子的事,先放一放。眼下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妈妈桑此番送礼不受用,当用何法?”

    王僧虔又嗅了一鼻子浓郁的茶香之味,轻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又道:“二叔,既然你为此事已经走了一趟,正所谓杀鸡焉能用牛刀,二叔只管安坐老王镖局中!”

    “这一件事,就让我王僧虔去探一探百合楼深浅、看一看百合楼中究竟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二叔,想我手中之剑,也很久没有出鞘了。再不出鞘,只怕剑锋合上剑鞘,宝剑都成了废铁!”

    “……”

    王光明拍案而起,双颊得意就似已经救出了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仰头大笑道:“我儿王僧虔,正合我意。我王某人为老王镖局选出的江南王家后生小辈,从来都是一次相中、看不走眼。”

    “我儿王僧虔,百合楼中有御史台谭中天快刀撑腰,身后还有‘十二飞鹰’,更有百合楼中不少家丁与护院,切莫不可大意!”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拱手,仰头得意又道:“二叔,你这就完全多虑了,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御史台公务甚多,谭中天岂有常在百合楼之理?‘十二飞鹰’公干不少,也岂有常在百合楼逗留之理?”

    “至于百合楼中的家丁,无非都是妈妈桑从夫家和娘家带过来的一些吃白食的家伙;至于百合楼中的护院,也都是一些地痞流氓仗势欺人之辈,无妨,无妨,无妨啊!”

    “……”

    王光明缓缓又轻抚了一回双颊鬓发,而后又意味深长说道:“我儿王僧虔,万万不可大意。当年汉寿亭侯大意而失荆州,一失足而成千古离恨,你可不能步其后尘在风尘之地折戟沉沙啊!”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苏、扬二州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极其反感,寻一个生面孔搭救也好,旋即悠悠又道:“少主,既然如此,小女子与王公子同去百合楼,藏于暗处也好周全万一!”

    王僧虔脱口而出道:“谷主,此法甚妙,虚虚实实正合我意!”

第161章 陈静荷塘戏小鱼

    “不急,不急。今日我王某人一早就去过了百合楼,想必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在气头上,咱们可不能触了百合楼的霉头!”

    “妈妈桑气归气,咱们老王镖局可非风尘之地。咱们得好吃好喝,吃饱了、喝足了,再与百合楼周旋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

    王光明举目张望之际,公良全忠急切又道:“悉听少主安排,近日老王镖局中少有远道之事,百合楼一事,咱也能助谷主一臂之力!”

    “少主,百合楼本为胭脂水粉之地,‘燕人’之威不攻自破!一群柔弱女子在我无敌双戟下,焉能不服服帖帖?那一些家丁与护院,左手一戟一个大窟窿、右手一戟又一个大窟窿,最后必定手到擒来!”

    “……”

    王光明突然仰头一笑,也知公良全忠的可爱之处,旋即又道:“我说公良全忠啦,自古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燕人’之威虽然勇冠三军,可是以弱胜强却能折戟沉沙!”

    “你可别忘了,数百年前垓下一战,霸王何其勇猛,还是抵不过虞姬翩翩剑舞,最后自刎江岸!”

    “也罢,百合楼中那一些世俗女子,又如何能与虞姬相提并论呢?你愿助谷主一臂之力,甚好!”

    “……”

    陈静旋即闪过一阵欣喜,就似冬日里的太阳照亮了冰霜大地,骤起一股暖流直冲任督二脉。

    也罢,就如方才王光明所言:江南王家皆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之感大有白鸟城燕王府九分相似。

    虽然白鸟城燕王府上下与幽嫣谷墨家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但是以王光明为首的老王镖局中人也算是仰视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旋即抱拳谢道:“小女子以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之名,那就多谢诸位英雄豪杰了!”

    公良全忠正色又瞅了一眼王僧虔,旋即问道:“王公子,今夜有空随谷主一同去见一个人吗?”

    王僧虔眉头一皱、胸膛一正、大手一扬,张口就道:“公良全忠,方才你也听见二叔之言,我王僧虔自当跟随谷主左右,不然谷主少了一根头发,我王僧虔罪过大矣!”

    陈静一时明了,有了久居孟婆江南的王僧虔、游走于孟婆江南北的公良全忠为左、右手,就不信救不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

    倘若在百合楼中找出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直接送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然后去找墨夷秋或者独孤老太婆,即使没有一纸契约,百合楼又能奈何?

    毕竟,卢九天的家人已经在“十山八寨”无法立足,想要再回“十山八寨”捉人,那是痴心妄想。

    陈静缓缓沉思已定,旋即又把剑悠悠说道:“那今夜,就有劳两位英雄豪杰了。少主,百合楼之事,那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早,正是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祖师爷之日,小女子定不让卢贵得逞!”

    王光明旋即又青色折扇用力一摇,张口又道:“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三哥,李四哥,去看一看,宴席可曾备好?”

    张三与李四旋即鱼贯而出。

    王光明旋即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之后又瞅了一眼王僧虔,骤起一阵感慨,老王镖局的左、右手同坐一堂,这么多年来确实少有。

    “今日,公良全忠远道又回老王镖局,我儿王僧虔也正好来此,恰逢其时正当与谷主接风洗尘。”

    “谷主,昨日仓促之间确实招呼不周,还望谷主恕我王某人汤杯茶盏之罪,中不中?”

    “……”

    陈静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更是客随主便,回想先前在幽嫣谷墨家时、白鸟城燕王府时的样子,如今更是底气十足了许多!

    毕竟,回想当时不可一世的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魏国第一’拓拔子推通通都成了越女剑下的亡魂,错负轮回剑法又强了许多。

    倘若再一次遇见诸如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之流,必定越女剑出鞘旋即一剑封喉。

    “悉听少主安排!小女子本是无家无父无母之人,百合楼之事也多亏了少主里外张罗。”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急忙打断陈静话茬子说道:“谷主,你客气了。想我王某人敬仰幽嫣谷墨家之名,百合楼之事本为举手之劳!”

    “况且,十年前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申屠力夫一刀,我王某人自知不敌没能上前助公主一臂之力,这一些年来倍感愧疚!”

    “虽然,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花了不少银子在百合楼请客摆席,但是老王镖局绝非百合楼,百合楼也成不了老王镖局!”

    “既然谷主欲对百合楼出手,前有我儿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后方就由我王某人与谭中天周全万一,想我王某人在朝廷中还有几分薄面、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名,谭中天一时半会还奈何我王某人不得。”

    “……”

    就在王光明深情侃侃之际,张三与李四鱼贯而入,旋即堆起如花笑容,张三率先说道:“少主、王公子、谷主、公良全忠,请!”

    李四身子一移做相迎状。

    六人鱼贯而出,身后还跟了两排柳眉细腰的数十个丫鬟。

    其实宴席早就上齐了菜食,就等人入席,一绺又一绺扑鼻菜食汤羹之味,确实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以为,当初燕王府时的杯盏鼎碟一应器皿已经奢侈至极,如今宴席上的一应器皿和燕王府相比方知天上与地下之别!

    不过,以“十山八寨”与老王镖局比起来,“十山八寨”就是荒郊野地、“十山八寨”就是粗茶淡饭。

    陈静瞅见琳琅满目的金器、银器、玉器,还未动一杯一盏,从胸中猛烈一荡,“咯噔”一声,饱了。

    王光明把盏相敬,陈静又不得不以茶代酒回敬再三。

    觥筹交错数巡之际,王光明率先涨红了脸,而后又道:“谷主,既然江南王家一家人,倘若习惯不了我王某人这等粗俗之气,也不必太为在意,大可行走自如!”

    陈静正合心意旋即起身,再次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盛情,山野之人自然不胜杯盏。小女子自去府中走走,入夜之后,公良全忠答应之事,可别醉酒落下了!”

    公良全忠举盏相送道:“谷主,你且放心,咱们‘燕人’酒量惊人。入夜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落下!”

    陈静缓缓离开了宴席,身后只传来三个大男人杯盏相敬,之后是美酒“咕噜、咕噜”下肚的声音。

    通幽曲径,山石荷塘。

    陈静一个人持剑往人声安静处行了去,一手捉紧了一片池水中刚落出脑袋的荷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水波,久久不能停歇。

    “呀!”

    一声低沉之音骤起,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荷塘中的影子,陈静借了天光都快认不出水中的倒映。

    庐中一日、坊间十年,正是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

    陈静只悠悠记得在幽嫣谷墨家时,陈旭嫦曾对陈小英说过:过了十八岁也便老了。

    如今,陈静就是未过十八岁这一道坎也都老了?可是,荷塘中的倒影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中意!

    “哎!”

    又一声长叹似闷雷。

    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只此孤身一人,白莲社弟子更有百倍、千倍之众,荷塘中的倒影无论如何顺眼、又无论如何中意,总有一天也能老成陈旭嫦曾经的样子。

    陈静右手轻轻一点荷塘水,水波上下一涌又荡去了三尺之外。

    沉思闭目,思绪飞驰。

    待陈静再一次睁眼环视之际,荷塘里一条又一条小鱼凌波跳跃,捉一条,没捉住;再捉一条,还是没捉住;还捉一条,张开双手又是几条湿漉漉的水迹。

    “呀,就不信捉不住你们!”

    陈静沉思之间,摘了一张半大的荷叶,旋即又围成一个碗状大圈圈,双手缓缓沉入塘荷水边。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

    陈静缓缓抬起了荷叶,又瞅了一眼捧起身来的小鱼,也学半老徐娘的江南小调嘀咕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

    噗嗤,嘻嘻,嘤嘤,……

    陈静这时才扭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从何时围上来了一群柳眉细腰的丫鬟,青春年华几乎相当。

    陈静旋即幽幽说道:“要不要一起来捉小鱼,很好玩呐!”

    一个丫鬟笑道:“谷主姐姐,咱们就是关在府中的小鱼,期望能有一天遇见像谷主姐姐这样的好人把我们通通都捉了出去。只是呀,要捉出去得放在大河里才成,可不能放在灶台上的热锅里哟!”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又道:“那还是待在这一方荷塘中比较安全,倘若出了荷塘,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鱼鹰,又或者是白鹤!”

    一个小丫鬟旋即上前,袖子一挽,纤纤玉手往塘河一放,一群小鱼似寻着了美食,游弋上前。小丫鬟手掌突然一收,就是一捧小鱼!

第162章 荒野再见一家人

    “哇哇,哇哇,哇哇,你看,好多的小鱼鱼;你看,好多的小鱼鱼,好多的小鱼鱼耶,……”

    小丫鬟张口言语之间,扭头对陈静掠过一闪得意的眼神,双颊又飞驰飘过一绺灿烂如霞烟云。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么能输给老王镖局府中一个小小的丫鬟呢?

    当然不能!

    陈静捧起的荷叶旋即一松,荷塘水与荷叶中的那一条条小鱼“哗啦”一声又重回了荷塘,荡起一层又一层水花与清波逐出了三尺开外。

    陈静旋即挽好袖子,眉宇之间不落半分气势,也如这一个小丫鬟一般,手臂缓缓伸入荷塘水中。

    温温如泉,酥酥似吻。

    一群小鱼儿缓缓游离陈静双手之间就似寻着了世间少有的美食,那一种而又麻麻酥酥的感觉,瞬间极速冲去任督二脉。

    这一种温温如泉的感觉即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又似飘飘欲上了九重天的世外大仙。

    “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只顾面对荷塘清波与鱼群跳跃之际,张口而出的一阵莺语轻笑却被这一个小丫鬟白了数眼。

    围上来的府中丫鬟只是掩面窃笑,旋即又议论纷纷。

    “谷主姐姐,你小时候没有玩过吗?这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呀!双手中的温暖最能引来小鱼儿咯,要是在冬天,还能招来大鱼叻!”

    “谷主姐姐,这好玩吗?谷主姐姐家中没有荷塘吗?谷主姐姐没有嬉戏过小鱼儿吗?谷主姐姐没有父母、姐姐妹妹一同陪玩吗?”

    “……”

    被丫鬟无心一问,陈静原本平静如镜的心中又被打翻了五味杂陈,从来没有小时候可言!

    这不,被家中狠心的父母扔进了城隍庙后井中,那里还有父母与姐妹?要不是遇见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搭救这才活命下来!

    莫奈何,在幽嫣谷墨家中只待了月余的光景,陈旭嫦也亡了。行去燕国白鸟城,最后白鸟城空留一声余恨。再去“十山八寨”的路上,伤重却在庐中待了一日,匆匆出庐也都是十年之后了。如此这般,那里还有玩水戏鱼的闲情雅致?

    陈静转念又一想,这不就是儒生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想当初独孤老太婆指点的“移形换影”,花木兰指点的剑法招式,这一个小丫鬟足可为荷塘捕鱼大师。

    陈静心中豁然开朗,旋即收回了双手,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姐妹相教,今后小女子行走江湖之间要是那一天饿了、恰好手中又没有银子的时候,大可用此法充饥!”

    “都说:一个铜钱拦到英雄汉。可是小女子是英雄而非英雄汉,以后这可拦不到小女子咯!自给自足之法,如此甚是了得啊!”

    “略略略,略略略。多谢诸位姐妹们,授人以渔之法,当受小女子心诚一拜!”

    “……”

    陈静环身左右相谢之际,围上来的这一群丫鬟也好似遇见了久别的姐妹一般,缓缓靠上前来。

    面熟,一面之缘而后自然熟,大概说的就是此时此景。

    “略略略,略略略。……”

    “嘻嘻,嘻嘻,嘻嘻。……”

    “嘤嘤嘤,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这一方荷塘之地荷塘中渐渐映了日头偏西的余晖,这一群青春年华相去不远的女孩儿嬉戏轻笑之际好似都把此地当成了深闺。

    日头渐渐偏西直下,荷塘水花戛然骤停,从不远处寻来了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呼唤声,“谷主”声声入耳,这一群丫鬟旋即起身知趣的缓缓离去,又是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极速理了一理行头,旋即正身握紧了越女剑,缓缓也与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大踏步行去。

    “谷主,请!”

    公良全忠侧身相迎,而后又领头往老王镖局府外疾行,王僧虔仗剑殿后而出,一行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老王镖局府中。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低头环视公良全忠脚下步法,这十年来貌似也大有长进;侧耳倾听王僧虔脚下步法,虽然和幽嫣谷墨家步法相去甚远,但也是一个不错的练家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眼下,陈静对公良全忠和王僧虔这一对儿左、右手,心满意足。

    公良全忠穿过了东府镇数条大巷子,又越过了几座小石桥,之后又路过了一片荒草蛮荒野地。

    枯萎的荒草有一丈余高,荒草中央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小木屋,木屋陈旧而又简陋,一副破败而又渗人的模样自然少有行人路过!

    “来者何人?”

    荒草地里木屋中骤起一阵急促惊呼如临大敌,公良全忠在前缓缓止步,旋即又止住陈静与王僧虔步子,张口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哗啦,咚咚!

    一阵急促异响,从小木屋中闪出了三个人影,左右一男一女,正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模样。

    三个人影一身破烂如路边的叫花子,一男一女各握一柄长剑。

    公良全忠旋即立在中间,从左而右对陈静道:“这是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川东、慕容兰西!”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想不到十年未见慕容氏一家人,如今寄人篱下沦落至此,想当初白鸟城堂堂正正的‘燕人’之名就这样没了。

    慕容川东面色暗淡了许多,耶律达斡尔胡东越见老成,慕容兰西一脸冰凉好似很久没笑过一次。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慕容川东三人也长高了许多,但是这一副寒酸至极之相,已经没了当初燕王府中的棱角,嘴角通通泛白!

    前有国破家亡之仇、流落他乡之恨,后有饥寒交迫之凄、衣衫褴褛之苦,在世代洪流冲刷下,都只是这一盘棋局中的弃子!

    陈静眼眶中骤起一阵湿漉漉的感觉,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虽然慕容川东还活着,但是与当初白鸟城慕容太白临终相托相去甚远。

    公良全忠旋即又对慕容川东三人幽幽说道:“这是你们的静静小姐姐,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一位是老王镖局的王公子,少主百年之后,老王镖局的继承者!”

    慕容川东闪过一脸嫌弃,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旋即又上前与公良全忠大骂道:“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她人,不是已经都死了十年吗?公良全忠,你现在搞什么鬼?你带一个死人来,是诅咒燕国,不让咱们复国了吗?”

    “哎,万万没有想到,想你公良全忠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如今居然沉溺于他国的荣华富贵!完全忘记了父王当初的万千恩情,像你们这一些人,方今世间多了去,都是一些白眼狼,忘恩负义之辈!”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通通都被拓拔子推那一个全无信义的狗贼上砍人头以邀功、下斩双腿以逞能!死了自然就一了百了!”

    “……”

    王僧虔眉头一皱,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上前,厉声大骂道:“小子,想公良全忠这一些年来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你居然如此无礼!我王僧虔也为公良全忠不值!”

    慕容川东旋即张嘴反驳道:“这是孟婆江北燕国之事,与你江南王家、老王镖局没有半点干系!”

    王僧虔心中有怒,涨红了双颊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小子,既然你说的那么能耐!那有种你就回燕国旧地去复国啊!这么多年来,你窝在建康城中并未有一丝进取之心,孬种如此,还大骂公良全忠,公良全忠真是瞎了一双好眼!”

    慕容川东三步上前,正想拔出腰中软剑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旁极速拉住慕容川东。

    耶律达斡尔胡东比慕容川东身板结实了许多,双手张驰之间压住慕容川东腰间不让软剑出击。

    慕容川东干瞪眼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又挡在慕容川东跟前,半弓了身子,旋即又抱拳与王僧虔幽幽笑道:“王公子息怒,世子一心复国,言语急切之处还望海涵。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公良全忠曾经也为燕国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万事当兴!”

    王僧虔缓缓平复了心神,旋即悠悠又道:“还是这小子,孺子可教也!朽木,始终都是朽木!”

    慕容川东急红了眼,又挣扎上前之际,慕容兰西一脸冰凉而后大吼道:“大哥,你醒醒啦!斗米恩、担米仇,你可不能糊涂了啊!”

    “这一些年来,要是没有公良全忠,要是没有老王镖局,咱们能活到今天吗?你开口闭口魏人全无信义,你呢?你呢?信义又何在?”

    “如今对待恩人尚且如此,又谈何复国?如今,你把活命、救命恩人都视为仇人,复国又有何用?你说,咱们还复国来干嘛?”

    “……”

    啪!

    重重一声脆响,慕容川东一巴掌重重打在了慕容兰西左脸上,冰凉泛白的肤色骤起青紫血印。

第163章 一家人说两家话

    “大哥,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父王、母妃在生之时,从来都舍不得打我,你这算什么?”

    “如今,我慕容兰西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今往后那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大哥了,亲兄弟都明算账,咱们亲兄妹也明算账!”

    慕容兰西一脸阴沉,捂嘴怒目之际,一步、一步往慕容川东身后退去了三步,就这一巴掌打碎了十年来共进退的兄妹之情。

    慕容兰西一时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的苦难都一起熬过去了,唯独今天就是过不去这一道坎!

    十年来的一切苦难,“咯噔”一动旋即化为一腔倾之不尽的委屈,变成两行汩汩而下的泪水。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转身安慰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世子正在气头上,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兰西师妹不哭,兰西师妹也不急,有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天塌不下来!即使天塌下来,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一顶就是一个大窟窿,准保能看见每一天的太阳!”

    慕容兰西旋即半嗔半怒,悲喜交加之际一头扎进耶律达斡尔胡东胸前,缓缓嘶哑了声音哭泣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这十年以来,真希望你才是慕容家的大哥!”

    “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兰西真心希望你就是咱们慕容家的大哥!如今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啊!”

    慕容川东眉头紧锁,一脸铁青旋即又闪过身去,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眼疾手快,又挡在了慕容兰西面前,急切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啊!世子如今心怀燕国天下,怎么能和兰西师妹这样的一介女流之辈计较在心呢?”

    “世子国事为重,慕容家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就让我耶律达斡尔胡东一人承担好了!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世子,世子,慕容氏为‘一门分三宗’而来,家国即是天下、天下即是家国,燕国不亡、燕国当兴!”

    慕容川东心宽,又不得不止住步子,旋即对慕容兰西大喝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父王、母妃虽然不在了,慕容家长兄为父!”

    “还好,这十年来,确实比慕容家另外两个妹子能吃苦。苦尽则甘自来,燕国有朝一日,必当大兴!”

    “倘若再对复国说长道短,那就是忤逆家中长辈,更是愧对父王、母妃,更不配为慕容家子孙!”

    公良全忠心中一阵叹息,旋即又若无其事道:“慕容川东,幽嫣谷墨家谷主来此寻你,你可不能以这样的礼节来迎吧!当年,一路同行舍命相救,才有今日重逢!”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公良全忠,横眉道:“公良全忠,刚才一而再再而三,你叫什么来着?”

    公良全忠心中一怔,旋即又半弓了身子,低头抱拳说道:“启禀世子,幽嫣谷墨家故人来访!”

    慕容川东一时佯装大喜,和颜悦色瞅了一眼陈静轻蔑道:“我还以为是十年前的那一个死人来此,原来真的还没有死啊?不知道,这十年来是怎么一个人装死过去的?”

    “十年前,江湖中都传言幽嫣谷墨家谷主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杀得尸骨无存,今日看来确实有人说了风凉话!”

    “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并没有真死,如今又活过来了,天色还又未入夜,是人不是女鬼,自当相见。”

    陈静一时好没生气,没想到十年前的慕容川东与十年后的慕容川东相去甚远,人心真的会变!

    陈静碍于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情面,把剑拱手说道:“世子如今流落孟婆江南,复国之意本姑娘也有耳闻,如今想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复国?况且,当年太白有言,……”

    慕容川东旋即打断陈静话茬子,又道:“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死而复生,父王在世之日曾言为一家人。倘若有朝一日复国大举义旗之际,得拔越女剑相助才是喃!”

    陈静心中虽有不快,但回想慕容太白临终时的眼神,又不得不缓缓说来:“倘若世子有召唤,越女剑自当助一臂之力。只是眼下,……”

    慕容川东又极速打断陈静话茬子,对公良全忠急切问道:“公良全忠,交代的事,可有办妥?”

    公良全忠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划破落日余晖的荒草,旋即又低沉说道:“启禀世子,斛律大王同意世子先前的所有安排,只要天下有变,敕勒大军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公孙景茂为魏国内应,东方胜与西门霸也答应从孟婆郡伺机北上,到那一个时候世子自当返回孟婆江北,一纸诏书号令燕国后人!”

    慕容川东突然狡黠一笑,缓缓又道:“公良全忠,十年前有劳‘十二甲子’四勇士和幽嫣谷墨家弟子开道才有今日复国大计,将来复国你们通通都是燕国第一功臣!”

    “斛律德光已贵为斛律大王;将来燕国复国之后,也赐你公良全忠为公良大王;那个东方胜与西门霸自然就为东方大王与西门大王。‘十二甲子’之四勇士,都是燕国的四大天王,哈哈,哈哈,哈哈!”

    “自然,幽嫣谷墨家也当大兴,燕国大小将士得重振白鸟城当年之威,杀得魏人逃进深山野林中去!”

    慕容兰西缓缓收住了泪水,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初眼看来就似一对恋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中所想,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复兴“十二甲子”耶律一部,倘若耶律一部不兴,燕国又如何能独兴呢?

    慕容兰西流落这十年来,看金了人间冷暖、尝尽了人间辛酸,作为一个女子总要寻一个归宿。

    燕国已经亡了十年,虽然慕容一姓为曾经的皇族,但是没落的皇族与亡国之奴根本没有区别。

    慕容川东并没有理会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径直又侧身迎众人进了破旧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中左右两排高低不一、大小不同的石墩、木桩就是会客的案台与桌椅,越见凄凉又寒酸。

    慕容川东旋即在小木屋正中的一张断了一只脚、用布条绑好的竹椅上端坐,而后示意说道:“诸位,都请入坐。将来复国之后,自当有上等的宫殿、上等的案台、上等的酒食,如今实在难为诸位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慕容川东复国进取之心尚且可取,但眼下这一些虚礼实在不可取!

    如今,慕容川东借复燕之名,将慕容兰西放任一边不管,同父异母之妹好似更是不闻不问!

    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只听说刘一跃入百合楼救人,就没听说慕容川东一同入百合楼救人!

    陈静一时不解,旋即问道:“慕容川东,听说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陷百合楼中,世子既为慕容家长子,又是慕容姐妹长兄,不知有何良策救她们于水火?”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仰头大笑道:“不知道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又还是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

    “倘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昔日孟婆江南宋国公主刘一跃就是前车之鉴,堂堂一国公主都是如此,又何况你是一个白身的侠者?”

    “倘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我那慕容家的两个妹子,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实在丢人,也实在不值得我去救!”

    陈静万分生气,气得牙痒痒,都是慕容家同父的兄妹,又如何能这般没有半点儿兄妹情谊!

    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眼下这慕容一家子真是奇葩,就似快刀斩乱麻、水火不相容!

    陈静灵机一动,毕竟一家人血浓于水,试探慕容川东道:“世子,明日一早。本姑娘要和公良全忠、王僧虔一同前去百合楼解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要不咱们一家人动身去把慕容姐妹也救出来?”

    慕容川东眉头一扬、眼睛一睁、双手一摆、张口大笑道:“幽嫣谷墨家谷主要去救别的女孩儿,那是江湖侠义之举,路见不平一声吼更是女中豪杰;但是,静静小姐姐想要去救那两个不成气的妹子,救了也是白救,既然都是白救还不如不救,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公良全忠与王僧虔站立一旁,闭口不说一字半句,毕竟这是慕容一家的家事,况且慕容川东又是一家长子,更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大哥,自家的人情冷暖如此,外人又何必瞎搅和自讨没趣!

    陈静心中不快,旋即又道:“世子,你就不怕慕容太白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你这一个当大哥的,实在世间少有,而且奇葩至极!”

    “世子,你真是好糊涂啊!心中倘若容不下自家人半点瑕疵,又如何能容‘燕人’之心呢?”

    慕容川东拍椅而起,厉声大喝道:“谢你告诉我慕容川东这么多,我偏不去救,你又能奈我何?”

第164章 慕容兰西寻归途

    “呵,你自姓慕容,我自姓陈,强按牛头不喝水,我确实不能奈你何!既然不能奈你何,奈何我要管这一些莫奈何的事?”

    陈静一时愤愤不平,半嗔半怒而又无限自责之际,回想十年前为慕容一家人几乎九死一生,如今好心通通都成了驴肝肺。

    此刻,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又步入小木屋,慕容兰西缓缓上前又像十年前的样子,拉了一回陈静僵直的袖子。

    慕容兰西又环视了一回小木屋中的众人,道:“静静小姐姐,你不要生气了。都是咱们慕容家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咱慕容兰西一个人的错。要是十年前和父王、母妃、万千燕国大小将士一同上路,也就没有今日重逢了!”

    “静静小姐姐,你从孟婆江北之地而来,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咱们慕容一家人的容身之地吗?十年了,兰西好难过,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月是故乡明啦!”

    “静静小姐姐,兰西想回燕国旧地看一看,十年了,十年了,兰西想家了,兰西真的想家了!孟婆江南并非我慕容一族的容身之处,落叶总是要归根的,你说呢?”

    陈静心中旋即一颤,女子柔弱如水恰如此时此刻的慕容兰西。

    某一些人的人心终究都是会变的,但是善变的人心只会喜爱善变的人,不善变的人心自是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方能得始终。

    虽然在那一个时候慕容兰西与陈静并未有太多话语,但是相对于慕容家的另外几个孩子,这已经都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

    陈静眼中黯然有光,遥想燕王府天井中的比武、虞丘姐妹与丘穆陵三良为霓裳紫青衣的打斗,以及在白鸟塘受‘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袭击,心海如潮翻腾!

    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在陈静看来,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前尘往事,确实恍惚如昨。

    陈静缓缓捉住慕容兰西越见冰凉而又粗糙的一双玉手,好似握住了一根长满无数小刺旮旯的冰挂子,瞅见慕容兰西一双游离而又渴望的眼神,心中如决堤的奔流大河,忍不住“咯噔”一下,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陈静沉思之间,对于慕容兰西所求自然放在心上,孟婆江北之地已经非同十年以前。

    “兰西妹妹,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找独孤老婆婆或者墨夷秋,一定会有容身之地,魏人狼皮帽如今也奈何不得‘十山八寨’!”

    “兰西妹妹,郁久闾阿史那已经死了,拓拔子推也死了,魏地一时半会还安全,‘十山八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慕容兰西欣喜之际,旋即又转身拉住耶律达斡尔胡东破衣襟,悠悠问道:“师兄,咱们一起回孟婆江北之地,好不好?好不好呀?”

    耶律达斡尔胡东扭头正好撞击慕容川东一双火辣辣的眼神,旋即又抱拳缓缓说道:“世子息怒,世子容禀,谷主所言‘十山八寨’之地,确实是一个好去处,理由有三!”

    “一者,‘十山八寨’也有不少燕国后人,倘若‘十山八寨’也能为复国大计出手仗义相助,自然也当是助世子一臂之力。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十山八寨’一可去!”

    “其二,复国大计原本靠斛律大王南下阴山、公孙景茂为内应,可我等皆在孟婆江南之地,孟婆江北之地也当有一处落脚之地以周全万一,如今没有比‘十山八寨’更好的去处了,‘十山八寨’二可去!”

    “其三,‘十山八寨’虽然贫瘠,但是江湖中‘黑吃黑’也留下了不少财物。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世子举事,将士们没有吃、没有穿又如何上阵杀敌?‘十山八寨’可为广积粮之地,‘十山八寨’三可去!”

    “‘十山八寨’如此好去处,在下耶律达斡尔胡东愿为前部深入孟婆江北之地,待天下有变,世子当直入‘十山八寨’,世子以为如何?”

    慕容川东原本愤怒的眼神消失了戾气,旋即又佯装大笑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么多年来跟随左右早晚言教,果然不错!”

    “也罢,既然‘十山八寨’这一个上好的去处被你点拨出来,自当由你去‘十山八寨’运筹帷幄,待天下有变,我慕容川东北渡孟婆江!”

    “你耶律达斡尔胡东,大有汉之张良、蜀之孔明大才啊!大燕国复国万事具备,就欠天下有变!”

    “哈哈,哈哈,哈哈!父王、母妃,‘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你们都听见了吗?燕国又要回来了,你们不会白死,魏人全无信义暴虐无道至极,必当血债血偿!”

    慕容川东大笑得意之际,陈静虽然听着有一些刺耳,但是身为燕王府中曾经的一家人,又如何忍心与慕容川东再泼一次凉水呢?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双颊得意的笑容,旋即又厉声大喝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听令:着尔等速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见机行事,不得有误!”

    慕容兰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并未说一字半句,径直跟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后默不作声。

    “世子,耶律达斡尔胡东得令。那明日一早,在下就与兰西师妹北渡孟婆江去‘十山八寨’,孟婆江南之事还望世子早做决断!”

    “耶律达斡尔胡东,你且宽心。孟婆江南之地全无大碍,如今不但有老王镖局,不是更有幽嫣谷墨家谷主在吗?无妨,无妨啊!”

    慕容川东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侃侃而谈之间,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怪怪的不详之感,这一次来见慕容川东会不会是一次错误?

    毕竟,慕容川东遣耶律达斡尔胡东以及慕容兰西入“十山八寨”,可“十山八寨”中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有白莲社耳目之外,必定也有冯太后耳目!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隐瞒住了身份,那倒也是一个上好的去处,至少独孤老太婆与墨夷秋在,出不了差池!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暴露了身份,冯太后再遣一军灭了“十山八寨”,那又将会害了多少人的无辜性命!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冰凉,又回想耶律达斡尔胡东向来粗中有细,一时也放宽了心,此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自然无险。

    陈静不得不叮嘱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十山八寨’鱼龙混杂,得小心又小心!兰西妹妹跟了你,你可得保证兰西妹妹的绝对安全!”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又张口说道:“谷主,你且放心!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就没人能伤得了兰西师妹一根头发。倘若兰西师妹少了一根头发,耶律达斡尔胡东提头来见世子,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静忍住“噗嗤”,确实没有笑出一丝声音来,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这一席话听起来,就似掉入了巨大的蜜缸里:甜腻了。

    陈静扭头之际,瞅见慕容兰西一脸沉醉的样子,好似已经喝足了半缸蜜,连一丝气息与发丝都飘荡出去了三尺远的甜蜜味道。

    “兰西妹妹,去‘十山八寨’一定要小心,当日一剑杀死郁久闾阿史那之际,‘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就寻了来,你们可得小心又小心!”

    陈静再次叮嘱,慕容兰西点头之际又道:“静静小姐姐,兰西都知道了,兰西一定会做一个乖巧的女子,跟着耶律达斡尔胡东,……”

    慕容兰西半嗔半喜低头沉吟之际,王僧虔在一旁轻抚鬓发,悠悠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可别让红颜独守了空枕,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兰西双颊飞舞彩霞,旋即又半嗔半怒半喜,软绵绵道:“哼,兰西不理你们了,你们这一些臭男人,讨厌死了,又坏死了,……”

    慕容兰西捂嘴闪出小木屋,急切说道:“静静小姐姐,和这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要羞死人了!”

    陈静仰头轻笑道:“兰西妹妹,不用为我担心,没人能过得了你静静小姐姐手中越女剑这一关!”

    慕容兰西头也不回的闪去了小木屋,小木屋中唯有慕容川东一人忧愁,毕竟慕容兰西好歹也是燕国皇族,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是曾经的一个小跟班,其实就是家奴!

    慕容川东只知道:柔然人曾经是拓拔氏家奴,后来柔然人风云际会之后强大了,然后想娶拓拔氏主家女子,拓拔氏以羞辱为由拒绝。

    如此,这才生出了这么多年来拓拔氏与柔然人世代血仇大恨,如今风水轮流转,倘若慕容氏与耶律家重走旧路,如今又该奈何?

    慕容川东百思不得可解之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慕容氏一族已然被灭国十年,耶律家也是家道中落世间籍籍无名。

第165章 慕容川东霸木屋

    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去想了。

    慕容川东见闪去了慕容兰西的身影,在小木屋中寻不着踪迹,虽然心生忧愁,旋即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倘若少了一根头发,方才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提头来见,诸位都可做一个见证!”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抱拳半弓了身子,一脸满意而又得意道:“世子,你且放宽心。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耶律一部本为‘十二甲子’堂堂正正的‘燕人’,‘燕人’一言,一口唾沫就是一个坑,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还在,兰西师妹必定少不了半根头发!”

    慕容川东仰头大笑之际,又瞅了一眼小木屋中的众人,之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右手一扬。

    “耶律达斡尔胡东,有你一言,我便宽心了。只要去了‘十山八寨’也好过眼下这一间破屋子!”

    “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成大事不必拘泥小节!不然,会被人说成烂泥扶不上墙!”

    “好了,好了,好了。耶律达斡尔胡东,赶紧去和慕容兰西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北渡孟婆江!”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拱手一别,旋即转身离开了小木屋,撒腿去追早已远去的慕容兰西。

    慕容川东心中如巨石落地,虽然说长兄为父,但是慕容兰西时常带在身边不离左右也不太方便。

    毕竟,除了男女确实有别之外,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确实不应当让慕容兰西掺和在一起。

    慕容川东又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众人,旋即又道:“公良全忠,待夜色入定之后,这一方小木屋可热闹了,可别小看了这一方小木屋,这一方小木屋尽收‘燕人’之心!”

    陈静眼前一亮,也不知道慕容川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旋即脱口而出问道:“世子,咋过收法?”

    公良全忠笑而不语,王僧虔只是眉头一皱,打趣说道:“谷主,莫非你还有兴趣?尽收‘燕人’之心,一则要为燕国后人;二则要为‘一门分三宗’慕容一氏;三则还要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谷主虽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依然三无其一啊!”

    “如今,世子正合其三,自然能收‘燕人’之心。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可是名扬孟婆江南北,想我王僧虔也是感佩至极!”

    慕容川东听惯了奉承话,自然心喜,旋即又道:“老王镖局王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出了玄机,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正当慕容川东眉飞色舞之际,从小木屋外骤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陈静警觉立身而起,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举目张望。

    慕容川东一脸淡定就似风吹过了桐花落满地,又似孟婆江水退了浪涛沙两岸,右手左右一摆,轻笑道:“谷主勿惊,都是流落于孟婆江南的燕国后人,这一些年来齐聚于此,每一个月十五都将在此相聚一会,常思国恩、不忘国耻!”

    陈静心宽了许多,旋即又放下了心中戒备,越女剑剑鞘也松了八分力道,就似云过山头那般飘逸、又似风过吹浮云那般闲适。

    小木屋里顿时多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

    这一些人大多已经上了年纪,有锦绣绫罗衣着华丽的、有一身朴素短打灰色麻布的、有衣不蔽体飘扬了布头窟窿的、有长衫短裤光着一对儿冻乌了双脚的,……

    这一些人有面容泛白一副华丽雍容富贵之态的、有一脸风霜刀刻一副凄苦清寒之态的、更有一脸义愤夹杂了怒火愁容的,……

    很快,这一间小木屋里已经凑满了行行色色的人等,慕容川东却好似见着了一个又一神奇的宝贝,眼神中泛了一道猛过一道的绿光。

    这一群人入了小木屋,手中兵器刀枪剑戟各自在手,张口与闭口之间都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正当陈静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公良全忠在人群中高呼道:“诸位,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世子与大家今日再聚,定壮燕人声威!”

    慕容川东旋即立身在人群最中央,接着又道:“诸位,诸位,诸位,都听我慕容川东一言!”

    “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我等燕国后人当待时而动,伺机复国上报祖宗、下安乡民。如此,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如今,拓拔子推那一个混蛋在北山关新亡。它日我等重返旧地路过北山关,也便轻松了许多。有朝一日,我等定要拿下魏都平城,重振燕人之威,再扬‘燕人’之名!”

    “诸位,诸位,诸位。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大声疾呼之际,这一间小木屋里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堪比孟婆江水涨潮时的波涛汹涌。

    “杀不尽的燕国人,……”

    “灭不亡的‘燕人’心,……”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又道:“世子,我等皆奉你为王,当重振‘慕容大王’之名,再兴燕国之威。请受我等忠心一拜!”

    这一群人旋即半跪于地,疾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慕容川东闪过一绺极其得意的满足,旋即双手平肩一抬,张口就道:“众位爱卿平身,众位爱卿快快平身,众爱卿都快快平身啦,它日复国,尔等都是开国功臣!”

    “遥想先王身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本是一名侠客,但是一心只为燕国。先王之侠名,为国为民忠魂不散,常游离左右而不眠。”

    “往者烟消云散已去,生者存身而图强。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之功待时而动,如今已过十年,正是天时之利,我等定不负天命!”

    “燕人之不灭大名,正如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只待天下有变,必当风云再起!”

    “……”

    慕容川东言辞凿凿,围观的这一群燕国人凄凄切切入耳。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岁。……”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沉醉于这一阵激烈更比一阵激烈的疾呼声中,半睁半闭的一双眼神迷离而又恍惚,好似眼下已经身在皇宫殿堂中。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疾呼,旋即又道:“诸位,诸位爱卿,你们可都还记得复国之前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吗?只要有了它,无论孟婆江南北燕国后人自当望风而归!”

    这一群人互视之际,旋即又满面笑容,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旋即又双手一摆如沐春风,轻笑道:“诸位,诸位爱卿,切记,切记:只要念得此诗者,是友非敌!”

    这一群人旋即又半跪于地,齐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陈静与王僧虔本为坐上宾,又非燕国后人,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公良全忠虽然就是燕人,但是也并没有与这一群人搅和。

    陈静无意之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了慕容川东突然一扫而过的眼神,眼神之中对公良全忠宛如旁人生出了一绺诡异的不满。

    “诸位,诸位爱卿,都快平身,都快快平身。它日复国,再拜不迟、再拜也不迟啦!”

    慕容川东弓身相扶之际,又缓缓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燕国后人,旋即扭头厉声大喝道:“公良全忠,难道是你把这里的规矩泄露出去的?快说,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公良全忠一时摸头不知脑,一脸极度无辜的瞅了一眼王僧虔与陈静,又瞅了一眼木屋中的众人,好似一不留神就摔进了冰窟窿里,张口欲言更是无从说起。

    这一群燕国后人旋即议论纷纷之间大呼,势同问罪。

    “好哇,好你一个吃里扒外的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了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了?”

    “公良全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做对不起燕国后人的事?倘若有一丝隐瞒,与魏人狼皮帽何异?”

    “对,公良全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生了二心?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姓什么了?”

    陈静越女剑剑鞘一举,旋即又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今天都怎么一回事啊?恩怨不分、是非不分,‘燕人’之名何在?”

    慕容川东双手一摆,旋即又瞥了一眼陈静,轻飘飘的说道:“我说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啦,在这一间小木屋中,怕该只有我慕容川东一个人说了算吧?”

    陈静一时无言,旋即退后了三步,之后又道:“世子,燕人之事自是你说了算。天志,自当幽嫣谷墨家说了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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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