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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陈静误闯鸿门宴

    拓拔子推旋即貂裘一拂,鸡血掷地骤现一朵海棠花,一绺绺花瓣张牙舞爪之间满满都是杀气!

    “来者何人?胆敢闯我大魏国北山关。埋汰旮旯,来呀,安排!埋汰旮旯,来呀,安排!”

    拓拔子推眉头紧锁如浮桥、双颊狰狞似江波,正当“摔杯为号”大喝之际,极速从正堂后方如潮涌上来三层刀斧手、三层弓弩手。

    刀斧相向映了两面金光,弓弩拉直响了百钧半弦。

    陈静仰头大笑之际,瞅了一眼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又瞥了一眼拓拔子推,旋即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官啦,官啦,官啦!这就是魏国鼎鼎大名的官啦,还是曾经无人能出其右的大官啦!”

    “哎,哎,哎!这让本姑娘说什么好呢?还是‘十山八寨’的乡民说的极是:官字、两个口啦!”

    “魏国人眼中的‘拓拔大王’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了吗?”

    “啧啧啧,啧啧啧。还明面上信口雌黄为国为民,却私底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

    拓拔子推老脸一红,众目睽睽下怎么受得如此大辱,旋即大喝怒斥道:“‘黄金八部’勇士何在?”

    刷!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在手,正要杀奔陈静之际,陈静面纱斗笠飘悠一甩,越女剑左右一晃,一道剑气斩灭了一排五盏烛台,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这一群像猪一样笨的狼皮帽,都是匹夫之勇猪脑子!难道这堂中里里外外的刀斧手与弓箭手都是为本姑娘准备的?”

    “诸位‘黄金八部’的勇士,还是回家多读一读书,再出来抛头露面吧。置身‘鸿门宴’中,还全然不知一二,趁天黑已晚未过三更天,还是早一点回营洗洗睡吧!”

    “……”

    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停歇止步不前,旋即又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目光如山崩落在拓拔子推一张尴尬的老脸上。

    拓拔子推自觉颜面扫地、更是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际弯刀出鞘一道寒光,直指陈静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静旋即正了正身子,仰头厉声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你可听好了: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静是也!”

    “十年前,魏人无信义,无端杀我幽嫣谷墨家弟子。今日本姑娘要取你狗命血债血偿,定要斩了你的狗头、剁了你一双狗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才,狼皮帽又无端烧杀了‘十山八寨’的乡民,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定要替天行道。孟婆江南北同青天、共日月,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宵小之辈在此藏污纳垢?”

    “……”

    拓拔子推一时明了,突然不怒而威,旋即又仰头大笑就似茶余饭后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埋汰旮旯!还以为是谁呢?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又死而复生活过来了?”

    “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江湖人尽皆知,传言都说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死了吗?”

    “这世间的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何其多啊!哎,以死人之名来堵活人之嘴,不但是厚颜而无耻,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陈静也不甘示弱,旋即张口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天杀的大混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要是‘十山八寨’中没有斥候,你就是猪狗生的、王八犊子养的!”

    “本姑娘正告你了:郁久闾阿史那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李霸天也是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是想一剑封喉还是千刀万剐,本姑娘都会成全你。”

    “……”

    拓拔子推眼中有光,略微带了一丝沉醉之意,旋即弯刀案台上一劈如笋直立,接着双掌齐拍。

    “杀的好,杀的妙,杀得拓拔氏一族之外的异类呱呱叫!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我拓拔子推是不是该赏你一盏五石散兑酒呢?”

    “漠北柔然人与我大魏国拓拔氏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郁久闾阿史那死有余辜;白莲社‘八大金刚‘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死不足惜!”

    “当初,我拓拔子推与刘文之合军白鸟城时,犹恨郦道元不曾斩草除根杀光了白莲社‘八大金刚’!”

    “虽然‘十八罗汉’被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戳了一个底朝天,‘八大金刚’如今只剩‘段氏双雄’,‘四大天王’也只剩左护法张伟与右护法申屠力夫苟延残喘于世。”

    “白莲社弟子才是宵小之辈;白莲社才是藏污纳垢之地!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幽嫣谷墨家都亡了十年了,你还是卷起鬓发找一户人家早早嫁了,了却此生!”

    “……”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觉得拓拔子推不但狼子野心之辈,更是狡黠奸诈之徒,玩弄身边誓死追随的“黄金八部”勇士于股掌,更是不屑魏国朝堂与乡民,比白莲社弟子的“无法无天之法”更为无法无天。

    陈静面纱斗笠一正、越女剑一横,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天杀的大混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幽嫣谷墨家何亡之有?挑拨离间之徒该当割了舌头,以免沦落为一个不耻的长舌妇!”

    拓拔子推不恼不怒,与身边的狼皮帽侍者一个游离的眼神之后,旋即又一边提了一壶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把了一只玉盏。

    哗哗,哗哗,……

    拓拔子推缓缓步下了案台,一边自斟自酌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飘飘欲仙,而后又缓缓开口道:“姑娘,你可知道这五石散兑酒,何其精妙绝伦!”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

    “姑娘,实不相瞒,自从有了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我就一直觉得拓拔氏天下就是我拓拔子推一个人的了,大魏国第一’拓拔大王‘之名何人能及?自是无人能及!”

    “那一些忤逆之徒,诸如漠北柔然人,还有白莲社弟子通通该死。当然了,燕国人也该死!”

    “不斩了燕国人的头颅,如何算得军功?不剁了燕国人的双腿,祖传规矩又如何流传?不悬尸发臭,又如何能震慑燕人复国之心?”

    “十年了,‘燕人’之名全然如鸟兽散,我拓拔子推上可对魏国宗庙社稷、下可对魏国万千百姓安居乐业无有一个燕人反叛之举!”

    “至于幽嫣谷墨家弟子,我拓拔子推今日借用白莲社一句话来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你们也该当在这一个世道中消亡!”

    “为此,当日大军夜袭白鸟城之前,我拓拔子推早就用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飞鸽传书离间了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以免幽嫣谷墨家弟子顾念同门之谊半道接应!”

    “虽然漏网之鱼还是突围逃去了孟婆江南,可后来江湖传闻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刘氏三兄妹已扬言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从此不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姑娘,如今幽嫣谷墨家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咯。我拓拔子推再明大义,顾念你当日在寒坡岭与魏国王子有恩,就此作罢实为上策!”

    “……”

    陈静五内俱焚,怒目圆睁,旋即大骂道:“天杀的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大混蛋,算计我幽嫣谷墨家弟子还真是煞费苦心。纵使你千算、万算,天不亡我,你能奈天何?”

    拓拔子推玉盏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吞咽之际,旋即玉盏掷地又成了二十块、三十块碎如冰挂渣子,貂裘向后一挥大喝道:“天意?去他娘的天意!在北山关中,我拓拔子推就是长生天。倘若你定天命,那我拓拔子推今夜不信这个邪,那就破了这个天!”

    “众军士,来呀,安排!”

    “……”

    拓拔子推大呼转身之际,“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雀跃而起,弯刀中的烛光映了陈静一身白影!

    咻咻,……

    一阵弓弩四方如骤雨直下,风声呼啸入耳就如一击惊涛拍岸。

    “拓拔子推,你命休矣!本姑娘今日不取你狗命,孤老终生!”

    陈静大骂之际,右脚轻轻一点堂中青砖如荷叶上的蜻蜓,凌空一跃飞身旋转三圈半,一道剑气如霜闪过,齐射过来的骤雨弓箭如蝗虫直下,两截、三截、四截,……

    陈静凌空三步落地之际,左脚又风过山谷一道白影闪过,越女剑一道剑气直取拓拔子推后背。

    哐当、咔嚓!

    一群数十个狼皮帽一手握了弯刀、一手持了方盾从上而下立于陈静面前,挡住了出手的那一道剑气,剑气如霜裂方盾为两截!

    “哪咕叻,哪咕叻,……”

    又一道剑气平剑一挥,狼皮帽倒地又一绺绺海棠红。

第137章 越女剑小试计谋

    “‘黄金八部’的勇士,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啊?只要杀了这一个女人,事成之后当封万户侯、再赏万金!”

    “‘黄金八部’的勇士,当此之际,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杀呀,杀呀,杀!”

    “……”

    拓拔子推浓眉紧锁,锦帽貂裘如风中柳絮,三步上前夺回了案台上的弯刀在手,旋即如风转身大喝之际,“黄金八部”勇士手中弯刀已经前后左右群劈陈静面纱斗笠。

    陈静靴子向前一滑,一字马张弛之间,左手剑鞘似盾、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抱剑,腰身如风一旋,一道剑气白影闪过,“黄金八部”勇士弓身倒地抱住膝盖动弹不止。

    “哪咕叻,哪咕叻,……”

    陈静缓缓起身亭亭玉立如夜中一朵袭地白莲花,侧耳之际并没有理会“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

    陈静环视堂中四方,又瞥了一眼左右即将近身三尺的刀斧手,一式云剑如风一旋两圈半,狼皮帽顶端闪过一道寒光剑影,卷曲的魏人头发如瀑布顷刻半垂于肩。

    陈静心中自然明了:拓拔子推这一个大祸害远大过万千狼皮帽,即使杀光了狼皮帽,只要拓拔子推不死,还会生出更多的恩怨。

    “如果不怕死的,那你们就过来吧!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本姑娘只为来取拓拔子推人头!”

    陈静越女剑向左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后退了三步;斜持越女剑又向右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又后退了三步。

    陈静突然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色身影,堂中魏军大小将士畏畏缩缩不敢再次靠前。

    拓拔子推见这一个阵势心知肚明骤起一阵冰凉,北山关的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确实并非陈静对手,旋即弯刀一挥,大喝道:“尔等都退下!想我拓拔子推堂堂魏人第一,怎会落下风于一个女流之辈剑下!”

    “传令北山关南北两门,即刻起紧闭城门。谁要是胆敢放走一只蛾子飞出了北山关,就地斩首!”

    “……”

    拓拔子推大喝之际,闪去了几个狼皮帽,堂中魏军大小将士弯刀挟持向后宛如置身事外的样子。

    堂中魏军大小将士自知几斤几两,更知拓拔子推几斤几两。故而左右退后了数十步,全部立于堂中最角落处贴墙里外叠了数层。

    拓拔子推弯刀身后一旋,旋即又半蹲了马步,左手由拳化掌,盯住陈静越女剑打了一个酒嗝。

    拓拔子推心知肚明,当年白鸟城一战之后确实声名鹊起,威震孟婆江南北以至于功高震主成了冯太后一颗早就算计好了的弃子。

    奈何不足之处,还是步六孤铁木耳无能放走了燕王府余孽。虽然白鸟城一战瑕不掩瑜,但也成了拓拔子推这一辈子的心结之一。

    如今,燕国山河之地已然尽数悉归魏境,但是其中北遁的燕人在漠北又兴起了一个敕勒;南逃的燕人余孽时常觊觎孟婆江北之地。

    拓拔子推借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的沉醉之力,这么多年的恩怨与得失,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姑娘,十年了。我拓拔子推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的机会,能全心全意的使一回刀法了!”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身为百万大军主帅干系万千生死,不能由了性子冲阵杀敌,实乃天大憾事!”

    “今夜,我拓拔子推也来领教一回所谓的‘错负轮回剑’,当年听说刘文之被这一套剑法惊吓过度,是不是言过其实,一试便知!”

    “想我拓拔子推曾经也与柔然人屡败屡战,后来机缘巧合去了花木兰营中偷师学了‘无影刀法’,掌法更与师兄释远同出一门。”

    “原本‘拓拔大王’,魏人第一之名,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也非浪得虚名。多说无益,出招吧!”

    “……”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当初在幽嫣谷中大战时,就隐约感觉释远与陈旭嫦以及陈小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奈何死的死、亡的亡,销声匿迹的又销声匿迹没了下文。

    至于释远与陈旭嫦和陈小英母女有何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也许只有天知、地知、局中人知,反正陈静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了!

    至于释远的掌法,在幽嫣谷中出手借了刘文之的无声之雷,一般的江湖高手确实难以匹敌。

    最让陈静觉得十分讽刺的是:花木兰的“无影刀法”却被拓拔子推偷师。难怪当初在‘草庐’中,花木兰对陈静这一个小孩子大言愧疚!

    陈静自然也明白:世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愧疚。

    既然拓拔子推已经下令在这北山关中南北二门紧闭,言外之意那必定是要在北山关内捉住陈静,又或者是在北山关内斩了陈静。

    北山关往北大道直通“十山八寨”,东西两面正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向南直达孟婆江北岸,顺江渡过了孟婆江波,建康城便在眼下。

    看来,这一个“魏国第一”无人能出其右的拓拔子推窝在这北山关中,也确实打了一副好算盘。

    眼下北山关虽然不及曾经固若金汤的白鸟城,但也是一夫当关之地,更是进可功退可守之地。

    北山关为兵家必争之地,倘若拓拔子推有一时三刻万急之时,孟婆江天险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这一座北山关,也暗合了拓拔子推的“狼子野心”,此地距离魏都平城实在太过于遥远,大有“山高路远、猴子霸王”之势。

    陈静缓缓呼了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旋即又轻飘飘说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无影刀法’在北山关而不在‘草庐’中。本姑娘原本就受花前辈之托,今夜也自作主张一回,也得治服了你这假‘无影刀法’!”

    拓拔子推仰头大笑道:“假与不假,一试便知。黄金镶不了美玉,美女也不屑黄金。你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我拓拔子推也很是可疑。哈哈,哈哈,……”

    陈静心中明了:花木兰的“无影刀法”是以无形获胜,没有任何固定的招式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越女剑旋即入鞘,低头之间旋即大呼道:“移形换影!”

    一道白色身影从堂中骤起如烟如云如雾,闪灭了堂中数盏烛台,近身拓拔子推后背之际,拓拔子推弯刀一旋,反身正面怒对陈静。

    拓拔子推弯刀横竖一劈,一道寒光影子闪过,劈过去就是一阵轻风,整齐跳跃了一排五根烛台。

    陈静低头一躲闪,心中突然又一怔,看来这一个拓拔子推还真是煞费苦心,一定私下琢磨了很久错负轮回剑法的所有招式。

    既然释远是拓拔子推的同门师兄,那释远自然也知道错负轮回剑法的全部招式,这么多年来必定见招拆招摸索出了胸有成竹之法。

    陈静微微一笑计上心来,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直劈去了堂中角落处无关紧要的一根立柱,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式,取你狗命!”

    就在陈静微笑大呼之际,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虚空游离的眼神确实就如瞅见一片沧海无涯那般迷茫。

    拓拔子推只知道:释远曾经说过幽嫣谷墨家这一套错负轮回剑只出世了六式。第九式又是何式?

    正当拓拔子推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越女剑反手一式撩剑荡起一绺寒光剑气闪去拓拔子推眼前。

    噗嗤!

    拓拔子推眼疾手快,弯刀回手轻飘飘一带,越女剑剑气一挡闪去了三丈之外,烛台灭了五盏、胸前锦绣貂裘破了五寸、两耳之间貂尾断了两截半尺。

    拓拔子推尴尬之间,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心中窃喜,已经知道拓拔子推完全中计,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色身影,越女剑出手一式绞剑,接着极速一式抹剑!

    “错负轮回剑,第十九式,取你狗命!”

    拓拔子推貂裘身影后空翻极速一闪,低头之间却是胸前厚实皮裘如鹅毛飞雪一般飘悠而下。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极速蹦上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嘴角溢出了两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剑锋有光,海棠见红。

    虽然拓拔子推躲过了剑气没有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但是五寸长的一条红绳子比方才盟誓的两条鸡血印子更加活泼增长。

    拓拔子推再一次尴尬,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捉紧了越女剑缓缓猫步上前,就似夜晚中一只觅食的猫,警觉而又不失腾腾杀气。

    “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的错负轮回剑,已经出了两招了。‘无影刀法’看来是假的了,在你手里,就是‘无命刀法’了!

    陈静大笑得意之际,面若桃花微微一笑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十九式,还是取你狗命!”

第138章 陈静大闹北山关

    初见白影展翅燕掠吟,方才烛台疾风徐骤隐;只闻莺语燕呼声落处,犹见杀气激荡入腹心。

    拓拔子推恍惚之间明了,大魏国‘拓拔大王’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这样在北山关中被一个女流之辈小使一回诡计而毁于一旦。

    儒生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越女剑以迷惑之法糊弄拓拔子推,拓拔子推借机将计就计。

    陈静越女剑剑锋游离如出海蛟龙再一次将近,拓拔子推自以为掌法出手必定能扭转乾坤于万急。

    拓拔子推气沉丹田突然心神一宁、眉头轻舒之际,掌中百钧之力倾力而出如泰山压顶,弯刀入地半尺,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半蹲马步双臂如快浆行船,旋即又顺势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

    堂中方圆十步之内骤起一阵电光火闪、地裂山崩,堂中裂出的一块又一块青砖与碎石举肩齐飞、一层又一层飞灰与烟雾直扑陈静。

    紧接着,平地之间又炸裂出了一道道百尺高的青砖与碎石旋转之浪,四溅如断流百尺的瀑布直冲堂中正上方的屋梁与瓦台。

    之后,堂中摇晃震动如夏夜里孟婆江波激荡,屋梁前后左右摇晃的“咯吱咯吱”之声更似顷刻之间就能埋了堂中每一个大活人、屋檐上瓦台如铁珠落玉盘“噼噼啪啪”碎裂之声如夏日午后暴雨如注。

    陈静马步一溜,靴子左滑与右滑之间,蝴蝶步东西相顾了数步之后正了正身子,飞灰与烟雾透不过面纱斗笠,越女剑回身虚晃一点,荡起了一股剑气,又前后左右一式绞剑,斩下无数青砖与瓦台就似夏日麦田中的蚂蚱丧命纷扬而下。

    “啊!”

    拓拔子推怒目大喝不止,似有七分“燕人”之威;堂中青砖与飞石激烈飞旋不停,就似春光中的流莺逐了彩蝶、彩蝶寻了花香。

    陈静不得不一式又一式绞剑剑气之下退去了十步之外。

    毕竟,激旋的青砖与飞石应接不暇就怕大意失手,小心不但行得万年船,更能自保。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

    此行,只为来取拓拔子推的性命,取人性命还需保命勿伤为先。

    陈静记得在幽嫣谷中见识过释远“排山倒海”,也在白鸟城外见识过拓拔子推“排山倒海”。

    虽然二者看似简单相似还又相去不远,但相同之处都是以掌中之力借力打力,而后再借物伤人于十步之外。

    陈静心中明白,对付这样的掌法,还得寻一个“破绽”近身,只要近了拓拔子推三步之内,不用说剑气,就是平常一式越女剑也能再捅拓拔子推一个大窟窿。

    拓拔子推缓缓止住了大喝,牛皮靴平肩过处,轻舒了一绺如风过冈的气息,双掌由拳化掌从印堂穴直下气海穴运气,眉宇张驰之间渐渐平息似一平如镜的井水。

    突然,拓拔子推右手二指轻蔑陈静之际,仰头大笑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你能诡计诈我,我拓拔子推又如何不能?”

    “骗我拓拔子推一次、两次,事不过三,休想第三次得逞!好歹我拓拔子推这个‘魏人第一’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狗尾续貂!”

    “还想大言不惭来取我项上魏人人人敬仰之头,真是不自量力,更是无稽之谈。徒劳一场,最终只不过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空欢喜一场的样子,我拓拔子推倒是喜闻乐见。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两手空空而来北山关,必定成全你两手空空而去北山关!”

    “姑娘,接下来的错负轮回剑,难道还有第一百九十九式不成?哈哈,哈哈,哈哈!雕虫小技!”

    “……”

    陈静自知被拓拔子推识破了计谋也并未有半分嗔怒之意,旋即越女剑胸前一横,张口悠悠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魏人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啊!只是这‘魏人第一’怕是‘畏人第一’咯!从今往后,只畏我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人而已!”

    陈静不慌不忙,突然身子似落山飘逸一沉白影,右脚虚空如桨一荡又一蹬,凌空飞身如猛虎出洞一跃,张口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白影疾行,剑气如霜!

    拓拔子推微微一笑,张口字字珠玑道:“原来,江湖传闻所谓的‘草上飞’与‘水上飘’果真与错负轮回剑有渊源,今日一见大开眼界!”

    就在陈静凌空三步之际,飞身旋转又一式点剑虚晃青砖一挑,剑气直下荡起一片青砖如浮桥石墩在前方空中错落有致并列。

    蹬蹬,蹬蹬蹬,……

    陈静疾风一道白影,夜色中的烛台再一次前后摇曳,越女剑平剑剑气所过之处,拓拔子推只得右步左行、左步右行的身子跳跃躲避。

    嘭嘭,嘭嘭嘭,……

    拓拔子推自然知道敌我双方攻守之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旋即气沉丹田由百会穴托掌而起冲天而出,大呼道:“风卷残云!”

    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双掌手心所向之处,凭空骤起了一股又一股翻滚宛如地狱而来的阴冷之风。

    在这一股阴冷之风中间还夹杂了一阵冰凉后背的冷凝气息,阴风呼啸闪去了堂中烛台,烛台跳跃就似哀怨、烛珠长流就似嚎啕大哭。

    阴冷之风上前急旋了青砖与飞石,更似一把无形的巨大扫帚清扫堂中落叶,陈静脚下那一绺错落有致的青砖如浮桥石墩一时失去了方圆,斑驳陆离之间如鸟兽落。

    阴冷之风极速转旋了青砖与飞石如箭矢似弓弩四射纷飞不停,堂中青砖与飞石犹似茫茫大漠,堂中每一个大活人都随时可能成为大漠中顷刻就被淹没的一洼泉水。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哪咕叻,哪咕叻,哪咕叻!杀了她!……”

    “……”

    狼皮帽群起激扬、弯刀过头三尺高声呼喊之际,陈静越女剑绞剑落地,急促之间退去了十步外。

    陈静只在幽嫣谷中第一次见过释远使过的“风卷残云”,虽然拓拔子推的手法没能借助天罡地煞阵与无声之雷,但是结果相似都是以一技掌法借物拒敌而不近身。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确实非一般江湖高手能上前力敌,如此又不能近身只得另寻它法破敌。

    陈静环视了一眼堂中立柱与头顶屋梁,更有屋梁上早就支离破碎了的瓦台,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既然拓拔子推能借力打力、借力拒敌,越女剑又如何不能!

    陈静不曾习得任何掌法,也没人传授一招半式掌法,越女剑出鞘一式剑气并不亚于任何掌法。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斜视了一眼里外数层的狼皮帽弯刀,又瞅了一眼堂中得意万分的拓拔子推,旋即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直下,横竖张驰之间前后左右力劈立柱、力劈屋梁、力劈瓦台,……

    噼里啪啦,……

    稀里哗啦,……

    ,……

    狼皮帽弯刀相撞一阵惊慌,抱头鼠窜与抱头弓身者不计其数。

    “马拉个巴子的,这一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疯子、疯子!……”

    “这女人想要同归于尽,我家堂客还等着回家呢,不能死!……”

    “埋汰旮旯,真是浪费了貌美如花之姿,死了也要用一回!……”

    “……”

    狼皮帽骤起一片刺耳之音,急促入肺翻江倒海数百尺,陈静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平剑,剑气过处又是一阵哀嚎中的沉寂。

    此时此刻,立柱“咯吱”有声、屋梁“咔嚓”直响、瓦台“哗啦”直下。

    倘若拓拔子推再敢使一次“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只会让立柱断得更快、屋梁塌得更急、瓦台掉得更多,无疑就是同归于尽。

    陈静记得《孙子》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如此,拓拔子推使不得掌法必定就如案板上一只大白兔,两条貂尾就是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拓拔子推脸色一沉,又瞅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梁与暴雨如注的瓦台,更有随时可能倒塌的立柱,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寻回了弯刀。

    拓拔子推旋即虚抬了右腿,前后马步张弛之间左手由掌化拳,又由拳化掌,右手弯刀极速旋转一圈挟持于身后,张口就道:“如此,也好!掌中江湖,刀剑衫舞,那就刀兵上再见真功夫吧!”

    “想我拓拔子推一世英名,怎么可能沽名钓誉!‘无影刀法’在手,天下早晚我有!”

    “姑娘,‘无影刀法’一出可是要见红吃肉的,那更没有半点慈悲心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吃我一刀!”

    “……”

    就在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前后马步如鹿蹦猿跃急步上前,青砖“蹬蹬蹬”之音已然近身陈静三尺。弯刀如风一旋,从陈静面纱斗笠而下,大有一刀破吼之势。

第139章 无影刀法终丧命

    正是:刀过无影、声过无痕。

    拓拔子推弯刀过处一绺寒光映满了跳跃不止的烛台,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旋即后空翻侧身一闪,越女剑剑气反手一式截剑。

    当、嘭嘭!

    两兵骤然相接、一弯刀光吻了一绺剑锋,电光火石之音炸裂过后恰似天雷滚滚一击晴天霹雳在头,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如孟婆江中浪打波逐的两叶浮萍,荡荡悠悠闪去了数十步之外。

    拓拔子推力有千钧,右手轻轻如崩雪入谷一滚又一带,弯刀似弦月高挂柳枝头又左右一晃,飘悠更似林泉落谷、更似山涧溪水东流。

    陈静低头躲闪抬望眼之间,面纱斗笠“”划破了五寸长一道口子,心中一怔之际,越女剑旋即反手一式抹剑再接回弯刀半弦处。

    当、嘭嘭!

    两兵相接再一次炸裂了电光火石之音,堂中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夹杂了大小瓦台棱角纷纷扬扬,更似江流中弄潮儿一波骤起一波又浪,飞石与瓦台就是弄潮儿手中的朵朵浪花。

    拓拔子推怒目圆睁,旋即右步左行、左步右行之际,弯刀不离手中三寸,或刺、或剁、或劈、或斩游走之间刀锋相向不落半分气势。

    陈静越女剑虚虚实实,剑气横竖相交而飞腾、步法前后游离而竭尽全力,“无影刀法”确实难敌。

    陈静滋生了一阵扭曲,方才拓拔子推的掌法近身不得,如今“无影刀法”鬼魅纠缠,靴子游离之处完全不能抽身再寻一次“破绽”。

    陈静回想起来,花木兰曾经说过: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

    世间刀剑本为一体,并未有兵器长短凶险之分。

    拓拔子推刀法无影,越女剑剑法亦能无影,以无影剑招去破无影刀法,理所当然。

    当日在“草庐”中,花木兰也以剑代刀使过一回“无影刀法”,以剑代刀能成,以剑破刀自然也能成。

    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即是迷惑虚晃之招,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错以为“无影”无形。

    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刀法言外之意,还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越女剑微微一收,拓拔子推弯刀顺势而上,越女剑左右急旋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离身,之后极速转身一式抹剑一道剑气而下。

    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手中弯刀“哐当”掉地,嘶哑了游离而又急促的声音道:“马拉个巴子,偷师,误我!偷师,误我啊!……”

    “马拉个巴子,我的魏国,我的魏国,我的魏国啊!……”

    “……”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翻滚张口射出一绺昙花去到了三尺之外,海棠花红落地,一朵、一朵、又一朵,……

    陈静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身影,越女剑一道剑气先是一式绞剑,之后补上一式抹剑!

    噗嗤、噗嗤!

    拓拔子推忍不住张口猛烈射出了一绺昙花,空气里骤起一股浓郁的咸湿味道,正如海棠林中一阵微风吹落了无数大小海棠花瓣、飘飘悠悠如诗如画。

    扑通!

    拓拔子推被已经被陈静越女剑一剑封喉,“无影刀法”在拓拔子推手中几个回合就成了“无命刀法”!

    “‘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被杀死了!……”

    “杀了这一个女人,杀!……”

    “放箭,……”

    “……”

    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上前,弓箭如雨直下。

    陈静越女剑一挥,凌空又几道剑气闪过了堂中的立柱、屋梁与瓦台。立柱“叽叽喳喳”倾倒、屋梁“噼里啪啦”崩塌、瓦台“嘭嘭”破碎就似打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上陶盏。

    陈静顺了屋梁与立柱倒塌的身影,一道白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跃上了屋梁与瓦台,从堂中正方如流星闪过。

    扑通,咔嚓!……

    紧接着,无数的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声在立柱与屋梁下此起彼伏。陈静微微一笑,在屋檐瓦台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白马处寻了去。

    驾、驾!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跃上白马一奔,却又从身后追上来了不少狼皮帽。此时此刻,整个北山关城中骤起一阵猛过一阵的锣鼓与狗吠。

    陈静一时懵了,北山关方才已经被拓拔子推下令紧闭南北二门,又如何能出得去北山关呢?

    虽然北山关并没有曾经的白鸟城那般城高壕深,但是眼下白马是飞不出北山关的四面高墙!

    “姑娘,姑娘,这边过来!……”

    一个急促的呼声引起了陈静的注意,策马奔腾闪身在前,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才发现是一个更夫。

    更夫旋即藏匿了陈静白马在一处拐角小道坳口,追逐上来的狼皮帽呼喊着往大道疾驰而过。

    “埋汰旮旯,逃不了了,你逃不了了!北山关南北二门紧闭,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马拉个巴子的,别跑,只要捉了你砍头、跺脚之后,再让兄弟们用一回,可别浪费了!……”

    “……”

    狼皮帽渐渐远去,陈静这才发现更夫一张刀刻老脸上了岁数,旋即把剑拱手答谢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多谢老伯周全万急之处。不然,这一夜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剑下亡魂,哎,……”

    更夫小心翼翼又瞅了一眼远去的狼皮帽与火光,借了模糊的天光暗影又前后瞅了左右路口无一个行人,这才缓缓低沉说道:“姑娘,我说姑娘啦,实不相瞒,老朽我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呐,原本就是白鸟城的一个更夫啊!”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老朽也中了‘七夜道宗之毒’躲进了臭水沟里,后来趁夜色混乱才溜了出来。”

    “姑娘,方才听那一些狼皮帽说是你杀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

    “老朽本想寻一个机会杀了拓拔子推。可是一没机会、二是功夫又不够。今夜真是大快人心了!”

    “……”

    陈静一时确实心安了许多,既然更夫也是白鸟城的燕国人,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对于更夫的询问,也只得频频点头。

    陈静又缓缓探出了面纱斗笠,左右大道上的火光与狼皮帽又倍增了许多,倘若出不去北山关,又将是一场越女剑见红的血战!

    届时,这一身从“草庐”带出来的素纱素袍最后必定会成为一件布满海棠花朵的血纱血袍。

    陈静又瞅了一眼好似还沉浸在白鸟城峥嵘岁月中的更夫,脱口而出悠悠问道:“老伯,北山关只有南北二门可进出,天明待寻什么机会出城为好啊?”

    更夫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是狡黠一笑,之后略带了一丝得意说道:“姑娘,既然你杀了拓拔子推,也是曾经‘慕容大王’的谷主,老朽也就不卖关子废话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朽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北山关明面上只有南北二门可以出入,然则暗地里东西还有二门也可以同时出入!”

    “……”

    陈静心中一惊,北山关只有南北二处城门洞以及守城将士,东西二门又在何处?完全不曾见得!北山关东西都是一色高墙,高墙之外都是良田,又何来东西二门?

    “老伯,你可不能说大话来安慰我?要东西真有二门,贸然前去还不是被人说成有自投罗网之嫌?”

    更夫又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得意而又狡黠的说道:“姑娘,实不相瞒,老朽在这北山关也快待了十年了。十年如一日、夜夜打更不曾落下一天,故而也瞅出了不少端倪,这一座北山关也可以说是魏国的一处藏污纳垢之地!“

    “北山关,明面上说是拓拔子推这一个混蛋大言不惭‘魏国第一’,可暗地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一座北山关内东西二门可是拓拔子推私下买卖、广积钱粮之地啊!”

    “魏国的那一些不正经的行商最后都是通过北山关东西二门与拓拔子推暗地里销赃,什么兵器啦,马匹啦,药材啦,粮食啦,……”

    “……”

    陈静眼前一亮,突然明白为什么拓拔子推那么着急要灭了“十山八寨”,因为“十山八寨”挡住了拓拔子推在魏国的“宏图大业”。

    陈静突然又明白了,只要拓拔子推灭了“十山八寨”就能回军魏都平城,一是有了借口,二是没了后顾之忧更能全力一搏。

    拓拔子推,果然狼子野心!

    还好,现在已经死了!

    虽然拓拔子推是一个魏人,但是在幽嫣谷墨家“天志”之下,确实从来都不分孟婆江南北。

    陈静心中大喜,把剑毕恭毕敬请教更夫道:“老伯,既然如此,这东西二门又在何处?今夜,咱能离开北山关,让狼皮帽干着急好了!”

第140章 北山关更夫借道

    更夫自是点头不语,旋即又探头瞅了一眼或远或近、或稀或疏的狼皮帽,就在不远处刀光或明或暗、或横或竖游离闪烁之间,缓缓回头就如一绺白云浮过了一丘山冈。

    更夫抬头凝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没有皎洁明月、没有璀璨星光、乌黑的天光压抑万物就如一方漆黑的枯井,旋即轻舒了一口气,好似这十年来的无数憋屈与许多怨恨都随那一口空气四散消逝。

    整整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夫十年前藏身在白鸟城臭水沟里那是一夜难忘,十年之后北山关的今夜又是一夜难忘。

    更夫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狡黠轻笑道:“姑娘,好说!老朽仔细想起来,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是天意!天道轮回,苍天又饶过谁?”

    “要是没有老朽这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打更,怎么可能会撞见北山关中的那些猫腻,有一句话说的极好:久走夜路终遇‘鬼’啊!”

    “在这十年来,老朽有无数个夜晚偷偷撞见了东西二门高墙上的机关开合,放进又放出了无数不良行商。魏国人,柔然人,更有高句丽人,孟婆江南也不在话下!”

    “曾几何时,老朽都还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这一些位高权重者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口是心非,故而才被世人误以为是‘官字两个口’。”

    “可如今,老朽却突然以为,‘官字两个口’更是明面上一套嘴脸、背后又是一套嘴脸,‘五石散兑酒’只是一个糊弄世人的借口,像拓拔子推这一个大混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姑娘,只要出了北山关外东西任何一门,便都可小道直去孟婆江岸,待去孟婆江北岸上寻一艘木船顺江直下,建康城就不远咯!”

    “……”

    更夫张口娓娓道来,陈静仔细听得入耳。只要打开了东西任何一门上的机关就出了北山关,建康城指日可下自然也不在话下。

    更夫又小心翼翼探头瞅了一眼夜色中的狼皮帽与火把,旋即右手轻轻一扬,蹑手蹑脚往北山关东边夜色中鬼魅一般缓缓行去。

    更夫领头而行并未取道北山关中的青砖大道,而是选择北山关中支离破碎的泥坯小道。

    陈静牵了白马在泥坯小道上如踏上了一绺又一绺厚实的丝帛,悄无声息的在狼皮帽与火把追逐中绕去了东门的一处开阔之地。

    更夫缓缓止步,突然右手指了高墙上一个斗大的朱砂大字:道。

    这一个“道”字,字迹布局之间张牙舞爪更似是无数刀兵相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且又刺眼。

    更夫旋即又张口沙哑说道:“姑娘,这一个‘道’字,就是北山关东门暗门、暗道的机关所在之处。”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正如白莲社弟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这一个‘道’字,对拓拔子推来说是‘可’、对万千百姓来说是‘非’、对不良行商来说就是‘常道’咯!”

    “老朽还私下以为,这‘道可,道非,常道’已经衍化成为狼子野心之辈的‘道,可道非常道’咯!”

    “在北山关东西相对之处就是‘东道西佛’,只要用力一摁‘道、佛’二字正中间的那一块墙砖,东西二门的暗门自现、暗道直出!”

    “姑娘,你的功夫那么俊,能杀得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像这一个‘道’字上的机关与你来说,自然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咯。”

    “姑娘,趁狼皮帽一时半会还没有发现行踪,北山关就这么大的一处地方,早晚会撅一个底朝天,先人一步离开更能周全万一!”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在这一个“道”字的正中间,确实有一块墙砖比周围的墙砖成色苍白一些。

    这一个正大光明的“道”字,立在高墙正中间,平时谁又会在意这一处高墙上的一个文字呢?

    况且,“东道西佛”确实言辞凿凿,更是有的放矢,更能表明拓拔子推狼子野心“胸怀天下”!

    拓拔子推以“佛道”之名掩人耳目行“私欲”之实,与白莲社弟子无二。或者说,就是一丘之貉!

    陈静把剑毕恭毕敬答谢道:“多谢老伯周全,出了北山关那就连夜赶去孟婆江,狼皮帽无可奈何!”

    更夫自是一脸满足,旋即又急切催促道:“姑娘,快走吧!”

    陈静抬头又瞅了一眼高墙上那一个“道”字,旋即半弓斜身一沉,凌空又一跃,双脚贴墙骤起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如燕掠长空闪去了高墙半腰。

    陈静越女剑剑鞘轻轻一点,旋即又一个后空翻,双脚贴墙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极速直下,双脚“咚咚”落地,一身素纱素袍如白鹤亮翅飘逸如烟而下。

    更夫喜上眉头,低声惊呼好似不可思议,又道:“姑娘,你比十年前更加厉害了啊!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哎,只可惜了‘慕容大王’一家老小天各一方!”

    轰轰、轰轰,……

    正当陈静再次答谢更夫之际,突然从这一个“道”字下方的一排墙砖开始,前后左右三丈处的墙砖开始往内缓缓收缩。

    陈静瞅见收缩的这一处墙砖开口比南北二门城门洞都还大出了不少,拓拔子推果然“心大”!

    陈静又瞅了瞅墙边的夜色,周围数千步之外也没有一处商铺与民房,这一阵轻微的“轰轰”,不知道的兴许还以为是谁又打呼噜了。

    暗门缓缓出现了,暗道拉开了一尺、两尺、三尺,……

    咻咻,咻咻,……

    一阵强弓硬弩万箭呼啸了风声从远处如蝗飞来,夹杂了一群鬣狗与狼皮帽,更挥舞了无数弯刀。

    火光渐近,杀声正浓。

    陈静身子一沉,跃身上马越女剑一道剑气平剑直下,旋即就斩去了无数弓箭如雨飘悠而下。

    “老伯,你快躲开!小心!”

    就在陈静大呼之际,更夫微微一笑,好似早就置生死于身外,字字珠玑道:“姑娘,燕国已经都亡了十年,老朽苟活于世也活腻了。今夜恰逢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也死了,老朽唯一心愿已了万事孓孓,也该去追随‘慕容大王’了。……”

    更夫一边视死如归如是说,一边“哐当”扔了手中响锣与梆鼓,张开双臂正面去迎万千弓弩。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启禀‘慕容大王’,老朽来迟,还望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

    噗嗤、噗嗤,……

    更夫隔空一阵撕心裂肺大呼,迎来的却是狼皮帽万箭穿心。

    更夫扭头回眸一笑之际,数把弯刀极速上前,上斩人头、下劈双腿,更夫轰然倒地!

    “老伯,老伯,老伯!”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白马惊乍前蹄高扬六尺有余,双掌急切落地之际又一道白色身影缓缓闪去,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得狼皮帽似树上秋果,摇曳满地!

    昙花咸湿,海棠花红!

    陈静越女剑剑气杀退了狼皮帽后退了数百步,火光中的鬣狗盯住陈静白影狂吠不止。

    剑锋滴血,怒气未消!

    轰轰、轰轰,……

    暗门收缩,暗道关闭!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倘若再有片刻迟疑不穿墙而出,就怕机关一闭,最后被乱箭射于“道”下!

    既然北山关是拓拔子推的“藏污纳垢”之地,也是陈静的是非之地,谁能说城中没有其它机关?

    况且,幽嫣谷墨家之道在于秉承“天志”,怎么可能会丧命于“道可,道非,常道”之下呢?

    陈静极速勒马回身疾驰,一道白影如风闪过又一旋,低头之际匆匆从暗门而入、暗道而出!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别让那一个女人跑掉了!杀了‘拓拔大王’,就断了咱们的富贵之路,天理不容!”

    “……”

    无数狼皮帽弯刀与鬣狗再一次极速狂奔向前,火光越来越浓、天光越来越明,哀嚎与愤怒之声也都被陈静一股脑儿的甩在了身后。

    陈静飞奔出了东门,而后极速绕道南门驿道狂奔直下,身后骤起不断的吆喝声,一绺又一绺快马烟尘与火光追出了无数狼皮帽。

    驾、驾!

    陈静奔出了北山关一时也心宽了许多,神采奕奕就正似是一尾鱼龙畅游大海、一只飞鸟翱翔长空,一群陆地上的狼皮帽又能奈何?

    驿道宽广,松林清幽。

    陈静坐下白马确实是一等一的一匹快马,没一会儿功夫就甩开了追兵,没了狼皮帽的身影与火光。

    陈静勒马徐停回首之际,驿道尽头是一阵灰蒙蒙的黑夜,驿道前方的路却越来越明、越来越阔。

    陈静一路策马狂奔,待天光微微明亮之际,又见到了阔别十年的孟婆江水。在孟婆江北岸边唯一漂浮的一艘小木船入了眼中。

    “船家,有人在吗?……”

第141章 孟婆江波话长短

    陈静勒马止蹄飞身下马,左右寻觅之间瞅见小木船船蓬中缓缓步出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眼下这一个女子虽然穿戴极其平常与村姑无异,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绺又一绺无法掩饰的优雅高贵之气,非比“十山八寨”中五大三粗的落魄乡民。

    这一个女子含情脉脉、面若桃花、柳眉风细腰,婀娜娉婷大有哲夫成城之姿、哲妇倾城之态。

    这一个女子姓潘名玉奴,本是孟婆郡中大名鼎鼎的潘家族人。只因为潘安被斩祸及无辜族人,故而孤苦伶仃流落于孟婆江波上。

    后来,潘玉奴在孟婆江上拜师学艺撑船摆渡寻了这一份生计,而后被其师更名为:潘玉儿。

    其师觉得“玉奴”二字终归一辈子辛苦,到头来还只能做黄金美玉的奴隶确实心酸至极;而“玉儿”二字一辈子辛苦还能做黄金美玉的儿女自然也能留下一丝安慰。

    潘玉儿立在船头,满面春光莺莺燕燕笑道:“这一个白衣的漂亮姐姐,是你在唤玉儿吗?”

    陈静见潘玉儿从骨子里有几分亲切感,毕竟女为悦己者容,也便牵马上前悠悠问道:“船家,孟婆江北岸如今只有你家一条船,本姑娘不得不寻你摆渡过江了。眼下,可是渡江的大好时辰吗?”

    潘玉儿眉头轻舒,“噗嗤”一笑缓缓说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自从咱们潘家人的‘靠山’倒了以后,玉儿一个人就只有靠这一江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水咯!”

    “姐姐,在玉儿的船下从来没有不好与大好之别。这一江孟婆水过的去也过、过不去也过,从来都安安当当的送过路人去了江南岸!”

    “姐姐,前一些日子江湖传闻北山关会有大动静。所以这一些‘靠水吃水’的船家怕祸及生计,也都早早的遁去了江南岸。”

    “姐姐,孟婆江北只有玉儿天不怕地不怕,那一些胆小怕事的船家也就挣不得这一趟买卖了!”

    “姐姐,你是从北山关而来吗?北山关有什么大动静?……”

    陈静见潘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阵势,感觉两个人有九分的相似之处,也便放下了戒备,脱口而出笑道:“船家,说出来你会害怕吗?本姑娘确实从北山关而来!”

    “那一边确实动静太了!‘十山八寨’被拓拔子推灭了、拓拔子推也在北山关被人杀死了。……”

    潘玉儿一边恭迎陈静上了小木船,一边拉住白马上了船头,回头起锚收索撑桨摆渡之际,十分吃惊的说道:“确实大动静!只是,‘十山八寨’要是没了,那魏国的穷人家连过穷日子的机会也没了,大概只能全家‘吃土’了;拓拔子推要是死了的话,冯太后必定暗自高兴着呢!”

    陈静觉得潘玉儿言之有理,如果魏国连绿水青山的“十山八寨”都没有了的话,像独孤老太婆一家清寒估计还真要吃一回观音土。

    至于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冯太后想不高兴都怕来不及。

    陈静沉思之际还以为:除了冯太后之外,闭关的郦道元应该也会高兴,魏国白莲社弟子更会高兴。

    郦道元高兴自不必细说,魏国没有了最强的忤逆之臣自然兴不起刀兵;白莲社弟子高兴那是因为少了一个潜在的对手,毕竟十年前魏国官家都与白莲社弟子都能合二为一,只怕十年之后会更甚。

    陈静仗剑端坐船头,潘玉儿船篙一点,小木船如冰河上一块冰溜子,极速无阻的滑了出去。

    孟婆江波上一绺又一绺涟漪也泛去了陈静双颊,迎面江波上一层又一层淡淡的薄雾,一丝惬意的清凉入肺自是心旷神怡。

    潘玉儿船篙又向前轻轻一点,薄雾中缓缓射入江面的几绺朝霞,金光灿烂确实让人神往。

    陈静恍惚之间,心神如昨,旋即又幽幽问道:“船家,十年前‘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送了一群孩子和两位燕国勇士过江。孟婆江上可有这一些英雄事迹传说吗?”

    潘玉儿沉思了片刻,旋即又脱口而出笑道:“拳头挡不住飞沙、飞沙遮不住流水。十年前,玉儿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呢!”

    “不过啦,世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年前的那一件事,玉儿确实也身在其中。哎,……”

    潘玉儿突然一声叹气,更似一阵惊雷,江水激荡重重一击水波。

    陈静侧耳听出了端倪,与潘玉儿游离的神色相去实在太远,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当初,一群人在白鸟城中受慕容太白临终所托,但愿最后东方胜与西门霸不负所托。

    陈静愧疚之际,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船家,莫非这其中还有许多英雄事迹不成?”

    潘玉儿轻点了一回船篙,若有所思之间,好似要在十年前的记忆中搜寻出一片完整的江波倒映来。

    “姐姐,十年前那一个夜晚,孟婆江北岸除了玉儿小木船外,还有不知道谁家的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只记得,只有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上了玉儿的船,其余几个人都上了那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的小木船怎么跑得过画坊游船!待玉儿的小木船江南靠岸之后,早就没有了画坊游船的踪迹,更没有了那几个人的影子!”

    “为此,那一个叫慕容川东的孩子,还与玉儿大吵大闹了一回。嫌玉儿的小木船是破船、烂船,还诅咒小木船以后会半道沉江!”

    “哎,虽然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里是孟婆江水啊,这孟婆江水又如何能是‘王土’?”

    “……”

    陈静心中微微一颤,骤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难受纠缠而又盘旋在胸中,愧疚之意又久久不能散去。

    听潘玉儿如此说来,上了小木船必定就是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兄妹,还有玩伴耶律达斡尔胡东。

    上了画坊游船的必定就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还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姐妹,更有贺兰云青以及两位“十二甲子”勇士。

    慕容太白一家人最终还是分散又分离了,十年都已经过去了,只希望这一家人一切都还安好!

    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像潘玉儿这样的小木船,莫说八个孩子加两个大人,再来十个人也还宽敞。

    “船家,既然一路同行过江去孟婆江南岸,为何要上不同的船?当初是过江的路人太多了吗?”

    陈静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简单而又浅显的道理,怎么能分开走?

    万一遇见歹毒之徒,没有了“十二甲子”勇士相护,就燕王府中的那一招半式怎么能行走江湖?

    潘玉儿“噗嗤”一笑,旋即又半嗔半怒道:“姐姐,那里有太多过江的路人哟!今日玉儿想来,这么多年来孟婆江中也少有画坊游船,那一日怎么就那么凑巧?”

    “玉儿觉得啊,恐怕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只是,玉儿当时觉得那一群人实在太好笑了!”

    “两位白羽锁子甲大汉后背的孩子非要上画坊游船。说画坊游船奢华大气,不失燕王府规矩!”

    “上小木船的慕容川东非说小船安全不会遭歹人算计,因为船小无处藏身,开阔一目了然。”

    “这不,同为一路过江的人,就分成两拨人过江南岸了,至于之后还有什么事玉儿也就不知道了。”

    “毕竟,玉儿为了这孟婆江上的一份生计,也少与人来往,也不喜乱嚼那一些无稽之谈!”

    “……”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急剧如浪打百尺江流的隐隐不安,只怕东方胜与西门霸也辜负了慕容太白。

    陈静呼出了一口孟婆江上温润的水雾之气,又吸入了一口孟婆江上清凉的水雾之气,后背一股拔凉之感上升百会穴、下降涌泉穴。

    也罢,既然此行过孟婆江南的目的就是为寻这一群孩子,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要把她们寻个正着。

    陈静在心里突然寻思,孟婆江南之地只有在孟婆郡还能熟悉一二善恶好坏之辈,如今只有先去建康城中寻刘氏三兄妹了。

    虽然拓拔子推说刘氏三兄妹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估计以为谷主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都死了又谈何幽嫣谷墨家弟子?

    世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列子何其多!这不,燕国之灭就是树倒猢狲散,‘一门分三宗’的宇文氏与段氏作孽就是墙倒众人推。

    陈静思索已定,待上了孟婆江南岸,策马直入建康城中去寻刘氏三兄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活生生的回来了!

    潘玉儿摆渡过江并未再理会陈静,而是放开了清爽的嗓子,幽幽回荡了江南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倍感耳熟,先前在孟婆郡中听半老徐娘幽幽唱过一次,如今只要上了孟婆江南岸,那就是回家一般的感觉,真好!

第142章 偶遇谢氏神算子

    建康城,数百年来的帝都,坐拥数百万之众的繁华之地。

    建康城北有钟山城、西有石头城、东有东府城、南有台城。建康四城又称江南四镇,东南方向的秦淮河最后直入交汇于孟婆江中。

    钟山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步军所驻要塞之地,更有名满天下的白石垒防御在外以拒陆上来犯之敌。

    石头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水军所驻要塞之地,石头镇最高处还有一座烽火台,能最新发现且能力敌顺孟婆江而下的来犯之敌。

    石头城本为楚威王的金陵邑,后在建安年间被孙权改建重筑,至今仍有“石城虎踞”的美称。

    东府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最为繁华的去处,旧时王、谢二家大族盘踞于此也有数百年之久,更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流连忘返之地。

    台城是孟婆江南宋国皇宫所在之地,虽然方今天下不知有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但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在骨子里确实都视建康城为天下共主之城,宋国为天下共主之邦。

    陈静一个人早已从小木船上离江策马缓行,更佩服“十山八寨”墨夷秋粗中有细:鞍下的暗格里居然存放了不少银子。这确实也让陈静心宽了许多,毕竟穷家富路。

    陈静随了驿道缓缓牵马步进了东府镇,路过数队巡城的轻铠军士虽然神采奕奕,但是相比于曾经白鸟城的‘燕人’少了七分豪气与威猛,好似一个又一个温文尔雅的儒生。

    “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咯!……”

    “这里有:上好的金镶玉,大好的玉镶金。准保买不到吃亏,自然也买不到上当,童叟无欺!……”

    “客官,客官,请留步,借一步说话,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

    陈静沉醉于东府镇的繁华,与曾经孟婆郡城中的繁华比起来,那就是太阳与萤火微光之别。

    不过,陈静突然看到“谢氏神算子”那一面熟悉的招牌,白布飘扬中的五个黑字中规中矩,还是那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曾经在孟婆郡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牵马上前旋即就坐于那“谢氏神算子”招牌下的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台前。

    案台上的纸墨笔砚一应俱全,一股浓郁的松香入肺沁人心脾。

    招牌下的谢氏神算子确实比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至少年轻了一个甲子以上,或者说好似还只是一个并未及冠的孩子。

    谢氏神算子衣着寻常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家道中落确实比不过建康城中的王、刘二家,毕竟江南王家是数百年来唯一屹立不倒的大族、刘家是当今皇族。

    陈静又瞅了一眼谢氏神算子,虽然长相还算顺眼,也正好试一回这一个谢氏神算子与那一个谢氏神算子究竟谁算得更准。

    “十年前,谢氏神算子堪称神算,本姑娘还一字未说,居然能算出本姑娘的姓名,实在是高啊!”

    谢氏神算子见这一次不用招呼就主动上来了第一个客人,眉开眼笑之际,自然心喜万分。

    况且,客人还自称认识另一个谢氏神算子,自然就算是回头客。

    “客官,好说,好说。你说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正是在下二叔,在下谢礼文,已经接下二叔‘谢氏神算子’的招牌有一些年头了!”

    谢礼文抱拳毕恭毕敬起身答谢之后,又缓缓坐于招牌下,眉宇之间却闪过一丝诡异的阴沉之色。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突然拱手半笑道:“略略略,略略略。谢大师也有印堂发黑的时候啊?就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谢礼文瞠目结舌,故意绕开话茬子,旋即缓缓问道:“客官,不知这一次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陈静觉得这一个孩子也许并未有“谢氏神算子”的真本事,江湖中的神棍多如牛毛,大概不差这一个孩子,旋即又道:“都说相由心生,那就请谢大师看一回相吧!”

    谢礼文自是应承,也并未再瞅陈静一眼,毕竟方才起身答谢之际已把陈静五官看得十分仔细。

    谢礼文半睁半闭了眼睛,左手五指并拢不动、右手拇指在四指来回掐算不停,旋即又如一群蚊子嗡嗡入耳的声音,极速道:“甲戌乙亥山头火,丙辰丁巳沙配土,……”

    突然,谢礼文左手五指猛烈一张,似散架了的一只爪篱,急促而呼道:“客官,此乃大凶之兆。只怕一生所念,皆是万念皆空!”

    陈静极速白了一眼谢礼文,心中一阵凉凉,旋即又反驳道:“谢大师,你可不能学江湖中的那一些神棍糊弄本姑娘啊!你可不能毁了‘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

    “怎么说,本姑娘也算得上是慕名而来,可不能打胡乱说。像本姑娘这般貌美,怎么可能大凶?”

    “况且,当年皇甫谧的后辈医者能人公良孝忠都说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最后不都一切安好?”

    “……”

    谢礼文一声长叹,而后摆手止住陈静继续说话,旋即又道:“客官,既是‘谢氏神算子’之算,自有它的道理。要说人固有一死,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再算?”

    “只是,客官之相于万千寻常人家比起来,确实大凶之兆。客官不妨回想这一些年来的经历,看有多少寻常人家能经历过一次?”

    “况且,佛家有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呐,以我谢礼文看来,‘谢氏神算子’之法亦是:凶即是吉、吉即是凶!”

    “客官,有道是: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一生所念,终将万念皆空。于客官而言是凶,可与万千寻常人家而言,未必是凶啊!”

    “……”

    陈静大怒拍案而起,眉头紧锁之际,大声骂道:“谢大师,好歹你也不能玷污‘谢氏神算子’一世英名,学艺不精可别学‘神棍’打胡乱说!”

    陈静这一阵谩骂,引来了无数路人止步围观,纷纷都对谢礼文指指点点,毕竟以‘谢氏神算子’之名,又何必在大街上看相算命?

    有道是:自古街头行“艺”,无非骗人钱财、无非学艺不精。

    谢礼文并未理会陈静的谩骂,也并未理会围观路人的指责,只是一边缓缓起身正了正身子,一边又收拾案台上的笔墨纸砚。

    谢礼文不慌不忙之间,又幽幽脱口而出道:“哎,灾星临城,祸事将至矣。我还是收拾收拾,去其它地方避一避风雨。待风雨一过,再回建康城中落脚了!”

    陈静指住谢礼文的鼻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别人是灾星,确实让人不可理喻。

    “你,你,你!……”

    陈静忍住胸中怒火,没有再骂一次谢礼文是“神棍”,好似止步围观的路人指责谢礼文更为合理。

    “呸,我呸呸呸,还说是‘谢氏神算子’的传人,像那孟婆江北都变了多少回天了,咱们孟婆江南依然相安无事。孟婆江南没事,建康城就更不可能有事了,危言耸听!”

    “是啊,孟婆江南可以说算得上是一处广袤的福地洞天,怎么可能有灾星降临?我看你这一个孩子是谢家没落了,故意妖言惑众吧!”

    “是啊,世上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去,好似那魏燕兄弟之国,见不得兄弟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啦!人心不古,人心难测啊!”

    “哎,也罢,也罢。建康城中没了妖言惑众之辈,或许天下更加太平,诸位,你们说是这样吗?”

    “……”

    谢礼文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未乱一丝方寸,也并未反驳一字半句,只是幽幽的说道:“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说去吧。有朝一日,你们都会明白的!”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陈静,说道:“客官,既然你是二叔的回头客,那就不收你一两一钱银子,就当是行善积福了。”

    “今日之言早晚应验。只是你心中最想见的那一些人,一定不能如你所愿。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

    陈静正要反驳之际,突然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大声嚷嚷:“这是那里来的小姑娘啊?貌美如花,还真她娘的面生!咱们建康城中的‘十八春香坊’就少这样的上等货色!”

    围观的无数路人纷纷四散如鸟兽极速逃去,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十八春香坊’之首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仗着百合楼有朝廷撑腰,目中无人也目无王法。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陈静,又幽幽说道:“客官,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才说过: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谨记,谨记,谨记!”

    陈静并未反驳谢礼文,至于后半句确实刺耳,前半句确实也言之有理,刚到建康城确实不能乱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静缓缓起身把剑轻笑道:“诸位好汉,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府上怎么走啊?”

第143章 再遇故人祖冲之

    这一群张牙舞爪的汉子虽然确实长得五大三粗,但是一听到关于刘氏“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之后,更是万分惊乍如晴空一击响雷。

    建康城“十八春香坊”的鼎鼎大名自然如雷贯耳,百合楼虽然有人撑腰,但是比起“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来说,就是山丘与泰山之别。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更何况眼下“龙腾虎跃”的官不止大一级,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陈静不能直呼刘一龙的大名,毕竟那是建康城皇宫中的帝王。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口直呼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大名的人,除了市井醉酒轻薄之徒以外,要么大有来头、要么也非等闲之辈。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抬望眼之间觉得陈静一身侠客的行头也并不似轻薄之徒,心中也打了一通又一通退堂鼓,只希望刚才习惯的冒失不要节外生枝祸及百合楼。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十八春香坊”中也算是察言观色之徒,如今又是在天子脚下,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躲的起,这才是生存之道。

    向前一步,寸步难行。

    退后一步,海阔天空。

    《易经》有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哲,以存身也。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之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戾气与地痞流氓式的霸气。

    “姑娘,只要过了这一条大街,往东大道直走到尽头,拐角之处最高最大的府邸就是刘府了!”

    “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倘若刘府有什么需求,百合楼上下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心愿于万一!”

    “姑娘,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雅兴了。百合楼中常有外邦异珍猛兽与外邦美艳歌舞,随时恭候姑娘大驾!告辞!”

    “……”

    陈静得知刘氏三兄妹的住处,正当抬头开口说话之际,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好似脚底抹油,转眼之间便没了人影、寻不着踪迹。

    果然,溜之大吉!

    谢礼文已经收拾好了行当,一边斜挎了一个大包袱,一边斜持“谢氏神算子”那一块招牌,弃了古色古香的案台,仰头说道:“秦宫汉殿,雨打风吹不曾变呐!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风光正好,今番血雨腥风又何妨呐!”

    这不用说,“谢氏神算子”谢礼文也是脚底板抹了猪油,溜了。

    陈静正当牵马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去时,突然斜身闪出一个灰旧破烂道袍且斜挎了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呼喊上前道:“谢大师,谢大师,谢大师,人呢?奇了怪了,不是都说在这里十年了吗?哎,贫道真的又来迟了一步!”

    陈静突然一阵惊喜,人在他乡也能遇见故人,确实一件幸事。

    这孟婆江南北额头凸出许多、斜挎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除了祖冲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

    “祖前辈,谢大师就在方才已经跑路了,说什么祸事将至。哎,与当年传说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不能相提并论了啊!”

    祖冲之瞅了一眼陈静,倍感眼生,也有一些似曾相识,旋即抱拳问道:“姑娘,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一时记不清你是哪一位了?”

    陈静一时搪塞,毕竟又过去了十年,旋即毕恭毕敬的说道:“祖前辈,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你还记得吗?”

    祖冲之闻言一惊,旋即往后跳出去了三步,由拳化掌保持一臂距离,身后算盘珠子“劈劈啪啪”一阵乱响,急切追问道:“姑娘,大白天的可不能瞎说,你是人是鬼?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吗?世人皆知的事实,怎么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难道,这就是佛家常说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真是荒唐,起死回生之法难道世间真的还有?”

    “……”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第一次见祖冲之如此说话,倒也一扫了谢礼文看相时一番阴沉的心情。

    “祖前辈,当时只是在‘草庐’之中被花木兰救下了。说什么:庐中一日,坊间十年。这不,一出来便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祖冲之将信将疑,却又一时沮丧的说道:“贫道一生为算尽天下糊涂帐为志,只可惜大多有糊涂帐的地方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必定刀光剑影,可这原非贫道本意啊!”

    “当年,天鹅城一别之后便灰飞烟灭成了白鸟城。前一些日子才从北山关回来,又听说拓拔子推忤逆谋反不成被人杀死了,哎!”

    “孟婆江北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超过贫道期望啊!只是这孟婆江南倒也奇怪了,贫道连月来算出了多少糊涂帐,却依然相安无事,奇葩,真是天大的奇葩啊!”

    “这不,贫道刚从宣城太守府回建康还未停歇一时半刻,江州司马又飞鸽传书催了好几回了。那雍州太守,还有钟山镇神机营也催了好几回了,贫道恨不能分身啊!”

    “……”

    陈静心中一阵苦笑,能者多劳确实如此。只是能者多得,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深宫高墙内多得的公子王孙有多少人是能者?

    陈静只得佯装笑脸,一本正经的回道:“祖前辈,这可是万民之福啊,倘若天下没有一处糊涂账,那该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啦!”

    祖冲之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沉思之间好似有许多话,但是张口之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毕竟,祖冲之自然知道方今天底下的儒生经常说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倘若位高权重再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之中,府库糊涂账确实没有最糊涂只有更糊涂。

    像方今天下这样分崩离析的岁月里,文官爱钱也就罢了,连武将也因爱钱惜命最后变得贪生怕死。

    倘若方今天下没有一处细微的糊涂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也就不至于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了。

    陈静不得不绕开话茬子,径直脱口而出道:“祖前辈,当年要不是你在孟婆江南周旋万一,只怕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又出幺蛾子!”

    祖冲之缓缓又道:“姑娘,一言难尽啊!十年前的旧事,都已经过去了十年。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贫道确无出彩之处啊!”

    “哎,如今,天下人也都当贫道祖冲之是一颗灾星。贫道这一副算盘珠子到那里,那里就是一塌糊涂的糊涂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罢了。姑娘前来建康城中莫非是来寻曾经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不成?”

    陈静瞅见祖冲之一双忧郁的眼神有许些心酸,这一身破烂的道袍大概也是当初太虚道长所赐了。

    陈静不解祖冲之其意,旋即追问道:“前辈,有何不妥吗?”

    祖冲之又瞅了一回陈静,意味深长说道:“姑娘,当年都说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半道落谷而亡、幽嫣谷墨家谷主半道被杀了无踪迹,还有拓拔子推离间刘氏三兄妹之计,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与此同时,刘一腾为大师兄、刘一虎为二师兄、刘一跃为三师妹。”

    “姑娘,如今你要去寻刘氏三兄妹再入幽嫣谷墨家,只怕最后也是徒劳无功!你一个人想要重振幽嫣谷墨家,只能凭你一己之力了。”

    “……”

    陈静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祖冲之一番话与谢礼文方才所言那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完全大同小异!

    陈静也没想明白,事情急转直下,莫非真是天意捉弄人?

    “前辈,依你说来。莫不是就这样算了不成?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之仇不共戴天!”

    祖冲之摆手又笑道:“姑娘,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恩怨,先师太虚道长也是被白莲社所害,铲除白莲社自然也少不得贫道!”

    “只是,贫道俗事缠身,有朝一日但愿能‘道法自然’,贫道这得急去江州司马府上。后会有期了!”

    “……”

    陈静又不得不把剑道别道:“祖前辈,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陈静目送祖冲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了身影,旋即又牵马缓行去刘府的路上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诚如祖冲之与谢礼文所言,又当如何寻一条万急之策呢?

    正当陈静寻思之间,又一路巡城的军士路过东府大街,领头一骑高头枣红马、一身鱼鳞甲,眉宇之间流露八分英雄气,倒提一柄开山刀,大有九分“燕人”气势。

    此人姓第五名刀,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又是大将军麾下战将。

    第五刀疾呼道:“让开,你们通通都让开,谁要是敢在东府镇挡道生事,一刀两断!”

    正当陈静牵马靠边之际,两旁无数女子同时惊呼道:“世间少有的男子,我要嫁给他!”

第144章 陈静初吃闭门羹

    第五刀策马疾驰而过,无数女子惊叫如孟婆江波拍打巨石江岸,空气里回荡的胭脂水粉气息随风飘荡出去了数百步之遥。

    陈静并未理会这一些路人,儿女情长只会心气变短,缓缓沉思急步之间,刘府已然近在眼前。

    果然,刘府是这一条大街尽头最豪华的去处,也是建康城中最为豪华的去处,格局自然与众不同。

    飞梁镂空,亭台楼阁。

    碧波假山,塘荷映日。

    “站住,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一个厉声吆喝惊醒了沉思之间的陈静,抬望眼之间,府前数十个明光铠大小将士长枪腰刀林立,领头将校腰刀已然近身三尺有余。

    陈静伫马把剑拱手,旋即毕恭毕敬说道:“将军,劳烦移步入府通报一声,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有要事求见。”

    正当陈静以为领头将校会转身入府通报,领头将校却狡黠一笑、旋即腰刀一挥,明光铠大小将士斜持长枪骤然上前围住了陈静。

    陈静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更是一脸茫然如孟婆江上一去不复返的渺渺烟波,方才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半分不妥之处、言语之间也并没有一字“非礼勿言”。

    “将军,何故如此?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本为幽嫣谷墨家弟子!”

    “你放肆!建康城中堂堂两位亲王与公主的大名,岂是你一个山野村姑能大呼小叫的?你这人好没规矩,来呀,轰走!”

    “将军,将军,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千里迢迢来建康城,确有要事!”

    “……”

    领头将校狠狠瞪了一眼陈静,而后腰刀又极速上前一步,旋即一脸得意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山野村姑,怎么这么不知趣?本将军已经说过了,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官场上的规矩也有耳闻,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缓缓从马鞍下取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而后又缓缓的上前塞进领头将校左手,淡定说道:“将军,事关幽嫣谷墨家,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如何?这,就当是给兄弟们的一点酒钱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通融通融!”

    领头将校脸色突然就青中泛了白、白里透了红,渴望的眼珠子就似夜空中的一双猫头鹰眼,一阵又一阵绿光盯紧了白花花的银子,僵直在那儿一动也不想动。

    领头将校突然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想收也不能收、想拒也无法拒绝,一时来回推辞三尺,左右为难的腰刀往后一挥,旋即入鞘远去了围上来的明光铠大小将士。

    陈静心中突然一阵掩饰不住的窃喜,大概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有钱,果然好使!

    毕竟,这一些当差的将校还不就是想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来捞更多的油水中饱私囊。

    “将军,本姑娘就有劳了。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求见。”

    领头将校尴尬至极,左手紧握那一锭银子往陈静左手推回去了一尺,陈静又推近一尺,如此反复。

    领头将校一边摇头叹气,全然没了方才的戾气,眼神之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旋即又温文尔雅低声说道:“姑娘,不是本将军不帮你。本将军想帮你也没有这一个胆子啊,这事确实爱莫能助啊,这可叫本将军情何以堪!”

    “姑娘,你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亲王早有言在先,只要幽嫣谷墨家弟子求见,一律不见!”

    “而且,亲王还再三明言:谁要是胆敢私下放进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入府,轻则重打二十大板,重则以违反军令为由斩首示众。”

    “姑娘,这酒虽然是好东西,但是那也得有命来喝!倘若没了命,一切美酒都是浮云。你说呢?”

    “姑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当差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

    “……”

    陈静心中猛烈一阵颤抖,看来刘氏三兄妹确实受了拓拔子推的离间之计,一定还心生了怨恨之念。

    不然,刘氏三兄妹为何与刘府前的这一些大小将士下这样绝情的军令?这不但是划清界限,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

    如今,拓拔子推已经在北山关被越女剑一剑封喉,这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死无对证了啊?

    陈静突然明白了谢礼文与祖冲之的话,真是入木三分。

    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建康城,总也要见上刘氏三兄妹一回,不然怎么对得起陈旭嫦呢?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入不得刘府,刘氏三兄妹总会有出府的时候,只要寻一个机会在刘府外见上一面,那也是唯一可行之法。

    陈静旋即双手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往领头将校手中推了过去,而后又淡定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姑娘也就不为难将军了。这,还是就当兄弟们的酒钱,就当是本姑娘替幽嫣谷墨家弟子赏你们的!”

    领头将校心花怒放之际,自然高兴万分,既不违亲王军令又得来人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遇见谁谁都不会拒绝。

    领头将校左手抛了一抛白花花的银子,而后环视轻笑一回,小心翼翼的收好银子放进了衣襟里。

    陈静入不成刘府又失了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去,旋即抱拳又追问道:“敢问将军,刘家府中的两位亲王与公主,平常都什么时候出府露面呢?”

    领头将校眉头一皱,旋即又二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仰头大笑之后又轻声说道:“吃人嘴短啊!罢了,罢了,既然姑娘如此知趣,本将军告知一二也无妨!”

    “姑娘,实不相瞒,两位亲王已经离府半年有余了。在孟婆江南各州各郡巡视民情去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

    “公主虽然在府中,但是也不常出府露面。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石头城报国寺上香,还是风雨不改。姑娘,你都明白了吗?”

    “……”

    陈静一时明了,微微一笑,旋即又抱拳相谢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多谢将军了。告辞!”

    陈静不得不扭头转身,牵马往东府镇的秦淮河边上缓缓行去。

    绿柳如烟,长河如练。

    陈静随心所欲的穿过了几条长短宽窄不一的巷子,又越过了几座汉白玉拱桥,眼前骤起了一阵吵闹声,不由自主就凑了过去。

    吵中有闹,闹中有哭。

    陈静分不开里外三层的人群,径直身子一沉、跃身上马,瞅见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儿。

    一个紫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雨带梨花,另一个红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也是泪流满面。

    看两个女孩儿的长相貌美如花也非一般乡民家村姑女子所比,举手投足之间更有大家闺秀之范,各自半弓了身子,又各自扶住一个中年儒生服饰的汉子,凄凄切切。

    两个中年汉子伤痕累累、皮开肉裂,好似受了数次酷刑,游离的气息更似生死一瞬之间。

    紫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游离了缓缓的气息道:“紫紫,咱们不告御状了,咱们回苏州去吧。要死也要死在祖宗地里,这天底下的官都是官官相护!什么御史台,什么民贵君轻,都是骗人的鬼话!”

    紫衣女孩儿突然半哭半闹,旋即又似奔放如孟婆江水决堤之下一发不可收拾,满眼泪珠如六月暴雨冲刷汩汩而下。

    “爹爹,这都怨你。好好在家读书就读书罢了,为何要掺和苏州官府之间的破事,这是没事找事!”

    “这可倒好,乡民们托付的事儿全都办砸了,小命也都搭进去了,你这是何苦啊?紫紫以后,还怎么回苏州去见父老乡亲?”

    “爹爹,紫紫真心希望你能回到过去,苏州那么多儒生都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为何你就不能?”

    “爹爹,这就是你经常说的:敢为天下先?这那里是什么‘敢为天下先’,明明就是‘敢为天下先死’啊!爹爹,都是圣人之言害死了你。”

    “……”

    中年汉子突然又摇了一摇头,旋即握住紫衣女孩儿染得血迹斑斑的小手,幽幽说道:“紫紫,爹爹去了以后,要多读书!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紫衣女孩儿旋即摇头急促大呼道:“爹爹,爹爹。不”

    中年汉子游离了最后一丝气息,字字珠玑,说道:“紫紫,……你,……你要,……听话,……爹爹,……爹爹,……这就,……去也!”

    中年汉子突然手臂一软,耷拉又一落,似风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墙上的芦苇,没了生气!

    中年汉子,死了!

    “爹爹,爹爹,爹爹!不要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天啦,天啦,天啦!”

第145章 两孝女卖身葬父

    紫衣女孩儿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之际,红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突然微微一笑,嘶哑又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仁兄,咱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一个照应。路上也好共读三纲五常之言: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

    红衣女孩儿早已抽泣嘶哑了声音,断断续续似雨后林中绿叶上的水珠子落地有声。

    “爹爹,爹爹。咱们也不告了,咱们即刻就回扬州,回扬州之后也早晚都喝五石散兑酒一醉方休。”

    “爹爹,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五石散兑酒,好酒叻!”

    “爹爹,五石散兑酒这么好,又何必再为民请命呢?倘若真的是‘民贵君轻’,为什么天下那么多达官显贵、名门大族不争着挽起袖子、扛起锄头下田犁地呢?”

    “爹爹,民不贵君不轻啦!既然官官相护如此,咱们还是回扬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扫门前雪、何堪乡民是与非啊!”

    “爹爹,别再犟了!为了这一些破事,娘都被你气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红红也不久于世了!”

    “……”

    红衣女孩儿满面忧伤之际,中年汉子又摇了一摇头,旋即幽幽说道:“红红,你这一个傻孩子,平时让你多读书,总是有道理的!”

    “诚如你言‘民不贵君不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爹爹快不行了,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虽然爹爹对谢氏梅花易数之法甚为反感,但谢大师曾经说过:明日风光正好,今宵落雪又何妨!”

    “红红,爹爹,……去了!……”

    “……”

    中年汉子两眼突然又一泛白,身子如巨石落地一摊,耷拉了双臂如两截枯木没有了一丝生气。

    这一个中年汉子,也死了!

    “爹爹,爹爹。不要啊,你要红红怎么办啊?红红在建康城中一无亲、二无友,盘缠也花光了,这可如何是好?天啦,天啦,天啦!”

    “爹爹,爹爹,爹爹,……”

    “……”

    两个女孩儿此起彼伏的撕裂哭泣声回荡在秦淮河急促东流的波浪中,远远荡去了数百步之远。

    围观的众人:有愤怒不语的,有漠不关心的,有泛阵阵白眼的,有只当是看了一场悲情戏的,……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在御史台受了数次酷刑,得罪了御史台就是得罪了刘一龙,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静突然想起来,孟婆郡的杨欣无意之中确实说过,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与御史台有交情。

    况且,王光明曾经还想师从陈旭嫦,御史台为何下手狠重不为民请命,这其中有何缘故一问便知。

    陈静马缰绳猛烈一拉,白马前蹄突然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里外数层的人群顿时闪开现出了一个大缺口。

    陈静旋即翻身落马急步上前,幽幽说道:“两位妹妹,切勿伤心过度,意外变故确实心碎万般,人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顺变。”

    “方才两位孝心感天动地,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如今萍水相逢自当出手相助,路途车马之资自当解困代办,望车马早日回乡入土为上上之策。”

    “两位妹妹,不知何时动身回苏扬二州,本姑娘这就为你们张罗一回车马。两位妹妹以为如何?”

    “……”

    两个女孩儿缓缓止住了抽泣,不可思议的互视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率先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江湖传闻已亡十年。倘若真是幽嫣谷墨家谷主,小女子自当接受。只是幽嫣谷墨家也已亡十年,小女子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还望女侠切莫多心!”

    “女侠,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世间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小女子不愿被沽名钓誉所污,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

    陈静费力不讨好,一时尴尬至极又无话可说?又如何能证明?

    “小妹妹,倘若你与幽嫣谷墨家有何误会,说与本姑娘听一听,本姑娘定与你解惑答疑!”

    陈静也很想弄清楚,曾经世人皆知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之后如何又不得人心了呢?

    幽嫣谷墨家之名,难道臭了?

    这怎么可以!

    正当陈静一个人沉思翻滚思绪之际,紫衣女孩儿脱口而出道:“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虽然小女子也不能接受你的恩惠,也不想关心你究竟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倘若你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小女子也不想与你再说一字半句!”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光景确实已经过去了,幽嫣谷墨家之名不增反减,是忧又愁!

    陈静一脸茫然急切追问道:“小妹妹,何故如此啊?”

    紫衣女孩儿一边平放了血迹斑斑的中年汉子,一边又瞅了陈静一眼,幽幽说道:“女侠,看来你是刚来孟婆江南的吧!自从幽嫣谷墨家被杨恩夜袭覆灭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就一落数千丈,这一些年来暴政民不聊生,幽嫣谷墨家弟子名声自然每况愈下,不比往年!”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之名也都跟着‘升天’了!”

    “……”

    陈静好似眼前豁然开朗,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说不一定还真有隐情。

    罢了,至于有没有隐情,待寻了机会去石头城报国寺一问刘一跃便知晓了。眼下第一要务,还得安排这两个女孩儿丧父的身后事。

    正当陈静开口张罗之际,红衣女孩儿却疾声大呼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呐,小女子红红之父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一文铜钱,故而在此卖身葬父,只要葬得了家父,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无半点怨言!”

    陈静心中又一怔,急忙制止住红衣女孩儿,嘶哑喊道:“妹妹,你还有大好青春年华,怎么能自卖其身?本姑娘出手相助,为何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好生费解!”

    红衣女孩儿又瞥了一眼陈静,又指了其父皮开肉裂之处,哀怨说道:“只要与酷吏有关的相助,小女子一概不接受。杀死了人,又假装慈悲心肠来救,不觉得恶心吗?”

    陈静惊吓后退了三步,这一个红衣女孩儿已经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御史台酷吏之流!

    陈静好生冤枉,急切又道:“小妹妹,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区别的,你不能一棍子就打死了一群人!”

    与此同时,紫衣女孩儿也缓缓张口嗓子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啦,来之前爹爹也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如今也回不去苏州了。爹爹也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分文也无落脚之处,故而也在此卖身葬父,倘若出得起价钱的贵人葬了爹爹,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不后悔!”

    紫衣女孩儿瞅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瞅了一眼紫衣女孩儿,四目相对天各一方本不是亲人、同病相怜却更胜似亲人。

    紫衣女孩儿极速一把捉住红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红红姐姐!你我同是天涯苦命人,却是相逢胜似一家人。莫非天意?”

    红衣女孩儿也极速一把握紧紫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紫紫姐姐!你我原本相逢本不识,而今薄命相遇又相知。确实缘分!”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虽然也有人流泪伤感,但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买身葬父”。

    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是被御史台酷刑打死的,倘若是一般落魄人家的女孩儿、又或者是家道中落的女孩儿,建康城中的大户也乐于出手“助人为乐”,谁家大户又没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妾,即使再低级一些,洗刷的下人也总用得上。

    倘若买了这两个女孩儿,就与御史台脱不了干系,“引祸上身”之举确实也没有人愿意干。

    围观的路人一时左右摇头叹气缓缓而去,除了说长道短之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紫衣女孩儿旋即绝望的凝视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无奈绝望的凝视紫衣女孩儿。

    陈静缓缓三步上前,又幽幽低沉说道:“两位小妹妹,那还是由本姑娘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不,也不稀罕!”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同声相答之间,陈静哭笑不得更是左右为难,这要说什么好呢?

    “哟,哟,哟,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小爷我心都快要碎了。”

    “既然又是苏、扬二州名门之后,想必琴棋书画也不错。从今往后,百合楼花魁非二位莫属!”

    陈静扭头之际,怒目而视大骂道:“你个小混蛋,怎么是你?”

第146章 两孝女误入歧途

    冤孽如绵长,前尘犹似梦。

    此时此刻,陈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建康城东府镇秦淮河边遇见卢贵这一个半大的孩子,原本在“十山八寨”就对卢贵没有一丝好感、也并没有一丝鄙弃之意,如今此话一出,满满都是无尽的嫌弃之意。

    陈静仗剑起身止步,对卢贵张口又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小混蛋,不在‘十山八寨’为母守灵尽孝道,偏偏跑来建康城乘人之危,世间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卢贵身后随了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横眉竖眼正准备上前教训陈静之际,卢贵把手一扬,自知这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根本就不是陈静对手,知其不可为自然不能强为。

    卢贵锦绣华衫一拂,上前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笑道:“女侠呐,你有所不知!‘十山八寨’被白莲社和拓拔子推合谋烧了一个精光,家都没了,又如何守灵尽孝?”

    “况且,女侠不是亲眼所见。我娘临终前不是也让我卢贵来孟婆江南的吗?父母之命,不可违啊!”

    “实不相瞒,东府镇百合楼的妈妈桑与我娘亲如姐妹,听说还曾经同时爱过一个男人。葬好了娘亲,这不就投奔妈妈桑而来了。”

    “女侠,明人不说暗话:想我卢贵读书少,出身卑微也没有什么顶天立地的本事,但是投其所好更能锦上添花。幸得妈妈桑收留,怎么不能为百合楼的买卖着想?”

    “如今,眼前这两位小姐姐‘卖身葬父’,又无一人伸出相助之手。想我卢贵出手相助,这也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吗?女侠,你说呢?”

    “……”

    陈静怒火中烧,像卢贵这样的一个半大孩子长大之后必定也成不了侠客,无非又是一个宵小之辈。

    卢贵乘人之危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红口白牙尽得狡辩之法。

    “你,尽瞎说!”

    陈静指住卢贵鼻子,虽然大怒万分,但是怎么也出不了手。倘若动手出剑,便是情理有亏,更是有辱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名。

    陈静憋屈万分就似有一堵方圆百里之墙,抬望眼都看不见前方的天光也看不见前方的驿道大路。

    卢贵不再理会陈静,旋即转身又与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幽幽问道:“两位小姐姐,百合楼可愿意去啦?两位小姐姐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之长定能名扬百合楼!”

    “如今,百合楼贵为建康城‘十八春香坊’之首。只要两位小姐姐诚心诚意入了百合楼,必定一辈子不愁吃、一辈子不愁穿,锦衣玉食更配貌美如花之姿,这年头要是没有一两银子还真是寸步难行。”

    “虽然百合楼是风尘之地,但是自古都道:笑贫不笑娼。只要手里有银子,那自然就说话硬气。就似两位小姐姐眼下身无分文,连归家葬父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确实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两位小姐姐,你们如今可都想好了?我卢贵也并非纨绔子弟,更非招摇撞骗之徒,也没有逼迫你们一丝一毫,纯属自愿。”

    “倘若两位小姐姐想好了,卢贵这就差人安排后事,三天之后百合楼拜祖师爷。只要拜过了祖师爷,那一辈子就是百合楼的人了!”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又互视了一回,虽然说有违常理,但也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一同都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如今,只有相拥而泣。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抽泣声渐渐停歇,上前与卢贵“扑通”一声跪下,幽幽又道:“小女子红红/紫紫,愿听卢恩公差遣,一生一世在百合楼为奴为婢绝不反悔!”

    卢贵三步上前,狡黠一笑中的低沉之音又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回道:“两位小姐姐,卢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卢某无非是为两位小姐姐寻了一个上好的归宿,两位也当了解了卢某手无寸功而入百合楼之围,各得其利也是各取所需,从今往后还得互相照应才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好似在建康城中突然遇见了一个久别的亲人,张口尽是斩钉截铁的同声回复了一个字眼,道:“嗯!”

    陈静五内俱焚,眼下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所为无疑就是“认贼作父”,旋即大呼又道:“不,不可啊!三思而后行啦!倘若一朝坠入风尘地,那能再报父母恩!”

    红衣女孩儿瞥了一眼陈静,一阵讥讽嘲笑道:“女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难道你没听说过:一两银子也能拦到英雄好汉?”

    “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那里还有什么可与不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

    紫衣女孩儿也白了一眼陈静,不客气又道:“先不说女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先不去想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能救急一时,能救人一世?况且,江湖中不都传言:救急不救穷!”

    “更有,能救人一时,无非也是授人以鱼。我等入了百合楼自力更生也当是寻了一条生计。卢恩公及时出手相救,当是授人以渔!”

    “倘若女侠心中有正义,御史台那一群酷吏该当死于剑下。我等也没啥可委屈的,万千人命在官府眼中本为蝼蚁之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辈生于俗世自是蝼蚁之躯,身为蝼蚁之躯行苟且之事也不足为奇、更不足挂齿,只是女侠张口就出狂言犹似蚍蜉撼树之举,可笑,可笑,实在可笑至极啊!”

    “……”

    陈静一时突然懵了,没成想好心没有好报,还确实被当成了驴肝肺,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怎么了?要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要么像两个女孩儿的爹爹一样酷刑致死!

    如今这倒好,像两个女孩儿本是名门之后,又如何能出口有辱读书人体面之言呢?

    陈静百思不得其解!

    陈静旋即摇头又道:“哎,既然两位如此有辱斯文,身为苏、扬二州名门之后,自甘堕落坠入下九流,老天爷也帮不了你们咯!”

    “哎,正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说多了反倒还适得其反。真是没有天理,更是不可理喻啊!”

    “……”

    陈静越女剑一横,缓缓分开稀稀拉拉的人群,飞身一跃上马,正当拉直马缰绳之际,卢贵又在一旁悠悠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虽然你剑下功夫确实了得,不但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也还杀死了北山关拓拔子推。”

    “但是,以卢贵今日看来,建康城中的这一趟浑水,你还是尽早远离为好!有道是: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建康城中犬牙交错的这一趟浑水,非比孟婆江北反复易手之地,好言相劝就当是赎罪前尘咯!”

    “……”

    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瞠目结舌之际,红衣女孩儿又急切追问卢贵道:“卢恩公,那一个女人确实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了十年吗?不是传说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得尸骨无存了吗?”

    卢贵笑而不语,频频点头。

    红衣女孩儿一时大怒,指了陈静大骂道:“果然,幽嫣谷墨家弟子与御史台同流合污,确实就是一丘之貉,你滚,你滚,你快滚,别污了世人之眼!倘若你要洗清幽嫣谷墨家恶名,今夜就去杀光御史台酷吏、杀了那一群狗官!”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旋即又正身透过面纱斗笠,看见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异样的目光,旋即把剑抱拳道:“倘若御史台酷吏确实有罪,本姑娘手中越女剑绝不含糊!”

    “你们都听着:何须再等今夜,本姑娘即刻动身就去御史台。都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今日我幽嫣谷墨家又重新回来了。幽嫣谷墨家当兴,‘天志’不亡!”

    “……”

    紫衣女孩儿也一同指了陈静白马张口又道:“世间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你也别再来消遣小女子的丧父流离之痛,有多远就滚多远!”

    “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辱曾经幽嫣谷墨家大名,看见你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就心烦!”

    “世风日下,吹毛求疵之辈也充斥世间,你这一个死了十年的幽嫣谷墨家谷主,又有何颜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最好再死十年、再死一百年,眼不见为净!”

    “……”

    陈静费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妇人之言,旋即拉直了马缰绳,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急剧撕裂之声往秦淮河另一边疾驰而去。

    果然,幽嫣谷墨家之名中道衰落,如今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就以御史台为始重振幽嫣谷墨家大名!

第147章 陈静怒闯御史台

    绿柳飞云渡,秦淮闪河影。

    陈静策马加鞭一道白影、飘逸如风越过秦淮河上三座汉白玉石拱桥,又闪过八条长短不一的街道巷子,御史台府邸已然近在眼前。

    御史台中分两扇朱门,朱门内亭台楼阁金碧辉煌、镂空鸟兽栩栩如生;府前牌匾上朱砂大字更是王气焕发;府前左右两只五尺宽、八尺高的麒麟石兽,张牙舞爪之姿就似要吃掉世间一切宵小之辈。

    御史台府邸前左、右各一排六个皂衣、皂靴、大氅、寿帽右方孔雀尾羽的精壮差役,一个个差役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之姿,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而又非常明亮,明眼人看来也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陈静极速勒马止步,马缰绳旋即轻轻一收,白马前蹄凌空六尺“咴儿、咴儿”落地之际,御史台府前十二个差役如临大敌,腰刀出鞘极速飞奔上前围住陈静一个大圈。

    御史台府前一个年幼的差役高声惊呼道:“来者何人?胆大妄为尽然擅闯御史台,这就是找死!”

    陈静轻蔑的瞅了这一群腰刀左右比划的差役,无非只是与御史台御史大夫看门的一群小喽。

    如今,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就这样被御史台活活酷刑致死了,这本非御史台权内之事,又怎么可以越权杀人?

    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又或者说可能就是杀人灭口、混淆视听!

    “好说,好说,好说啦。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前番,有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居然被御史台数次酷刑致死,如今骨肉未寒,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讲不讲王法!”

    “倘若没有王法、也不讲王法,那也好说,本姑娘越女剑定要取了御史大夫项上人头以谢天下!”

    “……”

    这一群差役环视惊讶之间,又互相使了一个游离眼色,缓缓向御史台府内闪去了一个皂影。

    一个年长的差役突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都已经亡了十年,如今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哈哈,哈哈,哈哈,……”

    “……”

    御史台府前一阵嘲笑声骤起如孟婆江波,旋即又腰刀上前三步,一个差役又脱口而出道:“姑娘,别不知天高地厚!咱们御史大夫一心一意为陛下办事,岂是你一个官场之外的山野村姑所能会意的?”

    又一个差役笑容堆积三寸,附和道:“言之有理,咱们御史大夫谭大人,一把腰刀使得溜溜顺。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来御史台挑衅,最后必定是死路一条!如今,与御史台作对,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那就是与朝廷为敌!”

    陈静一时听得这话极其耳熟,原本这是一心一意为民请命的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之言,在御史台这一些差役口中怎么就刺耳了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陈静身子突然一沉,凌空又一跃,斜身下马“咚咚”落地,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脱口而出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只知道:如果有人敢与幽嫣谷墨家作对,那可从来都是一剑封喉!”

    一个差役旋即大怒骂道:“你放肆,堂堂御史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挑衅就挑衅的地方吗?”

    又一个差役大喝道:“兄弟们,看这女人也会一招半式,咱们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咱们就先说好,谁先捉了她、或者谁先伤了她,晚上喝酒请客、不醉不归!”

    众多差役齐声附和大喝道:“如此甚好!不醉、不归!”

    之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这一群御史台大小差役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笼中猎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唯今之计,只有一招之下破其威风、斩其锐气!先发制人,以乱其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旋即面纱斗笠低头之际,对这一群大小差役一阵鄙视轻笑,接着大喝一声道:“移形换影!”

    白影如风,斗笠如月。

    越女剑并未出剑,一道极速的身影闪去了数个差役身后,剑鞘在寿帽上如雨打鼓点,“嘭嘭”有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快杀了这一个女人!……”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真是奇耻大辱,剁了她!……”

    “……”

    这一群大小差役恼怒之际,腰刀斜持泛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似一把又一把力斩千钧的金刀。

    这一群大小差役腰刀如风围上来了一道人墙,眉宇之间左右又轻舒一皱,互相会意极速散成左右两道人墙,左右腰刀对劈互砍!

    正当这一群大小差役左右腰刀对劈互砍之际,陈静越女剑极速出剑,旋即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旋即一道白影凌空一跃,待十一把腰刀近身三寸,一双靴子似蜻蜓点水一击,又轻轻一抬,借腰刀刀尖之力、身子极速旋转三圈半,越女剑又平剑一道剑气,直削去了这一些大小差役的脑门。

    这一些大小差役也是眼疾手快之间、低头躲闪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断下了一大截,飘飘悠悠而下,似雨不是雨、似雪不是雪。

    “这怎么不可能!这一个女人是人、还是鬼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草上飞’与‘水上飘’?”

    “没有道理啊,咱们御史台‘十二飞鹰’从来没怕过谁!今日居然败于一个女人之手,真是奇耻大辱!”

    “兄弟们,上呀,‘十二飞鹰’之名,可不能英名尽毁!杀了她!”

    “……”

    “十二飞鹰”见折了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怒火中烧、更似是心中滴血,高傲的心气全部跌入谷底。

    当,当当,当当当,……

    “十二飞鹰”手中腰刀旋转如风鹤,攻杀游走之间以人多势众、躲闪之间又车轮来战陈静。

    无数次腰刀与剑气相接,电光火石之音骤起,一时惊吓了白马闪去了打斗角落处对天一阵撕鸣。

    腰刀与剑气骤然相接之后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躲或闪,白影与皂影之间一时很难分出黑白。

    “十二飞鹰”之名确实也名副其实,腰刀极速旋转出手之际又伴了一身皂衣大氅,腰刀刀锋就似鹰啄与鹰爪、腰刀刀光就似鹰眼之光、皂衣大氅就似鹰羽展翅翱翔。

    方才被陈静一剑斩掉的孔雀尾羽,那是“十二飞鹰”的荣誉,“十二飞鹰”失去了孔雀尾羽,更似侠客失去了手中兵器,自当全力以赴。

    陈静攻杀回首之间,也觉得这御史台“十二飞鹰”攻守步法不乱,常此以往耗下去也非上策,得寻一个机会破了“十二飞鹰”的攻杀,一剑封喉一个人,自然锐气大减!

    陈静越女剑剑气回旋之间,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一群差役身后,突然见这一群差役见势躲闪退去五步,唯有一个差役游离了眼神慢了半个步法!

    天赐良机,正当其时!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之后,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接着又一式抹剑径直逼近了这一个差役。

    正当越女剑近身这一个差役三尺之际,越女剑一道剑气又近身三寸直下,突然又一道凌空而过的影子极速闪过,一道腰刀之光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猛烈一击“当”,两兵相接荡出去了越女剑剑气,闪去了御史台中分的两扇朱门上赫然印了一道三尺长的口子。

    凌空而过的这一道身影极速“咚咚”落地,陈静受了“四两拨千斤”之势,不得不退后跌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旋即抬望眼之间,轻轻透过面纱斗笠一窥,对面是一个温文尔雅、稀疏的两绺鬓发、又一绺小胡子、面若海棠的中年汉子。

    这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皂色官袍扣玉带、左腰挂一双玉斗、外罩皂色锦绣袭地大氅,眉宇之间骤起了一股让人起敬的英雄气。

    陈静一时摇头眨眼万分疑惑,这一个来人完全和想象中的御史台酷吏沾不上一丝边际。

    难道被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确实就该死?也完全不对啊!苏、扬二州的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陪上了身家与性命,谁又能说他们确实就该死?不能吧!

    来人张口声如洪钟,更显器宇轩昂,铿锵有力道:“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正是本官。本官一心一意为陛下分忧解难、醉心于国事,更与江湖英雄豪杰少有来往,自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是为何?”

    “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姑娘何故借幽嫣谷墨家之名大闹御史台?姑娘与御史台有何误会,本官自当竭尽所能解惑答疑!”

    “建康城本是天子脚下,妄动刀兵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灭族之祸吗?本官敬重昔日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你当适可而止!”

第148章 谭中天缓道因果

    御史大夫谭中天口若悬河一通好似义薄云天,陈静左右为难之际一时又不得不默不作声。

    但是,遥想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徘徊、娇小柔弱又无能为力之态却是历历在目。

    陈静缓缓收回越女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非比一般江湖独行侠客,旋即把剑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本姑娘确实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至于谭大人所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其中有何缘故也不必在此细说,如今幽嫣谷墨家确实又回来了!”

    “方才如谭大人所言,一心一意忠君为国自然与本姑娘确实没有半点干系。毕竟:官有官场之道、幽嫣谷墨家自有‘天志’。本姑娘急来御史台,只为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一句公道话!”

    “敢问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何错之有?又何罪之有?御史台非要赶尽杀绝?莫非,这其中有猫腻见不得天光?”

    “又或者说,这就是世人说道的官官相护?以本姑娘今日看来,无论孟婆江南北,‘官字两个口’确实板上钉钉。不知谭大人有何高明之处,还望指教本姑娘一二。”

    “……”

    “十二飞鹰”浓眉大怒之际,腰刀再一次飞扬上前,毕竟以过往光阴看来,还真没有人敢与御史大夫谭中天如此说话,在御史台府邸前都如此放肆,那就是找死!

    谭中天倒提腰刀,旋即制止上前的“十二飞鹰”,厉声大喝道:“你们都退下,不可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无礼。既然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亲临,不如入府一叙,请!”

    谭中天旋即左手做相迎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着实更让陈静左右为难,毕竟确实与御史台不熟、也与谭中天不熟,萍水相逢本是问罪而来,又如何能贸然入府?

    虽然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陈静自投罗网。

    陈静游离了一回眼神,旋即又再瞅了一回“十二飞鹰”,这一个个差役也非孟婆郡吴忠之流、更非像白莲社卢九天那般阴鸷之辈。

    陈静一直觉得:行走江湖首当其冲一个“义”字,这就是武德;别人敬我一尺、我当还彼一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客气了,本姑娘只为一事请教,就不必入府打扰谭大人公干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在此三言两语便能明言知晓,谭大人以为如何?”

    谭中天轻抚鬓发,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小心谨慎确实侠道中人,怕竖着入了御史台、横着扔出御史台?”

    谭中天一时眉舒之际,又摆了一回二指,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十二飞鹰”旋即大笑道:“姑娘,御史台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酷吏呢?你看这里谁长得像酷吏?本官唯陛下龙首是瞻,陛下让本官往东、本官不会朝西;只要陛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本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句话确实一点儿也不假!

    如果宫中帝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这当臣子的就给看什么、给说什么,这不就是阿谀奉承吗?

    而且,宫中帝王越想看什么、越想听什么,这一些当臣子的就只拣帝王想看的、想听的说,这不就是混淆视听!最后,言过其实必定越来越脱离民情!

    陈静只记得半老徐娘说过,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完全没错!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感觉脑袋瓜子实在太机灵了,旋即又悠悠说道:“谭大人,如此说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是陛下不想看见的、不想听见的咯?”

    谭中天突然眉头紧锁又一舒,轻抚了一次又一次鬓发,皂影轻飘飘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醉。

    谭中天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突然仰头一笑,旋即腰刀斜持一旁,张口就道:“姑娘确实天资聪慧,说的确实也是实情。陛下不想听的话、不想看的人,怎么能够让陛下听见、看见?”

    “姑娘,你看本官忠心耿耿,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御史台之责本该如此,又何错之有啊!”

    “……”

    陈静突然一怔,心肝好似被一击五雷轰顶,谭中天一席话早已把心肝脾肺肾轰得外焦里嫩。

    御史大夫谭中天此人,必定是大忠若奸之徒,更是鱼肉万民、明目张胆的欺君之辈。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惊吓退后了三步,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缓缓呼吸之间倍感御史台前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的浓郁压抑。

    陈静缓缓平复了沸腾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初见谭中天时的好感,大真必出大伪、大伪必出大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如今身死秦淮河畔,膝下独女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请问谭大人,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既然谭中天已经说的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陈静自然也是针尖对了麦芒,“天志”本该如此!

    谭中天又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这让本官说你什么好呢?”

    “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大水来冲龙王庙!况且,在建康城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非,姑娘想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后尘不成?这可是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啦!”

    “……”

    陈静一时恼怒,堂堂御史台大夫谭中天居然骂人是“狗”,更可恨的是居然还大言不惭,天子脚下还真的敢妄动私刑致死?

    陈静正身追问道:“谭大人,以方才之言,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确实就是御史台酷刑致死的咯?”

    谭中天仰头大笑,旋即又拍掌欢快如鱼跃江波,脱口而出道:“姑娘,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啊!无凭无据诽谤朝廷命官那也是死路一条!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你是那一只眼睛看见御史台的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

    “倘若你没有一只眼睛看见是御史台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这就是以讹传讹!按御史台最新规矩,仗打两百扔出府外!”

    “……”

    陈静无言以对,心中翻腾如夏日午后暴涨的孟婆江水,旋即越女剑指住谭中天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信口雌黄、黑白不分!你们这一些昏官道貌岸然,不但是朝廷的蛀虫,也是百姓乡民的祸害!”

    谭中天不恼不怒、不惊不喜犹如孟婆江岸边的一块巨大磐石,又硬又狡黠,还不进一丝潮水。

    谭中天腰刀一正,旋即又上前一步,刀尖指住面纱斗笠,一阵如孟婆江波拍岸之言大骂陈静。

    “信口雌黄?御史台就是陛下的龙眼与龙耳。御史台即是陛下,陛下即是御史台,胆敢非议诽谤御史台,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忤逆!”

    “黑白不分?本官承蒙陛下恩宠执掌御史台,孟婆江南之地本官说它是白、那就黑不了;本官说它是黑、自然白不了,何来黑白不分?明明就是黑白分明!”

    “姑娘,你敢在此大言不惭非议本官金石之言,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非议御史台、更是非议陛下,难道你要反了不成?”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果然“官字两个口”,在这一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嘴中,怎么说怎么都是万般有理!

    陈静半嗔半怒,并未失去一分气势,越女剑指住腰刀刀锋,旋即又反唇相讥悠悠大笑道:“谭大人,倘若以此说来。莫非你家堂上老母为雄、堂中老父为雌咯!”

    谭中天面上闪过一掠诡异的狡黠轻笑,旋即又一脸阴沉破口大骂道:“姑娘,你放肆!本官敬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一分,如今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还是白莲社弟子说的极好: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待本官寻一个机会,定当禀明陛下重罚无知儒生与幽嫣谷墨家弟子!”

    “似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乱嚼舌根还说什么为民请命。真是瞎了他们的一双狗眼,当今天下歌舞升平百年不遇,陛下何其英明神武!”

    “姑娘,似你幽嫣谷墨家已亡了十年,如今又死灰复燃,不知又要祸害多少忠义之士!”

    “今日,本官心情还算不错。姑娘就此离开,本官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倘若,……哼哼,……”

    “……”

    陈静怒火早已冲了九重天,依了性子早就一剑封喉了谭中天。

    “十二飞鹰”那就是鹰犬爪牙,一时更不能大意轻敌!

    毕竟,孤身前来御史台并未熟悉谭中天刀法招式,当初就这样吃了郁久闾阿史那一次大亏。

第149章 天下第一逍遥扇

    “略略略,略略略。谭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本姑娘今日不与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公道,本姑娘无法移步!”

    陈静本为伸张正义而来并不输半分气势,脱口而出轻笑之际,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瞅了一眼“十二飞鹰”突然就紧张了的神情。

    御史台“十二飞鹰”面面相觑之后,骤起一股不可思议之势,旋即又整齐的瞅了一眼谭中天。

    谭中天一脸淡然仰头望日,旋即皂衣大氅一挥又一甩,扭头对“十二飞鹰”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恰逢喜事精神爽啊!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大驾来此,本官也正好讨教一二。本官敬重幽嫣谷墨家之名已有多年,不知眼下还值不值得本官继续敬重下去。”

    “姑娘,本官确实一番好意,身在官场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又不得不再与你说一次!苏、扬二州两位读书人生死之事,本就与你幽嫣谷墨家没有半点干系。”

    “姑娘,削尖了脑袋还使劲搅和进去,只怕结果非你我能左右,最后与你、与本官、以及刘氏三兄妹只怕全无一分好处。本官还是再一次劝你:适可而止!”

    谭中天自以为一番苦口婆心定能打动陈静,毕竟在谭中天眼中陈静就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孩子。

    世间险恶,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行走江湖常听人劝,况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谭中天只等陈静开口,或者就是一个华丽转身离去的背影。

    无奈,陈静并没有开口。

    最后,陈静也没有离开。

    谭中天一时摇头叹气,接着环视了一眼“十二飞鹰”,之后又瞅了一眼足下正午落影缩小的身形。

    “哎,既然姑娘不愿意移步,本官也只有用手中这一把腰刀送你离开了。江湖中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官也是无奈被迫之举!”

    “……”

    陈静一时迷糊至极,感觉有一股若即若离、若明若暗的阴影如鬼魅反复环绕,后背一阵拔凉之感骤然而起,这一个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方才言语之中,有软也有硬、有恩也有威、有理也有无理,言辞闪烁虚虚实实之间要在官场混迹多少年才有现在这般“功力”?

    官啦,官啦,这就是孟婆江南御史台堂堂正正的御史大夫啦。官字两个口,如今确实名副其实!

    陈静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先前几次三番的询问,谭中天也都是三缄其口不提一字半句。

    陈静以为:既然谭中天不愿说明缘由,那就杀他一个跪地求饶,如果越女剑压在脖子上、生死一线之间由不得谭中天不说。

    “谭大人,既然如此。本姑娘也就不客气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事,本姑娘也掺和定了!”

    陈静斜持越女剑平肩,眼神左右游离透过面纱斗笠又瞅了一眼“十二飞鹰”蠢蠢欲动的腰刀!

    谭中天一时脸红脖子粗,绽红双颊的彩霞就如染布坊朱砂池水,对于陈静一番言辞确实就似是一块油盐不进且硬邦邦的石头。

    “你,你,你!”

    谭中天,突然大怒了!

    谭中天长呼了一口气,旋即马步一蹲,左手由掌化拳眼、由拳眼再化绵掌,腰刀在大氅身后极速飞驰三圈半,接着又拖刀在地!

    “姑娘,本官好意相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本官刀下不留情面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都是你自找的!”

    御史台“十二飞鹰”见谭中天亲自上阵的架势,也便斜持了腰刀缓缓后退了数十步,眼神警觉就似一只只躲在暗处的苍鹰、明晃晃的腰刀随时可以上前斩杀陈静为数块。

    “谭大人,只要你不还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一个公道。本姑娘手中越女剑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要闯一回,不需要商量!”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大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用快招以快制慢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来吧,本官快刀这么多年来还未逢敌手,今日小试牛刀,不知道杀的是一头牛、还是一只鸡!”

    “休得聒噪!‘移形换影’!”

    正当陈静大喝之际,素袍素衫面纱斗笠一道白色身影如风闪去了谭中天身后三尺,旋即又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吃我一剑!”

    谭中天一时眼疾手快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腰刀在手也不甘示弱,旋即低头之际腰刀向前一挥,一道刀光似有千影万影,映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是金光万丈!

    咻咻,咻咻,……

    突然,一阵飞镖针影从远处如万箭齐发极速闪了过来,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急促撞击去了越女剑剑气与腰刀金光之中,接着炸裂了一阵电光火石之声,骤起一阵寒光过处,落地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

    这一根又一根明晃晃的飞镖针影全部五寸等长,比起曾经白鸟城公良孝忠手中的银针大了三倍。

    陈静心中突然大惊,如今一对一又来一人,还未知是敌是友,杀敌伤敌当以不自伤为先!

    况且,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旋即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谭中天腰刀金光倒影之外。

    陈静剑法招式突然收手止步,剑气被数根飞镖针影荡去了一丈之外,旋即侧身又一个极速的后空翻落地,剑气一偏,“噗嗤”一声伤入不远处一个“十二飞鹰”的胸前大氅三寸,皂衣大氅极速如飞雪落地骤起一阵嗜血而又冰凉的尴尬。

    噗嗤,一朵海棠花落地。

    “十二飞鹰”并没有挥刀极速围上前来,那么来人要么是常客、要么就是声名远在御史台之右。

    谭中天闪了金光的千影万影腰刀,在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下又不得不退去了三步之外,抬头之间却也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确实,这一个来人与谭中天不但相识,还是御史台的坐上宾。

    来人与谭中天年纪相仿,一副大富大贵之相,举手投足之间都显温文尔雅,太阳穴光华突起、面若海棠如沐春风、一身锦绣华衫、大带双鱼玉斗,头戴纶巾配金索,手持一把青色折扇左右摇不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只因为市井争相传说幽嫣谷墨家谷主再现东府镇,这才不得不一路跟踪寻迹而来。

    这一根根飞镖针影本为藏匿在青色折扇缝隙中的机关暗器,行走江湖怎么会少的了兵器防身。

    这一把青色折扇并非一般的竹架纸绘,王光明确实也花了不少心思,毕竟以江南王家显赫之势,世间少有的奇珍宝物自然不在话下。

    以青色折扇作为兵器,初眼看来手无寸铁,除了温文尔雅之感以外,更能彰显江南王家与众不同。

    无论春夏秋冬,又或者风雨霜雪,这一把青色折扇从不离身,王光明称之为:天下第一逍遥扇。

    谭中天收了一招半式,旋即又温文尔雅说道:“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知少主眼下有何吩咐?如今又要换那一个郡城的官员?”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指了谭中天半弓的身子,旋即又半嗔半怒笑道:“谭兄,瞧你说的什么话,不换郡城的官员,难道我王某人就不能来御史台了吗?”

    谭中天缓缓正身,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少主好兴致,御史台自然随时可来。不知少主为何出手阻挡下官捉拿这一个忤逆的女子?”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仰头大笑三声之后,青色折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又道:“谭兄,我王某人今日特为幽嫣谷墨家谷主而来。这里没有忤逆的女子,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你可明白!”

    谭中天腰刀往身后一掷,“十二飞鹰”其中一个差役凌空一跃,腰刀极速入鞘,而后“咚咚”落地。

    谭中天旋即轻抚两绺鬓发,而后又瞅了一眼面纱斗笠,抱拳又笑道:“少主还真是不忘初心,这么多年来,还念念不忘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实在难得、难得啊!”

    “好,好,好啊!下官就依少主所言,幽嫣谷墨家谷主功夫了得!方才正与之比划了几招,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果然犀利!”

    谭中天旋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转身上前三步与陈静抱拳说道:“姑娘,既然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不如入府一叙如何?圣人有云:礼之用、和为贵。江湖不也常说道:道上朋友多了,好走路!”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制止谭中天说道:“谭兄,你向来公事繁忙,今日又何故因私废公呢?我王某人寻幽嫣谷墨家谷主踪迹而来,自然得接幽嫣谷墨家谷主去老王镖局!”

    谭中天执拗不过王光明,只得无可奈何一笑,道:“如此,下官唯有恭送少主了!”

第150章 王光明初道隐情

    东府镇,老王镖局。

    王光明与陈静分主客坐下,一身锦绣绫罗且柳眉细腰的小丫鬟担子一托,旋即摆上了青烟缭绕的玉盏盖碗茶,堂中一应摆设古色古香、纹饰虎兽鱼鸟张扬。

    陈静这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得富丽堂皇且气势磅礴如斯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要是天底下所有百姓都住在像老王镖局堂中的这般精致屋舍,自然放眼四海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的太平盛世。

    但是,以陈静这一些天所见看来是万万不可能、万万不可行,就好比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走投无路已然卖身葬父!

    陈静自然知道王光明对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一丝恶意,故而借坡下驴前来老王镖局入府一叙。

    毕竟,曾经名满孟婆江南北的老王镖局少主为了拜在幽嫣谷墨家门下,特意把“静之”二字更名为“光明”二字。就凭这,无人能比!

    王光明玉盏一倾盖碗茶“咕噜、咕噜”欢快入喉下肚,双颊骤起一阵惬意至极之笑,旋即悠悠又道:“姑娘,你真的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吗?坊间不是早就传说十年前已亡于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之下吗?”

    陈静突然一脸茫然,大概眼下确实没有几个人能相信此时的陈静就是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

    陈静又不好拒绝王光明的急切追问,旋即悠悠说道:“多谢少主挂念幽嫣谷墨家之名。当初小女子确实为郁久闾阿史那所伤,只是机缘巧合被高人救下,十年之后这才过孟婆江来寻幽嫣谷墨家故友!”

    “小女子还得多谢少主方才出手解围。以小女子现在细细想来,要是没有少主出手,只怕御史台府邸前又多了几个剑下亡魂!”

    “如此以来,只怕建康城中刀兵骤起,将祸及多少无辜百姓。哎,似此等之事,小女子自感行事颇为不当;倘若有下一次,潜入府中一剑封喉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

    王光明突然眉头一皱,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似有五分不解、又似有五分兴奋。

    王光明缓缓起身,锦绣华衫一拂,待堂中退去了所有下人,急忙开口说道:“谷主,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撒野都撒到御史台去了。要不是我王某人出手解围,只怕谷主你今日是出不了御史台了!”

    “那御史大夫谭中天手中快刀少有出手,出手必然取人性命。要不是与谭中天还有一些交情,只怕别人出手解围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落一个乱党弑君之罪!”

    “如今,宫中陛下只听得进谭中天一个人的话,就连两位亲王的话也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两位亲王才不得不巡视孟婆江南大小州郡,这都出去巡视了数月,也未见一个亲王回城。”

    “谷主,话说幽嫣谷墨家从来与御史台本无瓜葛,这是在那一茬绕上了旮旯又过不去了呢?”

    “……”

    陈静初听王光明掏心窝子的一席话,方知刚才行事确实非常唐突而又荒唐,还是曾经半老徐娘的话说的极是: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不得不缓缓起身,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又万分愧疚的悠悠说道:“少主说的极是,小女子以后定当小心从事。小女子如今初到建康城,也是平生第一次到建康城,从未与御史台有任何瓜葛。”

    “今日御史台之事,还不是因为秦淮河畔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活活被御史台酷刑致死、两个女孩儿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而起。”

    “少主,你知道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天志’为己任。似此等不平之事,小女子怎能袖手旁观!”

    “……”

    王光明仰头长叹之际,锦绣华衫又往后一抚,旋即坐下又把了玉盏盖碗茶“咕噜、咕噜”直下。

    王光明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长叹了三声,旋即脱口而出道:“谷主,实不相瞒。这孟婆江南只怕早已暗流涌动了。”

    “我王某人虽然无官无职、在江湖中也少有大名。但是朝廷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江湖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这都有赖于祖上的声名鼎鼎啊!”

    “苏、扬二州之事,我王某人也略有耳闻。苏、扬二州本是孟婆江南少有的鱼米之乡、又是商贾富庶聚集之地,更是朝廷中无数权贵的钱柜所在之地,陛下已经下诏加重苏、扬二州的徭役与赋税。”

    “陛下诏书大意: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苏、扬二州鱼米之乡、商贾之地自然钱粮富裕有余,故而陛下诏书要让苏、扬二州必须交出多余的钱粮入建康城中保管以备灾荒,这不才有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之事。”

    “天下芸芸众生、众生皆苦,可惜我王某人空有一身抱负。当年初到孟婆郡求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收为弟子,转眼已过十数载啊!”

    “谷主,如今幽嫣谷墨家还收弟子吗?上一代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战死白鸟城;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如今下落不明。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谷主也可收七大弟子,你看我王某人有资格做这一代的大弟子吗?”

    “……”

    陈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王光明几乎年过半白,自古以来那里有少师老徒一说,这又如何能做陈静这一个谷主的弟子呢?

    况且,陈静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时,虽然陈旭嫦也身教了北斗七星剑法招式,就算如今王光明成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也于事无补,北斗七星剑阵需要七个人同时演练。

    最为重要的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在江湖中已然消失了十年,白莲社弟子在魏国与拓拔子推合谋之后大有在魏国生根发芽之势。

    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恩怨早晚还会有一战,甚至数战。

    此时,倘若有王光明加入幽嫣谷墨家,以老王镖局大名定能助一臂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威。

    只是这样一来,老王镖局也就会成了白莲社弟子攻击之地。

    陈静突然又回想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又与拓拔子推合谋夜袭了白鸟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王镖局可不能再步后尘。

    陈静缓缓正身,旋即又抱拳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衷爱幽嫣谷墨家之名。只是,幽嫣谷墨家如今确实多事之秋,只怕会连累了老王镖局,甚至是江南王家。”

    “小女子心意已决,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是九九归一之数。自当以一人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待幽嫣谷墨家大兴之日,再寻收徒传剑之策吧!”

    “……”

    王光明眉头突然一皱,万分失落的样子就似掉进了冬日里的冰窟窿,一个猛烈的抖擞,旋即又“咕噜、咕噜”满满直下三口热茶。

    王光明心中觉得扫兴,但转念又一想,当初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未得上一代谷主陈旭嫦首肯,如今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为老王镖局坐上宾,确实让人兴奋至极。

    这,或许就是天赐缘分!

    毕竟,王光明之父王献之取名为王静之,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也有一个“静”字,恰如此时此刻,更是无声胜有声。

    王光明一时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心中渐渐释怀,旋即又堆起三寸笑容道:“谷主如此说来,那我王某人就等着那一天吧!”

    “谷主,方才你说初到孟婆江南寻幽嫣谷墨家旧友,莫非只是两位亲王与一位公主?可恨他们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了呐!”

    “……”

    陈静瞅见王光明渐渐释怀,一脸淡定如天空白云挂在了山头,旋即也便放下了最后的警觉之心,悠悠说道:“小女子来孟婆江南:一为寻刘氏三兄妹,奈何已经吃了一次闭门羹;二为寻当年燕王府中那一群孩子,目下却全无一丝头绪!”

    王光明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下又一奇闻,堂堂幽嫣谷墨家谷主,也会吃闭门羹?”

    “罢了,罢了,刘家人的事也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也确实够他们刘家人忙上一大阵子了,只希望两位亲王最后不是白忙活。”

    “至于谷主方才所说要寻曾经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在我王某人府中也有一位高手与你心思相同,他曾经也是燕国‘十二甲子‘勇士,说不定你们都还认识呐!”

    “……”

    陈静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眼前一亮,莫非是“十二甲子”的最后两位勇士东方胜又或者是西门霸?

    毕竟,当初过孟婆江时,潘玉儿说东方胜与西门霸也上了画坊游船,一定是靠岸后又失散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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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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