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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李声速大战张锋

    “县衙差役头领打人咯,……”

    “快看,县衙差役头领残害无辜百姓咯,……”

    “快看呐,官府乱法咯,……”

    “……”

    李声速,不得不扭头如剑锋一般轻薄了一回隐藏在乡民中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倘若这一些人都着了道袍、梳了道髻,一定捉了捆去县衙吃几天牢饭!

    白莲社俗家弟子,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徒,孟婆郡地震之后白莲社一定不会消停了恩怨,要问乡民添了多少离愁、增了多少忧伤、做了多少噩梦?

    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声速原本料定白莲社趁天灾后一定会有大动作,殊不知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动作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实在轻敌太小看白莲社了!

    隐藏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又被涌上前的乡民一顿拳头、胳膊、长腿挥舞,但是李声速没有三头六臂再去搭救那么多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安危,因为张锋袭击“朱儿”刀下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六尺银白色长枪在李声速耳朵边上如游蛇出洞!

    李声速,双耳敏锐如夜间捕捉蚊子的蝙蝠,感觉到了一股越来越强且又嗜血的寒气,这一股寒气中尽是张锋愤怒得要一枪置人于死地的王者霸气。

    倘若再不出手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朱儿”刀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一定会看不见阳光下一刻之后的雪景、张员外必定也会落一个“私刑百姓”的臭名!

    李声速,旋即又是重重的一击后脚,像踢地上丢弃了的瓜果踢开了“朱儿”刀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十步之外,一声“扑通”滚地与口中疾呼“哎哟”之后,一个“饿狗抢食”的姿势扑去了淤泥与雪渣的泥泞地面,搅了一脸的污渍,更像是一个刚在泥潭中挣扎起来的落魄乞丐!

    就在白莲社俗家弟子被踢出去十步之际,李声速双手倒提捉紧了刀把,从右肩自下而上猛烈而又极速的一晃寒光,刀口又一次抵住了六尺银白色长枪的枪头!

    李声速手中的腰刀,一丝不苟的纠缠上了六尺银白色的枪头,两兵相接让三个县衙差役对张锋的两个小跟班顿生了三分敌意!

    三个县衙差役径直又把游离的目光盯住白莲社俗家弟子,还要盯住张锋的两个小跟班,更要盯住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是否能伤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

    张锋的两个小跟班“马儿”和“朱儿”自知不是李声速和张锋的对手,径直腰刀护了乡民让出了一块偌大的空地,“神仙打战、凡人遭殃”只会伤了众多无辜乡民的性命!

    李声速,目光浅浅如江上晚风明灯的渔舟,一时万分纠结又万分情长的哀求道:“张员外息怒,张员外息怒,张员外切记动了怒火!张员外自是读过儒圣之言,应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水平如镜、退一步高山流水,……”

    “张员外,倘若你这一枪下去,确实心中舒坦许多;奈何,‘私刑百姓’也就板上钉钉了,……”

    “卑职一千、一万次也是为了张员外莫要一步错、步步错,……”

    “……”

    李声速的苦口婆心,入了乡民之耳都觉得万般有理,但是入了张锋之耳却是一种极度的刺耳!

    这一种刺耳,完全不亚于白莲社俗家弟子明目张胆的辱骂张家,更不亚于白莲社俗家弟子众目睽睽之下的诋毁张锋!

    张锋自以为,好歹张家先人曾经官居三公之位,如果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劝住了,那张家声名不就在小小县衙之下了?

    虽然张家确实家道中落了,但是也还没有到一落三千丈的地步,倘若这一落就掉了地、着了地,会让张家人哀怨万千次!

    此时此刻,张锋怎么能失了张家往日的威风呢?张锋怎么能灭了张家昔日的威风呢?

    张锋,不得不再一次强怒了容颜,一脸冰霜撕裂了三绺胡须、面上光华像乌云遮日、两撇一字浓眉似霜刀,从涌泉穴上狂奔出来一股猛烈的底气大骂道:“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头领,你懂什么?你的小心思也坏得很呐!……”

    “老虎不发威,当我张锋是一个病旮旯?老虎天生就是要发威的,不发威怎知是老虎!……”

    “老虎,自是不怒自威!你再不让开,休怪我长枪不客气了!……”

    “……”

    张锋,手中的六尺银白色长枪上又多使出了三成力,势必要灭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的威风!

    李声速,心中一时明了九分,原本想化干戈为玉帛,看来这一次是三伏天鸟窝中的雨水那般落了一场空,旋即一脸正气大喊道:“张员外,卑职职责所在,请多多谅解!张员外,倘若你还要一意孤行,那也休怪卑职刀下无情了!……”

    李声速此言一出,张锋又不得不针尖对了麦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口大骂道:“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如此放肆,吃我一枪!……”

    “……”

    张锋话音刚落,旋即虚晃了六尺银白色长枪往后退了三尺,径直又在头顶旋转了三圈半,双臂似有千钧之力,猛然使出了一击“力劈华山”,六尺银白色长枪似一根长棍要对李声速当头一棒、六尺银白色长枪的枪尖似一柄六寸利剑要从头到脚撕裂李声速一分为二!

    就在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在头顶旋转一圈之际,黑色快马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咴儿”之声,一对刚劲有力的前腿极速飙高了三尺有余,又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在黑色快马前腿肌肉上荡出了一阵微热之风,微热之风中夹杂的马膻味极速奔进了李声速的鼻子。

    李声速,从微热之风中感觉到了满满的敌意在一步之外,两个鼻孔极速往后一抬半寸,猛烈一呼肺气一壶,字字珠玑道:“张员外,卑职那就得罪了!……”

    李声速这是步战,张锋黑色快马配了长枪自是斗将。

    话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李声速自知步战处于下风,在脑子里如清风过了山头那般极速思索了一溜烟的阳光。

    李声速明了,那就“一寸短来一寸险”,旋即一个麻利的后空翻,长刀横于胸前,右脚在湿漉漉的、滑溜溜的雪地淤泥上一蹬,左手由掌化拳,右手腰刀再由横而竖,如风影一般跃高去了张锋黑色快马前七尺之处,左手一拳重重击打在了黑色快马的耳下脖子处,右手腰刀又是一击横劈向了张锋紧握六尺银白色长枪的双手虎口。

    李声速,左拳出手的这重重一击,相比于黑色快马泰山压顶之势,力量确实如九牛一毛。

    但是,黑色快马本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却因地面湿漉漉的一滑溜,又被李声速九牛一毛之力从右而左以“四两拨千斤”之势,黑色快马一个滑溜失去了身体平衡往左边的地面倾到了下去。

    张锋也非浪得虚名之辈,眼疾手快之间,径直一个反手掏双掌向上平了六尺银白色的长枪,躲过了李声速腰刀劈向了虎口,径直又双腿马鞍一沉,纵身一跃踩上了马鞍末端处,接着一个后空翻捉了六尺银白色长枪,旋即又“回马枪”平刺去了李声速的胸口处。

    李声速,趁黑色快马倒地一踉跄之际,再一个侧空翻像雨点一般踩了黑色快马的胸前大腿,三五个极速的碎步上前,刀口向下、刀锋直破张锋的咽喉下的胸膛。

    就在这一刻,张锋的六尺银白色的长枪如箭直逼近了李声速的胸口;李声速右手的腰刀也全力向了张锋胸膛处锋利刺去。

    这一次,腰刀与长枪之间要是没人解围必定会两败俱伤、一个穿了胸口、一个破了胸膛!

    当、当,……

    突然,两个清脆的兵器撞击之声骤然响了起来,那是陈小英越女剑出鞘、旋风白马如风而至了。

    陈小英,左手剑鞘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抵挡开了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六尺银白色长枪斜晃往李声速右肩膀上刺了一个空;右手越女剑以“四两拨千斤”之势一闪剑锋削去了李声速的虎口,腰刀一时偏离了方向往张锋面前划过左肩而去。

    黑色快马倒地之后,那是一阵急促“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旋风白马也是一阵更为气势猛烈的“咴儿、咴儿”之声淹没了黑色快马。

    张锋和李声速分开了兵器谁也没有伤着谁,旋即落地三尺开外,手中兵器各自斜持身后不语。

    陈小英“咻”的越女剑入鞘,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都被白莲社俗家弟子当猴耍了,……”

    李声速和张锋焕然大悟,一时脸色尴尬至极、无地自容!

    李声速率先调头与三个县衙差役骂道:“埋汰旮旯,捉了白莲社俗家弟子去县衙牢房,……”

    张锋对两个小跟班骂道:“奶娘的胸,把白莲社俗家弟子捉了送去太守府,……”

第17章 又见骑驴看唱本

    “谁说要送去太守府?谁说的?告诉本官,本官一定打得让他娘亲都不认识他的猪模狗样!……”

    一个抑扬顿挫而又有一些低沉如风吹黄沙一般的声音从乡民外围极不客气的飙了进来,又像是一道破堤而出的滔滔洪水翻滚涌荡去了乡民正中。

    这一个突如其来且尖酸刻薄的声音过处,正前方是一个左手叉了大腹便便之腰、右手反握了腰刀、一身皂衣大氅的郡守府差役头领,寿帽左边插了一条一尺长红褐相间的雉鸡尾;前后抖动的雉鸡尾下是一张肉嘟嘟的大圆脸,圆脸上泛了一阵又一阵热乎乎还夹杂了胭脂红一般的光晕;一双小眼睛、一塌小鼻孔、一张上厚下薄的嘴唇,唇下还故意留了一撮数十根弯弯曲曲的一尺长胡子。

    这一个郡守府差役头领,姓吴名忠,是常随杨洪左右的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守府小跟班。

    在吴忠身后,左右各十二个皂衣、寿帽、腰刀的郡守府大小差役径直也涌荡进了乡民正中。

    李声速,见来了孟婆郡太守府的大小差役,一时宽心了许多,径直倒提了腰刀三步迎了上前,抱拳毕恭毕敬的对吴忠弯腰两尺,娓娓的说道:“卑职李声速见过吴头领。东皇殿前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吴头领可携有杨太守的文书手令?”

    吴忠,步进了乡民正中以后,一双樱桃珠子般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滑溜了大半圈。突然瞅见了怒气还未消停的张锋,径直又堆起了一寸高的灿烂笑容,并未理会李声速的问话,却与张锋是热情洋溢而又抑扬顿挫的赔礼说道:“原来是名满孟婆郡上下的张员外啊?小的失敬,失敬,失敬啦!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张员外息怒,张员外且息怒,小的一定从了张员外的心愿,……”

    “……”

    吴忠,毕恭毕敬的对张锋弯腰说话之际,旋即又抱拳向天一扬,转了半个身子对乡民有板有眼的厉声喊道:“杨太守爱民如子,孟婆郡乡民皆视为己出。杨太守也常念儒圣之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孟婆郡乡民皆为太守府治下之贵民,白莲社俗家弟子亦然。奈何一堂之中也有兄弟姐妹不和之日、也有姑嫂婆媳不睦之时。……”

    “杨太守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如果做错了事那就一定得受到处罚,不然就没了规矩、没了王法。……”

    “杨太守一心为乡民,乡民都是杨太守的衣食父母。杨太守怎么会拿父母之事当儿戏呢?……”

    “……”

    吴忠的信誓旦旦,却在乡民中如潮涌般的唉声叹气了起来,一个声音缓缓的责问道:“官字两个口,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对,官字两个口!……”

    “人前说一套、人后做一套,欺负百姓不读儒圣之言!……”

    “……”

    责问的声音如涌泉骤起,在乡民中更是如一阵极速荡开的波浪,荡去了乡民的心扉深处。

    李声速见势不得不开口追问吴忠道:“吴头领,天灾之后太守府可有赈灾文书手令?……”

    吴忠,对李声速无事找事的这一问,就如着了晴天霹雳,猛然回头一阵凶恶的白眼,眼光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刺穿了李声速全身上下一个通透,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又强装了笑脸,还一本正经的说道:“李捕头,真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乡民着想的县衙好差役!难怪听说杨太守先前要提携你,……”

    “李捕头所为,值得郡守府差役效法,佩服、佩服万分!……”

    “……”

    吴忠的三言两语倒让李声速胸腹似有千万根如针的鱼刺,不但刺破了喉咙,还刺破了心肝脾肺肾!

    吴忠这是摆明了的恶心人,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恶心人。

    自古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声速只有在心底里默默的承受吴忠摆明了的恶心,还不得不强扭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与吴忠抱拳谢道:“吴头领,卑职只是尽分内之事,分外之事那就听天由命了!……”

    “……”

    吴忠,在心里其实早就骂完了李声速家中祖宗牌位上下十八代,却还是一阵平易近人的哈哈大笑之后,肉嘟嘟的面孔下发出了像是一个又一个肉丸子入了油锅的声音说道:“李捕头,你太谦虚了!你放宽心,你且放宽心!杨太守从来不会亏待忠心耿耿的人,更不会亏待孟婆郡的衣食父母!……”

    “孟婆郡的乡民,杨太守的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会到各县衙。记住了:是明天,明天!……”

    “……”

    吴忠信誓旦旦一言,在乡民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毕竟说了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能到各县衙。

    乡民嘈杂声算是止住了,吴忠一双小眼睛又滑溜的偷窥了一回左右,不但发现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还发现夹杂在乡民中骑了黑色小毛驴的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

    吴忠,一对小眼珠子又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左手向上用力一甩,简单而又直接的对郡守府大小差役大声嚷嚷喊道:“来呀,安排!让这一些捣乱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押去太守府地牢里饿上三天!……”

    刷、刷、刷,……

    郡守府大小差役得令,腰刀纷纷出鞘,明晃晃的比划在了挨打最多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数十个人脖子上,又三三五五一小撮的往东皇殿外赶了出去。

    “走,快点走!……”

    就在郡守府大小差役的催促声之间,如雨点般的拳脚又落在了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后背与大腿处,就像是赶了一群猪牛羊回圈舍去。

    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就这样被吴忠捉走了,乡民心中是一阵好似太阳从西边升起的那般吃惊。

    吴忠,先熟视无睹了乡民吃惊的眼神,又瞅见张锋的面色稍微平静许多,于是抱拳说道:“张员外,对这一些埋汰旮旯不必亲送,小的路经此地纯属举手之劳!公事在身也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吴忠脚底的皂色官靴像抹了铁锅里的热油,在湿漉漉而滑溜的雪渣与淤泥之间极速的闪去了大氅飘飞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奶娘的胸,哼!……”

    张锋,从鼻孔里猛烈发出的一阵鄙薄之音,右手六尺银白色长枪在雪渣与淤泥之间杵进去了三寸,还不得不咬牙切齿的目送白莲社俗家弟子远去的背影!

    张锋无可奈何花落去,径直大步向前如浪头拍岸分开了乡民,背了双手往东皇殿内缓缓行了去。

    张锋的两个小跟班也没有闲下来,“马儿”去捉了张锋的六尺银白色长枪扛于右肩、“朱儿”去拉了三匹黑色快马往东皇殿右边行去。

    东皇殿前一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无家可归者更多的都是无言的沉默,地震折腾了一个晚上,肚子确实也开始“咕咕”的叫唤了。

    半老徐娘,缰绳在毛驴尾椎上一拍,一阵“啊呃啊”的驴啼之后,缓缓的步入了乡民正中。

    半老徐娘,又若无其事的环视了一圈乡民,张口悠悠的就是不轻不重的一番话。

    “刚才一些人说老娘不是正经做买卖的人,老娘可都听着呢!……”

    “老娘是不是正经做买卖的人,老娘心中有数!……”

    “客缘斋带来的熟食,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待会儿,客缘斋的白食也没他的份了;要是饿了,雪地里的雪花可以饱肚子!……”

    “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老娘可都记住了他的长相。老娘可是一口唾沫一个坑,说到做到!……”

    “……”

    李声速侧耳听了客缘斋半老徐娘的一席话,也偷着乐了。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一定是继续隐藏在乡民中的白莲社俗家弟子!

    李声速微微一笑,见东皇殿前乱局已平,其它地方还需要巡查一二,径直带了三个县衙差役悄悄的从乡民堆里消失了身影。

    客缘斋的四个伙计,在半老徐娘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在东皇殿前与无家可归者施舍了白食。

    这一些无家可归者,受了半老徐娘的施舍,径直领了白食往东皇殿内三三五五的步了进去。

    陈静看无家可归者有了热腾腾的熟食,伸了伸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对陈小英说道:“娘,娘,咱们还饱着,咱们走吧!……”

    陈静在马鞍前用后背蹭了蹭陈小英,又悠悠的说道:“娘,娘,这一些人好可怜哦!……”

    “……”

    陈小英听到“可怜”二字,一阵锥心的疼痛,恨不得马上就能到幽嫣谷、恨不能马上就做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呈在幽嫣谷主面前,不由得双腿玄色靴子一沉,旋风白马如风直奔幽嫣谷而去。

    旋风白马刚奔过了一个山坳,眼前的一幕让陈小英不由得无名火起,陈静也在马鞍前吐了吐舌头,不可思议的样子惊呼道:“娘,娘,刚才那个官家胖子好坏哟,……”

第18章 拦路吴忠却乞饶

    陈小英,见吴忠所为确实如乡民所言“官字两个口”,方才还在乡民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只转背了一个山坳,就如秋雨打残荷一般挥舞了拳头像农家妇孺晨曦赶出圈舍的鸡鸭鹅,让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麻溜的消失在大路两旁,还快速淹没了身影。

    眼前这一幕,不但让陈小英和陈静如当头一棒似的愣住了,就连坐下旋风白马也似看见了一道万丈深渊、又或是一堵无边山崖!

    咴儿、咴儿、咴儿,……

    陈小英,右手不得不拉直了玄色马缰绳,旋风白马一阵猛烈的撕裂之声,前蹄跃起六尺,溅起路边雪花飞扬,冰渣碎屑如滚木石入地那般惊吓了吴忠和郡守府大小差役:一个个面色苍白如山坳林中皑皑白雪、神情仓皇如临大敌!

    刷、刷、刷,……

    吴忠小眼睛一瞅,见大路边前后左右空无他人、也无来人,径直率先拔出了腰刀、大小差役旋即也纷纷拔出了腰刀,刀口向下,杀气腾腾的往陈小英马前徐徐步来!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大路上少有行人走兽,并没有像东皇殿前被乡民踩踏成湿漉漉、滑溜溜的雪渣混杂了淤泥。

    吴忠,嘴巴与鼻孔一边冒了一阵又一阵急促如后堂馒头出屉的热腾之气,一回比一回短、一回比一回急;大腹便便的肚子是一步一个翻腾,好似有万千层巨浪,逐一汹涌澎湃而来;一边又吃力的张了张失魂落魄似的嘴,骂骂咧咧道:“还以为张员外那埋汰旮旯追了上来!原来是幽嫣谷陈女侠啊!”

    “啧啧啧,啧啧啧,幽嫣谷与太守府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望女侠明白一二!”

    “官府之事,陈女侠万中有其一的不平,那也请陈女侠一万口唾沫咽回肚子里去!”

    “民不与官斗,今日之事倘若陈女侠传了出去,太守府必定踏平幽嫣谷。”

    “陈女侠纵马江湖行侠仗义,大传幽嫣谷美名,也大传了孟婆郡之名,还望陈女侠顾全盛名。”

    “如今,太守府兵强马壮。莫说踏平一个幽嫣谷,就算十个幽嫣谷也是弹指一挥间。”

    “幽嫣谷无非两个女人!不,现在还多了一个,无非三个女人。还望陈女侠三思!”

    “……”

    吴忠刀口上的杀气映了雪地里阵阵拔凉的寒光,让陈静不由得打了一个接了一个的冷颤。

    陈静,轻轻的蹭了一蹭后背处的陈小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连续的胆怯之气。

    毕竟,陈小英的功夫有多俊、陈静并未曾亲眼所见,况且对面一共是二十五个皂衣差役。

    陈小英,十万火急的想回幽嫣谷与幽嫣谷主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奈何一路上耽搁了时辰让回幽嫣谷的路途变得更为久远。

    官家之事,陈小英这一次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吴忠私放白莲社俗家弟子要是传了出去,只会便宜了白莲社以及刘文之,还正中下怀让摇摆的乡民“上香拜社”,莫奈何吴忠言外之意处处是在威胁幽嫣谷!

    陈小英,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行侠仗义于孟婆江南北,居然在家门口被一个小小的郡守府差役头领给威胁了!

    这一种威胁,不亚于针尖对了麦芒似的拔刀相向!

    陈小英怎不火起,却又突然感到鞍前的陈静用后背蹭了蹭身子,一时又为陈静的安危着急。

    先前,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纵横江湖的洒脱没有了!如今,不得不分心对陈静多了诸多牵挂,这就是投鼠忌器了。

    陈小英,缓了缓原本已经发怒了的神情,旋风白马又缓缓的在积雪原地“踢踏踢踏”的踩踏出了不少冰溜子,还溅起了一尺雪花!

    陈小英,见二十五把杀气腾腾的腰刀从百步之外缓缓接近了十步之内,却一副镇定自若好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又毕恭毕敬的横持了越女剑,抱拳绵里藏针的缓缓说道:”各位大人,本姑娘刚好路经此地,旋风白马走得急,什么都没看见!不知各位大人为何阻挡本姑娘的前路?”

    “这一条路是本姑娘回幽嫣谷的必经之路。难不成,本姑娘回幽嫣谷还要留下一二钱财?”

    “各位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姑娘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就当是请各位大人的酒钱了!”

    “……”

    陈小英,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又从衣襟里掏出了二两散碎银子,右手紧紧的捏了一把向吴忠面前一扬,还悠悠说道:“吴大人,二两银子够不够?本姑娘现在就只有这一点家什了!”

    “吴大人,倘若不够,待本姑娘回了幽嫣谷再取一些与你?”

    “……”

    陈小英不想与吴忠等人纠缠,行走江湖多年都是在官府看不见的地方救人于危难而名扬天下,这二两散碎银子该够二十五个差役喝几口温酒暖暖身子、去去寒气了!

    吴忠,一双小眼睛咕噜一转,径直腰刀身前一横,二十四个大小差役在跑步之间就围了上来。

    吴忠,左手抚了一回胡子,一脸狡黠的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大名鼎鼎的幽嫣谷陈女侠,想不到这么穷啊!二两银子,区区二两银子,还不够本官一个人喝呐!”

    “陈女侠,你看本官还有二十四个兄弟!就算有二十两银子,那也不够喝,不够喝,不够喝啦!”

    “哈哈,哈哈,……”

    吴忠,一边仰头大笑,笑声传给了二十四个大小差役;一边又半蹲了内八字的步法,腰刀在右手摆动了一回,映了冰冷的寒光!

    吴忠,大笑声戛然而止,接着是霜风雪暴天里的一阵阴冷至极的声音大喊道:“众兄弟们,来啊,安排!只要捉住了她,交给白莲社还能换一万两银子!”

    “这一趟拣来的买卖,一万两银子可比二两银子有趣得多了!”

    “……”

    吴忠此话一出,二十四个大小差役一双双泛了绿光的眼珠子,好似看见的不是幽嫣谷陈小英,而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对,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一个个白花花的银锭摆在一起,那也要摆满好大的一块地方!

    吴忠此话一出,旋风白马率先急躁狂暴了,径直一溜冰渣夹杂了雪花与陈小英身后拔刀相向的差役一番后空踢。

    冰渣与雪花率先如弓弩击打了数个郡守府差役,一时之间,余下大小差役的腰刀从四方由上而下劈向了陈小英。

    陈小英,总算听明白了:这不是二两银子的事儿,也不是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了,貌似郡守府大小差役都与白莲社同流合污了!

    陈小英,嘴角微微一扬,发出了一阵浅浅的苦笑,难怪幽嫣谷的几个师兄师姐出师后都去做官了,做了官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就不屑与白莲社为伍了!

    陈小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手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映了路边皑皑白雪,左手掌摁住旋风白马的马鞍末端,右斜身跃出如飓风对挥舞腰刀杀来的大小差役一阵连续的猛踢。

    这一阵连续的猛踢,像一只玄色陀螺在旋风白马前如风影闪过,右手越女剑剑锋还削去了大小差役头顶的寿帽,最后一个个披头散发的跌倒在三步开外。

    “哎呀,脑瓜疼!……”

    ”哎呀,娘亲喂!……”

    二十四个大小差役的嚎叫声并没有止住陈小英的剑招,陈小英左手掌在马鞍上一沉,旋即又是纵身一跃,一个眨眼的功夫越女剑反手就架在了吴忠脖子上。

    扑通!

    陈小英,一双玄色靴子落在了积雪大路上,身前吴忠肉嘟嘟的圆脸更像是墙上的一个冬瓜!

    吴忠,正思量捉了陈小英之后一万两银子该怎么分、该怎么花的时候,越女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一种被人泼了凉水的不甘,但又是万般的无可奈何。

    吴忠张口无言,一张一合的嘴唇没有一丝声音更像是呓语。

    陈小英,自然得问一个明白!

    “吴大人,本姑娘原本是一番好意请你们喝酒,你们却要图了本姑娘的性命,不地道啊!”

    “吴大人,这是谁指使的?想尝尝越女剑的滋味是苦是甜?”

    “……”

    陈小英,用力压了压越女剑剑锋,大小差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把势,一招就被陈小英灭了威风,径直退缩向后不敢靠前。

    吴忠,顷刻之间皱纹堆积似苦瓜,满脸漂浮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大腹便便的肚子更像是抖动的半壶茶水,方寸之间还出了一口又一口越来越短“咕咕噜噜”的雾气。

    “吴大人,倘若一剑结果了你,你这一些兄弟只怕会是以落石砸开了脑袋为由上报太守吧!”

    “吴大人,倘若没了脑袋,还怎么吃香的、喝辣的?”

    “……”

    吴忠,大氅忍不住一阵猛烈的颤抖,腰刀“啪”的扔在积雪里,万分委屈的辩解道:“女侠,小的也只是混口饱饭呀!这事不赖我吴忠啊,……”

第19章 歹毒杨恩出剑招

    “吴大人,倘若不赖你?那又让本姑娘赖谁去呢?……”

    陈小英,目光深邃如濯清涟的出水芙蓉,一缕似笑非笑的燕莺言语之际,又从玄色面纱斗笠里环视了一回二十四个捉了腰刀且失魂落魄般的大小差役。

    大小差役见越女剑已经滋进去了吴忠肉嘟嘟的脖子上,全都慌张了神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吴忠,项上脑袋好比挂在了自家裤腰带上,在惶恐不安的心里一时如火炉上沸腾了的茶水,“嘀咕嘀咕”的骂了自家娘亲至少二十次,又万般委屈且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女侠,这都是小的一时糊涂,都是被那一万两银子给埋汰的!”

    “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女侠与人行一个方便,如何?”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的以后都绕着女侠走,如何?”

    “……”

    吴忠的三言两语,倒让陈小英心中生出了一阵急剧如风的窃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陈小英,依然相信如果吴忠背后没有人撑腰,就凭方才在东皇殿前的那一副德性还敢半路拦了回幽嫣谷的道,那是万万不可信的!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想要与人行一个方便,好说,好说!”

    “吴大人,谁指使你的?”

    “……”

    陈小英,轻飘飘的三言两语,竟让吴忠一头热乎乎的脑袋上冒出了一绺又一绺的冷气,又与口鼻“咕咕噜噜”的雾气相交,像是下了一场绵绵秋雨飘在了胭脂红的两颊。

    吴忠,一双臃肿了的眼皮如又经历了一次微微的地震,控制不住跳跃了三回,还是一脸无奈!

    “女侠,小的有难处。实在不能说,不能说,万万不能说的!”

    “女侠,佛曰:不可说!”

    “……”

    吴忠,一边支支吾吾的说来,一边又在胸前左右摇晃了肉嘟嘟的粗短如胡萝卜的手指,手掌心更像是下过油锅的一张厚实烙饼,油腻之感胜过汤盏中的大猪蹄子!

    陈小英,又在越女剑上轻飘飘的加了一成力,倘若吴忠不道出实情那就会一成又一成的加下去!

    吴忠,肉嘟嘟的脖子一时在越女剑剑锋里,一步一步就这样沦陷下去了。倘若不说出实情,还真可能被越女剑一剑封喉!

    吴忠,胸中乱蹦的小鹿瞬间变成了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五匹烈马,在心中莽莽荒原之间来回狂奔,反复践踏那是一地的心碎。

    吴忠自然知道,家中是上有高堂明镜染华发、下有总角孩童思年华、旁有糟蹋之妻盘中刷,自是一家老幼的顶梁柱,怎么可能在越女剑下说没了就没了呢?

    这一万两银子真的就是路边拣来的一锤子买卖!挣这一万两银子虽然有趣,但只瞒了杨太守一人!

    倘若吴忠真的就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凭这么多年来对郡守府大小差役知根知底的了解,一定会如陈小英所言:会当成震后落石砸开了脑袋上报杨太守!

    吴忠,一绺急切之间的思绪,像风吹过万仞高山、像月映过深闺宫墙、像鱼跃过烟波汪洋!

    吴忠,一时急了!胭脂红的双颊像热锅慌了蚂蚁、像狂风荡了飞蛾、像漩涡冲了走兽!

    “救命呐!……”

    吴忠脱口而出,发自肺腑的这一次简单而又直接的呼唤,就如在雪地山坳之间寻一根救命稻草!

    陈小英,一时竟然愣住了。手中的越女剑在吴忠口中的这一声呼唤之际,那是尴尬至极了!

    倘若有路人前来撞见,这就是明摆着的人证、物证俱在,那就是跳进清水河也洗不尽的一身泥,结果还会百口莫辩!

    陈小英,在心里只是默默的乞求回幽嫣谷的这一条路上,再也没有了行人走兽。不然,与官府为敌的这一条“罪状”也就坐实了!

    就在陈小英手中越女剑又轻飘飘的加了一成力道的时候,突然就从山坳里的一棵大松树后闪过一个着了青色道袍、梳了道髻、捉了长剑的人影,还是一个极其熟悉的狂妄声音,“啪啪”的拍手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女侠,终于与官府为敌了!”

    “哈哈哈,哈哈哈。贫道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都是一些祸乱白莲社主宰完美世界的千古罪人!”

    “哈哈哈,哈哈哈。倘若二叔要踏平了幽嫣谷,贫道一定请缨,先锋官一职非贫道莫属啊!”

    “……”

    陈小英,不用猜都已经知道来人是白莲社弟子杨恩了。目光透过玄色面纱斗笠,杨恩飞扬跋扈的一脸之后,尽是得意的狡黠之笑!

    “杨公子,救命啊!……”

    吴忠一双渴望的双手,就像是落入急流多时的呼救之手。

    此时的杨恩就是急流中突然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杨恩是一条小木船,吴忠是妥妥的得救了!

    吴忠,刚才还如悬在万丈高空的小心肝,总算是平稳落地了。

    那怕待会儿会被杨恩无情的暴打一顿,那也比在越女剑下丢了每一天吃饭的家伙强了万千倍。

    “吴胖子,瞧你那一点出息!明知道贫道在此,还被吓成这样!”

    “吴胖子,真不知你这一个差役头领是怎么来的!”

    “贫道心慌,二叔是不是眼瞎老糊涂了,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呐!”

    “……”

    杨恩,一脸不悦的握了长剑背于身后,靴履沾满了蓬松的雪渣,看样子已经在此守候多时了。

    杨恩踩了层层积雪,一边“咯吱咯吱”的缓缓往陈小英这边步了过来,一边又对大小差役一阵极度失望且无可救药的白眼!

    陈小英一时明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杨恩早就安排好了的,只等陈小英这一棵棋子入局!

    陈小英玄色靴子一沉,越女剑倒提贴于身后,旋即跃身后空翻两圈半,玄色面纱斗笠如风卷起了一阵积雪,玄色靴子在吴忠大腹便便的肚子上狠狠的连续踢了数十脚。

    陈小英,这一顿狠狠的连续猛踢,一对玄色靴子上的力道虽然也不小,却如木棍入了烂泥团那般囫囵、像胡杨枝入了翻滚的流沙、似拉扯的面团让手臂不可自拔。

    吴忠晃悠了大腹便便的肚子像涌荡了一壶茶水,皂衣、大氅、寿帽、胭脂红的双颊,一同往后失去了平衡连跌带滚的去了数十步。

    陈小英一个极速的后空翻,飞身一跃去了旋风白马跟前,左手剑鞘、右手越女剑护住鞍上的陈静。

    杨恩见吴忠被踢并没有急着出手相助,反而置身世外像路边卖艺捧场看戏一般的拍手,一边还狡黠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越女剑名扬天下并非浪得虚名。比二叔养的那一些猪,强太多了!”

    杨恩,怒目而视了吴忠等郡守府的二十五个大小差役,最后还重重的赏了一个字:“滚!”

    大小差役听了杨恩这一种极度不友善的口吻,虽然心中是万分的愤愤不平,但对于太守公子的辱骂也好、鞭打也罢,终归得顺受!

    大小差役,稀稀拉拉的都走了;杨恩,“咯吱咯吱”的却近了!

    陈小英和杨恩在客缘斋不期而遇的交了第一次手,对杨恩的出剑招式略知一二,心平如镜!

    陈小英此时又明白了。在客缘斋的时候,为何杨恩要逼越女剑出手,当时还倍感一丝意外。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不过,陈小英还是得明明白白的问一次杨恩!

    “小杂毛,本姑娘与你素无瓜葛,莫非这一切都是白莲社老杂毛刘文之所为?”

    “……”

    陈小英的一针见血倒让杨恩眼皮微微一跳,诡异一笑之后又是一阵极其不友善的言辞大声骂道:“世人都瞎了眼!传的什么江湖女侠、凭什么名扬天下?笑话,这都是笑话,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女流之辈,开口一句‘小杂毛’、闭口一句‘老杂毛’,这传的都是什么侠?又扬的是什么名?”

    “以贫道今日看来,宵小的女流之辈就是一条市井泼妇!”

    “……”

    杨恩的寥寥数语,在陈小英五腹六脏中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火,如铸剑流出的铁水那般炽热,耳边还夹杂了陈静声声嘀咕道:“娘,娘。这牛鼻子道士嘴巴好臭哟!”

    若是依了陈小英先前的性子,早就一剑封喉结果了杨恩;如今,在越女剑出手之际,还不得不驳斥杨恩道:“只要‘上香拜社’的白莲社弟子就是小杂毛;只要‘僧道双煞’不死,刘文之就是老杂毛!这就是本姑娘的道理,妥妥的!”

    杨恩,大怒了!旋即“咻”的拔出了长剑,往陈小英马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劈了过来,并厉声回骂道:“辱白莲社者,死路一条!”

    陈小英火气上了头,玄色靴子一沉,凌空一跃,玄色面纱斗笠似旌旗蔽空,越女剑映了积雪的寒光往杨恩咽喉处闪去。

    “娘,快来救我!……”

第20章 越女剑大意失手

    凛冽风声扬着残雪、墨染松枝藏着新春。这一次急促而又熟悉的呼救声,对陈小英而言那就是一击晴天霹雳,还是当头一棒!

    陈小英,自是一脸惊愕,似百万大军举鞭投河之间突然就被焚了粮草,又或是千里奔袭之师恍惚之间又被断了归道。玄色面纱斗笠惊鸿一瞥,却见两个青色道袍、青色发簪道髻、映了积雪的长剑压在了陈静肩膀上的白莲社弟子!

    陈静,那是一脸懵懂,但是一点儿也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惶恐。

    陈静,刚才见识了陈小英俊俏的功夫以一敌着二十五,只不过那二十五个郡守府大小差役都是杨恩口中的“猪”,还是隔岸观火。

    如今,长剑压肩、怎不窝心!

    陈静,一双渴望的眼神只希望陈小英能在三五个剑招之内就完胜了杨恩。好比在客缘斋的时候,让杨恩的牛鼻子套上一条缰绳!

    陈静自以为:只要陈小英胜了杨恩,自然也就得救了。这一声呼救就是告诉陈小英务必取胜。

    陈小英,在紧绷了如弓弦的心思只想着一个人去对付杨恩的长剑,这一回还真是大意了!

    在陈小英一个人纵横江湖的日子里,倘若有敌来袭,出手的越女剑那里还有入鞘的道理?

    陈小英也以为:只要越女剑胜了杨恩,陈静自然也就安全了。

    在陈小英脑海中闪过的这一绺如春日暖阳里的思绪,一时从涌泉穴奔到了百会穴,剑鞘在积雪里如蜻蜓点水一闪旋即虚晃了剑锋!

    陈小英,剑锋一转突然一式撩剑,从右上往左下积雪一尺又是一式平剑,半躬着身子故意迷惑着杨恩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只要杨恩长剑亮明了实招,陈小英旋即就是一式绞剑,之后再极速补上一式抹剑!绞剑之后的抹剑,那才是一剑封喉致命的绝杀之招。

    陈小英,一个人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城隍庙突发地震之下逃走了刘文之,那些出剑者无一不是越女剑的剑下亡魂!

    杨恩,在客缘斋与陈小英也打斗了数个剑招回合,自然也领教了越女剑剑法的凶险之处。

    杨恩,心中微微一笑,像一朵怒放的桃花,继续像一个醉酒的汉子失去了平衡一般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剑鞘如枪、长剑如矛,在虚虚实实的步法之间,“”的靴履像孔明车那般荡了圈儿。

    杨恩自然明白,要破越女剑除了人数上的绝对碾压之外,那就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恩,先是左步右行一晃,而后又是右步左行一荡;一时半蹲了马步,一时又后仰了青色道袍,还骂骂咧咧的挑衅道:“贫道为白莲社千秋万代,誓灭幽嫣谷墨家威风!”

    “看招,吃贫道一剑!……”

    “……”

    杨恩,一脸狡黠如秋日午后觅食的老狐狸,连积雪地面若隐若现的身影都在躲避,青色道袍漂浮不定如鬣狗那般鬼鬼祟祟,长剑平肩而下直劈向陈小英右臂时,剑鞘却又横于胸前似一面方形盾牌。

    陈小英,捉住了杨恩这一个“破绽”,眼疾手快使出一式绞剑再一次与杨恩咽喉处袭击而去。

    杨恩自以为得手,心中那是一阵如涌泉那般万分得意的窃笑,还为曾经死于越女剑下的亡者掷去了一绺轻蔑的嘲笑。

    一个人行走江湖,怎么能不挖空心思去琢磨破敌之剑招呢?

    杨恩还觉得,死于越女剑下的亡者,通通都是活该瞎了眼!

    陈小英一式万分娴熟的绞剑出手、正要一式抹剑出手之际,杨恩胸前的剑鞘又似开山大斧从左往右拼力一斩,像一排夹杂了风声的出弦弓弩;右手长剑反手一滑斩去了陈小英右手越女剑的虎口。

    与此同时,杨恩的靴履突然一沉,弓着道袍一个极速的侧空翻、夹杂了湿漉漉的积雪与扑鼻的寒冷气息,向陈小英胸前一顿生猛的连环踢,一时惊悚了陈小英。

    陈小英,瞅见右手虎口在杨恩长剑袭来之时,急忙伸直了五指向上一抬先弃了越女剑,接着正想反手再去捉回越女剑剑柄的时候,杨恩的剑鞘再一次似快刀斩乱麻那般又从右而左猛劈了回来,倘若不及时躲开剑鞘这一劈,右手五指终将化为飘飞骨节!

    陈小英,惊悚的身子不得不麻利的缩回右臂,双腿弯曲极速半蹲了马步,左手剑鞘反手往后一斜、虚晃一点溅起了如浪积雪,右脚玄色靴子旋即又是一沉,准备把即将落地的越女剑踢回右手之际,杨恩的长剑已经滋进脖子里了。

    杨恩落地,长剑得手以后,剑鞘如风旋即往上猛烈一击,把陈小英的玄色面纱斗笠打飞出去了十步,陈小英一时满面冰霜。

    杨恩,破敌之计得手了!

    陈小英,却是第一次失手了,从涌泉穴一直冰凉到了百会穴!此时此刻,僵硬且尴尬的就好似一条随时都可能破碎成渣滓的冰挂子。

    陈小英反复嘀咕道:白莲社弟子杨恩绝非等闲之辈,初次相遇就苦苦相逼,有朝一日成了气候,只怕会比刘文之更甚。

    “娘,娘,娘,……”

    陈静,见杨恩长剑滋进了陈小英的脖子里,一时从梨花带雨急转直下似三伏天里的狂风暴雨。

    这一声声“娘”,让陈小英剜心又愧疚,却又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杨恩,剑鞘又抵住陈小英的后背心处,剑锋滋进了陈小英的脖子、亮出了一条细微的红绳,双颊像是晨曦初放的一朵桃花,目光剧毒像是鄙视路边邋遢乞丐那般与陈小英一通狂妄的骂道:“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贫道焉能再让你一手遮天?你当世间男人都瞎了呀?”

    “倘若世间男人全部都眼瞎了,贫道就是世间男人的眼睛!”

    “从今往后,贫道在生一天,不容越女剑在世一时!谁要再提越女剑,贫道必千里追杀之!”

    “无论幽嫣谷墨家弟子,或是‘僧道双煞’,都要拜倒在贫道足下!”

    “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终归都会是贫道的!哈哈,……”

    “……”

    杨恩,一阵忘我的狂笑之后,对陈静身后两个英俊的白莲社弟子使了一个游离不定的眼色,缓缓说道:“两位道友,贫道今日破了越女剑,白莲社往后将高枕无忧矣,不如都随了贫道吧?”

    “……”

    两个白莲社弟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眼光中尽如夜里的孟婆江水那般虚无缥缈,但也没有吱声回复杨恩一个字眼。

    杨恩,虽然是刘文之麾下微不足道的一个白莲社弟子,但其“二叔”杨洪是孟婆郡太守,官场中人那一个个细微的眼神动作变化所表达的深意,早已烂熟于心。

    杨恩,一对儿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瞅了一眼剑下陈小英,那就是计上心来。又对两个白莲社弟子使了一次更为游离的眼色,意味深长的说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已擒。那一万两银子,就当是两位道友的见面礼了!”

    “贫道始终相信,两位道友会比贫道更需要一万两银子!”

    “……”

    杨恩自然知道,虽然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家有“二叔”,从来没为银子的事犯过愁。这一万两银子,自然要花在刀刃上,做大事、要有舍才有得!

    “多谢道友错爱,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道可,道非,常道。”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率先开口应了杨恩。

    杨恩心中好似怒放了十里夭夭桃花,花香飘满了孟婆郡、花香还扑入了每一个白莲社弟子之鼻!

    杨恩不由得点了点道髻,脱口而出道:“妙啊,此言甚妙!两位道友,那就把人带走吧!”

    “贫道久闻两位道友常伴刘社长左右,还望两位道友在刘社长面前为贫道多美言几句。”

    “……”

    那一个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对另一个白莲社弟子使了一个眼色,极速收回了压在陈静肩上的长剑,旋即又从青色道袍身后取出了一捆拇指粗的白绳,往杨恩身前“”的步了去。

    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一边徐徐靠近杨恩的时候,一边又极其客气的说道:“同为白莲社弟子,定当为道友两肋插刀!……”

    “……”

    杨恩,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之后,对陈小英缓缓的又是一番嘲笑道:“今日之祸,咎由自取!贫道以为,一个女流之辈该当相夫教子、绣绣花枕头、描描丝手绢。”

    “……”

    杨恩言语之间,又缓缓的在长剑上多使出了三成力,倘若陈小英乱动丝毫,必定血溅三尺!

    就在白莲社弟子捆绑陈小英之际,突然飞来一阵猛烈的、大小不等的、滑溜溜的冰雪团子,往三个白莲社弟子头部狠狠的砸了过去。

    就在冰雪团子纷飞之际,马蹄飞溅着烟雪,呼啸撕裂的三匹枣色高鬃大马顷刻而至。

    “杨恩,二狗子!白莲社欺负乡民,天地不容!”

第21章 笨杨欣英雄救美

    划破长空一震吼,怒火冲了云上九天。山坳里的皑皑白雪终将化为一绺绺枯雪,倘若残雪再一随风零落便淹没去了来春的绿叶间。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呼啸撕裂之际旋即又调转了马头,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咴儿、咴儿”之声,刚劲有力的前蹄纷纷抬高六尺,举万钧之力与三个白莲社弟子狂击而去。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上,为首的杨欣一对一了杨恩、两个书童对了两个白莲社弟子。

    剑下陈小英,抬眼一见来了杨欣,虽然心中一千百次的不喜,但只要有了来人便有了转机,有了转机那就有了脱身的机会。

    就在陈小英这一绺急剧如风的思绪里,冷不丁又一把长剑滋进了另一边的脖子里,这多加的一把长剑是捆绑陈小英的白莲社弟子。

    就这两把长剑左右滋进了陈小英脖子里的时候,随着长剑剑锋突然被两只大手捉住了左右手臂猛烈往后一拽,陈小英如蜻蜓点水般被拽去后退了三步,三人一同躲过了两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

    万钧马蹄重重一击陷下去了五寸之深而轰然入地,眼前飞溅四射了一呼啦的残雪喷射去了陈小英玄色服饰上下,也喷射去了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上下,一团又一团错落有致且星星点点的雪绒花却激怒了一张又一张神色各异的脸!

    另一个白莲社弟子,也在一股脑儿之间,左手捉了衣领从旋风白马鞍上极速拽下了陈静,碎步后退了三步,长剑压肩不离右手!

    两个书童,见枣色高鬃大马没有镇住白莲社弟子,旋即拉直了马缰绳靠在杨欣前方三步之外。

    陈静,小心肝突然如脚下积雪那般冰凉,缓缓止住了狂风暴雨般的哭声,俄而减弱为雨带梨花,最后只剩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再后来连呜咽之声都是多余的了!

    陈静,满眼灰暗全是绝望!

    旋风白马,好似被刚才这一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入地的气势给惊吓了耳朵,又好似被陈静绝望的眼神给惊慌了马蹄,前腿突然抬高六尺向天一啸,一阵更为生猛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就更如猛虎下山又遇虎豹并驱左右,马尾飘扬赛过烟雪、马鬃纵横胜了飘雪、马蹄腾空急踏飞燕,仓皇狂奔折去了来时之路。

    陈小英,心中突然一阵冷笑,冷笑之后又是一阵淡淡的嘲笑。

    旋风白马跟随多年了,与越女剑一道纵横江湖、名扬天下,在最危难的关头终归还是弃主而去了。

    陈小英,一时觉得幽嫣谷主曾多次交代的话,还不完全对!

    幽嫣谷主说什么“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现如今薄情已不在是男子的替代了。

    就连坐下不会口吐人言的旋风白马,也都像玄色靴子下湿漉漉的冰雪凉透了涌泉穴,之后一直凉过了丹田穴,最后从百会穴冲顶而出,满满都是凉凉的薄情。

    陈小英,又是一脸如云淡定,淡定中还是一丝桀骜的高冷。

    人在江湖行走,总有大意失手的时候,待寻准了时机、捉住了破绽,一准会一剑封喉了白莲社弟子,就是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

    杨欣,见如花美眷陈小英落入白莲社弟子之手、脖子上两条红绳越来越长,痛心如被百万大军围了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城、孤城中还无兵无粮无城防,又似红衣大汉手中斩首刀已经落下后脑勺三尺处的那般万急。就在急切之间,一时也顾不得翩翩儒生那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模样,也顾不得子曰诗云那般饱学明理的莘莘学子模样,急忙半弓了身子、捉紧了马缰绳、又脱口而出大骂道:“杨二狗子,堂堂太守之子勾搭白莲社。倘若老王镖局少主一纸文墨送去御史台,那杨洪的太守之职,准保没了!”

    “杨二狗子,你要识相一些。倘若杨洪丢了官,你这一个二狗子会是大街上真正的二狗子!”

    “杨二狗子,识相的赶快放了陈女侠母女,本公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后悔的是你!”

    “……”

    杨欣,青色纸扇持在右手掌,指了杨恩突然惊喜的鼻子,大骂声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要这一把青色纸扇是一柄剔骨尖刀,早就把杨恩放在案板上像烫了滚水的猪肉那般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杨欣,更恨不得拨了杨恩一身青色道袍,要杨恩五体投地的赤身踩在枣色高鬃大马的蹄下!

    杨恩,一时惊喜的鼻子,却是一脸灿烂如三春的阳光,径直又与杨欣投来一阵鄙薄的奸笑。

    “啧啧啧,啧啧啧。儒生啦,儒生啦,一介可怜巴巴的儒生啦,要让贫道说什么好呢?”

    “世间居然有这么笨的儒生,不知何时习得了英雄救美?”

    “真让贫道大开眼界!倘若要英雄救美,一要兵器、二要高人,如今二者无有其一。虽然勇气可嘉,终归也是挨揍的命!”

    “恰逢天灾正得其时,这是苍天有眼天助贫道,实则昊昊天意!倘若贫道一剑杀了你,就说震后山石掩埋砸碎了身子骨,你家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又能奈贫道何?”

    “……”

    杨恩噼噼啪啪的一席话,倒让杨欣一时愣住了。

    诚如杨恩所言,书中子曰诗云如烟波浩渺的汪洋、似峰峦如聚的群山、像山河表里的青史,确实也没有一字半句踏了泥地、明言如何去救人于危难之间的切实可行的法子。一时又走得匆忙、行得慌张,在全身上下、方寸之间除了口舌,一对拳头是敌不过利剑的、两条大腿是敌不过利剑的、厚实的胸膛也是敌不过利剑的!

    杨欣,突然眉头轻舒、眼珠子婉儿一转,胸中似有百万无敌神兵天将,忍不住掩了青色纸扇又是一阵窃喜。还在心里反复嘀咕道:为何用己之所短去敌彼之所长呢?不如用己之所长去攻彼之所短,那么眼下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如此,绝妙之计!除了天下的儒生,真没有谁能想得出来!

    啪啪,……

    杨欣,在枣色高鬃大马上极速撑开了青色纸扇,旋即前后左右摇晃了纸扇拍打了衣襟,好似谈笑之间强撸便要灰飞烟灭,抬头震天的哈哈大笑以后,确实也震落了山坳里墨染松针上的一丝如烟残雪。

    杨欣,青色纸扇摇出的一绺绺轻风,那是凉飕飕的冷风,让远处的陈静觉得是在看戏、让陈小英心里只跳出来了三个字:笨杨欣。

    “杨二狗子,你会识字吗?你会读老子之言吗?你认识老子吗?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

    “杨二狗子,你且仔细听来!老子曰: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自生,那就是死了!不自生故能长生,死了就能长生。”

    “本公子今日特别乐意为你长生做一次见证。想长生就得把剑锋滋进脖子里,然后全力一式抹剑,再轻轻一抬剑身,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就能先睹为快了。”

    “……”

    杨欣侃侃而谈,只身沉浸在脑海中的言辞里,又好似对面的杨恩已经被吓得草木皆兵、一时丢盔弃甲只顾向杨欣跪地求饶。

    杨欣自以为,天下儒生的口舌远胜过百万大军中无比锋利的刀枪剑戟,口舌能在百步之内戳人肺腑伤人于无形,必定使杨恩以刀剑就范。这一种刀剑就范,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自刎!

    “嘿嘿,哼哼,哈哈,……”

    杨恩,在杨欣言辞之中并没有刀剑就范,反而传出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嘲笑声。

    这一种嘲笑声,尽是笑死人不偿命的无奈、更是肥猪不上栏那般烂泥扶不上墙,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无知。

    “无知儒生除了以文乱法,能骗百姓金银,还真是百无一用。”

    “贫道还没耳聋呐,聋子才会信了你的话,儒生坏得很啦。”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一边继续嘲笑杨欣说话之际,一边又撤去了陈小英脖子上的长剑,碎步急促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在积雪里“咯吱咯吱”的直奔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而去。

    就在杨欣又一个眨眼之间,两个书童已经被杨恩一字连踢,飞去了数十步、溅起的残雪如雨洒!

    杨欣正想大骂杨恩“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之际,杨恩右手长剑寒光一闪从右而左,左手张开五指去捉杨欣头顶红色纶巾。

    杨恩在白莲社弟子面前,铁了心要斩下杨欣的人头!

    当!

    长剑与横飞疾驰而至的腰刀刀鞘寒光一晃,空灵的金属撞击声惊起了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再一次猛烈抬腿六尺,举万钧马蹄踏向跌落于地的杨恩胸前。

    杨恩,青色道袍向右三个滚翻远去了十步,四把映着残雪寒光的腰刀又杀了过来!

第22章 李声速黄雀伺蝉

    杨恩,后空翻跃起鹤立、长剑斜持身后,从道髻而下满是星星点点的雪绒花。一朵朵雪绒花,在飘扬的道袍上纷纷强打了七分精神。

    杨恩,旋即面有一丝愠色,脱口而出大骂道:“该死的县衙差役,一个个儿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贫道,大白天真的见鬼了!”

    “……”

    李声速,左手二指平肩向前,右手腰刀晃闪了山坳中的寒光似夏夜里的星辰,半弓着身子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咯吱咯吱”脚步声,一对一直奔杀去了杨恩。

    三个县衙差役,各自挥舞腰刀三对二了白莲社弟子。

    李声速,一边急步攻杀杨恩之际,怒气似山坳中的残雪,一边又厉声喝道:“传言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一路公干行来,恰巧尾随于后,果不其然还真有此一说!”

    “山坳之地仍在县衙治下。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杨公子勾搭白莲社弟子迫害无辜乡民,我李声速焉能袖手旁观?”

    “杨公子,都说刀无眼珠剑无明眸,卑职还是劝你放手吧!”

    “……”

    李声速言辞凿凿,却让杨恩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之后更像是一个八岁孩童鄙视一个三岁幼童,抑扬顿挫又阴阳怪气的骂道:“李捕头,你心中还知有官府?”

    “李捕头,你没瞎眼吧?贫道府中二叔就是官府呐!”

    “小小县衙算什么官府?你家县令就是二叔手中可有可无的一条芦柴棒。你与贫道二叔的官府为敌,那也是与朝廷为敌,哼!”

    “贫道今日就要代表白莲社、代表官府、代表朝廷,先灭了像你这等无知官吏的威风!”

    “……”

    杨恩说话之际并没有闲着,也半弓了身子是鹰视狼顾,又一阵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长剑剑锋直奔李声速皂色大氅胸前。

    杨恩自以为:像杨欣这样的无知儒生,那只不过就是路边叶子上微不足道的一只蛐蛐、一条蝗虫;像杨欣这样的无知害虫,压根儿就入不了白莲社法眼,也上不了镂空纹饰的台面。

    能文斗又何须武斗?倘若文斗能终了世间事,刀枪剑戟早该入库了、马放南山都是野马驹了。

    口舌之争,一个巴掌就能打回原形、分出胜负,无足轻重的杨欣就当是眼边吹过的一绺空气、一丝清风,那里凉快就那里待着去吧。

    像李声速这样的高手,才是杨恩不敢有一丝大意且又万分期待的一等一对手。

    杨恩这是初入白莲社来,第一次以白莲社弟子的身份与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交手。

    在孟婆郡中,也曾传闻李声速的刀法那是出奇的快。

    就在刚才,杨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破了幽嫣谷陈小英名扬天下的越女剑。

    虽然对于李声速的刀法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也有**成的把握。

    毕竟,李声速还望眼欲穿指望杨洪提携,步军校尉一职可比县衙差役头领风光了万千倍。

    杨恩还觉得,即使长剑不敌李声速出奇快的刀法,依然会是一万次安全。李声速再快的刀,那也不敢伤了杨恩一丝发肤。

    倘若李声速伤了杨伟一丝一毫发肤,杨洪一定会以儒生常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由,一定会让李声速吃不了兜着走。

    杨恩这样细细想来,全然没有一丝如云压力,满脸神情轻松如风过青山、鱼跃江流,右手长剑如翅一展,往李声速咽喉刺了过去。

    李声速在心里又是一阵万般无奈的嘀咕:虽然针尖对了卖芒,却又是一次刀口下的左右为难。

    官微言轻、立身官场,虽然腰刀使得快,脑子还需周全万一得更快,不然一切终将东流了水、西沉了月,一杯浊酒下肚愁断肠!

    李声速自然知道:杨欣是万万不能被杨恩斩了项上人头的!

    倘若杨欣命丧孟婆郡这一座山坳里,杨洪一定受不了老王镖局江南王家的胁迫,一定会重责县令、里正,以及方圆数里的乡民。

    即使杨恩铁了心还要去追杀杨欣,只要出了本县治下之地。李声速也鞭长莫及、只得爱莫能助了!

    倘若杨恩不是太守公子,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也利索极了。就在这一座山坳里,李声速腰刀一挥就能替县令治了杨恩的罪。

    莫奈何,杨恩就是太守公子。县令治不了杨恩的罪、杨洪肯定也舍不得治杨恩的罪,手中腰刀如果伤了杨恩,李声速必定就有罪了。

    李声速又思前想后,只有在这里先止住打斗,再以礼送出本县治下,上对得起县令差役、下对得起远近乡民,自家也就问心无愧了。

    李声速思索如残雪从墨染松针落地,眼前又一阵烟雪过处,杨恩右手长剑已逼近咽喉五寸了。

    李声速,斜眼瞅见杨恩长剑上映了三个县衙差役力战两个白莲社弟子,腰刀已经完全占了上风。

    三个县衙差役的刀法虽然没有李声速那么厉害,自古都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比起那郡守府的大小差役不知强了多少倍。

    两个白莲社弟子虽然常随刘文之左右,长剑比划攻中有守、守中也有攻,但是两把长剑去敌三把腰刀,确实也倍感吃力了一些!

    李声速微微一笑,一时心神淡定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半弓了的身子猛烈向前突然一跪、皂衣顺势向前一滑、大氅又往后一仰。

    杨恩的剑锋从鼻子上方三寸处闪过一道寒光,剑尖与寿帽向上摇摆的孔雀尾来了一次亲昵的碰头。

    与此同时,李声速双手握紧了腰刀,刀口突然向下一晃,像一击闪电往杨恩胸前从右而左拍去。

    嘭、嘭、嘭!

    杨恩本想用歹毒的剑招与李声速一个下马威。可谁知道,一剑封喉不成,却被腰刀连拍了三次!

    杨恩,一阵冰裂的感觉之后便心凉了半截,李声速果然刀快!

    杨恩,极速往右一个空翻,旋即立在积雪地里,急忙往青色道袍腰腹一瞅,并没有一丝一毫伤痕,一时又宽心了许多。

    杨恩窃喜,倘若李声速这一次用的是刀口,青色道袍上必定有三个血红色的大窟窿!

    杨恩料定李声速心有顾忌,突然心中胆子大了七分、脚下步子稳了八分、青色道袍直了九分、底气满满加了十分。李声速有顾忌对杨恩来说,那是天大的利好。

    李声速,躲过了杨恩的一式剑招,也与杨恩来了一击下马威。心想这一个太守公子会知难而退,又或者以归家与杨洪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为由借坡下驴。

    谁曾想到,李声速原本还没打算再用招式去敌杨恩,杨恩却如王八吃了秤砣,又一次平肩了长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与李声速眼前急促奔杀而来!

    杨恩手中的剑影,左右闪了寒光,急促的脚步“咯吱咯吱”似有千军万马,还一副要取了李声速项上人头奔流到海的气势!

    李声速,张口欲言却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如雨打浮萍那般淡淡如烟的一丝苦笑。

    像杨恩这样的公子哥,贵在是太守杨洪抱养的螟蛉之子。要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还这样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早就被行侠仗义之人打折了双腿、毁了尊容,变成街头上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乞丐。

    李声速思来想去,倘若不让杨恩吃一点点苦头,还真以为凭他就能左右孟婆郡的一切了。

    李声速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大氅飘逸如乌云袭地溅了残雪沾了不少雪绒花,站直了身子斜持腰刀更像是一根墨染的松针,旋即左手平肩似铁岭成山,腰刀刀口向左似下山觅食的猛虎之牙,半蹲了马步如铜墙铁壁,虚晃半抬了的左腿那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只等杨恩长剑攻杀过来近身三尺之处,虚晃半抬了的左腿旋即转移去右腿,原本虚晃的左腿便会稳如泰山,接着右腿一招“秋风扫落叶”,然后刀口从左而右似一根重重的烧火棍,在杨恩的后脑勺上当头一棒。

    就在李声速摆好架势之际,突然从身边晃过一个玄色身影,一道寒光过处,剑锋落在杨恩左臂上,旋即就是一道五寸长的口子。

    “一剑之仇,贫道记下了!”

    李声速明白过来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是不能忽视的!

    就在杨恩大喊之际,陈小英捉了越女剑,剑锋映了墨染松针上残雪的寒光,一式平剑之后又是一剑挑剑,剑招犀利如孟婆江流奔腾,一时让杨恩长剑措手不及。

    越女剑剑招与身形步法之间,溅起的残雪,湿漉漉的像三月细雨又暖和了陈静原本冰凉的心。

    杨欣纵身下马,没顾上两个书童,径直拉了陈静护在身旁。

    “小杂毛,纳命来!”

    越女剑步步紧逼杨恩,陈小英这是要一剑封喉了杨恩的节奏。

    李声速一时慌中带急了:杨恩虽不能斩了杨欣,可陈小英也不能亡了杨恩!

第23章 半老徐娘波音功

    残雪落地恋污泥,大氅疾风冻皂衣。李声速眼神似中了九天直下的响雷一击,手中颤抖的腰刀奋不顾身的往前劈杀了过去。

    “咯吱咯吱”的脚步,滑溜了不少冰溜子,湿漉漉的皂色官靴上虽然沾了不少雪绒花,但早就冰凉的涌泉穴已往热呼呼的胸中袭去。

    李声速满腔热血传于早已冰凉了寒光的刀锋,越发嗜血而渗人。

    虽然,李声速是治下县衙差役头领,腰刀对于其它白莲社弟子而言,该见红的时候自然不会食了残羹、饮了冷炙。

    眼下,快刀最适合斩乱麻!

    李声速,极速出手又热烈的刀锋劈杀的不是杨恩,而是陈小英直逼杨恩咽喉的越女剑。

    李声速刀法那是出奇的快,腰刀如担一横、身子似墙一倾,宛若游鱼江中流、雉鸡草上飞,三步并作两步旋即便立在了跟前。

    让原本将要一剑封喉了杨恩的越女剑剑尖偏离了既定方向,径直虚晃出了剑锋从杨恩右耳边上一寸处划过!

    李声速,手中腰刀出手之际,脱口而出且大声疾呼道:“陈女侠,休要亡了杨公子!”

    “陈女侠,倘若剑下亡了白莲社弟子,卑职也就无话可说了。”

    “倘若杨公子亡于剑下,陈女侠得想一想太守府的千军万马!”

    “……”

    陈小英见李声速的腰刀挡去了越女剑剑尖,一时回想脖子下还有两条细长的红绳,怒火更似秋雨那般绵延不绝、雷雨那般直泼脑门,更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奇耻大辱,似狂风吹过了山冈、百尺浪涛盖过了渔船那般扭头一阵大骂道:“李捕头,本姑娘无意与官府为敌!”

    “莫奈何,这自比无法无天的小杂毛几次三番欲置人于死地!”

    “李捕头,官府不敢管的事,本姑娘去管了它;官府不敢杀的人,本姑娘去杀了他。”

    “这正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职责之所在其一,李捕头切莫阻拦!”

    “……”

    杨恩,心中乐呵呵似刚娶了媳妇的儿郎、更似老翁喜得贵子酒后的那般狂妄,又见李声速腰刀上前对付的是越女剑,长剑又是虚晃一招往陈小英胸前刺去。

    陈小英,越女剑正与腰刀反复纠缠劈砍之际,见杨恩长剑又袭胸过来,极速半弓了身子好似要向前猛烈一跪,如瀑布落河那般飞流直下极速一滑,旋即抛弃李声速腰刀的纠缠,却一对玄色靴子径直一字马,越女剑反手旋转一式挑剑,之后剑锋如游龙突然一转,从杨恩青色道袍直刺下颚骨处的咽喉。

    杨恩,这时大吃一惊,后背又是一阵掉进冰窟窿里的拔凉。

    这是越女剑险中求胜的剑招!

    这一式剑招,越女剑也能一剑封喉,看起来比前一次绞剑之后的抹剑更为刁钻且毒辣!

    杨恩长剑正极速刺向陈小英的前胸,力道与目光都聚于上盘,而越女剑避实就虚,以下盘的虚招化解剑招以后由下而上突然出剑!

    倘若杨恩收不住滑溜的脚步,攻杀之间又跌下去,越女剑必定是从咽喉进、后脑勺出。

    就在杨恩自以为“命必休矣”的时候,从右而左如冰雹下地那般掷地有声的一阵凌空踢,那是李声速一对儿湿漉漉的皂色官靴,猛烈踢开了陈小英跌去三步之外!

    杨恩,长剑没有刺中陈小英,只是虚晃向前两步扑了一个空。

    “李捕头,本姑娘与你没完!”

    “李捕头,那就得罪了!”

    “……”

    陈小英,旋即一个侧空翻跃起碎步疾行,剑锋似雷电一击,寒光一闪直逼李声速右手腰刀。

    杨恩,见陈小英与李声速剑尖对了刀锋,又得意的稳住了步子,碎步三行再凌空一跃,长剑一挥从陈小英侧身一闪寒光如炬。

    倘若杨恩这一剑下去,必定伤人肌肤少则五寸之深。

    李声速,斜步半拉了马步,一个侧身挥舞了腰刀去化解了陈小英的直刺,越女剑剑锋从寿帽孔雀尾上一晃而过。

    腰刀却继续向前,刀口与杨恩偷袭陈小英的剑锋撞了一个正着,一声金属撞击的“当”,让陈小英的步子又缓了过来,反手长剑如风又劈了回来。

    杨恩,突然又怒了!

    “李捕头,贫道正告你。莫助幽嫣谷与朝廷为敌!”

    “……”

    “李捕头,休听小杂毛胡说!白莲社弟子何时心中有朝廷?”

    “……”

    “休要聒噪,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

    陈小英与杨恩三人隔空喊话,一时刺耳纷纷扰扰乱如桑麻。

    要么前一刻是陈小英大骂杨恩;要么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李声速;最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陈小英。

    如此,骂声不断!

    山坳大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三个人争锋相对、你来我去的打斗踩出了无数冰溜子与污泥,身上的雪绒花也缓缓逝去了身影。

    刀剑撞击之声,前一刻是李声速为陈小英挡了一剑,后一刻却是杨恩愤怒的斜刺李声速;再一刻是陈小英剑刺杨恩,后一刻却是李声速与杨恩横刀解围!

    如此,刀剑循环!

    三个县衙差役的刀法稳中有攻有守,一直占了上风。

    只待李声速结束这一场三方争斗,随时都可以捉了这两个白莲社弟子。

    但是,陈小英与李声速以及杨恩的三方打斗,在一对二、二对一之间很难分出一个胜负。

    眼前这一切,不但入了杨欣之眼,也入了陈静如鱼双眸。

    陈静,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紧盯在陈小英玄色服饰以及越女剑剑锋上,生怕再有一丝闪失。

    杨欣,拉住陈静的左手衣襟,幽幽的说道:“小妹妹,以后千万别学武功了,看你娘有多危险!”

    “小妹妹,想不想去京城呐?冰糖葫芦可甜了、黄土烧鸡可香了,还有水上风车可好玩咯!”

    “……”

    陈静一脸吃惊的眼神,就好似看见了一个怪人,真希望能从杨欣双颊寻出一两朵花儿来。

    陈静,白了一眼杨欣,又呶起了小嘴,如莺燕语道:“哼,静静以后必须要学会武功,而且还是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

    “哼,如果静静不学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怎么保护娘?怎么保护还未见面的姥姥?”

    “哼,在静静梦里的那一个漂亮姐姐武功可厉害了。昨晚梦中,漂亮姐姐还给静静使了一回剑,真是好厉害的剑法!”

    “哼,等静静学会了那一套好厉害的剑法,才不怕那些臭道士!”

    “……”

    陈静,一边哆嗦了开始乌青的嘴唇,一双抖动了冻红的小手,一身单衣久立雪中只会让四肢越来越冰凉,面容也越来越冷清。

    杨欣想拉近一点陈静,陈静却又推开了杨欣许多。

    毕竟,两人在客缘斋第一次见面时,杨欣的言语已经让陈静心里起了无数个疙瘩,陈静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讨厌杨欣了。

    踢踏、踢踏、踢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极速传了过来,顷刻之间就到了陈静跟前,一阵熟悉而又热烈的“咴儿、咴儿”撕裂声让陈静欣喜若狂。

    “娘,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

    “娘,真的是旋风白马耶!”

    “……”

    就在陈静极度惊喜之间,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啊呃啊”的驴啼,驴声骤停以后又传来了一个温润如泉水、甜美的熟悉女人声音,悠悠说道:“小妹妹,老娘说过要特别关照你的。刚才看见那一匹白马,就跟了过来。”

    “这天煞的杨恩,看来还真要老娘亲自出马、一个顶两咯。”

    “……”

    陈静一时明白了:刚才旋风白马那是通了灵性,去请救兵了。

    半老徐娘,连杨欣正眼都没有给一次,从陈静身上缓缓移开了慈母般的目光,对刀剑横飞的两拨人一阵强撸灰飞烟灭般的轻蔑一笑。

    半老徐娘,在黑色毛驴屁股上用力一拍,“啪啪”三声响后,毛驴一阵如哭如泣的“啊呃啊”嚎叫。

    半老徐娘兰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张嘴震天一声大吼。

    “啊”

    这一声大吼,江湖中戏称“母大虫下山”,但是半老徐娘说它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波音功。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是狂风暴雨打落了金秋拳头大的果实,山坳中一阵烟雪纷飞似云烟、墨染松针上的残雪落地像春雨;山坳中惊出了无数鸟雀一阵狂啼、狂躁的走兽在松林间淹没了哀鸣!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直冲去了三人刀剑相向的地上积雪,一时积雪横飞旋转,卷地五寸泼去了三人的靴子、衣襟、发丝。积雪如一鼎大钟在三人面前左右旋转,刀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老徐娘,与你何干?”

    杨恩,在半老徐娘震天大吼中面目狰狞,长剑往积雪横剑一劈。

    积雪如钟似有万钧之力,却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了杨恩。

    “李捕头,你大可正大光明的禀告太守,就说太守公子被一场雪崩压坏了!”

第24章 幽嫣谷主雷霆怒

    李声速眉头微微一皱,难言之隐、胸腹之气似飞云流水直泄去了涌泉穴。半老徐娘这话,怎么能对太守说得出口呢?

    就在方才,腰刀一对二、二对一反复解围之间左劈右刺、上砍下剁,只为阻止陈小英亡了杨恩。

    很显然,半老徐娘也不能亡了杨恩!李声速也不能伤着了半老徐娘,更伤不了半老徐娘。

    传闻半老徐娘的波音功深不可测,在江湖中仅此一技便无人能出其右,也从来没人见过半老徐娘使过一次刀枪剑戟。

    李声速也曾听闻,当年‘僧道双煞’路经客缘斋,酒饱饭足之后不付银子,半老徐娘波音功一声大吼,震得“僧道双煞”七窍流血。

    自此,“僧道双煞”与孟婆郡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

    白莲社弟子在孟婆江南北其它郡县如雨后春笋,孟婆郡乡民“上香拜社”却如僧侣头发那般世间稀少。

    此时此刻,李声速心中只有一个挥之不去、不招自来的“难”字了得。身为县衙差役头领,也算是官场中一员,左右逢源只不过是左右为难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左右逢源的祸根,在于李声速官微言轻,奈何世族又把持高位,还断了能者的升迁之路。

    倘若李声速像杨恩有一个当太守的二叔、又或有陈小英身后强大的幽嫣谷、或是有杨欣那般强大的先主子、又或是半老徐娘深不可测的功夫,以胸中文墨及腰中快刀,王侯将相那也是唾手可得!

    莫奈何出身卑微,要不是真有一些本领,人言德才兼备,县衙差役头领也是难得的“高官厚禄”了。

    除了官微言轻以外,还要小心翼翼应付每一次突发事件、如履薄冰应对每一个乡民与官吏。

    唯有如此,李声速才能让儿子长大也能当上县衙差役,不然只能沦落为万众同一的一个乡民。

    李声速,掠过一阵酸楚而又无奈苦笑。生不逢时,能奈天何?

    只是,风言风语了这么多年,太守欲提携李声速为步军校尉都吹去了孟婆郡大小酒肆客栈里,成了众人饭后茶余的笑柄。

    兴许,这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从另外一张嘴巴里脱口而出的酒话吧。都说“官字两个口”,自然也不能怪太守多嘴了。

    但是,无论是不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说了酒话,眼下这一次也必须要与杨恩挡下半老徐娘积雪如钟的这一击。

    李声速,紧绷了身子如野牛一般撞开了杨恩三步,右手捏紧了腰刀似要挤出一弯清泉、满脸青筋暴起似沙丘、双臂半曲似山冈,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积雪如钟上的雪花点点、残雪幽幽,……

    嘭!

    急促一声闷雷炸响,似指尖戳破了硕大鱼泡、似刀尖划破了牛腹胃囊、更是狂风撕破了船帆!

    李声速,刚劲有力的两腿向前猛烈滑了两步,积雪如钟从头而下化为一片又一片残雪飞溅,似云不是云、如烟不是烟。

    咳咳,噗嗤、噗嗤!

    李声速,张口射出两口猛烈的鲜血去了前方五步外的积雪里,似两朵怒放的海棠花。

    鲜血,泛了寒光;残雪,染了尘芳;鼻息,断了愁肠。

    两朵怒放的海棠花,夹杂了李声速的体温,在缓缓拉伸中撕裂,化为了冰凉的两巴掌大的血水。

    “杨公子,还不快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公子,记得与太守大人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

    “……”

    李声速,忍住胸腹中一阵又一阵锥心疼痛,面目狰狞的阻挡在了越女剑面前。

    陈小英,越女剑在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只有狠狠的一阵嘲笑,这个自称“即是官府、即是朝廷”的捕头,却为了白莲社杨恩牺牲了官府与朝廷的体面。

    半老徐娘,在黑驴上先是一阵急促的摇头,而后又是一声长叹道:“你捕头,这是何苦呢?”

    “老娘这一击,原本只想教训一回杨恩,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也省得今后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这倒好,只要中了波音功,半年之内休要在使功夫了,……”

    “哎,只怕世风日下,别人久后未必会领情。”

    “……”

    杨恩先是一懵,如今连半老徐娘都对己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后长剑一挥,往山坳一边的残雪墨染松针林里淹没了身影。

    两个白莲社弟子,见闪走了杨恩,也往山坳一边且战且退。

    “都放他们走,……”

    李声速,拖了腰刀大喊一声,旋即身子一滑、向前一跌,腰刀插进积雪半尺深,双腿如锤重重跪地又是两口鲜血,两朵硕大的海棠花又现于前方两步之处。

    “李头,李头,李头!……”

    “李头,不要紧吧?……”

    “……”

    三个县衙差役,这是第一次见李声速伤得这么严重,不得不从了李声速,不再与两个白莲社弟子纠缠,倒提了腰刀围了上来。

    三个县衙差役,对待李声速就像家中兄长,急切的眼神中映了好似你侬我侬的温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往情深、只字片语一出口尽是柔肠百转。

    “没事,我没事。还挺得住!”

    “咳咳,咳咳,……”

    “……”

    李声速,拔起腰刀正要逞强站起来之际,却一时心力交瘁、六神无主似的刀不能入鞘,刀锋一晃却伤了自家右手,一条五寸长的口子顷刻溢出了热血。

    “李头,李头,还说没事?”

    “走,咱们赶快回县衙,咱们去请县里最好的郎中,……”

    “半老徐娘也真是的,下手也忒黑了一点,……”

    “……”

    半老徐娘,只是闭口不言。

    三个县衙差役,一人猛撕了衣襟囫囵包扎了李声速的右手,一人抬起李声速左手便架上了肩膀,另一人捉了李声速的腰刀在前领路,四人一阵“咯吱咯吱”的疾驰碎步从山坳往回赶。

    杨欣这时突然站了起来,青色纸扇在左手虎口“啪啪”的一通敲打不停,三急两缓、两缓一急,……

    杨欣,一脸怒气似热锅中的豆子,“噼噼啪啪”的大声骂道:“本公子,好歹也是老王镖局的人。在你们眼里怎么都成了局外人?”

    “本公子,不是大路边任人践踏的积雪,也不是山坳里松枝上的让人蔑视的残雪!”

    “你们这一些人太狂妄自大了,自持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把本公子凉快在了一边。”

    “好,好,好,实在好得很啦!你们都有种!待本公子回了老王镖局,少主一纸文墨上去,孟婆郡盐铁事一职非本公子莫属!”

    “从今往后,你们下锅的盐,得本公子说了算;你们煮食的锅,得本公子说了算。倘若某一天本公子不高兴了,哼哼,……”

    “……”

    杨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李声速吃力的一扭头,与杨欣给了一对如斩首刀下坠的目光,目光中还似有一床极速的弩箭,要射穿杨欣心肝脾肺肾十次、百次、千次!

    李声速,突然急促的又一阵猛烈的“咳咳”声,让三个县衙差役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半老徐娘,也没有理会杨欣一眼,径直又一拍打坐下黑驴,一阵“啊呃啊”的驴叫之后,晃晃悠悠的回客缘斋去了。

    陈小英,一把抱住陈静上了旋风白马,飞身一跃拉直了玄色马缰绳幽幽的说道:“旋风白马,本姑娘错了,方才误解你了。”

    “待回了幽嫣谷,本姑娘让你吃好的、喝好的!”

    “……”

    旋风白马,前蹄猛然抬高了七尺有余,一阵热烈的“咴儿、咴儿、咴儿”之声,径直马蹄飞扬如踏燕往幽嫣谷狂奔而去。

    杨欣,一时恼羞成怒,把青色纸扇举过头顶一扬,脱口而出大骂道:“儒圣有言:非礼勿动!你们都会后悔的!……”

    “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

    “……”

    杨欣,顷刻之间见淹没了陈小英的身影,青色纸扇一挥对两个书童厉声骂道:“奶娘的胸。走,咱们回老王镖局!”

    “……”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四蹄飞扬溅起积雪如烟,一路狂奔回了老王镖局,反着陈小英远去的方向。

    “驾、驾、驾!……”

    陈小英和陈静又一次同声相和,相视尽是无尽的如泉温情。

    旋风白马,跑过了几座积雪小山丘,又趟过了几条解冻小溪流,不远处巍巍的断崖下尽是深不见底而又寂静的云海。

    断崖左边,一块巨石上赫然刻了三个斗大朱砂之字:幽嫣谷。

    旋风白马,从断崖右边的一条三尺宽的泥道狂奔下了云海。

    云海下真如洞天福地,没有积雪,入眼的都是高低绿树与大小百花、涓涓细流与小桥篱笆。

    旋风白马止蹄,三合院茅屋草顶、木墙竹楼,院外左边菜圃、右边塘荷,院后古树苍天。

    “娘,小英子回来了!”

    陈小英下马急步踏入内院,院内六尺玄色木漆拐杖一杵,荡起一层愤怒的尘灰,幽嫣谷谷主雷霆大怒,厉声骂道:“大胆小英子,你跪下!”

第25章 幽嫣谷主渐释怀

    初闻训语似雷闷。

    惊得额容渐皱眉。

    陈小英离开幽嫣谷墨家已有半年之久,近来幽嫣谷墨家究竟发生何事让幽嫣谷谷主如此雷霆大怒?

    陈小英一时确实不知其因,但是也很想知道!

    扑通!

    陈小英自是不由分说,旋即从了陈旭嫦,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横,跪在陈旭嫦跟前。

    陈旭嫦对陈小英有一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更是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授业恩师。

    陈小英自然知道,幽嫣谷墨家传承规矩:每一代只能收七个弟子苦练越女剑之北斗七星阵。

    越女剑之北斗七星阵,是七个弟子一同使用越女剑对付一个或者多个强大对手的终极剑阵。

    只是,幽嫣谷墨家这一代的七大弟子,在陈小英越女剑剑气并未练成之际,六个师兄、师姐便有了各自的去处。故而,北斗七星阵在这一代弟子身上算是搁浅荒废了。

    陈小英以为,莫非幽嫣谷墨家又来了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

    上一次,陈旭嫦直言谢绝王光明万般恳请收为第八大弟子,就如今日这般雷霆大怒。

    是啊,陈旭嫦怎么不怒,如果收了王光明,按幽嫣谷墨家规矩,就得逐陈小英出幽嫣谷墨家!

    陈小英抬头,半年未见陈旭嫦,容颜变幻如隔三秋!

    一头云鬓发丝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霜、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刻了一尾尾涟漪的波纹、一身玄色斗篷泛了一阵阵岁月流逝的暗光。

    陈小英只离开了幽嫣谷半年,陈旭嫦好似老去了半生。

    “娘,你别生气伤了身子。小英子如果做错了什么,还请明言!”

    “娘,孟婆郡突发地震。小英子向娘问安,娘在谷中一切安好?”

    “……”

    陈旭嫦并没有理会陈小英,只是玄色木漆拐杖在陈静面前一扬,用力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更厉声的骂道:“小英子,自古都道: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你胆子也忒大了,你心里还有没有为娘这一个老婆子,啊?”

    “一天到晚整月不着家,还说什么名扬天下!浪得虚名,我呸!”

    “这倒好,先前王光明身边的那一个书童杨欣,在幽嫣谷外一直晃悠了数月。……”

    “小英子,你就与为娘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个孩子,难道真的是姓杨?……”

    “……”

    陈旭嫦一脸阴沉怒气,陈小英一时也百口莫辩。

    陈静缓缓三步上前,对陈旭嫦打拱作揖以后,又叩头三次,缓缓说道:“静静与姥姥请安,愿姥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姥姥,吉祥!姥姥,吉祥!姥姥,吉祥!……”

    “……”

    陈旭嫦更气急败坏的跺脚,还乱杵了一通玄色木漆拐杖,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愤怒的尘灰,狠狠大骂道:“好哇,好哇,好哇!小英子,看你做的什么好事!为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当了姥姥了!”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亲生的终究靠不住!”

    “小英子,你可知道。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那是死罪!”

    “……”

    陈小英一时没了思绪,竟然愣住无言以对了。

    陈静可怜兮兮的对陈旭嫦缓缓说道:“姥姥,静静不姓杨,静静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姥姥,是娘救了静静。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都说了,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静静的娘了。”

    “姥姥,咱们都姓陈,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又仔细的看了一回陈静与陈小英极度神似的面容,一边又缓缓的摇了摇头,好似老眼昏花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怎么你也叫陈静?还真是奇了怪了!只是你这一个名字,突然让老身想起了一个叫陈静的故人,……”

    “想当年,老身这一代的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北斗七星阵那是名扬天下、威震四海,与陈静的错负轮回剑诛杀五斗米道孙秀,追杀‘僧道双煞’,可莫奈何,哎……”

    “……”

    陈旭嫦思索之间没了刚才的戾气,一时脸上浮起了曾经光辉岁月的笑容、山穷水尽时的愁云,像品了一壶老酒那般回味无穷。

    陈静眨巴了一回眼睛,万般吃惊的对陈旭嫦问道:“姥姥,你也知道错负轮回剑呀?静静梦中的那一个漂亮姐姐,昨晚都还在教静静的错负轮回剑法呢!……”

    “姥姥,静静给你使一回错负轮回剑法,好不好?……”

    “……”

    陈静一边缓缓起身,一边以右手臂当了长剑,在陈旭嫦和陈小英面前比划了几个剑招,不但动作极其笨拙,出招也极其不连贯,最后马步半蹲下盘不稳,竟然左腿把右腿拌倒跌去了地上。

    陈旭嫦见陈静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以刚才比划的那几个笨拙剑招看来,确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一时也宽心了许多。

    虽然,陈静使的错负轮回剑法和陈旭嫦见过的错负轮回剑法相去甚远,江湖中消失了整整六十年的错负轮回剑法突然又回来了。

    陈旭嫦心中一丝隐隐不安。

    陈旭嫦迷惑不解,又扭头对陈小英严厉问道:“小英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老实说来,……”

    “这,这,这,这一个小外孙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你敢骗了为娘,为娘一拐杖拍死了你,……”

    “拍死了你,就当十八年前为娘没遇见你,你已经在十八年前就被野狗饿狼下肚了。……”

    “……”

    陈小英感觉刚才的时间停滞不前,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时缓缓的回了陈旭嫦的问话。

    陈旭嫦一边细细听来,一边又是眉头紧锁。听到谢氏神算子算定陈小英与陈静有母女之情时,不由勃然大怒,又厉身骂道:“这一个该死的谢氏神算子,能不能换一个人、换一家人坑啦?……”

    “十八年前,谢氏神算子也是这样与为娘说过相同的一句话。……”

    “老天爷如此这般安排,让老身说什么好啦?天啦!……”

    “……”

    陈旭嫦向天一阵哀鸣,生而为人,但是没有人能逆了天道。

    既然老天爷要如此这般安排,陈旭嫦能做的只有顺天应人。

    当陈旭嫦又听到陈小英说刘文之在太虚道观纵火杀人之际,一时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陈旭嫦一脸沮丧,然后又是一阵怒火冲天大骂道:“当年,我等一念是善,念刘文之年幼无知,望他能改过自新,赎罪前尘。……”

    “莫奈何事与愿违,白莲社与五斗米道有过犹不及之处,唉……”

    “错负轮回剑法六十年之后再现江湖,让老身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若无相欠、怎会再见。……”

    “山雨欲来,这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道又将祸害天下多少苍生。……”

    “……”

    陈小英一时懵了,一脸疑惑问道:“娘,错负轮回剑法,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早就名扬天下了,……”

    “娘,可是江湖中并没有传说什么错负轮回剑法啊!……”

    “……”

    陈旭嫦右手指重重的戳了一回陈小英的额头,又摇了一摇头,一边叹气、一边缓缓说道:“哎,还是儒生们说的对: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小英子,你六个师兄师姐,是大隐隐于朝啊。而你,这么多年来连越女剑剑气都没学会,……”

    “使不出剑气的越女剑,是练不成北斗七星阵的。像你这样的功夫还配说什么名扬天下?这就是浪得虚名、华而不实!……”

    “还是儒生们说的好:满壶水来全不响,半壶水来响叮当。……”

    “小英子啦,你看你脖子下的伤口吧,要是当初‘僧道双煞’没受伤,为娘怕是见不到你了。……”

    “只要幽嫣谷墨家还在,越女剑就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只是那错负轮回剑法,非常人能左右!”

    “……”

    陈小英一脸茫然的盯住陈静,难道在陈旭嫦的眼里还不如这个谁家丢进井里的呆痴女、笨傻女?

    陈小英越听越模糊,极度不屑的对陈旭嫦说道:“娘,你又打击小英子了,都整整打击了十八年。难道还没打击够吗?就不能褒扬褒扬小英子一回?……”

    “小英子,要为娘褒扬你?那就等为娘眼瞎的时候吧!……”

    “……”

    陈静听到“眼瞎”二字,不由得想起了白莲社,急忙问道:“姥姥,那些臭道士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是什么意思呀?”

    陈旭嫦眼睛一亮,投去一阵犀利的目光说道:“儒生口蜜腹剑、幽嫣谷墨家弟子手中仗剑,都能坏白莲社的大事,所以才被诋毁!”

    “官府为什么不管呢?”

    “儒生算是半个官府,幽嫣谷墨家弟子除了你娘,也算半个官府,……”

    “姥姥,静静都懂了!”

    陈小英白了一眼陈静,不屑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娘,我懂官!”

第26章 小陈静初秀剑招

    都说童言皆无忌,实乃一语见真章,陈旭嫦活了大半辈子,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何曾不知晓?听陈静字字珠玑又无心般的脱口一言,那更是越发喜爱陈静了。

    此时此刻,让陈旭嫦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假以时日、悉心教导,陈静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旭嫦默念道:像陈小英这样一个榆木疙瘩本就资质平平,要不是这十八年来的天天打击与处处刁难,只怕越女剑也到不了现在的火候,最后只是手中的一根绣花针。

    是骡子是马,无论拉出去怎么溜达,马终归是马、骡子最后还是骡子。越女剑与越女剑法确实早就名扬天下了,但与陈小英手中使出的越女剑那是名不副实!

    要不是这么多年来有相依为命的母女之情,真想逐了这一个不争气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奈何,弟子可以逐,养育之情该如何逐?

    就上一次王光明在幽嫣谷痛哭流涕、用情至深至切,还信誓旦旦说只要练成了越女剑法独步天下、威震朝堂,重振老王镖局就能一改国中之风,堂堂正正的男儿怎么能取“静之”这样像闺中女儿家一般的名字,故而更名为“光明”。

    陈旭嫦自然知道,这一些年来天道不太平,血气方刚的男人要么不得志堕落了、要么在战火中丢了头颅,剩下的那一些男人大多沉醉于五石散兑酒,醉生梦死且面容白里透红,大多一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皮囊,一个个变得比女人更像女人。反而使得当今大多的女人比男人还要男人!

    要是那一天,陈旭嫦如果像男人薄情那般铁石心肠再硬一点点,又或者脑子突然一热,说不定还真会逐了陈小英,让王光明来做幽嫣谷墨家的第七大弟子。

    陈旭嫦当然明白:母女连心,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倘若逐了陈小英,又将置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情于何地?对陈小英而言,又将置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于何地?

    大凡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拒绝了王光明做幽嫣谷墨家第七大弟子,却凭空就来了一个和曾经故人同名的小外孙,老天爷的另有安排倒也十分有趣。

    陈旭嫦不得不接受天意,径直眉头一舒微微一笑,扶正了玄色木漆拐杖,旋即起身用力一杵,又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对陈小英又是一阵呵斥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听令,幽嫣谷主令:越女剑未练成剑气之前,每一年除了年关以外,不许你踏出幽嫣谷半步!”

    “小英子,你可得听好了!倘若你要是再私出幽嫣谷半步,为娘必定三尺白绫悬于堂上!”

    “……”

    陈小英又微微的一抬头,如花美眷那是似水流年,刚才还是满面彩霞染周天,现在却是青色纱幔映山泉,小脸一阵青、一阵紫。

    陈小英脸色泛了青,那是一种从今后往后不能再信马由缰纵横江湖的尴尬至极!

    陈小英脸色泛了紫,那是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中习越女剑用了最长时间都没能练成剑气的娇羞!

    陈静,扭头对陈小英做了一个鬼脸,又对陈旭嫦吐了一回舌头,然后像小偷进了家门一般试探的说了一句:“剑气,梦中的漂亮姐姐,好像教过静静好多回了耶。……”

    “姥姥,娘,要不要静静给二老使一回剑气?……”

    “……”

    陈小英,尴尬至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旋即扬起了右手巴掌,反手想给陈静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又一阵嗔怒骂道:“静静,如此小小年纪翅膀就长硬了?没大没小的,连你也开始打击为娘了?……”

    “你姥姥打击了为娘整整一十八年,难道为娘下半辈子还要被你打击到老不成?……”

    “这都算什么道理?完全没有一点儿道理啊!……”

    “……”

    陈小英自言自语之际,这也是第一次准备对陈静动手,右手极速扇去陈静左脸之际,陈旭嫦玄色木漆拐杖如风吹便挡在了半道,一脸正气的喝道:“小英子,你且住手!为娘虽然打击了你整整一十八年,但是你好生想一想,为娘打过你一次没有?有没有?”

    “小英子,打与打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谬之千里!”

    “小英子,打在你身疼在娘身,为娘才不得不打击你呀!”

    “……”

    陈小英无言以对,径直对陈静抛去一个火辣辣的锋利眼神。这一个谁家抛在井里的呆痴、笨傻女,怎么就这么受陈旭嫦的待见?这难道就是世人传说的隔代亲?又或者说自己比陈静还要呆痴、笨傻?

    不能想了,也不能再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魔!

    陈小英,摇晃了一回已经浑浊了的脑袋瓜子,好似脑袋瓜子中确有一半壶水,一阵“”的水流声,让眼前更懵、更恍惚!

    陈静,对陈旭嫦又叩头三次,径直缓缓的挪动了身子,捉了陈小英面前那一把越女剑。

    陈小英心里一阵窃笑,如果把越女剑立起来,陈静的手臂根本没那么长,还怎么拔剑?

    陈小英正在窃喜之间,又见陈静半蹲了不像马步的马步,好似肚子中喝了几壶凉水,嘴唇上咕噜噜了一阵唾沫星子,越女剑旋即一倒右手一挥,越女剑一道寒光“咻”的一声从剑鞘中如弩箭飞出,冲击去了内外院子间的竹篱笆墙上。

    越女剑那一道寒光过处,不远处的竹篱笆墙在顷刻之间就倒下了三尺高、六尺长、九尺宽,剑锋绕了满满的杀气斜持于陈静右手,之后又听见“哐当”一声,越女剑却极速的掉在了地上。

    “娘,你的剑怎么这么重?”

    “……”

    陈小英听陈静一言,眼神咕噜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急切追问道:“娘,好偏心!娘,好偏心呐!要不是静静这么一提醒,小英子估计要被你蒙在鼓里一辈子!……”

    “小英子以前使过大师兄的越女剑,为什么大师兄的剑比小英子的剑轻了许多?……”

    “娘,你就不要欺瞒小英子了,别说什么男人使的剑是越男剑。二师姐的剑小英子也使过,三师姐的剑小英子也使过,……”

    “同是越女剑,三把剑为什么与小英子的越女剑相差太多?……”

    “娘,小英子虽不是亲生,但在小英子心里胜过亲娘万千倍!……”

    “……”

    陈小英似大鱼追逐虾米那般步步紧逼的一阵追问,陈旭嫦却是不为所动,一脸高冷还又一脸淡定,似浮云掠过山头轻飘飘的说道:“小英子,你让为娘说什么好啊?……”

    “看来,为娘这么多年来的打击是白打击了。像你这么笨的人,也活该被为娘打击!……”

    “只要有了剑气,一剑封喉虽然剑招相同,但是用不着短兵相接,百步之外亦可伤敌。……”

    “为娘这是,……哎,说了你也未必明白为娘的苦心。……”

    “……”

    陈旭嫦是欲言却休,陈小英是欲哭无泪,陈静是欲洁何洁。

    陈小英眼神闪烁不忍直视陈旭嫦,见好似置身事外的陈静,又缓缓责问道:“静静,小小年纪就会使剑气了,在山坳里情形危急之下都舍不得助为娘一臂之力?”

    “……”

    陈静一脸嫌弃的眼神对陈小英吐了一回舌头,说道:“娘,你要知道:剑气剑气,有剑才有剑气,没剑胸中只有生气。……”

    “……”

    陈小英,一时兴起好像是蜘蛛发现入网的蛾子,话锋一转又乐呵呵的问道:“静静呐,你想要剑吗?为娘明天就去给你买!……”

    “……”

    玄色木漆拐杖又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接着又是陈旭嫦厉声大喝道:“小英子,休想以此借口私出幽嫣谷。只要你敢私出半步,为娘这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幽嫣谷主之令,难道现在都不好使了吗?……”

    “……”

    陈小英一脸愧疚的瞅了一眼陈旭嫦,好似游鱼发现了鱼饵,又抬头得意的说道:“娘,一个月后就是年关了。那么,一个月后,小英子和静静又可以出谷了,……”

    “静静,你说好不好?……”

    陈静见陈旭嫦一脸激动又翻滚的眼神,欲说还休,憋去了胸中已经蹦到了脖子上的字眼。

    陈旭嫦无语至极,对陈小英好似烂泥扶不上墙,径直摇头叹气一个人往院外的荷塘边上步了去。

    陈小英这才缓缓起身,拉了陈静的小手弱弱问道:“静静,你的剑气是怎么使出来的?为娘练了十多年也使不出来!”

    陈静一把又拉下了半蹲的陈小英,在耳边嘀咕道:“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说过。剑气,就是把力气运到手臂,然后人剑合一甩出去。就这么简单!”

    “你姥姥也是对为娘这样说的,可为娘每次甩出去的都是越女剑,甩不出剑气!”

    “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还说过。剑气出手,要心静:心神合一!”

第27章 陈静夜半惊梦起

    陈小英说话之际已经步入院内三步,一时兴起,全身气息游走从丹田而上,右手拔剑寒光一现,气息直入合谷穴而下劳宫穴,自少商穴向右一挥,一脸微笑若大浪淘沙对陈静说道:“静静,静静,静静,看为娘给你使一次剑气!”

    哐当!

    越女剑被陈小英这一甩,飞去了十步之外,撞去了东厢房屋檐下一根碗大的楠木立柱旁。

    陈小英双颊再一次火辣辣,恨不得挖一个洞把头埋了进去,太丢人了,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陈静忍住了想要发笑的眼神,却又吐了一回舌头,摇头似蚊子展翅说道:“娘,静静都感觉出来了,娘的心思都在幽嫣谷外。”

    “娘,如果你把心思都收回来。兴许就能使出剑气了!”

    “……”

    陈小英被小小年纪的陈静一语戳中痛处,更觉丢人。

    陈小英心里怎么会不明白:无论越女剑上的功夫有多俊,身为一个女子终归都是要嫁人的!

    如今,六个师兄、师姐都有了各自的去处,陈小英怎不着急!

    大师兄慕容太白如今已是燕国皇帝慕容轩身边的大红人了。在天鹅城执掌一方大印,威震一方。

    二师姐贺兰佳琦和三师姐虞丘凌薇,虽然也都是燕国的名门闺秀,但是都在慕容太白年幼落魄之际私订终生而结秦晋之好。

    慕容太白就像是龙门下的一条小鱼,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苦尽甘来最终化为人中龙凤,不知折煞了多少旁人,眼红了陈小英多少次!

    在陈小英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慕容太白待在一起,虽然年长了许多,却更有哥哥一般的感觉。

    慕容太白年幼落魄,对陈小英的身世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确实还把陈小英当成亲妹妹疼爱。

    就在慕容太白带了两位师姐离开幽嫣谷墨家的时候,陈小英一个人私底下难过了好久。

    以陈小英现在想来,都还难过得一塌糊涂。那是因为:上有陈旭嫦的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下有四师兄刘一腾、五师兄刘一虎、六师姐刘一跃的处处疏远。

    刘家三兄妹虽然同处一门,却自持是孟婆江南皇室宗亲,除了陈旭嫦之外,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刘家三兄妹自持高人一等,皇室宗亲之后对陈小英这一个被抛弃了的弃婴,好似不在一个世道。

    陈小英在刘家三兄妹离开幽嫣谷墨家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的眷恋之意,真的就似云过了山头、风吹跑了尘埃那般无关痛痒。

    只是,六个师兄、师姐离开幽嫣谷之后,幽嫣谷墨家确实比先前冷清了更多,最后连鸟啼兽鸣都能知道它们长什么样、住在那里!

    这不,陈小英越女剑法稍微有起色之后,便一个人信马由缰纵横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小英才不愿意像陈旭嫦守了一个未亡人孤老终生。

    毕竟,如果一辈子都待在幽嫣谷墨家,最后连未亡人都没一个,岂不是比陈旭嫦还差劲?

    陈小英这才不得不只身离开幽嫣谷墨家,江湖之大、路途遥远不得不一年半载才折返一次。

    虽然,这么多年来陈小英还是没遇见心上人,自然没有未亡人,但是只有走出去才会有希望!

    心上人也好、未亡人也罢,倘若待在幽嫣谷墨家与外人老死不相往来,只会遗恨此生!

    陈小英一副风吹落叶、浪拍孤舟似的白了一眼陈静说道:“某一些人啦,就不要打击为娘了!每一个,都会经历十八岁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而为人,都会有十八岁的。哼哼,……”

    “……”

    陈静好似花枝撞见了蚜虫、初荷着了秋霜、飞蛾遇见了暴雨,一阵抓狂又无处发作的摇了摇头,又弱弱的问道:“姥姥不是都说过: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

    “娘,这话你也对静静说过。难道娘在怀疑姥姥?怀疑姥姥说错了话?还是姥姥教错了话?……”

    “……”

    陈小英心中那是风吹稻谷那般踏实、云袭秋果那般馋人双眼,又毫不犹豫的白了一眼陈静,在耳朵边上嘀咕似断断续续的泉水道:“静静,你就是一个小傻瓜,你知道什么?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倘若没经历过伤心往事,又怎知情多或情薄?……”

    “你姥姥心里藏着的那一个未亡人都几十年了。可为娘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个人究竟是何方高人!……”

    “你姥姥能说出这样的话,曾经那一个未亡人必定多情无疑。多情与薄情,全然只在一念之间!……”

    “……”

    陈静的脑袋瓜子里好似云雾缭绕了秋霜、飞雪夹杂了柳絮、江水涌进了湖水,浑浊不堪;又好似石灰遇了凉水、面粉渗了热水,无比混沌,对陈小英的一番言辞又吐了一回长长的舌头。

    陈静虽然年纪不大,但总觉得陈小英的言辞漂泊如无根的浮萍。

    有一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亲力亲为,就比如陈小英那般认为:杀人不对,莫非还要去杀了一个人之后才说不对?

    正当陈小英自鸣得意之际,以为陈静通通都听进去了。况且,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要礼貌,是不应该插话的。只要小孩子不插话的时候,那就是无理由的默认了。

    都是过来人,陈小英曾经也是小孩子,所以自以为能明白像陈静这么大的小孩子的心思。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静心沉默一刻,气息丹田游走而上越女剑,一道寒光过处,剑气渗进去了刚才那一根楠木立柱,东厢房“”的剧烈摇晃了起来。

    陈小英,这一次还真的使出了剑气!这第一击剑气威力还不小。

    不但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是无心一剑剑气来!只是,剑气使出来了,却可怜巴巴了好好的东厢房。

    眼下的东厢房,就好似被剑气伤着了的一个庞然大物,倘若一股脑儿崩塌下来,陈小英与陈静便有性命之危。

    轰轰、轰轰,……

    东厢房半边的屋子还真的就往陈小英和陈静轰然倒塌了过来,就在这一个万急的时候,玄色木漆拐杖如弓弩直袭而来,“嘭”的一声从下往上似有千钧之力,抵挡住了下落的茅草、竹竿、木头!

    虽然抵挡住了下落,但依然没能阻挡住玄色木漆拐杖接触之外的茅草、竹竿、木头纷纷落地。

    ,茅草纷纷扬扬似冬日飞雪、夏日柳絮!

    噼里啪啦,竹竿缭绕而下更似雨后春笋、五月稻苗!

    稀里哗啦,木头滚滚更似谷场里的一条条巨大山药棍子!

    就在陈旭嫦举手投足之间,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闪到了陈静身后,捉了陈静后领一拽旋即一跳,退后到了十步开外。

    陈旭嫦胸中似有一堆熊熊篝火加了热油,大怒道:“小英子,你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半年不着家,这是给为娘一个天大的惊喜,是吧?……”

    “……”

    就在陈旭嫦大骂之际,从东厢房二层竹楼间如弩箭溜下了一排数十根竹竿,陈小英眼疾手快越女剑一道寒光过处,却没有剑气!

    没有剑气,陈小英只得手持越女剑上前去抵挡这一排竹竿,莫奈何还是有一根竹竿成了漏网之鱼,极速戳去了陈静的额头上。

    陈旭嫦老当益壮,虽然捉住了这一根竹竿,但是陈静额头上还是被亲昵了一个深深的伤口,顷刻之间一绺血流就如枯萎的鸡冠花。

    “小英子,埋汰旮旯!……”

    陈旭嫦重重一骂,让陈小英好似生无可恋,自作孽害人不浅,愧疚得连走路都抬不起头来。

    陈旭嫦领了陈静急忙去西厢房敷了一些金疮药。

    天色渐晚,东厢房外的乱局只得来日收拾了。

    陈旭嫦自与陈静在西厢房说悄悄话,陈小英自去后堂做晚食。

    待月上柳梢头,一家人挤在西厢房大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屋外的蝼蛄与蛐蛐之声,比三人的鼻息都重了十倍、百倍!

    “来人,来人,快来人啦,快救救漂亮姐姐啦!……”

    “来人,救救漂亮姐姐!……”

    “……”

    陈静梦中的惊乍与惊叫,又是一阵张牙舞爪的拳打脚踢,骤然惊醒了陈小英与陈旭嫦。

    烛台,弱弱明了;二老,匆匆近了;呼声,缓缓停了!

    陈静一脸虚汗似从激流中捉起来;惊慌的眼神好似遭遇了生命之危;一身衣服好似刚出锅的蒸笼,升起了一绺绺急促的热气。

    “静静,你怎么了?”

    陈小英,一把捉住湿漉漉的小手,比在城隍庙后井里救起陈静的时候还要湿、还要凉。

    陈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似雨后山洪那般哭出了声,伤心欲绝的嚷嚷道:”姥姥,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被坏人追杀!……”

    “姥姥,娘,静静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旭嫦忍不住对陈小英扬起了巴掌,骂道:“都怨你,莫不是竹竿伤了脑子?”

第28章 小陈静夜半授剑

    陈静又失魂落魄的扬起了湿漉漉、滑溜溜的小手,似风吹过了麦田、雨打过了山冈那般急促捉住了陈旭嫦的衣襟,万般无奈的哭诉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夏夜雨荷滴水塘,张嘴露出两对儿虎牙,急切的嚷嚷道:”姥姥,静静的脑子没伤着,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漂亮姐姐受了重伤,被一个好凶好凶的臭道士追赶。”

    “姥姥,静静没有说慌,一句话都没有骗你们啦!”

    “姥姥,静静该怎么办?”

    陈小英自城隍庙后井中救起陈静以后,对陈静常说梦中所谓的漂亮姐姐那是十次、百次的嘲笑,只当是无知的童真。

    毕竟,无知者无畏。

    陈小英在很小的时候,也曾在梦里偷偷试想过亲生父母的模样,会不会是铜镜里的模样贴上两撇胡须就是爹爹的模样、年长皱纹多一些就是亲娘的模样。

    后来渐渐长大了,虽然陈旭嫦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只要时间久了也就缓缓忘记了狠心的父母。

    相比狠心的父母,陈旭嫦的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那是有情多了!

    兴许,陈静在过上那么几年,自然也就忘记了梦中那一个口口声声说的漂亮姐姐,故而只是像慈母一般紧紧的盯住陈静。

    陈旭嫦瞅见委屈的陈静,那是一声长叹一阵雷,柔柔的探了一回陈静还未消散热气的刘海,幽幽的追问道:“静静,那你给姥姥说。漂亮姐姐叫什么名、长什么样?”

    “都给姥姥说说,看那个漂亮姐姐姥姥认识不认识?”

    陈静见陈旭嫦满眼的期待,就似青山恋绿水、红日逐淡月、江流奔海洋那般脱口而出道:“姥姥,静静也不知道漂亮姐姐姓甚名谁。下一次,一定要问清楚漂亮姐姐。”

    “只要入梦,漂亮姐姐就会给静静念叨:错负轮回心法。”

    “漂亮姐姐还常常给静静比划错负轮回剑招式,姥姥你信吗?”

    陈静如实回答,却让陈旭嫦大吃一惊,似山中飞来了凤凰、锅中飞出了雉鸡,更似孟婆江水滚滚向东流那般追问道:“静静,漂亮姐姐是不是一身绿色的漂亮衣服?”

    “静静,你说是不是?”

    陈静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神又重聚了闪亮的光芒,好似在遥远的天际找着了方向、奔涌的大海上得遇了帆船,迷途中总算见了来人!

    陈静,一时又兴奋极了!

    “姥姥,你是怎么知道的?”

    “姥姥,姥姥,你太厉害了!姥姥,你有去过静静的梦中吗?”

    陈旭嫦又是幽幽一笑,一手又去擦拭陈静湿漉漉的脸蛋,湿漉漉的汗水已经凉透了许多,那一种温温的凉就似塘中夕阳西下的荷叶。

    生而为人,活生生的陈旭嫦怎么可能去到陈静的梦靥中呢?

    只是陈静的这一番言辞,却勾起了陈旭嫦六十年前一幕又一幕刻骨铭心的往事。

    “傻孩子,这倒让姥姥想起了六十年前和你同名的那一个故人!”

    “六十年前的那一个故人,曾经告诉过姥姥,教错负轮回剑法的高手也是她的梦中人。”

    “而且,梦中那个人叫绿珠。此人并非常人,也非等闲之辈。”

    “只是,六十年前的那一个故人与绿珠在金谷园一面之缘后便成了陌路、终是诀别,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那就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吧!”

    “整整过了六十年,姥姥又能再一次听到错负轮回剑,只是听到错负轮回剑,也便想起了她。”

    “静静,姥姥是不是太无能了?只可惜北斗七星剑阵不能再与错负轮回剑并肩御敌了!”

    陈旭嫦言辞之中尽是愧疚,也是对幽嫣谷墨家的愧疚,身为幽嫣谷墨家一谷之主,竟然连越女剑终极剑阵北斗七星剑阵都荒废了!

    就在陈旭嫦低头沉寂在无限自责中的时候,陈静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又一次好奇的问开了。

    “姥姥,你说的那一个陈静还见过漂亮姐姐呀?如果静静下一次见着了漂亮姐姐,也要问一问漂亮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既然那一个陈静都见过了漂亮姐姐,为何又叫静静去救呢?”

    “姥姥,莫非漂亮姐姐又遇见危险了?漂亮姐姐的家在哪儿?”

    “姥姥,咱们一起去救她呀!”

    陈静确实问懵了陈旭嫦,陈旭嫦只记得年轻的时候用北斗七星剑阵与错负轮回剑并肩御敌;还记得和那一个故人都是如花似玉、二八年华,不是同胞却胜似一家姐妹。

    陈旭嫦亲眼目睹了那一个故人在六十年前身殁,遗留的佩剑,如今还在幽嫣谷中珍藏着。

    陈旭嫦只要见着这一柄佩剑,就当是看见了六十年前的姐妹。

    如今,凭空多出来一个会错负轮回心法、与之同名的女子,兴许这一柄剑也该有新主人了。

    陈旭嫦几次三番的欲言还休之后,又反复思索如流驹过隙,最后还是下定了这一个决心。

    “静静,姥姥告诉你:如果你梦中的漂亮姐姐是绿珠的话,可这都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而且,绿珠在六十年前已经就不在了,让姥姥怎么去救?”

    “静静,你且稍等。姥姥有一件好东西要给你。……”

    陈静一时也懵了,生而为人怎么可能回到六十年前呢?转念又一想,很好奇陈旭嫦究竟会给什么!

    烛台,去了一盏。

    从堂屋那边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噼噼啪啪”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最后又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陈旭嫦,左手持了烛台,右手一柄通体玄色的三尺长剑。

    这一柄长剑和陈小英所使的越女剑,区别只在于镶嵌的不是水晶石,而是诱人靛蓝色的宝石。

    “静静,你喜欢吗?此越女剑就是六十年前的故人所使佩剑!”

    “今夜,姥姥就代六十年前的故人为它寻一个好主人。但愿能再一次大放错负轮回剑的异彩,……”

    陈静双手轻轻的接过越女剑,极度小心翼翼像捧了稀世珍宝,从心里如蜜甜腻到了脸上,像一朵花儿那般尽情绽放。

    咻~

    “好剑,漂亮!”

    陈静,从心里喜欢这一把越女剑,夜色中烛台的光影交织了剑锋上的寒光,冷酷又冷艳!

    就在陈静默默欢喜之际,除了一脸茫然的陈小英之外,陈旭嫦之后一言更是一阵惊雷。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令:本谷主百年之后,谷主之位九九归一于陈静。陈静将是下一任幽嫣谷墨家谷主,……”

    陈旭嫦话未说尽,陈小英身子却先直了起来,一脸不快!好似一个三岁的孩童被抢了玩具、青梅竹马的恋人被棒打了鸳鸯,甚至更像生离与死别那般断了愁肠!

    “娘,这凭什么呀!”

    陈小英这一句反问,好似掘开了陈旭嫦胸中这几十年来压抑已久的怒火,更似山洪突然暴发:泥土与石头四溅去了八方!

    “小英子,你还要问凭什么?倘若你早一些时日练成了剑气,终极剑阵:北斗七星剑阵,就不至于在本谷主任下荒废了!”

    “你大师兄慕容太白虽然习了酒肉穿肠剑,你二个师姐都习了雪月风花剑,只可惜三个人如何合二为一为郎情妾意剑?”

    “你们这一代弟子让为娘这一个谷主很难做啊!北斗七星剑阵没了,郎情妾意剑也没了,……”

    “小英子,正因为你,为娘才愧对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

    “错负轮回剑法,远在北斗七星剑阵之上!谷主之位早定名分,以绝余者幻想。明日一早,为娘就飞鸽传书告知六大弟子!”

    陈旭嫦怒气未消,好比是烂泥扶不上墙,却还要沾了一地稀泥!

    陈小英思前想后,顷刻之间却又嚷嚷道:“娘,小英子一万个不服。娘,你这个谷主令太草率了,也太儿戏了,完全没有道理!”

    “娘,静静都还没入咱们幽嫣谷墨家,还没给历代谷主上香磕头,也没师承小英子,……”

    “娘,这个谷主令,不算,不算,不能算数的!……”

    陈小英,言语之后一阵抓狂无语至极,就差马上要在地上一个前空翻,再来一个后空翻了。

    陈旭嫦针尖对了麦芒,毫不留情的厉声喝道:“小英子,你别不服气!一个月后,你要能控制剑气,为娘先叫你一声娘!”

    这一句话,戳心又绝望!

    陈小英在心里投降了!一时像着了冰霜的大白菜,一脸苍白又冰凉了涌泉穴到百会穴,好似兰花指一点,都能冰裂成渣滓。

    陈旭嫦一个人把了烛台,静静的在西厢院子外烧了一串又一串飘飞的纸钱,一为心里的那一个未亡人、二为六十年前的故人,火光缭绕星星点点,一绺绺清香、一对对竹蜡,更是无穷无尽的想念。

    陈旭嫦思绪飘飞了不知多久,扭头一看西厢房,陈静抱了越女剑美美的睡熟了,而陈小英兰花指疾飞,在烛台下与陈静缝制幽嫣谷墨家的一身玄色行头。

第29章 吴忠铺前斗杨欣

    年关之际,酒旗飘摇,孟婆郡是孟婆江以南的富庶大郡。

    一个月前的地震,土肥田茂之地得新生比山穷水尽之地快出了许多。

    在一个月之内,陈小英的剑气那是羞于出口,而陈静小小年纪却错负轮回剑法似有小成。

    陈小英与陈静各自一身幽嫣谷墨家行头:玄色面纱斗笠下的越女剑在左、玄色马缰绳在右。

    鞍下旋风白马两边已经挂满了大包盖了小包、大串连了小串、大捆叠了小捆的时令干货。

    “闪开,快闪开!……”

    一连串急促呼喊声,似暴雨前的厉雷震过行人双耳,从孟婆郡城大街前方纷纷闪出来了一行十八个郡守府大小差役,大小差役手中的腰刀上尽是愤怒之火。

    在大小差役身后,郡守府差役头领吴忠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阵青黄、一阵紫红、一阵苍白,官靴极度吃力的“蹬蹬蹬”,无形中似有数百双大手拉住了步子。

    孟婆郡中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

    看来,又有大事发生。

    陈小英,领着陈静缓缓尾随了郡守府大小差役的身影,径直也去到了孟婆郡城西南处。

    大小差役已经团团围住了新任孟婆郡盐铁事杨欣的官家盐铺,周围一时聚来了里外三层的看客,吴忠一边又趾高气扬的嚷嚷骂道:“盐铁事杨欣,本官公干到此,还不出来见驾?”

    “大胆杨欣,倘若还不出来,那本官就先封了你的盐铺!”

    “埋汰旮旯,架子还真大!”

    吴忠把手一扬,大小差役正要上前封铺之际,一个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周围这一时凝重的空气。

    “吴大人,吴大人啦,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看,如今好歹也都是官家了,护一护才对嘛!”

    “同为一郡之官家,怎么能用刀子伤了自家官府的脸面呢?……”

    “吴大人,一切都好说好商量,非礼勿动、非礼勿动啦!……”

    “……”

    杨欣,摇了青色纸扇款款从盐铺里步了出来,尽是一脸得意。

    其身后多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短打束腰且浓眉大眼,古铜色的面容犹如铜墙铁壁,齐肩的步法之间却显一等一的练家子本色。

    “大胆杨欣,本官受太守公子之令而来。今天,你要么交出盐铺,要么让本官查封了它,……”

    “……”

    吴忠一脸执着、二指向前,指了杨欣的青色纸扇,那是如手起刀落那般决绝与干净利落!

    “啧啧啧,啧啧啧。我说吴大人呀,怎么你又为白莲社弟子当枪使了呀?堂堂官府是什么时候要听白莲社使唤了?……”

    “吴大人,你的一身官服是朝廷给你的?还是白莲社给你的?你别似醉酒那般糊涂了呐,……”

    “吴大人,这让乡民听见了。让杨太守的脸面往那里搁?……”

    “吴大人,有空要多读书识字,别整天想着五石散兑酒。看你一副病兮兮的样子,难道就不怕醉生梦死中的‘死’字吗?……”

    “……”

    杨欣,那是自鸣得意,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自从一个月前快马加鞭回了老王镖局,与少主王光明醉翁之意了几句酒话,隔天就有了孟婆郡盐铁事一职的朝廷文书。

    倘若杨欣真的要当官做事,那里有儒生那般自由洒脱?可有了朝廷文书又不能不去上任。

    杨欣的脑子转得比较快,还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只挂一个官职名头,却把实际差事分给了原本的两个书童。

    既然是盐铁事,一个管盐、一个管铁,两不相干也互不推诿。

    只是,上一次在孟婆郡处处受人欺负,不得不在老王镖局带来了两个镖师当起了左右随从。

    “大胆杨欣,你这是危言耸听、妖言惑众!今天,要么交出盐铺,要么让本官查封!别无二法,……”

    “口舌之争,无非浪费光阴。只问最后一次:交,或是不交?埋汰旮旯,就等一个准话!……”

    “……”

    吴忠,针尖对了麦芒,一时没有给杨欣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欣,没有理会吴忠无比锋利的眼神,青色纸扇一挥,对里外数层看客大声喊道:“大家都听我杨欣一言,都听我杨欣一言!……”

    “自我杨欣接任盐铁事一职来,恰逢地震致使路途不通耽搁了多少车马,官盐故而涨了一些铜钱。”

    “对于祸害乡民的白莲社,凡是白莲社弟子又或是俗家弟子,大家说,该不该收双倍的铜钱?……”

    “……”

    杨欣一言好似炸开了的五湖四海,在人群中泛起了层层波浪。

    “收得好!……”

    “白莲社弟子太坏了,怎么能收双倍呢?至少应该收五倍!……”

    “要我说啦,就不应该卖盐给白莲社弟子,……”

    “对,对。只要不卖给白莲社弟子,收咱们双倍铜钱都可以!……”

    “言之有理,同意!……”

    “……”

    杨欣,旋即双手平胸一抬,好似万般无奈的又与吴忠笑了一笑,笑脸中尽是得意与满足。

    杨欣这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在不经意间就让看客入了“圈套”,还是百千种心甘情愿,至始至终都没有威逼利诱看客半句过分的话。

    白莲社说的“儒生以文乱法”无非就是一种噱头。倘若不卖盐与白莲社弟子,也让这一些乱嚼舌根之徒尝一尝什么叫味同嚼蜡。

    杨欣,不但这样想的,实际上也是这样做的。这一个月来,所有白莲社弟子都恨杨欣入骨三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没有盐的菜食,那根本就是路边猪狗之食。白莲社弟子才不得不求救于太守公子杨恩。

    杨恩自然又想起了吴忠。吴忠明知不可用,但又不得不用,杨恩心中自有其独特的思量。

    吴忠对于太守公子就在郡城内的公干,又不得不尽心尽力。

    吴忠对于杨欣的那一种嘲笑,入眼就是一种**裸的挑衅,那是忍无可忍腰刀一挥,大声喝道:“来呀,安排!封了盐铺。若有反抗,化为齑粉!……”

    “来呀,安排,安排!……”

    “……”

    十八个大小差役一拥而上,似浪拍江岸那般冲进了盐铺,一边折腾出了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嘈杂之声,更像是一群见了猎物的猛虎,张牙舞爪又疯狂!

    杨欣,一时面色凝重似伏天的乌云,言语之中尽是十足的底气,又厉声劝道:“吴大人,吴大人,冲动是魔鬼!别上了魔鬼的当!”

    “……”

    吴忠,一时多说了几句话,也匆匆渗出了一身虚汗。虚汗中湿漉漉的没有咸味、没有酸味,只会有一种出奇油腻的涩味。

    大凡胖子,只要遇见了一身虚汗,那就像有万千条虫子在骨子里左穿右行、有万千只蚂蚁在后背缓缓的爬行,那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痒痒的感觉完全就像中了蛊毒一般,能让人旋即跳高五尺!

    只是,吴忠这一个胖子连旋即跳高五尺的力道都使不出来了,径直化为一腔愤怒,咬牙切齿的回骂道:“杨欣你个埋汰旮旯,敢骂太守公子是魔鬼,反了你了!……”

    “杨欣,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孟婆郡的盐铁事,仅仅只是盐铁事,不入眼的小官有何神气?……”

    “来呀,安排。就先治一治这个不懂规矩的盐铁事,往死里揍!……”

    “揍死了他,揍死了他!……”

    “……”

    吴忠咬牙切齿的样子更像是一只笼中猛兽,倘若杨欣接近了吴忠必定会撕咬得稀巴烂。

    十八把腰刀往杨欣身上袭击来的时候,杨欣青色纸扇在虎口处一阵“啪啪”的急响,左右随从旋即跳到杨欣身外三步。

    两个随从背对着后背、半蹲着马步,双手出拳之际,又从短打手臂中滑出了十八个相同大小的铁圈。

    江湖中人都称为“十八铁圈拳”。

    “吴大人,别逼人动手!……”

    杨欣,大呼;吴忠,大怒!

    “埋汰旮旯,来呀,安排,砍了他!砍死了他!……”

    吴忠睁得溜圆的眼珠子,渗满了血丝,更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十八把腰刀,晃了十八道寒光从左右无情的劈向杨欣。

    胆大的看客远远的躲开了,胆小的看客早就没了身影与踪迹。

    十八铁圈拳左手一晃,一阵铁圈的撞击声骤起;右手一颤,一阵快马铃铛之声又起。

    当、当、当,……

    十八把腰刀砍下之际,两只手臂像是刀光中的游鱼,左闪右避、右闪左避之际,如风般一只手臂阻挡化解了腰刀劈砍之后,另一只手臂又猛烈的对差役胸口一拳,或是手臂一拳,或是面颊一拳,……

    嘭、嘭嘭、嘭嘭嘭,……

    十八铁圈拳对十八个大小差役就似沙中的土堆、墙上的木桩,成了一个又一个箭靶子。

    两个随从以一敌九,打得十八个大小差役哭爹喊娘。

    吴忠,一时急出了斗鸡眼、怒火烧焦了眉毛,腰刀直取杨欣胸膛。

    “吴大人,住手。不是说要绕着本姑娘走吗?……”

第30章 吴忠一石三鸟计

    莺声燕语一行,袅袅余音半町。

    陈小英脱口一言却让吴忠如惊弓之鸟一身虚汗变为覆盖全身细细的冰溜子,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锋利戈矛,站立不安之间发抖了手中铮铮腰刀。

    吴忠,止住了劈刺的刀锋,径直上气不接下气,本就游离于世的臃肿残躯,如何受得了一次惊吓,径直回头一脸青紫咕噜道:“陈女侠,此乃本官分内公事。待公事公办之后,再绕不迟,如何?……”

    “再绕不迟,意下如何?……”

    “……”

    吴忠明知不敌越女剑,但也不能失了官府应有的体面;身着官服,自然不能失了官府的气场。

    “嘻嘻,嘻嘻。吴大人,要不这样吧。本姑娘今日手中的银子,比上一次可多多了,……”

    “就让郡守府大小差役兄弟去酒馆多喝上几杯,当是给了本姑娘一次天大的面子,如何?……”

    “……”

    陈小英言语之际,从身后掏出了两个白花花的银锭,“哐当”一声就飞入了吴忠的左手。

    吴忠,掂量了一回银锭分量,淡定的问道:“陈女侠,莫非你也成了老王镖局的镖师?……”

    “可是,江湖中却无此一说,难道你们有私情?……”

    “……”

    陈小英脸色发烫,还好戴了玄色面纱斗笠,不然跳进清水河也都洗不清这一条歹毒之言。

    “吴大人,你说那里的话。有道是:行走江湖救人之急。本姑娘无非是还一次人情罢了。……”

    “吴大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路人,怎么可能有私情呢?待本姑娘还过了人情,官有官路,本姑娘鞍下旋风白马也自有马路,……”

    “吴大人,欠人人情之事,那是夜不能寐。待还清了人情,本姑娘也就心安理得了许多。……”

    “……”

    吴忠,先轻蔑的瞅了一眼杨欣,又淡淡的瞅了一眼功夫不错的两个随从,如今又来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八个大小差役加上手中腰刀也不是其对手。

    吴忠,自是忧伤了一地。明知不可为,而去强为。那一定是一个呆痴的大傻子。

    况且,临行前杨恩只吩咐要么让杨欣交出官家盐铺、要么封了盐铺,可是并没有限定这一天内的准确时辰!

    吴忠,眼珠咕噜一转,在心里嘀咕道:只要幽嫣谷墨家弟子一并离开、杨欣以及两个随从也一并离开之际,再动手封了盐铺不迟。

    这还真是一条绝妙好计!唯有如此,上可以对杨伟交差、下可给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次薄面。

    只是,要给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次薄面,还不得不使一次非常手段。不然,官府的体面都丢尽了,又如何向太守府杨洪交差呢?

    吴忠,犀利的眼神看了一回左手中的银锭,心意已决。

    那就以自家出丑丢脸为代价,忍一时风平如镜,错开了时辰必定一石三鸟!

    哐当!

    吴忠腰刀掉地,弹起一尺高后又跌去了三尺远,旋即右手捂住了肚子,正好配了青紫的脸色一边哀怨道:“哎哟,哎哟喂。该死的肚子不争气,要死人了啊。……”

    “哎哟,本官的心肺啊,本官的肠肠肚肚啊,……”

    “哎呀,爹呀,娘呀,……”

    “……”

    吴忠,一边叫唤,身子突然一斜便倒在了地上。左边一翻、右边一滚,真像是谁家抹了一身锅底的大冬瓜,圆圆滚滚、滚圆滚圆!

    十八个大小差役不得不热心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吴头,吴头,那里不舒服了?……”

    “吴头,吴头,要挺住!……”

    “……”

    吴忠,心中怒火冲九天,可即使是火气万分又不能不忍住。左一句“吴头”、右一句“吴头”,这不是在诅咒一个将死之“无头”人了吗?

    吴忠越想越气,越气还只能闷在心里。一时支支吾吾的伸了手臂一阵吃力的乱抓,好似漩涡中的落水者寻觅救命稻草;更像一个将死之人对世间的最后一次留念。

    “吴头,吴头,挺住!……”

    “吴头,咱们去寻郎中。……”

    “……”

    十八个大小差役腰刀纷纷如玉入了鞘,像抬了一头大肥猪,举了吴忠从杨欣的盐铺前离开了。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要小心身子骨呀。多谢吴大人与本姑娘这一次薄面。……”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呀。本姑娘就在此谢过了,……”

    “……”

    陈小英,一边持了越女剑拱手道别,心中那是万分的舒坦。欠人人情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如今,就如去燕过山丘、微风扶弱柳,眼前豁然开朗,没了无端的牵挂那更是天地都在心中。

    陈小英,见十八个大小差役缓缓在大街口调头,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又扭头对杨欣说道:“今日你我互不相欠,从此心安。”

    陈小英那里会知道,十八个大小差役在大街口调头后,吴忠一声吆喝就停了下来。

    吴忠抖擞了一回精神,又似老鹰捉小鸡那般狠狠的捉住了一个差役的耳朵,轻声骂道:“埋汰旮旯,刚才就你叫得最渗人!……”

    “吴头,吴头,你是在诅咒我吴忠没有脑袋啊?……”

    “埋汰旮旯,去,找一个角落盯住盐铺。只要人一走,本官要杀一个回马枪封了他的盐铺。……”

    “其他人,咱们去找一个小酒馆喝上几杯。静待其变,……”

    “……”

    吴忠,又在那一个差役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就好似木锤遇见了砂锅那般用力,从差役人群中把他推出去了五步之外。

    “真是妙啊!跟了咱们头儿,吃香的、喝辣的,事儿也没落下。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谁说不是呐,咱们头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比那个钻裤裆的淮阴侯韩信还要能干,……”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酒,好酒,……”

    “……”

    吴忠,上气不接下气之间,一时听了属下的各种奉承话,竟然比喝了五石散兑酒还要飘飘欲仙。

    吴忠,一时又很期待,待会儿喝了几壶五石散兑酒以后,还能听到如此舒心的奉承话。

    大概天界的大罗神仙也就是这一种飘飘欲仙吧。

    不然,怎么都传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一定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觉醒来就是又一年。

    这感觉,一定很飘、很仙!吴忠也很期待这一种当神仙的感觉。

    杨欣见去了刚才张牙舞爪的吴忠,又见陈小英解围,心中好像有一朵花儿,一放三千里、香飘千万里,就一个“爽”字了得。

    杨欣,只记得第一次和少主王光明去幽嫣谷的时候,第一次与陈小英的眼神有了一种心灵上的猛烈撞击,自此以后念念不忘。

    只是,杨欣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儿女情长之事也只有一个人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后来,旁上了高枝,从书童变身为公子哥,曾在幽嫣谷外晃荡了数月不敢进谷。

    只怕陈旭嫦手中的那一条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才不想被当成落水狗打成傻子,故而一个人带了书童守候在客缘斋。

    杨欣,在山坳之地出手相救不成,居然也入了陈小英的心,如今这一次又出手解围。

    这不就是儒圣常念叨的“礼尚往来”么?要是这一来二去之间,如花美眷总有一天也就能红烛高堂拜华发了!

    杨欣,一时强忍住了心中热血沸腾,径直青色纸扇竖于胸前,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如见了儒圣那般悠悠说道:“杨欣不才,多谢陈女侠出手解围。倘若女侠不介意,可否在铺中稍作歇息?……”

    “年复一年又一年,去年之年非今年。只需稍等片刻,待杨欣略备薄礼以表谢意。……”

    “兴许薄礼聊表寸心,礼轻而情重,还望陈女侠不要推辞,……”

    “……”

    陈小英,拉直了玄色马缰绳,坐下旋风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以后,两个前蹄突然扬起了六尺高,如风一击撞在了街面,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

    “无事献殷勤,莫名其妙!”

    陈小英一脸高冷的几个字眼,像一把刀子插进了杨欣热血沸腾的小心肝中、顷刻之间气血尽泄,失去了三魂七魄那般恍惚的身子、要人扶住的样子踉跄了三步。

    这一种心痛感觉,杨欣不期而遇又熟悉了一次!

    “皆言儒生口舌似刀剑,可叹陈女侠一言却胜过万箭齐发,……”

    杨欣言辞之间,又一阵戳心般的“咳嗽”,那是止不住的心碎。

    陈小英并没有理会杨欣,径直调转了旋风白马,还想再去大街上闲逛,大街上的热闹比起幽嫣谷的宁静,那是天壤之别。

    长者喜静、幼者爱动,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好似要撇去陈静之外。

    “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姥姥怕是要三尺白绫悬于堂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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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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