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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1章 恰遇谢氏神算子

    “随风巽,善如水。陈在孟婆江水东,静在越女仗剑锋。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绝了,绝了,真是绝了呐。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谢灵远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极速张驰,脸上又浮过了一阵或喜、或悲、或愁、或忧之态,……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谢灵运再一次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又掐算了一回,温文尔雅又道:“女侠,此名非常人能有,此命非常人之命,故而你为非常人之人呐!……”

    陈静“噗嗤”一笑,径直越女剑一斜,侧目追问道:“先生既然号称谢氏神算子,又为何不与自己好生算上一算,也不至于如此清苦!”

    “自古江湖中都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似近水楼台。既然先生都能掐指救他人万急之处,想必也当救一救自家一贫之时啊!”

    “……”

    谢灵运径直也不客气,旋即盘膝坐在“谢氏神算子”白布下,布袋极速往后一滑,缓缓开口又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啊。这算卦看相行走江湖之人,确实很难算出自家的祸福,只能避开自家的祸福!”

    陈静闻言一时来了兴致,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斜,盘膝坐于谢灵运五步之外,急切又道:“是吗?谢氏神算子难道百无一时漏算之处?”

    谢灵运仰头长舒了一回气息,径直缓缓又道:“女侠,初见便如此投缘,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在下原本也是建康城中‘王谢桓庾’四大家之谢家族人。当年谢家谢安淝水之战一战如日中天,可谢安已然算定在下没有官运,唯一只有行走江湖之间残身才能久远。”

    “当年淝水之战中,谢安算定秦军不堪一击,致使秦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战而胜秦国。谢家族人正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际,可在下已经开始行走江湖了!”

    “谢氏神算子之法,全出自于谢安,在下无非也是在江湖中传扬谢氏神算子之法。当年谢安有言,在下灵运二字,灵则有官火,当官要染上了官非,必定官运不通!”

    “……”

    谢灵运眼中一闪有光,看谢氏族人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地胜过了江南王家,如今却一个人风餐露宿着一个又一个清寒的白天与黑夜。

    谢灵运无怨无悔,毕竟对谢安一直都深信不疑,在心中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并且就似一个长者对小辈的一番嫣切叮嘱不服不行。

    谢灵运沉思了好一会儿,径直抱拳轻笑道:“女侠,方才回想起一些旧事故而失态。不知姑娘意欲何往?不,要不在下再给算一算?”

    陈静也很好奇谢氏神算子究竟有多么玄乎,径直脱口而出道:“好呀,在下就劳烦先生给算一回!要是算得不准,先生又当如何?”

    谢灵运面有八分喜色,径直摇了一摇头,之后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脱口而出道:“女侠,你且放宽心,倘若在下算得不准,手中之剑随时可以来取在下的人头!”

    “淝水之战已过去了多年,在下因缘而算,无一人不应验。要是算得不准,脑袋已被人劈了千百回,又如何能在女侠面前说话呢?”

    “……”

    陈静一时半信半疑,沉思之间旋即又追问道:“先生,此话当真?性命可不能如此儿戏!”

    谢灵运见状眉头一扬,右手半屈一张,信心十足道:“女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一个唾沫一个坑,你且听在下说来便可!”

    陈静一时无可辩驳,径直身子微微前倾,接着又点头不语。

    谢灵运再一次左手拇指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掐算,与此同时,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掐算,一阵嗡嗡似的蚊音之后,径直缓缓开口又道:“有了,有了,有了。女侠,真有了,真有了,真有了啊!”

    陈静面上骤起一阵尴尬,径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道:“先生,你这一惊一乍的,还真是吓人。但说无妨,洗耳恭听但说无妨啊!”

    谢灵运再一次看了一眼陈静一身飘逸的白,一边又瞅了一眼膝盖上平放的越女剑,之后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张口欲言又止。

    陈静面色一惊,又不得不极速追问道:“先生,有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好的,坏的,来者不拒。忠言逆耳就当是兼听则明咯!”

    谢灵运一时好似不太相信方才掐算的结果,径直左右手再一次掐算之后,还是同样的摇头叹气。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也温文尔雅说道:“先生,在下也经历了常人之不能。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先生你且说来,在下都听着呢!”

    谢灵运闻言底气多了十分,旋即又正了一正身子,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女侠,既然如此,在下也就直言相告了。以在下这两次算来,女侠当一路往东,自然能寻着你想要见着的人。不过,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这一次只怕女侠始自于孟婆郡,也当命绝于孟婆郡!”

    “这么多年来,女侠这一算,也是在下最为奇特的一列。女侠与在下之缘,只怕从今往后还会不止一次相遇。到那一个时候,也不知道女侠还认得、认不得在下。”

    “也罢,天地万物周而复始,就如《易经》易数之言可大可小、可始可终、可前可后,玄妙至极又难以一言道尽啊!这就是天意吧!”

    “……”

    陈静闻言先是“噗嗤”一笑,接着又是一阵轻笑道:“在下还以为是多不堪入耳之言,没轻没重的几句话,又岂能吓住了在下?不,不,不,这一点儿也都不碍事!”

    “正如先生所言,在下想去寻幽嫣谷墨家诸位弟子,更要铲除如今天下的五斗米道以及孙秀之流!”

    “孙秀这一个道士,害死了在下最应该救下的一个人。可惜,错过了时辰,这都是在下一个人之过,在下这一行也算是赎罪前尘了。”

    “……”

    谢灵运旋即一声长叹,径直又无可奈何一笑道:“生逢乱世,如今几人称孤、几人称王。行走江湖之辈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灵运收好双手平放膝盖上,径直又轻声说道:“既然女侠以铲除五斗米道为己任。倘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两肋插刀!如今孟婆江南北苦五斗米道已久也!”

    “建康城中如今几乎是谢家一家独大,江南王家其后,也都苦五斗米道已久也!只是,孙秀的无法无天之法,让许多道家正派人士折戟沉沙。如今这世道,哎,……”

    “罢了,罢了,罢了。就在这孟婆郡中,张家的三个五斗米道道士也极其棘手。女侠,你还得小心为上,切忌一个人胡乱逞能!”

    “……”

    陈静自然心知肚明,径直抱拳又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已经与张礼打过了一场,这道士用了什么道法?居然一阵烟就遁去了!”

    谢灵运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径直又轻声说道:“女侠,你信他会遁地术?不,不,不。这只是五斗米道欺骗世人的障眼法。”

    “在下已经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可就是没寻着如何破了这一障眼法!哎,可惜,可惜,女侠可得留意,兴许女侠能找出破绽!”

    “……”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毕恭毕敬抱拳谢道:“先生一言,在下茅塞顿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

    陈静心中一阵窃喜,如谢灵运所言,张礼不是遁地术,而是障眼法,一时又多了几分胜算的底气。

    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能让五斗米道孙秀伤重,若是以后寻着了陈旭嫦,一定得运筹帷幄一番。

    正如圣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陈静身在孟婆郡中,张家五斗米道所为确实为祸乡民,待寻了机会,一定还得杀一杀锐气!

    谢灵运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径直又轻笑道:“女侠,在下已经歇息好了。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谢灵运言毕,径直双手极速一撑地,扶住棍子如弓弦一直身,又极速拔起了棍子,径直再一次抱拳道别,眼中却有一丝游离的不舍。

    陈静径直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点,紧接着一字马左右一拉,之后上下又一直,旋即立起身来,把剑目送谢灵运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道:“谢氏神算子,后会有期!”

    谢灵运在梅林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与身影,陈静越女剑一斜,身子一沉极速上马,又目视了一回城隍庙,径直自言自语道:“城隍庙,再见了,后会有期!”

    白影闪绿茵,疾马踏飞燕。

    林中一线天,道上九曲肠。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高头大白马一闪身影穿过了这一片梅林,径直又回到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上。

    踢踏、踢踏、踢踏,……

    没走多远的路程,前方突然一闪青色道袍而过。

第362章 五斗米张智作恶

    一闪青色道袍如飞禽低空过境,再一闪青色道袍如秋风扫落叶,旋即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就极速消失在驿道前方的一处岔路口上。

    陈静拉直马缰绳止蹄张望,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狂躁,紧接着又极其警觉的前后探视了一回,策马缓缓往岔路口上奔了出去。

    山影林下坎,田曲水中雀。

    高头大白马小心翼翼的走过了几弯宽窄、高低不一的田坎,却又惊飞了几多立在水田中的鸟雀。

    入眼之处是一片茂密而又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有几间高矮、新旧不一的茅草屋,在茅草屋之间隔着一面四尺高的竹篱笆墙,竹栅栏之间又隔着一条三尺泥尘小道。

    在其中一间茅草屋前,一堆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围住了一个汉子,骤起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陈静抬望眼之间,这一堆青色道袍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领头的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张智。

    张智面上无一丝髯发,眉头稀疏倒也极其别致,背背一柄长剑,已然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两手叉腰一通更为有恃无恐的嘲笑。

    “哈哈,姓杜的,上一个月说这一个月交五斗米,都备齐了没有?要是备齐了,咱们就使斗量一量,可不许再拖延时日了!”

    “五斗米道的规矩,切不可挑衅!……”

    余者道士也都背着长剑,纷纷卷起了袖子,径直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围在最中间的正是杜大壮,方才从路边闻过了杨方圆衣角上湿漉漉的味道,一个人率先归了家。

    让杜大壮万万没想到,刚一到家又遇见了五斗米道来收米。

    如今,家中的米缸早已见底有一些日子了,在这一个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莫要说五斗米,即使一斗米,一把米也拿不出来。

    杜大壮一脸难堪,面有八分慌乱之色,旋即“扑通”跪于最中间,径直又声声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我是真穷,我杜大壮是真的穷啊,除了穷,一无所有!”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行行好吧!恕小人直言,收米也得去大户人家收,一收准有,似小人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那里有多余的米粒?”

    “道爷,道爷,不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吗?去大户人家收米,可为;似小人这等快要‘吃土’的份上了,不可为,不可为啊!”

    “……”

    杜大壮急切一言,倒也引得一干道士笑得前仰后翻,好似一群老猫在嘲笑一只围住的小老鼠。

    张智率先止住了笑声,一手指住杜大壮的鼻子,旋即轻声字字珠玑又道:“大壮呐,莫非这又是杨方圆教你的?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还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有趣,有趣,有趣得很!”

    “贫道说的可都是实情?你可知道,要是激怒了五斗米道,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没有见过,也该都听说过了吧。无需贫道再多言了吧!”

    “……”

    杜大壮一边点头,一边又极其小心翼翼的答话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都是杨方圆教的!小人确实也都是杨方圆教的!”

    “小人家穷四壁,怎么可能读一字半句的书。这都是听杨方圆的说的。好歹杨方圆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户中的一员。”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杨方圆除了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还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不,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不,不,又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哎,……小人都迷糊了!”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一句话究竟该怎么说,小人实在也琢磨不清楚。小人也不识字呐,……”

    “……”

    张智早已笑弯了腰,径直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扶住一个五斗米道士,岔气道:“不行了,不行了,贫道快不行了!这该死的杨方圆,待遇见了他,看怎么收拾他!”

    待张智一个人笑够了之后,紧接着又才缓缓恢复了表情,之后身子一正,青色道袍极速一拂,旋即又有板有眼的说道:“大壮,你都听好了。就这一句呐,贫道先念给你听一回,你可得记住了:道/可/道/非/常/道。……”

    杜大壮眉头皱起一寸,完全是一头雾水,这一个字眼与一个字眼间的停顿几乎相当,就好奇热锅里一颗颗“噼噼啪啪”的豆子,说了等于没说、念了等于没念!

    张智瞧见杜大壮一脸懵懂的神情,好似又看见了一截榆木桩子,径直轻声追问道:“大壮,贫道都念给你听了。你再与贫道念一遍!念得贫道高兴,今日这五斗米的事儿那就还可以再缓一缓;要是念得贫道不高兴咯,哼哼,……”

    杜大壮一时欣喜若狂,今日要是就这样轻易的省去了五斗米,那可是天大的一桩好事,径直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而后也似张智方才所说,字字珠玑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

    张智重重一掌打在了杜大壮的脸上,径直又板起面孔道:“大壮,你耳朵没有聋吧?方才,贫道不是这么念的!再来,你再来!”

    杜大壮心里觉得委屈,人穷读不了书、识不得字,照葫芦画瓢也都会出差错,只怪一个字:穷。

    杜大壮觉得,即使似杨方圆那般穷,还可以识得一个又一个文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大壮自觉不是识字的行家,心里只有一弯看不见底的委屈。

    杜大壮看一脸阴沉的张智,径直也顾不得面上的疼痛,缓缓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之后极其吃力又小心翼翼的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啪!

    张智左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径直指住杜大壮的鼻子一通大骂道:“猪一样笨的人,你怎么不去死!真不配活在这一个世上!贫道,贫道看着你都来气!”

    啪、啪啪、啪啪啪,……

    张智一连串巴掌印子落在杜大壮的双颊上,一时又轻捂了一回右手掌心,厉声又道:“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是死硬死硬的,贫道手都打疼了!埋汰旮旯!”

    杜大壮一时恼怒,径直厉声反驳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都评一评理吧!小人学读的字眼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张智左手一伸,旋即一把揪住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蔑的说道:“一模一样?你说一模一样那就是一模一样了?你说的话能算数?字都不认识的人?可信?能信?”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读得不一样。贫道说它不一样,那就真的是不一样。你这一个不识字的什么东西,你还当你有理了?鼻子上插两根棍子,你就当它是象牙了?”

    “……”

    杜大壮一时不敢再与张智顶嘴,径直哀求又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说了算,都是你们说了算。小人都是错的,小人全部都是错的,错的,错的,……”

    张智左手一拉一摇之间,缓缓放开了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怕了一回手掌,入鼻一闻,急促又一阵冷颤,接着又是一阵怒火。

    “埋汰旮旯,臭,臭,真臭,臭死了,臭死了,打他!”

    张智又嗅了一回左手,径直又轻轻的一阵颤抖,伸长左臂撇到了一边,右手指住杜大壮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心中只有憎恨。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如雨点一般往杜大壮身上拳打脚踢。

    杜大壮双手抱头,径直又一阵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家里穷,那能天天洗头,一月能洗一次头都是奢侈!要是诸位道爷嫌小人臭,大可不来此地!”

    张智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休想!要是人人都似你有一颗刁民的心,人人一个月都不洗一次头,米就不用收了?痴心妄想!”

    张智旋即一脸铁青,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杜大壮,径直又止住了五斗米道道士拳打脚踢,之后厉声又道:“五斗米,什么时候有?”

    杜大壮双臂抱头不忍放手,径直又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莫要说五斗米,就是一斗米、半斗米,也真的是没有。还是打小人吧,只要道爷们都打得解气,能再缓一缓,小人无怨无悔!”

    张智止住了恼怒,极速拉过来一个道士,左手在这一个道士后背的青色道袍上擦了又擦、擦了还擦,紧接着盯紧杜大壮又轻飘飘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杜大壮缓缓放下了双臂,一边轻声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知道,小人都知道!”

    正当杜大壮说话之间,双臂极速一直又一伸,紧接着五体投地,之后埋头贴地,旋即骤起一阵声音道:“吱吱,吱吱,……”

第363章 杜大壮有苦难言

    “嗯,好,好,好!就是这一个样子,是这么一回事!还算你识相!”

    张智言毕,缓缓伸回左手又轻嗅了一次,打了一个冷颤,之后一个又一个指甲轻弹,紧接着又一闪青色道袍,瞥了一眼杜大壮道:“五斗米,你说什么时候能有啊?”

    杜大壮一脸委屈,贴在地上一脸泥灰,又思索了片刻,一道急促的呼吸荡开了一绺又一绺尘烟弥漫去了十三个道士的麻鞋之外。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除了穷,确实一无所有。眼下又非收稻出米的季节,那里有米呀?”

    张智不喜,麻鞋一旋,一闪尘烟荡起了方圆一尺之地。

    杜大壮防不胜防,尘烟入鼻骤起一阵撕裂的“咳咳”,接着掩面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确实想不出点子!四时季节又不对,米从何出?米又从何出呐?”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老鼠叫也学过了,怎么还不放过小人?那给小人指一条阳光大道吧!”

    “……”

    张智眉头一皱,旋即麻鞋一闪踩在杜大壮丸子头上,厉声大喝道:“哟嚯,刁民就是刁民!要贫道说你什么好?学了老鼠叫,难道就不交五斗米了?休想!别把这一个头开坏了!交不起五斗米,老鼠叫是必须要学的;五斗米每一年也是必须要交的!看你欠了这么长时间的五斗米,贫道算对得住你了!”

    杜大壮一口鼻息一绺尘灰、一绺尘灰又一阵咳咳,之后闭眼忍泪一时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去年那都是意外,要是没有一场大水害了收天,小人又怎么会欠诸位道爷的五斗米呢?这是老天爷在作弄小人,都是老天爷的错!”

    张智麻鞋一收,让杜大壮抬起头来,径直又轻蔑说道:“刁民就是刁民,既然是刁民,又如何不想其它法子呢?比如,东家去抓一把、西家去借一壶,多凑一点,那五斗米也便早一日凑足,那不省事?”

    杜大壮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又瞅了一眼四周青色道袍,径直委屈的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穷,谁又愿意借与小人?小人又没有长出第三只手,无法去偷去抢。小人虽然穷,那也得穷讲理!”

    张智一闪眼中有光,好似发现了一个上好的玩物,旋即“嘿嘿”一笑,径直悠悠说道:“大壮呀,既然你想讲理,方才你不是要贫道为你寻一条明路吗?那贫道如今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意下如何呐?”

    杜大壮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跪步转身一直,重重一磕头,急切之间又道:“小人多谢张道长指点迷津!小人多谢张道长!多谢!……”

    张智眉头一舒,旋即一双眼珠子一转,张口悠悠说道:“大壮呀,方圆十里之地内有一个张寡妇。只要你与她拜堂成亲,你想呀,这样一来,两家人就变成了一家人,咱们五斗米道历来按人家户收米,平摊下来一家就出两斗半。如此,你也好,她也好,贫道也都好!”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君子成人之美,也彰显了贫道的功德。于你,于张寡妇,于贫道三方利好,实乃道法自然之法!”

    “大壮,你看这一条阳光大道可好?功德一件,功德一件啊!”

    “……”

    杜大壮闻言目光尽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怒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就算天底下只有张寡妇一个女人,小人也不要。人人皆可妻的张寡妇,小人万般不屑!”

    张智一时恼怒,蹲下身子旋即拳头一正,重重与杜大壮胸口砸了过去,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刁民一般的人,还敢看不起张家人!贫道这都舍下了张家人的脸面与你成全好事。你倒还好,不愿高攀也就罢了,何故诋毁张家人!”

    “来呀,安排!来呀,开呀,安排!诋毁张家人,该打,该打!”

    “……”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又一通拳打脚踢,杜大壮又不得不张臂抱头,一通疾呼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何故与小人一般见识,小人一穷二白,别伤了诸位道爷的手,也别折了诸位道爷的身份!”

    嘭、嘭嘭、嘭嘭嘭,……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气短的样子,才止住了拳打脚踢。

    杜大壮一身蛮力的样子,对于这一顿拳打脚踢兴许只如摔了一个跟头,气不虚、面不改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后边疾驰闪来了一个声音道:“大壮,我回来了。大壮,我回来了哦。方才,你五石散兑酒的样子真棒,今天比上一次多挣了好多铜钱,老规矩,我七你三,我七你三啊!”

    张智与身边的五斗米道道士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分出去了六个五斗米道士藏在前门的篱笆口上。

    正当杨方圆踏进篱笆口,六个五斗米道道士跃身一压,捉紧了杨方圆,往张智处押过去。

    张智一脸狡黠,瞥了一眼杨方圆,一边轻飘飘的说道:“从来都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人,居然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来骗人钱财!只骗穷人的钱财,这让贫道说什么好呢?你们都是刁民,通通都是刁民!”

    杨方圆一脸铁青,旋即轻蔑的白了一眼杜大壮道:“我呸,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邻居!这么多年来有福同享,有难还要我同当?你这都是怎么暗黑的一颗心?”

    “你这一个傻乎乎的杜大壮,方才就不能多叫唤一声呐?这倒好,都被张家人中的畜生捉住了!”

    “……”

    杜大壮满脸委屈,不得不张嘴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紧接着又字字珠玑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闻言一时来气,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又道:“啊你一个大头鬼,道你一个大头鬼,你真是害人不浅,真是害人不浅啦,……”

    杜大壮有苦难言,支支吾吾又道:“杨方圆,我,这,那么,你看,他们,哎,……”

    杜大壮只得低头不言,眼下两个人都已经被五斗米道捉住了,唯有自认倒霉,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张智见杨方圆那一副可怜又可恨的神情,径直一脸笑意,旋即转身弃了杜大壮,旋即立于杨方圆身前,之后从上往下嗅了一回!

    张智一手指住杨方圆,一边又眉飞色舞的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士一阵窃笑道:“身上全无一点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居然还自称喝了五石散兑酒,还骗了乡民这么多年!”

    “这一次终于落到贫道手中,诸位道友,你们说该怎么办?孟婆郡中的刁民,真是太让人生厌了!”

    “……”

    十二个道士大笑之余,还未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杨方圆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臭道士,你这一群臭道士。在下身为杨家人也为张家人感到不耻,你们都是一帮不是爹生娘养的畜生!”

    张智先是一惊,之后面有三色喜色,径直右手往杨方圆衣襟里摸了过去,一边轻声笑道:“贫道让你嘴硬,贫道让你嘴硬,贫道一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信不信?”

    杨方圆心中一惊又一凉,衣襟里可是方才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一把铜钱,可不能就这样没有了。

    杨方圆极速挣扎中,一边又凶狠的目光盯住张智,厉声又道:“摸一摸,三百多!拿钱来!”

    张智“噗嗤”一笑,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你当你是建康城中春香坊的姑娘?贫道摸了就摸了,摸了你的铜钱,一个也不会给你留下!”

    张智右手一拉一滑,从杨方圆衣襟里掏出一个陈旧棉布袋子,在手中一抛又一掂,缓缓又道:“这一摸,确实也有三百个铜钱的样子,贫道还真是小看你杨方圆了!”

    杜大壮闻言一阵惊讶,扭头面色骤起一阵苍白,杨方圆方才已经说了三七分,那张智手中的铜钱接近有一百个铜钱就是自己的!

    杜大壮自以为:一百个铜钱那可以活得多潇洒!至少近半年内一定活得比一般穷人活得潇洒。

    杜大壮旋即又一阵蛮力,要挣脱身前六个五斗米道士,双手正要去夺那一个钱袋子之际,六把长剑又一次重重的压在脖子上。

    杜大壮心里又一阵拔凉,沉思之间又盯住杨方圆道:“方才,没见有多少人舔衣角,莫非以前你没有尽数与我三七分钱?是不是?”

    杨方圆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大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看你那一副样子,在下被捉了,你还有脸与在下谈钱?你配吗?”

    杜大壮闻言一脸愧疚。

    张智在一旁又极速掂量了一回钱袋子,径直又瞥了一眼杜大壮,轻飘飘的说道:“大壮,贫道以为,你还真是不配。罢了,罢了,罢了,你们通通都不配,既然这铜钱取之于穷人,那就得用之于穷人,贫道就先替穷人收了!”

第364章 杨方圆有苦难言

    “张道长,在下就是穷人,在下就是真真正正的穷人呐,不如道长发一回善心把铜钱都如数还回来。你看如何?道长意下如何啊?”

    杨方圆急切大呼之间,眼神中好似已经伸出了八只渴望的大手,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智把这一袋子铜钱挂在了道袍内腰带上。

    杨方圆很在乎这一袋子铜钱,有了这一袋子铜钱,虽然不多,那也是:手有余粮,心不慌。

    如今,绞尽了脑汁好不容易挣来的这一袋子铜钱被张智无理夺去了,除了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外,更多的感觉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胸口晃过来,又晃过去。

    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张家人确实惹不起,张家五斗米道道士更是惹不起。

    杨方圆心中骤起一阵如孟婆江波翻滚拍岸的恨意,但最后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唯有自认倒霉。

    张智瞅见杨方圆那一副极其纠结又不舍的模样,脱口而出道:“杨方圆,贫道让你去喝一次真真正正的五石散兑酒,你能多挣一些铜钱回来吗?你这生财之道,贫道算取之有道,咱们合计合计,如何?”

    “贫道以为:两权相利,可不能把这样上好的机会都浪费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都明白了吗?”

    “……”

    杨方圆一时来气,倘若喝了真正的五石散兑酒,那先前闻过杨方圆五石散兑酒味道的乡民,还不得把人活活打死?不就是自寻死路?

    杨方圆缓缓摇头之际,径直又白了一眼张智,字字珠玑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做不到!”

    张智一时却又来了兴致,若有所思的说道:“咦,杨方圆,你别这么快就拒绝了贫道的一番好意嘛!虽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不都说: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你好生的想一想,倘若与贫道联手,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贫道又如何能亏了你呢?”

    “……”

    杜大壮眉头一皱,没想到张智还在乎这些小钱,确实始料未及。只是,杨方圆要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又如何能少一个开局的人呢?

    杜大壮挣扎着身子就似笼中的一只走兽,红着一双渴望的眼睛急切说道:“杨方圆,这么多年来,有你的地方,一定就有我杜大壮;有我杜大壮的地方,一定就有你杨方圆。有大买卖,那可不能少了我!”

    杨方圆旋即白了一眼杜大壮,不与杜大壮说道一字半句,扭头也不与张智说道一字半句。

    张智眉头一皱,径直转身狠狠与杜大壮送过去了一个巴掌,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死家伙,贫道方才给你指了一条阳光大道,你却不识抬举,你瞎嚷嚷一些什么!”

    杜大壮一脸委屈,狰狞了双颊,厉声反驳道:“道长,张道长,生而为人,要知廉耻!似张寡妇那般人人皆可妻,小人宁死不从!”

    张智再一次恼怒,径直一脚又跟上一脚踢去了杜大壮的后背,接着又极其不平的骂道:“扯,你不想一想,你这都是什么身份,你还有理看不起张寡妇!你这一个讨打的刁民,活该孤老终生,……”

    杜大壮再一次抱头,急切的声音喊道:“张道长,你张口闭口一句张寡妇,你喜欢,你自己娶回家便是了。又如何强加给小人!”

    张智闻言一脸铁青,再一次暴雨梨花一般又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张寡妇,张寡妇,那可是穷人,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穷人,贫道不也是助她一臂之力吗?你,你这一个刁民!”

    “罢了,罢了,罢了。你若不许,贫道再寻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杜大壮,以后可别后悔!”

    “……”

    杜大壮一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后悔,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即使世上只有一个女人!”

    张智一时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一阵子,径直右手一挥,让五斗米道道士放开了杜大壮,又放开了杨方圆,紧接着又道:“贫道好心没有好报,贫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咱们走,咱们走了,走咯,……”

    张智突然若有所思,扭头指住杜大壮鼻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无论是偷又或是抢,五斗米,一定要想方设法备好,贫道不管你的五斗米怎么来的,贫道只认五斗米。”

    “在孟婆郡,只要给不了五斗米就是刁民!杜大壮,要是备不好,贫道下一次来有你好受的!”

    “……”

    张智领着十二个五斗米道的道士极速步出了篱笆墙,往竹林深处的另一头极速行去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没有了人影。

    杨方圆这才极速奔到杜大壮身前,一边扶正杜大壮仔细又看了一回,一边又轻声说道:“大壮,你伤得重不重?伤得重不重啊?……”

    杜大壮一脸尴尬,却又一边摇头摆手说道:“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别人说什么来着,人如其名,大壮,大壮,还壮实着呢!”

    “杨方圆,铜钱没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哎,天煞的张家道士,天煞的五斗米道士,……”

    “……”

    杨方圆一脸愁容,一脸委屈又道:“自古以来,圣人有四书五经,如今在孟婆郡中,有‘四家五害’!”

    杜大壮一时不解,径直轻拍了一身尘灰,尘烟弥漫呛得杨方圆咳咳了几声,之后又急切道:“杨方圆,‘四家五害’?又怎么说?”

    杨方圆仰头一阵轻叹,之后缓缓又道:“大壮呀,你想一想,太守张信与太守公子张义是一家;五斗米道张礼、张仁、张智是三家;这不就是‘四家五害’了吗?”

    杜大壮一时若有所悟,一边又附和着说道:“还是多读书的好,还是多读书的好,一言中的,一针见血,受教了,受教了啊!”

    杜大壮半弓了身子作揖的样子虽有几分滑稽,但也毕恭毕敬。

    杨方圆一把扶正杜大壮,径直又温文尔雅道:“这不叫一言中的,该叫一语中的。罢了,罢了,罢了。铜钱是没了,日子还得过去!”

    “有道是:靠山吃山。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一些错了季的竹笋,还有一些竹蛋。走,趁天色还早,可不能让它们谢了!”

    “……”

    杜大壮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忘记了方才的伤痛,紧接着轻笑道:“好,好,好。就依了你!”

    杜大壮说话之间奔去了一间破屋子里,左手一把半截而又斑驳绣迹的柴刀,右手半边破损的竹篮子,急切又呼道:“杨方圆,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好了没有啊?”

    杨方圆从篱笆一边稍微整洁一点的茅草屋里缓缓步了出来,左手一把镰刀,右手捉了一个麻布袋。

    杨方圆瞥了一眼杜大壮,一边又轻蔑的说道:“急什么急?竹笋和竹蛋又没长脚,这方圆之地,难道还有人与咱们抢竹笋与竹蛋不成?”

    “倘若要有人来抢,大壮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嗯哼,……”

    “……”

    杜大壮蛮腰极速一扭,手中柴刀一晃,径直厉声道:“谁要是敢来抢,一刀削了他,准没商量!”

    杨方圆旋即一手指着杜大壮鼻子道:“得,得,得!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大话,说废话,可不是在下教你的!你那么能耐,方才你怎么不削了五斗米道道士?”

    杜大壮一脸尴尬,径直挨近了杨方圆低声说道:“要是削了五斗米道道士,你要帮我么?下一次,你要是敢帮我,我一定削了他们。就当是为民除害,又当是次次羞辱之仇,还当是夺钱之恨,……”

    杨方圆一时沉默无言。

    杜大壮旋即狡黠的看了一眼杨方圆,并排着步去竹林中又道:“沉默就是同意。下一次,要是你不帮手,可别说咱们是异姓兄弟!”

    杨方圆无可奈何一笑,径直轻声说道:“大壮,要说你什么好呢?该当说你什么好?口无遮拦,必定会招来横祸,你要知道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杜大壮篮子一晃,柴刀前后一扬,轻声又道:“好,好,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该成了吧!”

    杨方圆麻布袋极速一扬,贴在右肩,往竹林中蹲了下去。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听得明白,一时五味杂陈之感骤然而生,长叹一口气之后,又策马往大道边奔了出去。没走多远的路程,又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拉着独轮车,前前后后一绺结伴而去。

    陈静一时茫然,眼下五斗米道又在四处收米了?

    正当陈静陷入沉思之际,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急切追上了五斗米道的道士,挥舞右手招呼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咱们费家的米又备好了。什么来,什么时候都有!‘张杨费吴’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排名,实打实的呀,……”

第365章 吴明一石二鸟计

    陈静闻言顿觉莫名其妙,想笑一时也笑不出声,想恨一时又无从横下心来。只是,五斗米道道士急着收米回去,也未再与费家管家多言一字半句,没多久的功夫也便在路口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缓缓止住了高头大白马,径直抱拳与费家管家毕恭毕敬急切追问道:“大叔,在下路经此地,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费家管家扭头吃惊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之后又轻抚了一回胡须,径直缓缓止住了步子,又环视了一眼,发现四周无他人,这才轻声说道:“姑娘,但问无妨!老夫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说与你听;老夫不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陈静见费家管家如此爽快,不得不再一次拱手谢道:“那在下就多谢大叔了。在下初到孟婆郡,这五斗米道道士一年要收几次米?收上去的米都入了府库吗?还有,现在而今的这一些官府就不管一管?”

    费家管家又好奇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陈静,入耳好似问了一通天大的笑话,旋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又道:“姑娘,看来你不但是初入孟婆郡,更是来自外邦异域啊!无论在孟婆江南、江北,当今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都是一个样子!”

    “每年挨家挨户至少要收一次五斗米,倘若被五斗米道看上了,一个月收一次米都不在话下。谁要是胆敢有米不与,除非不想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求活路了,必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缠身。”

    “至于收上去的五斗米有没有入府库,这都不好说。似孟婆郡些般张家就是官府、官府就是张家。五斗米与官府无二,也分不了彼此。如此一来,再言什么官家府库也都是多余,官府就是五斗米道,官府又如何去管五斗米道呢?”

    “……”

    陈静再一次证实了刘一谷以及半老小徐娘说过的话,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息之后,急切道:“大叔,既然如此,你们费家人还又主动与五斗米道送粮,这又是为何啊?”

    费家管家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后,轻声又道:“姑娘,实不相瞒。费家确实不差这一点米,并且费家不屑与张家作对!如此,费家才能在孟婆郡中安生求财!费家才不会做孟婆郡潘家第二!”

    陈静心中一怔,费家还真是不一般,大户就是大户,连处理如此棘手问题的方法也都与常人有二,看来孟婆郡费家无人能出其右。

    陈静不得不佩服孟婆郡费家人的财大气粗,回想起方才竹林中杜大壮的样子,旋即微微一笑,拱手毕恭毕敬又道:“大叔,恕在下打扰了。无心一问,无心一问呐!”

    费家管家一脸犹豫,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欲言又止,袖子极速一拂,转身缓缓离开了大道。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费家管家已然走远没了踪迹,径直马鞭极速一扬,策马又一阵狂奔。

    “驾,驾,……”

    山回路转,路转道急。

    正当陈静策马徐行之际,斜地里闪出一群皂衣大氅的差役,高头大白马先是一惊,“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抬高了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惊出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光。

    从刀光中极速分出了一个寿帽上插了一支雉鸡尾羽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一脸横肉,目光中有三分阴鸷、三分狡黠、四分凶狠。

    “这都是什么人呐?我说都是什么人呐?一惊一乍,吓了本官一大跳,有胆报上名来,要是吓坏了本官,看本官怎么弄死了你!”

    此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姓吴,单字一个:明。

    吴明一脸怒气未消,径直又张驰着肉嘟嘟的双臂,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何方刁民,速速报上名来!胆敢惊吓官府,你不要命了?”

    陈静先是一惊,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愣,径直左手轻抚了一回马鬃毛,安抚了一回高头大白马,右手又极速放回了马缰绳,紧接着拱手毕恭毕敬又道:“马前大意失蹄,一时惊吓了诸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不要怪罪,大人有大量。”

    吴明一脸狡黠,瞅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最后目光落在越女剑剑鞘上,一时平复了三分怒气,径直拱手一扬,轻蔑说道:“本官乃太守府差役头领,一口咬下一片天为吴,日月同照一方地为明,天地日月在我心于一体,吴明是也,不知这一位女侠高姓大名呐!”

    吴明一番问话之际,心中一阵思量,如今孟婆郡尽是张家人一家人说了算,虽然眼下身为小小差役头领,却实在为“张杨费吴”之名感到不耻,宁**头不做凤尾。

    故此,吴明寿帽上的这一支雉鸡尾就时刻在警醒吴家人。

    陈静一时礼毕,见吴明一时少了几分桀骜之气,旋即字字珠玑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吴明再一次盯住陈静鞍前的越女剑,心中旋即骤起了一阵波浪。

    吴明自以为,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必定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干系,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正势如水火,如此一来,正好一石二鸟。

    吴明突然觉得,只要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引来孟婆郡,然后浑水摸鱼,说不一定还能尽收渔翁之利。

    吴明大氅疾飞一拂,紧接着摆手一扬,皂衣差役腰刀极速入鞘,紧接着毕恭毕敬立于吴明左右。

    吴明佯装热情至极的样子,径直抱拳又道:“女侠的名字,真是好名字;女侠的名号,风雅至极!”

    “不知女侠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倘若有刁民胆敢为难女侠,本官一定捉了他,关进天牢去!”

    “……”

    陈静闻言倒是眼前一亮,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血性的汉子,这一路行来,倒是第一次遇见。

    陈静寻思之间,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吴明,又轻飘飘的说道:“那在下多谢吴大人周全,要是五斗米道道士为难在下,吴大人又当如何?”

    吴明旋即不假思索,接着脱口而出道:“捉了他,丢进天牢!”

    皂衣差役一时全部目瞪口呆,紧接着又嘀咕道:“吴大人,祸从口出,小心祸从口出啊,……”

    吴明右手极速一扬,微微半扭雉鸡尾又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没有祸事,全然在诸位口舌之间,想来女侠也不至于会去五斗米道张家告发本官,……”

    皂衣差役一时面面相觑,径直又同声大呼道:“我等唯吴大人马首是瞻,绝无半点怨言!……”

    吴明再一扬右手止住了皂衣差役的声音,紧接着又道:“诸位都听好了,从今往后谁要是敢为难了女侠,先捉了他!都听明白了?”

    皂衣差役齐声道:“明白!”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紧接着又道:“吴大人,五斗米道张礼已然为难了在下,在下也与之打斗了一场,吴大人,还投他进天牢吗?”

    吴明面无一丝畏惧之色,径直抱拳又道:“女侠,只要本官能捉得住张礼,投他下天牢也准没商量!只是,本官这一手上不了台面的功夫,怕是捉拿张礼不住啊!……”

    陈静旋即一阵轻笑,径直面纱斗笠一仰头,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在下此方前来就是要灭了五斗米道的威风。如今初到孟婆郡,一时还得分不清敌我。有道是:谋定而后动!”

    吴明眼中突然一闪有光,径直半弓了身子,上前轻声说道:“他日若有一战,本官愿为马前一小卒。女侠,天下苦五斗米道已久矣!”

    陈静冷不丁瞅了一眼皂衣差役一脸尴尬的脸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追问道:“吴大人,这是真的吗?”

    吴明右手豪气一扬,紧接着又眉飞色舞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难道这还有假的不成?”

    陈静倒也不与吴明掰扯这一些口舌之争,径直抱拳又道:“吴大人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得多看一看五斗米道是如何作恶的!”

    吴明眉头一舒,轻声又道:“想要看五斗米道作恶,何其容易,只要不是眼瞎,只要多走几步路,也便真真实实的看见了。……”

    陈静一时也感同身受,对吴明之言没有半点怀疑,径直马缰绳一拉,道:“吴大人,在下那就先行别过了。也不打扰诸位大人公干了!”

    吴明大氅疾飞一闪,极速让开了大道,右手迎出道:“女侠,你请自便,恭送一路顺风!”

    吴明目送陈静一闪白影消失在驿道拐弯处,径直面上露出一丝诡异之笑,紧接着右手一扬,领着皂衣差役离开驿道踏上一条岔道。

    陈静策马奔腾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突然从驿道前方传来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女人抽泣声,……

    四蹄旋止,尘烟漫舒。

    陈静举目张望,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取道而去,……

第366章 吴明斜身又出刀

    呼声渐疾,凄切倍至。

    陈静一马当先闪到了一方空地前,空地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拴有一头白面老牛,银杏树十步外有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茅草屋外又有一洼满是菱角菜的水塘。

    茅草屋上杂色的茅草一绺黄中夹杂着一绺青,一绺薄草尽头全是满满的五寸厚秸秆压着一排石头,石头下并排的杉树皮有一些陈旧。

    茅草屋下一方“人”字篱笆墙上挂着几只风干的野花,篱笆门前有一只低矮的木桩,木桩上有一只半闭眼睛的老黄猫张牙咧嘴,之后又轻轻的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在茅草屋前左右各立了六个五斗米道道士,陈静举目四望之间,这一行人正是在杨方圆与杜大壮竹林中闪去的那一行人。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阵惊恐,旋即长剑极速出鞘,左右相向之间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高头大白马旋即一阵“咴儿、咴儿”的猛烈撕裂声之后,紧接着前蹄在地上来回狂躁不止。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入耳凄切的声音缓停,一时又轻飘飘的说道:“在下只是过路的,倘若惊吓到诸位道长,非在下之愿呐!”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闻言一脸怒气,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次白纱白袍飘逸的白,目光最后落在了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上。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张弛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退后一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内极速奔出了青色道袍蓬松的张智,一脸惬意未消之间又冷若冰霜。

    张智理了一理青色道袍,旋即面上骤起八分愠气,紧接着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道:“你是什么人呐?居然坏了贫道的大好美事,你可知道法自然,无为而自化吗?”

    陈静拉直了马缰绳,径直轻蔑的笑道:“道长,不知何为‘道法自然’,又何为‘无为自化’?在下确实不解!还望道长明言一二!”

    张智打量了一回陈静,目光也落在越女剑剑鞘上,紧接着又盯住越女剑剑鞘轻飘飘的说道:“从来万物由一生二,由二生三,是为道法自然;须知风做雨时雪化霜,云压山头杨柳芳,是无为自化!……”

    “喵,喵,喵,……”

    “哞,哞,哞,……”

    突然之间,在茅草屋前的那一只老黄猫又一阵龇牙咧嘴,在树下白面老牛又一阵摇头摆尾,……

    张智青色道袍一拂,瞥了一眼老黄猫与白面老牛,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剑鞘上。

    陈静一时警觉的瞅了一眼茅草屋里外,轻声追问道:“方才一阵哀嚎,惊来了在下,不知道长可知何人作恶?说出来,一剑封喉!”

    张智一阵鄙薄的轻笑,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扬,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旋即围住了陈静。

    张智先不舍的瞅了一眼半开的篱笆门,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女人,让贫道说你什么好呢?要不,让贫道也把你捉住了,然后这个嘛,……”

    张智面有一丝狡黠,旋即长剑手中一旋,接着一个斜身出剑一道寒光剑影,极其轻蔑的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吃贫道一剑!”

    张智急促大呼之间,一闪青色道袍凌空一式虎跃,剑影中尽是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无尽的欢颜,剑尖一条直线直逼陈静咽喉。

    “张道长,快快取了她的首级!张道长,快快杀了她,……”

    “张道长,这一个女人胆敢插手五斗米道之事,就是与官府为敌,杀了她之前,记得让她再学一回鼠叫,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对,张道长,学了鼠叫一定要杀,要杀,一定要杀了她,规矩就是规矩,五斗米道就是规矩,……”

    “……”

    陈静倒也并未与其他五斗米道道士一番计较,径直越女剑剑鞘一扬,极速又一旋,“四两拨千斤”重重一劈,紧接着剑鞘又一荡,……

    当、嘭!

    张智长剑剑锋如弓弦一弯,虎口一阵酥麻之疼,紧接着隐隐又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一脸铁青回剑一式后空翻落地,咚咚!

    张智面有九分尴尬,左手轻抚了一回虎口,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魏然不动的陈静,一时如临大敌。

    “都还愣着干什么?……”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如孟婆江潮极速一涌,之后又各自从八方一同攻杀上前。

    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突然扬高六尺落地,紧接着又摇头摆尾一阵狂躁。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轰然落地之际,越女剑剑鞘一旋,一闪寒光剑影而出,一式撩剑剑气而起,接着半弓了身子极速一旋,一排撩剑剑气荡起了五尺之外一圈尘烟。

    “哎呀,哎呀喂,……”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阵惊悚之音中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各自惊魂未定的表情中面面相觑。

    张智见状持剑极速拍掌,啪,啪啪,啪啪啪,又半讥半笑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只可惜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呐,真是暴殄天物,老天爷真是眼瞎!”

    张智也不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分难色,径直右手一扬让十二个五斗米道士退去了十步之外。

    张智旋即长剑一扬,再一次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一时又半嗔半怒道:“贫道这么久都没遇见敌手了,如今也正好让手中长剑也活动活动一回筋骨,生命万物兴盛在于阴阳日月之动,动则万物始生!”

    张智左掌心在长剑剑锋上极速一滑,口中念念有词,一绺青烟如雾光亮一闪,径直厉声又道:“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正当张智长剑一扬之际,从茅草屋后边先闪过来了一道皂影,紧接着又闪过一群皂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差役头领吴明。

    吴明斜身出刀而下,立在张智跟前支支吾吾道:“张道长,大白天的确实有伤风化。要来,也是晚上蒙面,或者换一身衣服再来吧!”

    一群皂衣差役旋即腰刀出鞘,面对面盯住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之间,五斗米道道人数占不了一点优势,吴明一言更是理亏!

    张智一时气得面色发青,旋即收回长剑,指住吴明鼻子骂道:“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吴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吴明旋即腰刀一正,接着又轻声嘀咕道:“张道长,吴某确实就是太守大人养的一条狗,一条看守孟婆郡乡民安生的狗,道长确实言之有理。只是道长所言,莫非道长真的也是孟婆郡中的一只耗子?”

    张智一时脸红脖子粗,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你,你这一份差事还想不想干了!”

    吴明突然无可奈何一笑的表情之后,径直毕恭毕敬与张智抱拳嘀咕道:“张道长,狗拿耗子,可是道长方才所言,非吴某羞辱道长!”

    张智心中有恨,径直极速思索之间厉声又大骂道:“埋汰旮旯的吴明,贫道此刻是来看张寡妇的!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身为张家人,贫道又岂能坐视不理!”

    吴明狡黠微微一笑,字字珠玑只道:“张道长,不尽其然吧!”

    张智一时顾及不了陈静,径直先无视了陈静的存在,毕竟吴明一言不但伤人身,还更伤人心。

    张智双颊一急,隔空对茅草屋内一阵疾呼道:“张寡妇,张寡妇,与贫道出来说一句人话,都说道说道,免得有一些人蹬鼻子上脸!”

    “张寡妇,难道忘记了贫道往日对你的千般好、万般恩?……”

    “张寡妇,与贫道出来,……”

    “……”

    张智恼怒中千呼万唤,张寡妇总算出来了,一身破旧襦裙倒也还有八分风韵,雨带梨花之间又有一种优柔寡断的抽刀斩水水长流!

    张寡妇耷拉着脑袋与众人在篱笆门前一行礼,径直吓跑了睡意勃然的老黄猫,紧接着又一嗔一怒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呀,……”

    张智瞅见低头不敢直视茅草屋前一干人等的张寡妇,径直与吴明理直气壮道:“你听,你听一听,贫道是来解人之难的!你都听见了吧,张寡妇日子苦,这一副模样就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穷人嘛,自然要受人恩惠才会活命下来,……”

    张智慌张说话之间,又从青色道袍的腰带上取下从杨方圆手中夺来的那一个铜钱袋子,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与张寡妇掷了过去。

    张智面不改色,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寡妇,这一袋子铜钱,也够解你一时之急了。贫道,这可是雪中送炭呐!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贫道可都爱着万物呐!”

    张寡妇埋头瞅了一眼那一只铜钱袋子,哀怨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第367章 半道世事皆如戏

    吴明眼中一闪狡黠,旋即又与张智嘀咕道:“张道长,你看这雪中送炭,估摸着碳火不旺呐!要不然,碳火再旺一点儿,你看如何?”

    张智狠狠的盯了一眼吴明,左右为难之际,从左边腰带下取出了一个锦绣绢袋,掏出了一锭银子与张寡妇掷了过去,急切又道:“张寡妇,这一回,总该知足了吧!”

    张寡妇瞅了一眼脚下白花花的那一锭银子,身子极速一斜,靠在木桩上低沉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再一次打量了一回张智锦绣绢袋鼓囊囊的样子,径直又轻飘飘的嘀咕道:“张道长,钱财乃身外之物,将来能得天地万物之造化,又如何能这般小气,不如全部都与她,兴许就不会不想活了!”

    张智恨不能一巴掌拍晕了多事的吴明,径直又不舍的看了一回锦绣绢袋,紧接着极速又挂回了腰带,之后青色道袍一拂,板起面孔又厉声道:“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贫道已经雪中送炭了一回,难不成你也要雪中送炭一回?”

    吴明轻蔑的摇了一摇头,紧接着仰头一阵轻笑道:“张道长,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想我吴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道长你,不如娶了她回家,就不用这么挖空心思来雪中送炭了!”

    张寡妇在一旁掩面哀嚎似一波猛烈的孟婆江浪拍岸,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张智旋即眉头一皱,紧接着右手一扬止住张寡妇脚下的那一锭银子与一袋子铜钱,厉声又道:“你哭什么哭?你哭什么哭?你还哭什么哭?再哭?贫道一并都收了回去,就当是收了一次五斗米,哼!”

    吴明一边摇头,一边盯住那一锭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道:“啧啧啧,啧啧啧。钱啊钱,你本该是人见人爱的好东西,如今被人丢在了地上不当成东西,这又让人情何以堪?真为你不值,枉自为钱!”

    张智心中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捅了一次又一次,心肝脾肺肾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好不容易夺过来的铜钱,好不容易夺来的银子,这可倒好,如今都变成别人的了!

    张智一时又无可奈何,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事情已经都说不清、道不明了,倘若再掰扯下去,必定还会失去更多的银子与声名。

    张智旋即右手一扬,厉声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咱们走,今天真是晦气!吴明,走着瞧!”

    吴明一把捉住张智的袖子,紧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回,之后轻飘飘的说道:“道长,你这么能这么快就脚底下抹油了呢?这可非道长平日里所为啊!你看,你看看,张寡妇都还哭着呢!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一回,就当我等没有来过好了!”

    张智气急,旋即眉头一皱,之后指住吴明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难道你今日仗着身后有人?如此放肆,待贫道与张太守说道说道,看太守大人不治你一个非议五斗米道之罪!”

    吴明倒也没有被这一气势压倒,径直又扭头佯装不认识陈静的样子,一时若有所悟道:“张道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确实有一个人在身后,只可惜,我不认识她!”

    “张道长,看你如此胆怯。莫非你认识她?不妨说与大家听一听,也让大家乐一乐,说不一定张寡妇也就不哭了,堪称两全其美!”

    “张道长,你请吧!……”

    张智一时更气,要是在野外独自遇见了吴明,一定会让其知道五斗米不容挑衅,眼下又碍于越女剑在旁,一时又无处发作!

    张智大力挣脱了吴明,径直缓缓步去了张寡妇跟前,先拾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紧接着又拾起了那一袋子铜钱,左眼瞅了一眼银子,右眼瞅了一眼铜钱,虽然有十分的不舍,但是眼下又不得不塞进了张寡妇的手中,缓缓又道:“这一些,都是你应当所得的。钱,可是好东西;银子,更是人见人爱。”

    张寡妇一把捉住张智的双手,急切哀怨的说道:“既然人都来了,又何必要走,每一天,都给你铺床叠被;每一天,都让你暖心;……”

    张智一脸铁青,旋即一把甩开张寡妇的手臂,可是好似铜墙铁壁绕上了一绺藤蔓旋即化为绕指柔,左右游离之间一时放不开手。

    张智白了一眼张寡妇,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都在瞎说一些什么呀?贫道可只是雪中送炭而来!对了,对了,在来这里之前,贫道还又一次与杜大壮说道说道了一回。大壮这人还不错!”

    张寡妇一脸羞愧,径直低头抽泣道:“你们这一些没良心的男人,真没良心,真没天地良心,又往别的男人推去,当我是什么人了?”

    张智闻言急忙挣扎,一边扭扭捏捏又道:“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你是怎么说话的?你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的结果,你该知道的!”

    张寡妇不放张智的手,继续嘶哑着声音抽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道,你要是男人,就应当有一个男人的担待;你要不是男人,屋子里还有一把生锈了的柴刀,……”

    张智一脸惊慌,一边与吴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道:“吴大人,吴大人,你看,你看,你都看见了!眼下这都是谁欺负谁?这都是谁欺负谁啊?雪中送炭,还有错了!”

    吴明一时收刀入鞘,旋即一脸温温如泉道:“张道长,张寡妇对你如此情深又情重,你就从了她吧!况且,都是你们张家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道:同姓不同宗。无伤大雅,无伤风雅!要是张道长还不从,那必定有伤风化!”

    张智一时哑口无言,一着不甚跌入了一方烂泥潭,只怕从今往后一辈子的污点都将如梦似幻。

    张智一时恼怒,旋即右脚凌空重重与张寡妇踢了过去,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你就是一个疯婆子,贫道要回郡城请一个郎中来,一定要治好你的疯病!”

    吴明却一脸阴鸷之笑,一时又落井下石道:“张道长,可别草菅人命呐。听说,被张道长治疯、治死的妇道人家,孟婆郡也不少闻!”

    张智狠狠的又盯住吴明再闪一绺凶光,紧接着又对张寡妇骂骂咧咧道:“你放开,你与贫道都放开!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寡妇一声声幽怨,一阵阵叹息,一时之间又字字珠玑道:“天煞的男人,你方才一个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你又想过成何体统没有?”

    张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时无地自容,径直又厉声大骂道:“你这疯婆子,贫道与你雪中送炭,你又不开门!贫道难道不该破门而入?你这都是什么人!”

    张寡妇还是没有放开张智,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哐当”掉地,那一袋子铜钱也“劈啪”掉地。

    张寡妇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幽幽的念叨道:“夫君,……”

    张智闻言一脸绯红,好似周围的空气突然都是火辣辣的;又好似周围的空气旋即凝结成冰,一时快要碎裂成一片又一片冰渣滓。

    张智张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旋即又重重踢去了一脚,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疯婆子,真是能瞎扯!荒唐至极!”

    张寡妇气海穴重重受了一脚,极速放开了张智,一边又轻捂了小腹,哀怨哭诉道:“前番都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如今这一次却说什么瞎扯,荒唐至极。哎,男人的嘴,终归都是骗人的鬼!”

    张寡妇一边轻抚了一回泪眼,一边又道:“无非,一尸两命!”

    张寡妇旋即捉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捉起了那一袋子铜钱,之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轻蔑又道:“都说:江湖救急不救穷。已经都穷惯了,要它何用?又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之事,该当不屑一顾!”

    咚咚,扑通!

    张寡妇顺势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砸了过去,一边厉声又道:“滚!滚!滚!有多远,就滚多远!你这一个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枉为人父!”

    张智面色一惊,深情的瞅了一眼张寡妇,旋即颤抖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又道:“人父?人父?人父?哈哈,哈哈,哈哈!贫道终于也能当爹了,五斗米道后继有人了!”

    吴明与一干人等闻言一阵尴尬,径直也都放下了戒备之心。

    张智一脸喜气,旋即又往张寡妇身边奔了过去,紧接着又轻声追问道:“真的吗?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快给贫道一句准话!”

    张寡妇眉头一皱,一巴掌重重与张智砸了过去,“啪”,之后又是一阵雨带梨花。

第368章 路遇五石散兑酒

    “男人,呵,这就是男人!男人,哎,还是五斗米道的男人!……”

    张寡妇极其幽怨就似一树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落地青藤,一爿爿叶儿,一绺绺脚儿,一对对藤须儿,旋即都被翻了一次底朝天。

    张寡妇有怨也有恨,怨的是张智先前敢做不敢当;恨的是大好青春年华便做了寡妇,女流之辈要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活下去实属不易。

    张寡妇突然又觉得,无论生不逢时也好,还是怨天怨地也罢,眼下之事还得寻一个妥当的法子。

    张寡妇沉思之间,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众人,旋即又盯住张智一双如鱼得水的大眼睛。

    也是,张智贵为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张家一员,又为五斗米道道士,张寡妇如今要为张智家中添丁,张智自是喜闻乐见。

    张智眼下全然放开了五斗米道的架子,径直又拉开了青色道袍,之后又取出锦绣绢袋一扬,轻拍了一回,悠悠又道:“你且放宽心,贫道好歹还有生财之道,这都给你,这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张智义无反顾把锦绣绢袋塞进了张寡妇手中,眉宇之间就似老夫瞅着老妻,旋即极速起身,厉声大喝道:“走,与贫道捉鸡去。咱们都捉鸡去,怎么能少得了鸡汤呢?”

    吴明一时倒也不阻拦,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旋即收刀入鞘,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让道。

    张智转身又盯了一眼陈静,之后目露凶光如剑瞥了一眼吴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字:“哼!”

    张智领着十二个道士,从茅草屋一旁极速闪去了踪迹,又换来张寡妇一阵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闻言白了一眼低头哀嚎中的张寡妇,一边缓缓又道:“张寡妇,你可得好生将息。一哭二闹,张智都跑了,多此一举,……”

    张寡妇并没有理会吴明,也并没有起身,老黄猫回身一跃,安静的伏在了张寡妇膝盖上。

    吴明旋即回身对陈静抱拳,轻声又道:“女侠,方才多有冒失。但得女侠一释前怀,五斗米道在孟婆郡中之事,一时也难以兼顾!”

    陈静一声长叹,旋即就似一阵闷雷。如今,天底下尽是五斗米道当道,凭吴明一人又能如何?

    陈静旋即抱拳又道:“吴大人,幸亏你及时赶来。要是你没赶来,兴许在下一剑就斩了张智。要是在下斩了张智,将来出生的孩儿就成了无父的孤儿,在下罪过大也!但愿张智能一念是善、赎罪前尘!”

    吴明脸色一惊,旋即一阵轻笑道:“女侠,可不能对五斗米道私藏善心,五斗米道并非善类,以过往看来,张智无非脱身之计!”

    张寡妇在不远处侧耳都听得明白,吴明一言就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全部都插入了胸腹之间。

    张寡妇旋即身子一斜,双臂极速一挥又做失魂落魄状,径直又一通撕裂的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侧身倒也并未打断张寡妇的哀嚎,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往张智消失的道上追了出去。

    吴明旋即又毕恭毕敬与陈静抱拳一别道:“女侠,就此别过。张智能去捉鸡?打死我爹也不信!”

    陈静一时倒也没心思去追张智是否捉他人家鸡,吴明身为差役头领去管他人捉鸡虽然大才小用,但是也算分内之事,无可厚非。

    陈静轻轻只道:“请自便!”

    吴明皂衣大氅疾飞之间,旋即又一闪身影与皂衣差役追了出去。

    张寡妇见走了众人,双手急切又一扬,哀嚎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张寡妇,顿感张寡妇极其无趣。

    “驾,驾,……”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直,径直弃了张寡妇又重回到了九尺驿道上。

    没走多久的路程,大道松林边上又是一堆独轮的大车与小车,车上尽是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米粒。

    在大道尽头又看见了方才那一个费家管家,在费家管家身边立了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汉子面若海棠,三绺美髯不同于身边家丁,车前大小家丁一色灰旧短打小衣。

    这一个中年汉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费家的族长:费大德。

    费大德立于一棵相比于四周倍感强健的松枝下,一方简易而又古色古香的案台,一坐镂空雕花的清凉小竹椅,案台上一壶白釉五石散兑酒,担子上一叠数个釉盏。

    刷、刷、刷,……

    费大德缓缓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径直又小心翼翼的捉起来轻嗅了好一阵子,径直又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闭目沉思之间一时又缓缓念叨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确实上好的味道。管家,那一些乡野之人说什么来着?”

    费家管家一时半弓着身子,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回老爷的话,乡野之人一直都在流传说什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费大德微微一闭双眼,旋即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锦绣华衫轻轻一拂,之后仰身靠在清凉小竹椅上,又轻嗅了一回头顶上松香叶子的味道,缓缓又道:“虽然这一些乡野之人文采少缺,但是这一席话尽得其理、尽显其妙!大有大道至简之感,这就是大道至简!”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好哇!说的极好,极好!好酒,好酒!……”

    费大德自言自语之间,又轻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一边左右摇摆着左手袖子,来去之间一直一旋、一弯一曲,如烟如云。

    “哈哈,哈哈,哈哈!妙极了,真是妙极了啊!传说中的那一些神仙,大抵不过多喝了五石散兑酒,总有一天也去看一看天上神仙!”

    费大德侃侃一言,费家管家一边又毕恭毕敬的附和道:“老爷,说的极是。要是老爷有一天当了天上神仙,可别忘了小老儿我啊!”

    费大德又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摇头晃脑道:“好说,好说,好说啊!当初那个谁?哦,对了,是汉末淮南王刘安是吧?一人得道而鸡犬皆可升天!”

    “,,一人得道而鸡犬都可升天,真有一天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成了天上神仙,必定少不了你!”

    “嗯,少不了你,一定少了你,一定让你去看一看南天门;也去瑶池里捉几尾鱼,拔几个莲蓬,又或者生吃几颗莲子;至于蟠桃果什么的也就不用奢望了,……”

    “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只要能上天,就能在天上看人间,如此幸甚至哉,妙极,妙极了啊!……”

    “……”

    费家管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又极速上前轻提酒壶,一边又与费大德满上去,刷、刷、刷,……

    费大德一边极速半掩了杯盏,一边又急切嚷嚷着说道:“满了,满了,满了,快满了,……”

    费家管家一脸正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老爷,没满,没满,没满,还远着呢,远着呢!”

    费大德低头又瞅了一眼杯盏,旋即再一次急切说道:“要满了,要满了,这一回真的要满了,……”

    费家管家身子一直,收回了酒壶,轻放在案台上,一边又毕恭毕敬追问道:“老爷,今年五斗米道的道士已经都来收第五次米了,虽然费家确实不在乎这一些米。但是,财不外露、富不口说,如此一来不是让费家异于‘张杨费吴’之名吗?”

    “以今年收米的光景仔细算来,下半年五斗米道一定还会再来收几回米,费家一年的收成也就没了。这不是白白的送与张家人了吗?

    “老爷,虽然小老儿知道费家确实不缺这一些米,但是乡野之人都知道:手有余粮,心不慌。长此以往下去,并非费家人之福啊!”

    “……”

    费大德仰头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这老头儿死心眼,你可知道月有阴晴圆缺?咱们费家只是让张家圆得快一点、急一点,待月圆之后月缺来临之际,吃进去的都得全部吐出来!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费家管家闻言一脸镇定,旋即又轻声说道:“老爷,话虽如此,可不能做书生意气用事呐!月圆得半月、月缺又得半月,咱们费家熬得过这天地间的月圆与月缺吗?”

    “老爷,虽然江湖上都说蛮横不出三代,可是咱们要等张家人自取其辱、自取灭亡,少说也得等一两个甲子之年,只怕到时候老爷与小老儿都已经化为一掊黄土了!”

    “……”

    费大德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轻飘飘的说道:“如此,也极其好办!费家五斗米再加一倍!”

第369章 路遇五斗米收米

    “再加一倍?老爷,怎么还要再加一倍啊!这,这,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于情于理也都不合啊!”

    费家管家一脸迷茫,一时也不解费大德其中有何别样深意,就算兵行险着,又或者富贵险中求,如今费家前有“张杨费吴”之名、后有骨子里财不外露的无比低调。

    可如此一来,必将让孟婆郡中费家人的底气全然置于乡民之眼。

    这要是乡民都觉得费家财大气粗,对人见人恨的五斗米道都如此慷慨,要是遇见别有用心之人,又或者饥肠辘辘的流民,费家更危!

    费大德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护在大小独轮车上的袋子,一边又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谨慎是对的!只是要让张家败亡,先使其狂妄。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疼!乐极才能生悲,咱们就让张家人使劲乐吧!”

    费大德把盏之间又瞅见陈静从远处奔来,一袭飘逸的白宛若天上神仙,径直瞠目结舌道:“你看,你快看,神仙,神仙,神仙呐,……”

    费家管家扭头之际,旋即又白了一眼陈静,安慰费大德道:“我说老爷,那里有骑马的神仙?这女子方才小老儿已经见过了,要真是神仙,那有一日之内在眼前晃悠几次的?这是孟婆郡,又不是天上!”

    费大德还是不大相信费家管家的话,径直又嗅了一口子石散兑酒,之后悠悠又道:“神仙,神仙,我要上天,我也要上天,……”

    费家管家在费大德面前五指上下左右一扬,接着又急切说道:“老爷,她是人,根本不是神仙!”

    费大德一掌抛开费家管家,满口饮尽了五石散兑酒,旋即又满意的长呼了一声“啊”,紧接着极速立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奔到了九尺驿道正中央,展开双臂拦住大道。

    费大德挥舞着袖袍,一边急切大呼道:“神仙,神仙,那里去?我也要上天,我也要上天啊!……”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在一阵惊悚的撕裂之声中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又荡开了九尺尘烟,……

    陈静越女剑一斜,径直拉住马缰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半嗔半怒与费大德轻笑道:“想要上天?只可惜上天无门,唯有下地有路!这不,在下也不得不策马奔腾了!”

    费大德闻言极速一声“嗝”,从口鼻中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特有的气息,之后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费家管家,一边又对陈静正色说道:“姑娘真不是神仙?真的不是神仙?这完全不应该啊!”

    陈静一时觉得特别好笑,如今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男人,一个个都翩翩欲仙的样子,眼下费大德的这一副模样倒也万中无一。

    陈静旋即毕恭毕敬抱拳与费大德道:“在下真的不是神仙,神仙都是腾云驾雾,在下腾不了云也驾不了雾,见笑了,见笑了呐,……”

    费大德一副极其失落的样子,径直锦绣华衫一拂,之后跌跌撞撞的转身又坐回了清凉小竹椅。

    刷、刷、刷,……

    费大德旋即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一声“嗝”,之后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一声“嗝”,还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

    费家管家旋即三步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与陈静道:“姑娘,方才多有打搅,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老爷他喝多了酒,但愿没吓住姑娘!”

    陈静又瞅了驿道边的家丁与大小独轮车,一边客气说道:“大叔,无妨,无妨啊!幸好在下没有伤着你家老爷,万幸,真是万幸啊!”

    费家管家右手一摆,又是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罢了。相安无事便好,相安无事便好啊!”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满是醉意的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眼这一行人,接着又道:“这还把米送到驿道上,让五斗米道道士来取?这什么规矩,真让在下无话可说!”

    费家管家无可奈何一笑,一边瞅了一眼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回大小独轮车,又道:“姑娘,费家的规矩,老夫也就只有从了;五斗米道的规矩,费家也只有从了!”

    陈静不知说什么是好,似有费家这样的大户,还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大户,如此只会让孟婆郡中五斗米道士无法无天。

    正当陈静一声长叹之际,路转斜地里闪出了一行五斗米道道士,这一些道士极其面生,一个个虎背熊腰,虽然都着了青色道袍,但是手中并没有带一把长剑。

    “让开,让开,都让开!挡五斗米道路者就是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就是挑衅青云道长!”

    “让开,让开,快让开!……”

    五斗米道道士急切大呼之间,陈静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紧握越女剑立于九尺驿道正中。

    费家管家见状一时心惊肉跳,生怕陈静与五斗米道道士有瓜葛牵连了费家,径直跌跌撞撞的奔向了陈静鞍下,衣袖往马眼极速一拂,一拂,再一拂,高头大白马不得不退后三步,又退去了路边。

    陈静一时不快,急切又道:“大叔,大叔,你这又是何苦!”

    费家管家长叹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姑娘,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苦,不似你一个人吃饱就可其它不顾,大户人家顾虑太多了!”

    “姑娘,不是老夫胆小怕事。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

    费家管家旋即转身迎上了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紧接着又极其温顺的样子轻声笑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这一个月的米,已经全数在此了。下一个月的米,方才老爷已经都与老儿说了,再加一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似不太相信自家的两只耳朵,紧接着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费家管家遇着了冷脸,旋即骤起了一阵尴尬,紧接着后背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诸位道长,方才确实我家老爷有言。要是不信,下一个月必见分晓,到时候还望诸位道长多跑几趟,或者多叫一些道长来。”

    其中一个五斗米道道士脱口而出道:“孟婆郡费家人也还真是奇葩至极。既然下一个月多一倍,这一趟回去与青云道长说一回,无非在张家人中多收一些子弟上来!”

    费家管家抱拳与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如此,甚好!如此,最好不过了!费家人,唯张家人马首是瞻,不负‘张杨费吴’之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青色道袍一挽,就似一个又一个庄稼汉子,径直立于费家家丁面前,拉过了大小独轮车络绎不绝的离去。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真的就这样走了,空气里只留下了车轱辘渐行渐远、渐行渐弱的声音!

    哐当、劈啪!

    突然,费大德手中杯盏用力一砸,在九尺驿道上碎成了纷飞的一绺湿漉漉的渣滓,之后又微微的张眼,旋即缓缓的立起身来。

    “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张杨费吴’,呵,张家人,哼哼,……”

    费大德一边骂骂咧咧之际,一边又把住酒壶“咕噜、咕噜”咽下了好几口五石散兑酒,又跌跌撞撞的步子往九尺驿道的另一头行去。

    费家管家急切与诸多家丁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抬案台的抬案台、抬清凉小竹椅的抬清凉小竹椅、端担子的端担子,余下的家丁左右护在费大德三步之外,生怕费大德一个不留神跌去了驿道上。

    费家管家旋即又抱拳与陈静道别,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五斗米道虽然害国殃民,可是老天爷都视而不见啦!如今,似咱们这一些小民,还活着也都实属不易了!”

    “罢了,罢了,罢了。姑娘,方才不让你与五斗米道起口舌之争,全然是为你好,也是为费家好!”

    “……”

    陈静拱手而道:“大叔,你的苦心在下都明白。待在下寻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五斗米道必定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夜销声匿迹!”

    费家管家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气道:“姑娘,但愿五斗米道销声匿迹的时候,老夫还活着,姑娘你也好生活着!”

    陈静郑重其事又道:“大叔,你且放宽心,五斗米道必灭!”

    费家管家瞅见费大德已然走远,径直再一次与陈静道别,之后扬裙一摆,急步跟上了费大德!

    “老爷,老爷,走路少喝一点,走路少喝一点。回府再喝也不迟,回府再喝也不迟的呐,……”

    费大德一时半会也并没有理会费家管家,径直又跌跌撞撞的步子消失在松林中的拐角处。

    陈静马鞭重重一扬,半弓着身子又一阵疾驰,转过几个大小山坳之后,见状大吃一惊。

第370章 孟婆郡奇葩至极

    陈静入眼一片狼藉,准确的说是一地黄黄白白、棕棕灰灰的鸡毛。初眼看来好似着了黄鼠狼,细细看来好似又成了一方拔鸡毛之地。

    这一地鸡毛方圆之间布满了百步之远,在九尺驿道左右各有一个管家服饰模样的老头,老头身后各自还立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丁。

    在九尺驿道左边的正是“张杨费吴”杨家管家;在九尺驿道右边的正是“张杨费吴”吴家管家。

    陈静不得不勒马止蹄,接着急切追问道:“两位大叔,这都是谁干的?莫非是五斗米道张智不成?”

    杨家管家与费家管家一脸泪痕的抬头之间,都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顿觉并非等闲之辈。

    杨家管家率先开口道:“姑娘,你说的完全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天煞的五斗米道道士张智干的!天下苦五斗米道已久矣,哎!”

    吴家管家一阵摇头,又接过话茬子道:“要说五斗米道道士偶尔捉一只鸡下酒也就罢了。如今,吴家圈养的数百只鸡,就这样被张智那一帮臭道士一通长剑斩杀了。”

    “这可倒好,数百只可怜至极的鸡,就这样完了,完了,全完了。以后,那里还有鸡蛋?没有了鸡蛋,又如何能吃自家的鸡蛋!”

    “哎,我家老爷气得都快晕厥过去了。这什么世道,连自家养鸡,都碍着五斗米道的臭道士了!”

    “以后孟婆郡吴家再要养鸡,怕是要么只有关在堂屋里,又或者放养在闺房里去了,哎!”

    “……”

    杨家旋即管家又瞅了一眼吴家管家脚下的一地鸡毛,又比对了一回脚下的一地鸡毛,又一阵唉声叹气道:“吴家老哥哥,‘张杨费吴’之名,只怕杨家和吴家要完了!”

    “如今,费家人一个劲的与张家人送米,咱们杨家和吴家可真是比不过人家费家人啦,哎,……”

    “……”

    吴家管家一脸青紫,旋即又摆手笑道:“原本我等笑费家人傻,如今看来,是我等自愧不如啊!笑别人太疯癫,那是自家真的傻!”

    吴家管家旋即又捉起一把鸡毛极速一扬,飘飘悠悠如雪,又嘶哑着声音道:“鸡呀,鸡呀,你们死得好惨!你们都死得好惨的啊!”

    “你们同样生而为一只鸡,可是鸡与鸡之间也大不同。张家的鸡,没事;费家的鸡,想必也会没事!独独杨家和吴家的鸡不是鸡!”

    “……”

    杨家管家闻言一脸忧愁,之后又附和着一阵复杂的笑容,自嘲又道:“兴许,都是这一些鸡的命吧!虽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也图了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哎!”

    “……”

    陈静一时无话可说,毕竟大户人家一时半会就失去了这么多只鸡,无论是谁都会难过至极。

    杨家管家沉思了片刻之后,一边又急切追问吴家管家道:“吴家老哥哥,你们吴家人有吴明做了差役头领,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吴家管家一脸怒气,旋即又轻声说道:“白白死了这么多只鸡,怎么能就此算了呢?此事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算了,吴明领人已经追过去了,张家人一定要给吴家人一句公道话!不然,吴家人不依,就不知道你们杨家人依不依?”

    杨家管家旋即又道:“吴家老哥哥,咱们杨家人又岂能怕张家人不成?虽然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各家可得同条一心,可不能步孟婆郡潘家后尘。咱们杨、吴两家被张家人欺负如此,唇亡齿寒啊!”

    吴家管家一时如梦初醒,径直又抱拳与杨家管家说道:“杨家老哥哥说的极是,咱们吴家的族长与杨家的族长,也该见一见面了!”

    杨家管家一时明了,旋即又抱拳说道:“吴家老哥哥说的极是。咱们为了这一地鸡毛,还险一些坏了大事。老夫得先回去与杨家族长说道说道,可不能便宜了张家人!”

    吴家管家旋即抱拳又道:“杨家老哥哥说的极是。似此等关乎一家一族的大事,宜早不宜迟,宜早不宜迟啊!就此别过,告辞!”

    杨家管家旋即一脸释然,径直拱手又道:“吴家老哥哥,此言确实在理。这也关乎着杨家一家一族的大事。老夫也就此别过了,告辞!”

    吴家管家与杨家管家相视微微一笑,径直又与陈静拱手,之后右手一扬领着各自家丁消失在九尺驿道两侧,留下一脸尴尬的陈静。

    “你,你们,你们都,……走吧!哎,走吧,都走了吧!……”

    陈静再一次瞅了一九尺驿道两侧的各色鸡毛,并未再多一根,也并未再少一根,又一阵哀叹之后,径直策马往前一阵疾驰。

    正当高头大白马路转松林拐角之际,在陈静耳边又嘈杂了一阵刺耳的大骂声。

    陈静旋即拉直了马缰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瞅见了两拨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峙,这一些汉子卷曲裤腿、长卷衣袖是真正的庄稼汉。

    这两拨汉子身下是一弯水渠,渠中的清水不多也不急,兴许光脚踩下去都盖不住脚背。

    两拨汉子手中各持长短不一的木棒、镰刀、棍子、锄头,各自一脸铁青更似有八分怒气,凶神恶煞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对方。

    “今天,这一弯水渠就该轮到咱们李家人放了。杜家人靠边,靠一边去,别脏了这一弯水渠!”

    “扯,这水凭什么要让你们李家人先放?完全没有道理!你们李家人有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吗?倘若没有,那就得咱们杜家人放!”

    “你放屁!杜家人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算是一个东西?如今还瞪鼻子上脸了,真是滑天下之稽!”

    “哟,瞧你们李家人那一副土贼相!李家人娶了张家女子、嫁了不少张家男子,难道杜家就没有?别扯这一些没用的由头,杜家也嫁了不少女子去张家!你没听说,连张智道长都与杜大壮和张寡妇牵红线当月老,李家他就算一只鸟!”

    “滑稽,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杜大壮与张寡妇的事,还有脸拿出来说道?也不知杜家人的脸皮比路边的九尺驿道还宽还厚吧!”

    “你,你,你这天煞的,羞辱杜大壮可以!但是,你要羞辱咱们杜家人,杜家人今天与你没完!”

    “说那么多干嘛,又不是读书人信口雌黄逞口舌之能!都是扛犁扛耙子的泥腿子,谁力气顶牛谁就有理!打,打跑一个算一个,……”

    “……”

    两拨汉子人声戛然骤停,空气旋即一时凝结如冰如霜。

    突然之间,一根棍子挥舞至始,紧接着锄头、镰刀的撞击之声就似路边的一爿铁匠铺。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哎呀,哎呀喂,……”

    “天煞的,埋汰旮旯,……”

    “……”

    各种撞击似雨点打荷不止,大小哀嚎如波涛翻滚不停。

    陈静又是一脸尴尬,旋即越女剑一斜,急切招呼道:“都别打了,都别打了,等你们都打完了,这一弯水渠里的水不就白流了吗?”

    杜家人与李家人只顾各自继续打自家的,并未有一个人理会陈静这一个局外人,虽然都瞥了一眼陈静,正所谓家局外人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外人,又如何知道局中人心中的那一种撕裂之痛、不甘之苦。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高头大白马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蹄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九尺高的尘烟如雾,弥漫去了李家人与杜家人打斗中。

    “咳咳,咳咳,咳咳,……”

    “这天煞的畜生,让人心口呼吸不了一口不带土灰的气气,真是讨厌,真是讨厌死了,……”

    “哈欠,天煞的,……”

    “……”

    李家人和杜家人在骂骂咧咧中缓缓止住了各自的打斗,紧接着揉眼的揉眼、捂嘴的捂嘴,……

    李家人与杜家人中,眼下也有不少人鼻青脸肿,倘若再这样多打一时半刻,必定会有性命之虞。

    陈静一时心满意足,旋即又抱拳与这一众汉子说道:“在下路经此地,实在打扰了各位!还望各位不要记在心上!这打伤了人、打折了人,终归都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一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人在人群中疾声大喊道:“姑娘,看你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确实也都说得很对!咱们都不会记在心上,咱们确实也都不该记在心上。正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都应该记在手中的这一根棒子上!总有一天,杜家人要服了李家人!”

    紧接着,杜家一个鼻青脸肿的汉子闻言一脸恼怒,旋即手中木棒用力一挥,之后厉声又道:“好你一个李家人,还要以后咱们杜家人服了李家人,休想!今日,就先让李家人都服服帖帖!来呀,棒子不要停、棍子不要停、镰刀锄头通通都不要停,就不信治不了李家人!”

    杜家人话音刚落,两拨人再一次针尖对麦芒。

第371章 半道又来张家人

    李家人大喝着棒打杜家人,杜家人怒火冲天反击李家人,一时之间骤起尘烟如雾胜过高头大白马。

    李家人不让杜家人一尺,杜家人也不让李家人一寸,打斗中骤起一阵“劈啪”、“哐当”、“咔嚓”的驳杂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换来几声哀嚎,又紧随其后一连串恶语相向。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还打什么打?都别打了啊!五斗米道张智方才已经杀死了杨家与吴家太多的家鸡,都还不回家去看一看!”

    陈静估摸着只要支开了这两拨人,这一场打斗也便各自散去了。

    两拨人缓缓止住了打斗,一时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各自相距闪出了三步之外,眼神中游离的目光除了要生吞活剥对方之外,更似打死了还要挫骨扬灰!

    其中一个李家人一阵轻笑,抬望眼之间轻蔑的白了一眼陈静,之后缓缓又道:“姑娘,你不是孟婆郡人吧?怎么尽说天大的笑话呢?”

    陈静一时懵了,一脸迷茫的看了一眼不屑一顾的李家人,又瞅了一眼一边满脸嫌弃的杜家人。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在下,在下本非孟婆郡人,确实路过孟婆郡而已,仅仅只是路过孟婆郡而已啊,……”

    李家人先是一阵嘲笑,杜家人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嘲笑,……

    陈静见状更加尴尬,劝架一时算是劝住了,只是自己倒成了两拨人的笑柄,确实匪夷所思!

    待李家人和杜家人缓缓止住了笑声之际,陈静毕恭毕敬又道:“在下好心出手,路见不平仗义一言,不知诸位大哥,在下何错之有?”

    其中一个杜家人仰头目视了一回杜家人,之后棒子一横,径直长叹一声笑道:“路见不平仗义一言确实没有错,错的只怕是孟婆郡!”

    “既然姑娘你只是路过孟婆郡,那你一定有所不知,咱们孟婆郡奇葩至极啦,除了‘张杨费吴’四家大户能养多一些鸡鸭鹅,别家只能养一只公鸡打鸣、一只母鸡下蛋,最多还能容忍一只小鸡继承香火。”

    “倘若谁家养多了鸡,张太守必定会治以重罪,不但要治一家人中老少之罪,族人都还得连坐,……”

    “姑娘,张智会去其它家捉鸡?这就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即使要捉也都是去‘张杨费吴’四家大户!”

    “张智捉鸡,与我等全无半点儿干系。咱们就只关心这一弯水渠,今日该流去李家人的田头?还是该就去杜家人的田头?……”

    “……”

    杜家人并未再理会陈静,一边又盯紧对面的李家人,眼神中除了一副志在必得的面容之外,更多的底气是要让李家人屈服。

    李家人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又一脸怒火中盯紧杜家人,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晚出手一时半会,鼻青脸肿无疑。

    陈静见状一时左右为难,眼下又不能拔剑去助杜家人敌李家人,也不能拔剑去助李家人敌杜家人,虽然心中还秉承“天志”,可是眼下这一番光景确实万分棘手。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突然灵光一闪,旋即越女剑极速一扬,厉声又道:“既然如此,李家人不让杜家人,杜家人也不让李家人,在下路过孟婆郡,有一法可解争执!”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为之一振,旋即盯住陈静,眼神中尽是满满的期待,如果能不打斗就能把事情都解决了,谁还真愿意打斗?

    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愿意!

    虽然眼下的李家人和杜家人都是庄稼汉子,确实不知道:礼之用、和为贵。但是,一定知道:打人的人会费九牛二虎之力、被打的人会鼻青脸肿中疼痛。

    陈静看杜家人和李家人一副极其渴望的眼神,心中骤起一阵如风过境的窃喜,旋即策马又靠近了几步,之后悠悠说道:“这样吧,李家人先选一个力大的人出来,杜家人也选一个力大的人出来,……”

    李家人与杜家人各自推拉了一回,很快也选出了各自认为力气最大的一个汉子立在了最前头!

    李家汉子一瞥眼,杜家汉子一偏头,眼神中谁也不服谁。

    李家人在李家汉子身后齐声大喝道:“打他,打他,先打残了他,要让他们杜家看一看咱们李家人,李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杜家人也不甘示弱,径直在杜家汉子身后齐声大喝道:“打他,打他,那就先打死了他,……”

    陈静极其无语,径直又轻轻的拉直了马缰绳,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又荡起了方圆九尺之地的尘烟如雾。

    “咳咳,咳咳,咳咳,……”

    “这畜生,还要不要人好生的出一口气咯?是要呛死我们?……”

    “……”

    陈静一时也不与这一些庄稼汉计较,径直又道:“别嚷嚷了,也都别嚷嚷了,在下这一法,并非是让你们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比出手之快!大家都明白了吗?”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全部面面相觑,径直又一同盯住陈静。

    陈静紧接着又道:“嗨,这比出手之快,不是比谁的拳头快,也不是比谁的掌法快,更不是比谁手臂上的力道出手快,都明白了吗?”

    “正所谓:大道至简,你们两家就比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结果全凭天意,谁家赢了,谁家去放这一弯水渠,如此最好!”

    “……”

    李家人与杜家人点头不语。

    陈静旋即越女剑剑鞘一直,立在杜家汉子与李家汉子之间,再一次悠悠说道:“为公平起见,在下手中越女剑落地一斩便出手!”

    李家人与杜家人一脸惊恐,旋即又盯住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径直断断续续道:“越女,……越女剑,……可真是江湖中的一把好剑,……”

    李家人与杜家人面色镇定,仅就凭越女剑之名就已经服了陈静。

    李家人在李家汉子身后齐声道:“李家必胜,杜家必败!……”

    杜家人在杜家汉子身后齐声也道:“杜家必胜,李家必败!……”

    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李家人与杜家人全然而不吱半声,旋即又齐刷刷的盯住越女剑剑锋,一时出入的鼻息都似如雷贯耳。

    陈静旋即侧身一式点剑剑气而下,荡开了一绺尘灰,斜射去了五步之外,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急切之间大呼道:“石头、剪刀、布!”

    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之后又道:“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

    陈静见状骤起一阵尴尬,原本是一局定胜负的游戏,活生生却让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出了数十手之后才分出胜负,最后是李家胜了!

    李家人一阵欢呼,旋即又对陈静送来感激的眼神,人群中急切的追问道:“女侠,可否留下名号?”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入鞘,径直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好说,好说,好说啊!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静是也!”

    杜家人一时也来了兴致,旋即骤起一个声音道:“原来你就是新来孟婆郡的纯依香儿女侠啊,失敬失敬,但愿孟婆郡别有一番景象!”

    正当杜家人与李家人靠近陈静又三步之际,从远处骤起了一群庄稼汉子的声音道:“你们这一些李家人、杜家人,真是碍人眼!这一弯水渠,咱们张家再用三天!”

    李家汉子一脸怒气,径直身子一闪,分开李家人与杜家人,指住行来的张家人骂道:“埋汰旮旯,凭什么?就凭什么?你们张家人隔天才放了水,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行来的张家人中分出一个扛锄头的张家汉子,厉声反驳道:“老子姓张,隔天放了水,今天还得老子来放水!你们要不要活,关老子何事?又与老子何干!”

    “有道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今天这一弯水渠,张家人放定了!谁要是敢阻拦,就是与张家为敌!与张家为敌,就是与张太守为敌、与五斗米张道长为敌!”

    “……”

    杜家人一时敢怒不敢言,李家人涌在了李家汉子身后,李家汉子旋即又厉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说了,放水与不放水,全凭天意!如今,我胜了杜家,有种胜了我!要是胜了我,李家也无话可说!”

    “你要是胜不了我,那就是忤逆老天爷,忤逆老天爷会遭天打雷劈的!或许,张家庄稼收成之日必定还会遇洪水冲田!……”

    张家汉子一脸雾水,旋即锄头重重落地一击,叉腰大骂道:“埋汰旮旯,李家人尽是瞎扯,如今在孟婆郡,姓张的就是天!难道,你不知道玉皇大帝就姓张?”

    “今天这一弯水渠,张家人那是用定了。与张家人作对,就是与老天爷作对,你算老几?信不信老子一锄头取了你的性命以顺天意!”

    李家汉子疾呼道:“你敢!”

第372章 越女剑一解纷扰

    李家人附和着又道:“你敢!……”

    张家汉子面不改色,径直又瞅了一眼李家汉子,旋即锄头一正、倒提身后,轻蔑一笑道:“如今在孟婆郡,没有张家人不敢的事!”

    这一拨张家人在张家汉子身后完全一脸得意,径直又张弛着手中的锄头与镰刀向着李家人。

    “对,孟婆郡张家人就是天,敢对天不敬,那就是忤逆上天,忤逆上天就是要掉脑袋的,……”

    “与张家人作对,准没好下场。小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敢说张家人半句不是,待张家族长一纸文书上去,张太守要是发怒了,张道长要是不喜了,有你们李家人好看的,哼哼,……”

    “……”

    张家人得意忘形,杜家人在一旁并未吱声一字半句,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是非惹上身不是一人一家之事,而是一郡一族之事。

    李家人本就胜了杜家人,该当放水,如今却又多来了张家人,张家人这一番阵势只得用强。

    李家汉子径直双手叉腰,厉声反驳道:“方才天意让咱们李家人放水,如今张家人又来强放,你这不是逆天吗?张家又算什么鸟天?”

    “今天,李家人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准去放水!张家人要是阻挡,那就先破了这一个不正的天!……”

    “……”

    正当李家汉子大怒之际,李家人在其身后张弛着木棒、镰刀、锄头、棍子,径直同声大喝道:“破天,破天,破天,……”

    杜家人在一旁观望,张家人自然不许李家人如此明目张胆,张家汉子旋即锄头一提,右手极速一扬横扛在肩上就似扛了一把长刀。

    张家汉子一时怒中有火、火中有笑,好似李家人不知天高地厚,又好似李家人全然自不量力。

    张家汉子长舒了一回气息,旋即右手一扬,止住嘈杂的张家人,之后正了正身子往李家汉子步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李家汉子见状也并没有输一分气势,手中棒子拖于身后,径直也正了正身子往张家汉子步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李家人与张家人一时摒住了呼吸四目相对,杜家人在一旁作壁上观盯紧了李家汉子与张家汉子。

    李家汉子与张家汉子转眼之间便立于一尺之地,各自刚健而又悠远的气息击打去了对方的双颊。

    一绺又一绺气息如针亦如刺;如万箭齐发又似长刀入骨。

    张家汉子眉头一皱,锄头落地一旋,厉声又道:“李家的土贼,看你还顶牛的!眼下,你牛得过这一把硬邦邦的锄头吗?说吧!……”

    李家汉子也不甘示弱,旋即木棒身前重重一杵,针尖对麦芒似的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张家才是孟婆郡万民之贼、大忠似奸之贼、鱼肉乡里之贼、仗势欺人之贼、贼,贼,朗朗乾坤下的贼!……”

    张家汉子自是不许李家汉子诋毁张家人,径直眉头一皱,“嘭”,重重一拳击去李家汉子的鼻子,“噗嗤、咳咳”,一闪昙花斜射落地便是一截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家汉子猝不及防,眼中旋即冒出了一阵星光,之后感觉天悬地转,眼前又一阵黑,耳朵里骤起一阵嗡嗡响,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急,好似全身的力气一时都聚于木棒与虎口之间,还是山崩地裂前的那一刻,又好似万丈波浪拍岸。

    李家汉子急切之间又摇了一摇头,这就好比砍树的时候被枝丫无情一砸,又好比翻山越岭的时候不小心滚过了几处山坳,……

    李家汉子左右再一摇头,之后上下再一点头,缓缓的看清了张家汉子那一副狡黠的脸,又听清了李家人的呼声、张家人的笑声,气息渐渐的放缓,之后一平如镜。

    李家汉子冷冷说道:“好你一个张家人,居然出手打人!……”

    张家汉子右手一扬,厉声又道:“我就打你了,你要怎么样?我就是打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张家人打人,难道还有让你先同意?”

    张家汉子话音刚落,张家人中骤起了一阵惊滔似的大笑声,一个又一个面孔都当李家人是大孩子。

    李家汉子极其恼怒,旋即木棒起身用力一挥,张家汉子眼疾手快之间,手中锄头一晃又一斜,锄头弯折之处已然死死的卡住了木棒。

    咯吱、咯吱、咯吱,……

    李家汉子九牛二虎之力一拔,张家汉子泰山压顶之力一压,一时之间李家汉子没能胜过张家汉子,张家汉子也没能胜过李家汉子,……

    “李家人,孬种,真孬种,……”

    “张家人,孬种,好孬种,……”

    李家人与张家人再一次争锋相对,言语之中就是老鹰瞅见了一只小鸡,旋即之间便入掌中把玩。

    正当李家汉子使力之间,张家汉子一时眼疾手快,锄头故意一松手,李家汉子旋即一个踉跄奔出,张家汉子光脚一晃,锄头尖一扬回身,锄头杆重重又一击,……

    正当李家汉子手握木棒回身又受锄头杆一棒之际,张家汉子右手一提,锄头凌空一闪平肩,紧接着锄头又如落石直下李家汉子后背。

    倘若张家汉子这一锄头下去,李家汉子要是躲闪不及,轻则穿肠破肚,重则当场毙命。

    张家人见状兴致勃勃,齐声大喝道:“打死他,先打死了他,……”

    李家人一时心惊肉跳,径直急切之间大呼道:“小心啦,……”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剑气而下,“咔嚓”,锄头从中一分为二,张家汉子持着半截锄头杆子一个踉跄,锄头转眼之间插入了右脚背上,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哎呀”,之后半截锄头杆子“哐当”扔去了三步之外,……

    李家汉子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斜持木棒跳出去了三步之外,之后万般感激的瞅了一眼陈静。

    杜家人在一旁窃喜,李家人自是感激不尽,张家人一时激怒了。

    “哪儿来的女人,居然敢对孟婆郡张家人出手!你活腻了!”

    “对,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早晚要死在孟婆郡中,哼,……”

    “……”

    陈静也不与这一些张家的庄稼汉逞口舌之能,径直越女剑又指住张家汉子道:“自作孽,不可活。自家的锄头伤了自家的脚,可怨不得别人!哪里来的,从哪里回去!”

    张家人一时不乐意了,径直又一阵嘈杂,目光中对陈静有恨!

    张家汉子自知不是陈静的对手,一脸狰狞,旋即又道:“你这一个女人,哼!你这一个女人,哼,哼,哼!哎呀,疼死我了!……”

    张家人闻言又不得不上前了几个汉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拔锄头,旋即一绺血迹斑斑而出,锄头也未拔出来,张家汉子瑟瑟发抖,紧接着一脸骤起一阵拔凉的虚汗,……

    张家汉子颤抖着又道:“埋汰旮旯,看你们毛手毛脚的样子,你们这是要疼死我啊!哎呀,哎呀喂,我的小心肝,我的脚啊!……”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径直又瞥了一眼张家人道:“今天这一弯水渠,没张家人的份了!伤了脚的,要是误了伤情落下了祸根,从今往后必定一辈子就是一个瘸子!”

    张家汉子一脸恼怒,旋即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张家人,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我为张家人受伤如此,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没有道理啊!还不抬我回去?”

    张家人这才放下了四把锄头,在九尺驿道上摆了一个“井”字,之后抬过张家汉子坐了上去,涌上一群张家人起声齐喊道:“嘿,嘿嘿呀嘿;嘿,嘿嘿呀嘿,……”

    张家人就这样走了,张家汉子在“井”上大声疾呼道:“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你护得住李家一时,你护不得李家一世,哈哈,……”

    “与张家人为难,秋后算账必定让得罪张家人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

    陈静闻言一时恼怒,旋即剑鞘指住张家人远去的背影,厉声又道:“好,好,好得很!既然张家人秋后算账,在下也秋后算账!倘若张家人胡来,在下定取了胡来者的首级,太守敢护短,一剑封喉!”

    “张家人可都听好咯,如今这一弯水渠,按农田多寡轮流放水,今天李家,明天杜家,……”

    “……”

    李家人与杜家人拍手称快,张家人自是极其不悦,一时又无人能敌陈静,径直只顾护住张家汉子往家中赶,还得寻一个郎中治脚。

    李家人与杜家人见张家人已然远去,径直齐声念叨道:“越女剑,越女剑,越女剑,……”

    李家汉子木棒一正,旋即佯装走江湖的把式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方才出手相救,要不然,必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看姑娘手中的越女剑,莫非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静倒也不愿多生枝节,径直缓缓问道:“难道你们在孟婆郡也见过幽嫣谷墨家弟子?”

第373章 越女剑二解纷扰

    李家人与杜家人大多摇头,李家汉子若有所思道:“实不相瞒,我远房亲戚有见过幽嫣谷墨家弟子。酒肉饭足之余,也曾听说过。”

    “从孟婆郡南下便是南山郡。幽嫣谷墨家便在南山郡中,有缘才可进入幽嫣谷中。南山郡中乡民都把幽嫣谷所在之地唤做桃花源。”

    “若非幽嫣谷墨家弟子所引,必入不得桃花源。幽嫣谷墨家弟子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玄色的行头,与姑娘这一身相去甚远。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啊!”

    “……”

    李家汉子一言,李家人与杜家人啧啧称奇,一时之间又骤起了一片嗡嗡如蜂的声音,紧接着全部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

    陈静旋即接过话茬子,脱口而出又道:“在下,在下也在寻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要事相商,也很想一睹幽嫣谷墨家弟子的风采,……”

    李家人与杜家人并未在多言幽嫣谷墨家弟子之事一字半句,也并未在多追问陈静一字半句。

    毕竟,世人皆知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为敌,前一阵子江湖中还传说折了幽嫣谷墨家谷主。

    李家人与杜家人也都希望五斗米道从这一个世上消失掉,但愿幽嫣谷墨家弟子能少子些伤亡。

    李家汉子悠悠又道:“姑娘,你会见到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可是我辈的希望!”

    李家人与杜家人点头称是。

    陈静一时心安,旋即又道:“但愿世道太平,但愿人心思善!……”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瞅了一眼李家人与杜家人,之后又悠悠说道:“罢了,罢了,罢了。还是先去放水吧!既然张家人方才放言想秋后算账,在下就在孟婆郡多逗留一些时日。要是五斗米道也跟着兴风作浪,必不轻饶!”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大喜,旋即抱拳齐声高呼道:“多谢纯依香儿女侠!多谢纯依香儿女侠呐,……”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径直温温如泉又道:“去吧,去吧,你们都快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农时。”

    李家人与杜家人各自不舍的散去,光脚游走之间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径直又越女剑一横,半弓着身子一路策马奔腾,没过多久的功夫也便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九尺驿道边的这一处开阔之地里外数层围满了人,人群中骤起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哀嚎之声。

    陈静策马缓缓上前,在人群正中是一对中年夫妇,在中年妇人怀中是一个血迹斑斑的孩子,看这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光着屁股,……

    陈静初眼看来,这一个半大的孩子脸色苍白而又僵直,如丫枝一般的双臂全无生气,已亡多时。

    “这天煞的张家人,该死的张家人,还我儿来,还我儿来呀,……”

    “小儿玩归玩,耍归耍,可这天煞的张家人怎么能一柴刀劈死了我儿?我儿你好冤!冤啦!……”

    “说什么‘张杨费吴’,可咱们杨家小儿没招惹‘张杨费吴’之名啊!天煞的,天煞的张家人,……”

    “……”

    中年妇人一脸委屈,哭诉声中早已沙哑,双颊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血迹斑斑的孩子已然染红了中年妇人的双手。

    中年汉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难堪至极。

    陈静半弓着身子,侧身与外围的一个老妇人轻声问道:“大娘,大娘,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

    老妇人摇头一声长叹,旋即又轻声答道:“姑娘,这都是张家人作孽啊!张家一个汉子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路经此地,当杨家的这一个孩子是一只野地里奔跑的鸡,劈了脑袋,脖子上就剩一张皮了,哎!”

    陈静一时恼怒,心中骤起一股翻江倒海的五味杂陈,径直又急切追问道:“大娘,那你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张家汉子人在何处?”

    老妇人一时极其警觉的摇了一摇头,径直又轻声说道:“姑娘,那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张家汉子,就在那边的一座山丘里,……”

    陈静顺着老妇人手指出去的方向,确实是有一座不大的山丘,山丘上也没有地势险要之处。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眉头一皱之间,急切追问道:“你们这里这么多人,就是一人折一根榆木棍子,也都能把凶手捉住了吧!”

    老妇人白了一眼陈静,径直又轻蔑的笑道:“姑娘,你不是孟婆郡人吧!可别说大话,在孟婆郡说大话会被张家人杀人灭口的!张家的五斗米道道士并非善类,张太守对于张家人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孟婆郡,只有张家人欺负别人家的份,别人家想要找张家人说理,小心没命,准会没命的!”

    陈静一时火大,又道:“张家人还有没有王法?孟婆郡非张姓乡民还是不是孟婆郡中的乡民?真是奇了怪了,五斗米道无法无天,张家人还更无法无天了,……”

    老妇人一脸惊恐中略带一丝尴尬,径直又摆手缓缓说道:“姑娘,别说这一些没用的!在孟婆郡,张家就是王法,张家人就是天王老子家的老少爷们要大小通吃着呢!”

    陈静越女剑一斜,之后厉声说道:“在下就不信这一个邪!要是这事发生在你头上,你怕不会这样想的吧!大娘,你说是不是?”

    老妇人一时急了眼,半嗔半怒指住陈静大骂道:“你,你,你顶什么牛!你要是真的顶牛,那你去捉凶手呀?这世上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一把一个准!这世间那一些飘飘欲仙的汉子,就是一个又一个满口胡言的仙人板板!……”

    “姑娘,你要是满口胡言,那你也是一个女仙人板板。哼,……”

    陈静倒也不与这一个人老妇人一般见识,毕竟天下人苦五斗米道已久矣,受惯了被欺负的日子,也便觉得被欺负是理所当然了。

    陈静旋即马缰绳一拉,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后,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

    “让开,请听在下一言!”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轰然落地之际,里外数层的乡民旋即分开了一个大口子,陈静倒提越女剑策马而入人群正中央,急切又道:“诸位乡民,请听在下一言!……”

    围观的乡民好似一时受了惊吓,径直骤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你谁啊?人家丧子,你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真是的!……”

    “对,看你小小年纪真没有一点同情心!真是:最毒妇人心!……”

    “哎,在孟婆郡从来也没见过你这一个女子,爱干嘛干嘛去!别碍着咱们!真是的,催人命来了!……”

    “……”

    陈静一时忍无可忍,剑鞘从左指向右、从右指向左,径直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人还有没有一点丁良心?人都死了,凶手在山上,还又不去追凶,这算怎么一回事?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你们所为与畜生何异,生而为人,不,生而为畜生,难怪这么苟且,真是活在孟婆郡之大不幸!”

    “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都能把凶手淹死。真不知你们这一些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

    围观的众人闻言虽然一脸恼怒,但是没有一个人吱声,人群正中的中年妇人哀怨的看着陈静,中年汉子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抬头,一绺感激的目光盯住陈静。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正,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紧接着厉声又道:“张家人如此滥杀无辜,是男人的随在下一道前去捉拿凶手,在下一剑封喉,一命抵一命!”

    “人高马大,看你们一个又一个胆小如鼠的样子,难道都被五斗米道胁迫叫多了‘吱吱’?诚然如此,鼠辈就是鼠辈,还说什么堂堂男儿七尺身,扯!老鼠七寸都太长了!”

    “……”

    陈静一席话,激怒了围观人群中的男人,一时又如孟婆江波一般涌动起来,紧接着厉声反驳道:“大言不惭,大言不惭啦,……”

    陈静也不与这一些人争执,径直调头往九尺驿道一边的那一座山丘奔去,厉声大喝道:“是男人的就跟上在下,一点血性都没有,算什么男人?那只是一只只鼠辈!”

    陈静大喝之间心中一阵窃笑,众目睽睽之下的激将法,就不信没有一个男人跟上来!要是真的没有一个男人跟上来,那这一个世道已经完了,全然无药可救了!

    还好,就在陈静微微扭头之际,人群正中的中年汉子拣了两个木瓢一般大的石头狂奔而上,同时厉声大喝道:“女侠,等一等我!老子要为小儿报仇雪恨,一石头砸死了他,两石头砸他一个稀巴烂,……”

    紧接着,又跟上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拣着九尺驿道边大小不一的石头一涌而上,齐声大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374章 张家人狐假虎威

    “对,张家人的命是命,三尺小儿的命也是命,一命抵一命,张家人不把别家的人当人,咱们就当他是一头野猪,上山杀野猪咯,……”

    “杀,杀,杀啊,杀了张家猪,杀了张家野猪,大卸八块,……”

    “……”

    呼声如鼎沸,血气铁渐刚,杀气似云腾。转眼之间,紧随其后的这一些汉子,男儿本色比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汉子强了数倍。

    在这一些汉子身后,谁又敢说女子不如男?确实还跟上前了不少折了树枝丫的妇人,虽然说树枝丫打不死人,但一定也能打伤人。

    ,这一拔人群围山分开了树枝丫与荒草的声音就似下了一场飘飘悠悠的鹅毛大雪。

    陈静一马当先,远远甩下这一拨人去了百步之外。寻思之间,都是一起去山丘上捉拿凶手,又如何能远了距离?远了距离那就是远了人心,远了人心便恍如隔世。

    陈静见状心中一阵窃喜,就似看见了初升的太阳,看来孟婆郡可救,孟婆江南万民可救,缓缓放慢了步子,径直又大声说道:“别让张家凶手跑了,都搜仔细一点!”

    这一拨汉子手中的石头铮铮作响,旋即左右挥舞之间往山丘正中央的一片松林内奔去。这一奔不但吓跑了无数野兔与松鼠,还惊飞了无数叽叽喳喳的鸟雀。

    “张家凶手,你死定了,……”

    “今天要一命抵一命,……”

    “同为一郡乡民,为何国有二法?二法之徒,其罪当诛!……”

    “张家人本来就是猪,还说什么其罪当诛,大卸八块就好了,……”

    “……”

    在这一拨汉子身后奔上前的妇人也并未输掉一分气势,径直也都挥舞着枝丫小心翼翼的上前。

    渐渐的,渐渐的,找寻的圈子越来越小,就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松树下看见了一个酣睡的人影。

    这一个人左手捉住一个罐子,罐子斜倾湿漉了一绺衣裳,大老远就嗅出了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右手紧握一把血迹斑驳的柴刀!

    就是他了!如此,还能有谁!

    嘭、嘭嘭、嘭嘭嘭,……

    这一拨人在十步之外便一阵石头如蝗虫而下,恨不能一石头砸死了张家汉子,最好砸得稀巴烂。

    “打死他,快打死了他,……”

    “埋汰旮旯,张家人如今无法无天,这一个个石头就是天地精华,这一个个石头不受官家律法,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得好死的张家人,……”

    “……”

    张家汉子中了大小几个石头,其它的石头在左右滚成了一大片,手中罐子一失手,落地“哐当”一声异响,五石散兑酒溅了一地。

    张家汉子旋即似荷叶上一只受惊的青蛙极速一跳,一脸醉意,径直柴刀左右一劈、上下一砍,紧接着左摇右摆又道:“还老子酒来,快还老子酒来,要是不还老子酒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一拨人手无寸铁,手中石头方才一轮下去也都丢了一个精光,径直闪烁着身影退去了十步之外。

    这一拨人看了一看杨家中年汉子,一边又瞅了一眼陈静。

    杨家汉子先有失子之痛,旋即狂奔着挥舞拳头,厉声大骂道:“该死的张家人,快还我儿命来!”

    张家汉子摇了一摇脑袋,径直又轻蔑的笑道:“你是谁?你又算是谁?太守张信是老子的二叔,你敢来打老子,就是打了太守的脸!”

    杨家汉子闻言止住了步子,心疼死去的儿子,沉思之间,一时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倘若张家汉子说的极是,那么张太守秋后算账无人能逃;倘若又不能上前为小儿报仇雪恨,又实在愧为人父、愧为人夫,……

    杨家汉子瞅了一眼张家汉子,厉声反驳道:“该死的张家人,难道孟婆郡非张家人就不是人?”

    “张家人无法无天,张家人真是无法无天,国法何在?天理可存?”

    “……”

    张家汉子左摇右摆了身子,柴刀左右挥舞之间,又骤起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之后又轻蔑的大笑道:“国法?如今还有国法吗?在孟婆郡,咱们张家就是国法,还想来挑衅张家人,就是找死!”

    杨家汉子一脸委屈,旋即又厉声大骂道:“杀了我家小儿,你还有理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家汉子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个重重的酒嗝,反唇相讥道:“老子什么时候动手杀了你家儿子?老子就只记得在路上杀了几只鸡!”

    “哦,难怪老子怎么感觉那鸡太重了。原来还是你儿啊!老子杀了就杀了,你能怎么的?老子二叔是张太守,你家二叔又是谁?”

    “在孟婆郡,张家就是天,山高皇帝远,猴子都能称霸王。又何况咱们张家比猴子强多了,……”

    “……”

    这一拨男女一时眼中有怒,虽然来了,确实也惧怕张家人。

    杨家汉子旋即又提足了八分底气,径直缓缓挪开了步子,之后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张家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子拼了命,也要为我儿报仇雪恨!……”

    杨家汉子再一次正了正身子,径直挥舞着拳头往张家汉子奔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张家汉子借着五石散兑酒的余兴,左右张弛之间摇摆着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步子,径直又柴刀左边一砍、右边虚提又一剁,……

    “来呀,来呀,你来呀!老子怕你不成?无非,无非,无非老子又杀了一只大鸡,哈哈,哈哈,……”

    张家汉子有恃无恐,陈静策马在一旁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盯住柴刀。

    陈静自以为,如今得让孟婆郡中的乡民找回已经丢弃很久的男儿气概,只防住张家汉子再伤人。

    正当杨家汉子怒目而视奔向张家汉子五步之际,张家汉子左边一刀、右边一刀,轻蔑又道:“五斗米道张智也是老子的二叔,你要是伤着了老子的一根毛,老子会让你下油锅全身无一根杂毛,……”

    杨家汉子闻言心中又是一怔,径直又打了一个猛烈的冷颤,原地止步不敢再靠前一寸。

    这一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没有人再吱声一字半句,毕竟孟婆郡张家人有“张杨费吴”之名,家大势大又人多势众。

    张家汉子旋即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样子极速一滑,柴刀一放一收之间确实也吓了众人一跳。

    张家汉子旋即又仰头轻蔑大笑道:“除了太守张信和五斗米道张智是老子二叔之外,五斗米道张礼、张仁也是老子二叔,对了,张义也是老子二叔,哈哈,哈哈,……”

    杨家汉子一时火大,方才张家汉子一番话还当了真,如今张家人人多势众有什么亲戚关系外人无法理清楚,但是太守张信与太守公子张义怎么可能都是一个人的二叔?

    方才这一切的一切,张家汉子也都是借张家人之名的一个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杨家汉子极其恼怒了,旋即半弓着身子捉起了两块大石头,左手一块凌空与张家汉子砸了过去,右手一块大石头紧随其后。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汉子借着五石散兑酒半清半醒的力道,左手向上极速一晃,右手柴刀向下极速一扬,石头与柴刀刀口重重一击“当”,之后“哐当”一声落地,紧接着“叽哩嘎啦”滚去了五步之外。

    与此同时,杨家汉子手中的另一个石头往张家汉子耳根处极速砸了下去,张家汉子脑袋极速一低像是酒醒一般的样子,径直柴刀双手虚晃一提直逼杨家汉子咽喉。

    倘若杨家汉子这一石头砸中了张家汉子,张家汉子不死也残;倘若张家汉子这一刀劈过去,杨家汉子必定命丧于刀下。

    张家汉子本就该死,那也是死有余辜;杨家汉子已亡其子,又如何能再一次命丧同一把刀下?

    陈静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旋即越女剑极速出鞘一式截剑剑气而下,直逼张家汉子手中柴刀!

    当!

    柴刀与剑气相撞骤起了一绺电光火石,张家汉子不得不跌去了三步之外。越女剑虽然救下了杨家汉子,但是杨家汉子手中的石头又一次落空,“哐当”落地后无影!

    张家汉子一脸铁青,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

    杨家汉子惊魂未定,旋即也大骂道:“奶娘的胸!……”

    张家汉子旋即左手一弯又极速一滚,捉起柴刀麻利起身之后,先瞥了一眼杨家汉子,之后盯住陈静一通大喝道:“那里来的女人?敢与孟婆郡张家为敌,那就是与官府为敌,与五斗米道为敌!……”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又环视了一回,紧接着仰头轻笑道:“笑话!在下已经与张礼打了一场,在下手中的越女剑誓灭五斗米道,太守要不为孟婆郡中非张姓乡民着想,在下也一剑封喉了他,……”

第375章 越女剑三解纷扰

    “哟,哟,哟,看你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老子就先一刀劈死了他!”

    张家汉子说话之际,柴刀回手又极速一旋,再一次落下杨家汉子半弓着身子的后背,倘若这一柴刀下去,必定是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陈静一时眼疾手快,左手在马鞍上极速一旋,紧接着凌空一闪白影飘然而下,之后越女剑剑鞘虚晃如枪一点,右臂张驰之间便点住了张家汉子的“精明穴”。

    哐当!

    张家汉子面色一惊,紧接着柴刀再一次落地,旋即瑟瑟发抖。

    陈静越女剑剑鞘顺势一滑,压在张家汉子脖子上,紧接着用力一抬又一斜,斜身与杨家汉子急切招呼道:“恶人已经捉住了!杀子之痛,现在要一剑封喉,又或者要千刀万剐,眼下都由你说了算!”

    杨家汉子先是一脸欣喜,之后骤起一绺烟云就似午后的乌云,又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众人,一时又哀怨道:“哎,我倒是想杀了他逞一时之快,只怕秋后算账苦了糟糠,又怕苦了郡中杨家一族族人!”

    陈静虽然一时无语,但是对杨家汉子的处境却也感同身受。

    毕竟,杨家汉子不似陈静这般了无牵挂。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摇头追问道:“既然如此,那眼下之事又当如何处置?总不至于把他丢在这一座山丘里自生自灭了吧!”

    杨家汉子无可奈何一笑,紧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径直又与围在十步之外的众人抱拳说道:“乡民啦,孟婆郡的乡民啦,杨某人在此多谢诸位!杨某人多谢诸位了!”

    “方才看了一眼,这里七七八八的都是咱们杨家人。眼下有陈女侠相助,要杀了他,何其容易!”

    “倘若就这样杀了他,也太便宜了他。官府秋后算账只会苦了大伙儿!杨某人真没有那么多自私,不会以丧子之痛害苦了诸位。”

    “杨某人有一想法,咱们就把这一个张家人绑去见官,就看张太守还是不是咱们孟婆郡的张太守!”

    “……”

    陈静一时又如释重负,所谓:官有官路,江湖有江湖路。杨家汉子这一法倒也是折中的可行之法。

    围上来的乡民大多数人也是点头不止,旋即又附和着说道:“也好!要是张太守心中只有张家一家人,那孟婆郡就留给张家人好咯,咱们杨家都去南山郡好了,……”

    “是呀,是呀,是的呀!南山郡有真正的道家弟子葛洪,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所在的桃花源,……”

    “说吧,说吧,说吧,这一着怎么弄,都给大伙儿一句准话!……”

    “……”

    杨家汉子先瞅了一眼满是醉意的张家汉子,之后又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男女,旋即脱口而出道:“杨家的爷们儿,咱们先绑了他,小道直去郡城太守府鸣冤;杨家的女中豪杰们,劳烦下山去糟糠从驿道直去郡城,最后都在太守府汇合,……”

    杨家汉子言毕,一根又一根枝丫上前在张家汉子身上左右猛烈一抽,而后扔了枝丫转身下山,……

    张家汉子一脸恼怒,旋即骂骂咧咧又道:“好哇,好哇,好一个杨家人,以后走着瞧!走着瞧!”

    杨家汉子猛烈一声“呸”,旋即又与众人寻了不少青藤,然后五花大绑绑住了张家汉子,又折了几根干枯的树桩,架上了张家汉子。

    众人上前吆喝着一抬,张家汉子就似一头被捉住的大野猪。

    杨家汉子生怕张家汉子一路上瞎嚷嚷节外生枝,径直又捉起了一把枯草挽成一个大团子,之后极速塞进了张家汉子口中。

    杨家汉子抱拳与陈静毕恭毕敬又道:“多谢陈女侠相助,如此,我儿之冤,身为人父必当有为人之父的样子,老夫实在万分感激!”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径直还礼道:“但愿张太守还能分清是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路见不平之事,本该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杨家汉子领着这一群男人从这一方山丘的背面极速而下,一阵的声音之后,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空气里只留下了陈静与高头大白马缓缓呼吸的声音。

    陈静旋即飞身上马,紧接着往山丘下一阵狂奔,之后没过多久的功夫又回到了九尺驿道上。

    九尺驿道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旋即又一阵策马狂奔,……

    “驾,驾,驾,……”

    陈静极速跑过了几座山坳,山坳前有一爿酒旗招摇的路边野店,在野店外靠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五斗米道的道士。

    陈静旋即放缓了高头大白马的步子,“踢踏、踢踏、踢踏”,极其警觉的往路边野店行了去。

    背对着九尺驿道边的那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道士张仁。

    张仁一边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又急切的对野店掌柜厉声追问道:“朱掌柜,五斗米,何时有啊?在咱们孟婆郡的地盘上,不交五斗米,怎么能成么?”

    “朱掌柜,你说是吧?可不能这样不给咱们孟婆郡张家的面子。给得起五斗米,那就是好掌柜!要是给不起五斗米,这买卖充公了!”

    “……”

    被张仁唤做朱掌柜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身子微微有一些前弓,面色有一些憔悴,一身衣裳也不够华丽,也不太陈旧。

    朱掌柜半点头半哈腰,立在桌台三尺之地,急切央求说道:“张道长,你就行行好吧!你看,店里伙计、庖丁、掌柜都是老儿一个人干了,不都是为了多省下一分支出,让众位道长也好早日交差不是?”

    张仁又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轻蔑又道:“朱掌柜,你自家的店,你要怎么安排,这通通都与贫道无关!贫道也就只认一个死理,贫道每一次来收米的时候,你能拿得出米,那你就是好掌柜!”

    “朱掌柜,你一向明白五斗米道的规矩:交得起五斗米就是顺民;交不起五斗米那就是刁民!就好比你店中的猫,无论大猫小猫黄猫黑猫,抓不住老鼠的猫都得煲汤!”

    “朱掌柜,人同此猫啊!正所谓,天地万物皆是众生平等啊!你这可怨不得贫道,这一切也都是道法自然,道可,道非,常道!”

    “……”

    朱掌柜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之后,又不得不再一次央求道:“张道长,你说的都对!可是,张道长,这一月路上客人极少!咱们这一些路边野店也是看运气吃饭的主,如今运气不佳,米又从何而来?”

    “张道长,运气不佳,米又不能从天而降,老儿又能奈天何?”

    “……”

    张仁旋即茶盏重重一放,一声“嘭”,盏中江南佛手铁观音湿漉漉的一绺印在朱掌柜身前。

    朱掌柜见状一时心疼万分,旋即又哀求道:“张道长,野店中的这江南佛手铁观音可只为你一个人而斟,其他的客人,老儿舍不得,舍不得,万万舍不得的啊!……”

    张仁面色大怒,旋即整盏顺手一泼,一绺又一绺张弛的茶叶贴在了朱掌柜一张惊吓的老脸上。

    “放肆!还为贫道一个人而斟?就你这样的味道?贫道可不是路边要饭的乞丐,你想糊弄贫道?”

    张仁大骂之际,又桌台上重重一拍,旋即厉声大喝道:“朱掌柜,念你以前上交五斗米还算及时。今日,只要你趴在地上学一回老鼠叫,贫道就再宽限你一个月!”

    “朱掌柜,可别说贫道没给你机会。要不要抓住这一个好机会,全看你眼下如何安排了,……”

    “……”

    朱掌柜袖子一拂,擦干了脸上的水痕,抹下了七零八落的茶叶,又盯住张仁看了一会儿,旋即长叹一声“哎”,之后扑通跪地。

    张仁仰头一阵大笑道:“这天底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真没有生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朱掌柜紧接着又不得不五体投地,之后一脸哀怨着撕裂道:“吱吱,吱吱,吱吱,……”

    张仁脖子一歪,旋即叉腰又半弓着身子厉声又道:“朱掌柜,贫道宽限了你一个月的日子,怎么说,怎么也是一件高兴的事!为何一张哭丧脸?要叫得高兴一点,还要自然一点,这样贫道也更高兴,……”

    朱掌柜低头心中一阵撕裂,哭丧道:“吱吱,吱吱,吱吱,……”

    张仁见状怒火中烧,旋即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贫道还没死呢!你叫得这么伤心,是咒贫道?就是贫道死了,也轮不到你哭丧!”

    正当张仁大骂之际,身子极速一正,右脚麻鞋极速一抬,狠狠的往朱掌柜脑袋上踩了下去,……

    朱掌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只想着张仁能尽快满意,颤抖又道:“吱吱,吱吱,吱吱,……”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见状怒火中烧,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而下,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欺人太甚,该死的应该是你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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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