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错负轮回剑TXT下载错负轮回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错负轮回剑全文阅读

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1章 骤闻道友请留步

    “秀水,秀水,秀水,……”

    杨秀山撕裂着一通低吟,杨秀水已无一丝游离的出入之气,与此同时,双颊淤青开始缓缓塌陷。

    杨秀水死了,加之年幼,“无毒不丈夫之毒”毒发腐烂的更快。

    杨秀山极速解下自己的锦袍,紧接着抹平杨秀水的双眼,之后盖在杨秀水面上使力一裹,旋即招来一行雉尾锁子甲军士,厉声疾呼道:“打道回府!快,快,快啊!”

    杨秀山厉声疾呼之间,自知人死而不能复生。更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无毒不丈夫之毒”不容人在天地之间多逗留片刻。

    大凡生而为人,都是从一个人样来到这一个世上,自然也得有一个人样离开这一个世上。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身一场空,连入土为安都还得赶早,不然像一个人样入土都没有机会。

    杨秀山言未毕,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腰刀上前,左右张弛之间,不许杨秀山再动杨秀水。

    毕竟,白羽锁子甲都以为,杨秀水是主动受大燕国天王军令来抢亲的!既然杨秀水此番抢亲不成,又为大燕国臣子,更得大燕国天王万千宠爱,自当回大燕国受罚。

    况且,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要是就这样弄丢了杨秀水,就似战场临阵失帅,本就是大罪。

    虽然这其中有太多的意外,但是杨秀水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与大燕国天王交代清楚。

    即使,杨秀水身中“无毒不丈夫之毒”,顷刻化成一摊臭水,那也得毕恭毕敬的送回大燕国去。

    至于大燕国天王之后要怎么处置杨秀水,已经不是这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能左右的了。

    杨秀山见状自是眉头深锁,紧接着右手二指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骤起一股不近人情的恨意。

    与此同时,又从胸腹中骤起一股不平之气,咬牙切齿之间,厉声大喝道:“你们,你们,你们,……”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也是军令在身,其中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字字珠玑道:“燕国杨大人,勿急、勿怒!你当知道:身在军中,一切得以军令行事。违令而行,必定罪加一等。不要难为末将!”

    “倘若燕国要人,还请燕国杨大人,以燕国邦交之仪,向大燕国天王要人!如此,自是无懈可击!”

    “今日,燕国杨大人倘若私自扣下大燕国杨大人,即是有违两国邦交之仪,等同与大燕国宣战!”

    “倘若宣战,伤亡更多的必是燕**民。孰轻孰重,不容末将多言一字半句,还请燕国杨大人三思!”

    “……”

    杨秀山闻言一时惊得哑口无言,毕竟,这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说的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杨秀水是杨秀山的亲弟弟不假,但是杨秀水身为大燕国之臣,那就是大燕国的脸面。

    如今,杨秀水命丧于燕国北山关,要是大燕国天王问罪于燕国天王,燕国天王也是百口莫辩。

    方今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春夏秋冬互有征伐,眼下正是兴师问罪的一个大好机会。

    杨秀山觉得,既然眼下白羽锁子甲不让杨秀水入燕国,身为杨家之主,又是一家兄长,如何能让杨秀水客死他乡?即使杨秀水化为一堆黄土,那也得回燕国入土为安!

    杨秀山沉思之间,又无其它可行之法,只得缓缓说道:“将军之言确实在理。既然如此,本官就以燕国使臣之身,随诸位将军去一趟大燕国,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羽锁子甲闻言先是一怔。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也是大吃一惊,急呼道:“杨大人,杨大人,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大人,杨大人,……”

    “……”

    杨秀山极速止住雉尾锁子甲军士的呼声,急切又道:“尔等速速打道回府,之后呈报燕国天王!……”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先是一脸惊慌,之后得令而去。

    杨秀山又瞅了一眼太守府前伤亡的白羽锁子甲、雉尾锁子甲,隔空道:“太守大人,此地,就交给你善后了。眼下,杨家前程未卜,但愿秀贞能在端木家衣食无忧,……”

    端木仁和见势如此,本也无力回天,径直抱拳道:“杨大人爱弟护妹之心,老夫感同身受。但愿杨大人此番前去大燕国,得偿所愿。”

    杨秀山先是在心里咯噔一回,摆手又道:“圣人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当大哥的又怎么能不拿他当弟弟呢?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都流着一样的骨血啊!”

    端木仁和一时无言,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读书人心中所想。又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不然,杨秀山为何偏偏要与端木家结为亲家。

    同道者为谋,亲如一家人;结为亲家,如今更是亲上加亲。

    杨秀山右手极速一扬,迎出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道:“诸位将军,请吧,都请吧!事不宜迟,早一日到大燕国,早一刻安心!”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杨秀山如此,也便收起了戒备之心,紧接着收回各自的兵器,之后极速收拾了一番,护着杨秀水的尸首往大燕国地界策马狂奔。

    “驾,驾,驾,……”

    飞尘绝迹,如鸟兽散。

    送亲的杨家人同时走了,大燕国白羽锁子甲也都走了,端木孝和与杨秀贞早就已送去了府中。

    端木仁和长叹一声,道:“有惊有险,但愿此事就此了结而善终!”

    紧接着,端木仁和又道:“步惊忠,善后之事,由你全权安排!”

    步惊忠左右环视之后,微微一笑,声如洪钟道:“末将得令!”

    旋即,步惊忠腰刀一正,招来太守府中的数个雉尾锁子甲军士,交头一通耳语,之后四散离开。

    端木仁和紧接着极速环视一众越女剑,抱拳喜庆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啊,要是没有诸位大侠在旁。只怕拓拔绍早就出刀伤人了!”

    端木仁和觉得,眼下无非是燕国与大燕国的琐碎家事之争,无论杨家兄妹也好,还是燕国与大燕国也罢,无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要是魏国人过多的掺和进来,这一件事就变味了。魏国与燕国又或者大燕国而言,那都是外族。

    无论是燕国天王发怒,还是大燕国天王发怒,北山关首当其冲,兵争一定是少不了的,到最后苦的还是北山关内外的无辜乡民。

    端木仁和也听说过拓拔绍的大名,也是恶名居多。虽然拓拔绍行走江湖,但很多时候都是走一路杀一路。要是正经的行走江湖之辈,又如何有“无毒不丈夫之毒”!

    当初,只身截道亲迎一众越女剑入太守府,现在看来,做得对!

    端木仁和再一次恭迎道:“诸位大侠,请,请,请!吉日吉时,可不能错过了杯中良辰美酒!”

    一众越女剑自是应承,紧随端木仁和,再一次步入太守府内。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喜气洋洋,觥筹交错。

    端木仁和自是大喜;端木夫人也一同出来招呼客人,毕竟,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再责备端木仁和,家和才能万事兴。

    无论仁、孝也好,于端木夫人说来,最后都落于一个“和”字上。

    “和”者,自是众人一张口,同声同气;要是当爹的仁厚一些,当儿子的孝顺一些,也完全不负父子其名,也不愧这一个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木夫人自是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待日头偏西三尺之际,宴席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去了不少客人。一众越女剑起身要辞别端木仁和。

    端木仁和抱拳又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周全万一,眼下略备兴许薄礼,万万不可推辞。”

    “诸位大侠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饱一顿、饿一顿,还心系天下,老夫佩服至极!圣人有言:穷得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圣人没有遇见似诸位秉承‘天志’的大侠!”

    “如今,五斗米道已经撤出北山关,诸位大侠还需万分小心才是!”

    一众越女剑自是点头应承。

    陈旭嫦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得收下了大礼。沉甸甸的样子,不用说,一定又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众越女剑斜身上马,与端木仁和一一道别,策马奔出北山关,往西直去“十山八寨”。

    一众越女剑刚出北山关城门洞之际,从身后极速传来一阵声音,疾呼道:“道友,请留步!诸位道友,请留步啊!……”

    一众越女剑大吃一惊,方才端木仁和才说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北山关,眼下莫非是五斗米道又杀回北山关来了?

    一众越女剑如临大敌。

    紧接着,极速掉转马头,在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腿猛然抬高六尺之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尘烟如雾。

    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不用说,此人正是寇谦之。

第572章 寇谦之扬长而去

    寇谦之确实比葛洪年少、又比陆修静年长许多,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如今只剩上清派顶上二道。

    一众越女剑本就与另外二道缘分不浅,故而,不得不策马驻停。

    寇谦之斜背一口长剑,左手持拂尘;面正额宽,印堂发亮;传闻身为魏国国师,自然喜庆无比。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无言,毕竟初次相见,确实不知说什么好!

    曹小强策马上前三步,紧接着率先开口道:“寇道长,我等又非修道之人,又何来‘道友’之称?”

    “听闻寇道长见人皆之称为:道友。今日得遇,果然不假!名不虚传,更是奇葩至极啊!”

    “……”

    寇谦之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缓过了气息,右手轻拂一绺疏而浓的鬓发,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但终将化险为夷,日后必定遁入道门!‘道友’二字,你担得起!”

    “况且,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皆秉承‘天志’,以一己之力护天道太平。与道家殊途同归。不是道友,亦是道友;不似道友,胜似道友。”

    “诸位道友,贫道可有说错一字半句?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道友此行凶险异常。贫道又如何不现身相告一二?此亦是上善若水!”

    “……”

    曹小强在这一些年来,行走于孟婆江南、江北之间,本就看多了江湖中所谓的“神棍”,大多为察颜观色之徒、坑蒙拐骗之辈。

    此番话虽然极其刺耳,但是眼下看在已故的葛洪面上,还有陆修静面上,不会与寇谦之计较!

    幽嫣谷墨家弟子居然会遁入道门?此番话说来,确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又怎么可能会遁入道门呢?

    陈静闻言大吃一惊,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问道:“寇道长好似上晓天机、未卜先知!即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又为何纵容五斗米道无法无天而祸害天下万民?”

    毕竟,从孟婆郡一路行来,五斗米道一直都视道家嫡传上清派为旁门左道,又如何忍得?

    寇谦之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是吧?传闻纯依香儿女侠,心善如莲花。既然女侠皆可心善如此,贫道又为何不能?”

    “无论道家嫡传上清派也好,五斗米道也罢,都是道家一门之下的弟子,自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诸位大侠,这就好似方才在太守府外的杨家兄妹相争。无论怎么争,又无论怎么斗,终归流着相同的骨血。血脉总浓于清水,总有一天,都会归于道家一门之下。”

    “寻常乡民家,也有兄弟姐妹打架、斗嘴的时候。难道谁先动手,又或者谁先动口,做父母的就得先出手打死他们吗?都没有的事吧!”

    “道家有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更是圣人说的:仁爱;又是佛门弟子常说的:善哉!……”

    “……”

    陈静闻言愣住了一刻,居然找不到一字半句来反驳寇谦之。

    乌图木在一旁眉头一皱,旋即开口道:“寇道长,莫不是惦记着与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有师徒之情,来与五斗米道当说客的吧?”

    寇谦之拂尘一扬,眉头一皱,又道:“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乌图木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最黑,此一行,你可得小心小心,万分的小心。可别大意误了自家性命!”

    乌图木先是“噗嗤”一笑,径直又半骂半笑道:“你这一个牛鼻子老道,真是危言耸听。在下姓名前有一个‘乌’字,你就说印堂最黑!似道长你有一个‘寇’字,要说是江湖草寇,看来也不像啊!身为国师,又纵容五斗米道,还真是细思极恐!”

    寇谦之旋即轻轻的一摇头,也不与乌图木一番计较。身为红尘俗世之外的修道之人,贪嗔痴早就该斩断。低沉又道:“不听贫道言,早晚吃亏在眼前。贫道这一个魏国国师,眼下已经失宠赋闲了。魏国天王应该是有新国师的人选了吧!”

    陈旭嫦沉思之间,机灵一动,旋即又道:“寇道长,莫不是孙秀去了魏国,要替下道长的国师之位?道长故意与我等通风报信?”

    寇谦之脸色一绺发青,旋即拂尘一扬,紧接着长叹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是吧?要贫道说什么好呢?贫道是不是该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只道:“寇道长,那不必了。本谷主一者受不起;二者也怕人说三道四;至于第三嘛,要是寇道长能告之五斗米顶上三道人在何处,本谷主倒可以试着受一回!”

    寇谦之自是摇头,只道:“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今人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知!贫道只愿诸位大侠,此一行务必小心!江海烟波,扁舟逐流;沟壑浅浪,尽折大船!”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道:“寇道长言之在理!多谢寇道长此番教诲!此一行,我等必将更为小心谨慎!”

    寇谦之长舒一口气息,旋即拂尘左右一扬,如释重负道:“善哉,善哉!纯依香儿女侠,总算是一个明白人。贫道心愿已了,知足了!”

    寇谦之接着问道:“不知诸位大侠,可有再看见拓拔绍的行踪?贫道要先寻着他,不然,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越急!”

    陈静摇头又道:“拓拔绍有‘无毒不丈夫之毒’,莫非,‘鬼军’已经在魏国天王的掌控之中?寇道长先前又为魏国国师,可否告知我等一二?”

    寇谦之沉默片刻,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上前数步,立在一众越女剑三步之距,轻声说道:“诸位大侠,可得小心隔墙有耳!”

    “江湖盛传:‘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免得旁生枝节啊。‘鬼军’究竟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得而知,魏国天王应该也不得而知。”

    “倘若‘鬼军’在魏国天王手中,在孟婆江北之地,一定就不会有‘八大天王’并世争雄的机缘!”

    “……”

    寇谦之一言,一众越女剑深信不疑。“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即是谁也不服谁。倘若一方打破了平衡,还不摧枯拉朽一战而定天下?

    寇谦之见一众越女剑也不知拓拔绍的去处,径直又道:“诸位大侠,那后会有期了!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之地。告辞,告辞!”

    寇谦之紧接着拂尘一扬,道袍一收,径直扬长而去。

    “告辞,告辞,……”

    “后会有期,……”

    “……”

    一众越女剑见寇谦之消失了道袍身影,这才掉转高头大白马,继续在九尺驿道上,策马狂奔。

    “驾,驾,驾,……”

    四骑高头大白马时而并排,时而错落有致,往“十山八寨”行去。

    策马奔腾之间,陈静又道:“诸位,看来五斗米顶上三道,在魏国的可能最大!诸位以为如何?”

    陈旭嫦紧接着附和道:“静静说的极是。看来,‘十山八寨’此一行,咱们还得多留意一回魏国!”

    乌图木道:“谷主小师妹放心,待回了‘十山八寨’,捉几个细作拷问一番,必定会有重大发现!”

    曹小强仰头一通轻笑道:“乌图木五师兄,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拷问细作了?这还真不像你啊!”

    乌图木不假思索道:“六师弟,在‘十山八寨’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旦凡多动一动脑子,不用亲自出面拷问,也就知道一二了!”

    “说什么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黄雀好,当黄雀极好啊!坐享其成、唾手可得!哈哈,……”

    曹小强接着又笑道:“乌图木五师兄,这一回,看来是开窍了!”

    一众越女剑又骤起一阵轻笑。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行四人立在一处屋檐高低不一的木房子、竹房子、草房子、石头房子前。

    夕阳渐渐的西下,一绺又一绺阳光映在破旧而又荒芜的泥尘小道上,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任何一处城池都大为不同,恍如隔世。

    乌图木看一脸吃惊的陈旭嫦,轻笑道:“谷主小师妹,你看‘十山八寨’,可比你在东山郡的破房子,还要破吧!吃惊不吃惊?意外不意外?绿水青山虽是金山银山;返璞归真,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穷!”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左手鞍前一撑,正身远眺,之后微微一笑道:“此地,堪称世外之地、上古洪荒之地!不知,有没有洪荒怪兽出没?嘤嘤嘤,嘤嘤嘤,……”

    乌图木双颊佯装狰狞,双掌变爪,前后一爪一扬,左右折腾一番,扭头一副鬼脸,撕咬道:“嗷嗷,……哇呜,……”

    曹小强见势疾呼道:“认识,我认识,这是上古野猪!不,是上古穷奇,就是上古穷奇!”

第573章 又见一门分三宗

    “嗷嗷,……哇呜,……”

    乌图木十指卷曲入掌,倒钩似戈,前后左右比划,一时吓得高头大白马“咴儿、咴儿”撕裂声不止。

    “我知道,我又知道了!这是饕餮,这是杌,这是混沌!……”

    曹小强打趣一言,一时倒也逗乐了陈旭嫦。毕竟,无论穷奇、饕餮、杌、混沌,那都是上古时候的凶兽,年代相去甚远无从考证。

    眼下,在“十山八寨”中来往的乡邻,虽然短打小衣者居多,还是一层补丁叠上了一层补丁,但在清寒之中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正气。

    乌图木旋即斜身下马,扭头又道:“前方小道确实颠簸,还是步行为妙。诸位大侠,可别嫌弃啊!”

    曹小强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看看,悠悠道:“师兄都能待的地方,为何咱们就不能待?走,领路!”

    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紧随其后。

    四人牵马,往一条崎岖不平的小道上缓行,“十山八寨”路过的乡邻见乌图木归家,极其热情。

    “乌大侠,回来了啊?”

    “张大婶好!我又回来了!”

    “乌图大侠,又发达了啊?”

    “李大爷,说哪里的话!”

    “乌图木大侠,好回,好回!”

    “令狐大叔,走路小心啊!”

    “……”

    曹小强见寒暄的乡邻已过,径直轻笑道:“五师兄,师弟有一事不明,这么多年来,你究竟姓乌?还是姓乌图?又或者姓乌图木?”

    乌图木仰头一通轻笑道:“六师弟,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咱们先祖,不都被你家先祖灭了吗?”

    陈旭嫦急切又道:“强强,你别闹了。师傅她老人家取的名字,自有师傅老人家的用意。只是,无论五师兄姓什么,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静静,你说是吗?”

    陈静镇定只道:“嗯!”

    陈静行在最后,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觉得好似有人跟踪。

    兴许,是有人看上了陈旭嫦马鞍上那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大凡绿水青山之地,就是看惯了灯红酒绿者口中的穷山恶水。

    既是穷山恶水,一定会生出穷凶极恶之人。君子固穷,不是每一个人都受得了“十山八寨”的清寒。

    一行四人上了数次台阶,紧接着又下了数次台阶,之后转过几条高低不一的破旧巷子,最后在一处相对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入眼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屋前一棵一丈高、招展方圆一丈之地的大枣树,树荫下还有一案方圆一尺的石桌、四墩石凳子,在树荫外长满了绿油油的牛筋草。

    “诸位,就是这里了!以后,只要认准这一棵大枣树,那就成了!”

    “要是遇见枣熟的时节,在这一个地方,那可是太热闹了!”

    “……”

    乌图木自言自语之间,极速推开茅草屋的一扇竹编大门,径直一个人忙活起来。天色渐暗,离家数日,温热茶水总要备一些!

    嘭嘭、嘭嘭,……

    火石火星落下纸捻,紧接着干柴遇见明火,顷刻之间炊烟袅袅。

    与此同时,夹杂着一绺发霉的秸秆味道,从茅草屋里如溃堤的江水,一涌溢出了茅草屋外。

    “咳咳,咳咳,……”

    就这样都能呛着,不用说,乌图木已经很久没有生火了。

    陈静遥想起一些往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好似看见有飞蛾影子在眼前一晃,极速又与陈旭嫦、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陈旭嫦与曹小强会意,“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乌图木一回来,兴许会跟来不同道的人。

    曹小强故意高呼道:“五师兄,你是怎么一回事啊?待客之道都没有,烧一壶茶水还弄成这样!”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等来帮你一把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热茶暖身了!”

    “……”

    曹小强推门而入,陈静与陈旭嫦紧随其后。之后,极速转身,又使劲弄出“嘭嘭”的声响,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盯住四骑高头大白马。

    果不其然,从远处极速闪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左躲右闪之间,确实惦记着马鞍上的包袱。

    鬼鬼祟祟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是一个戴网巾的中年汉子。

    虽然中年汉子一身短打小衣,身上却没有一个补丁。最重要的是,脸上多了油腻而少正气。

    正当中年汉子步入树荫下,又极速正了正身子,好似进了自家屋子一般,而后背着双手,往高头大白马鞍上的那一个包袱奔了过去。

    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啃食牛筋草的高头大白马,高头大白马又一阵轻微的“咴儿、咴儿”。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汉子右手一伸又一拉,包袱到手。极速往上一抛,很沉的样子,双手才接住。

    中年汉子骤起一阵得意至极的轻笑,之后大踏步往外走。

    曹小强竹编大门极速一拉,一式“移形换影”立于中年汉子身后,两把越女剑不出鞘,交叉架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下,而后微微一抬。

    “兄台,这银子像是你的吗?兄台,这银子不像是你的吧!”

    “……”

    中年汉子自是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包袱“哐当”落地,如鱼跃波跳出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银子。

    “大侠,小人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可能来错了家、取错了银子,大侠剑下留情,小人是无辜的!”

    “大侠,小人真是无辜的!”

    “……”

    陈旭嫦与陈静也极速奔出了茅草屋,陈旭嫦自去打理包袱,陈静越女剑一斜,靠在一方石墩上,扭头又道:“你这小贼,老实交代,从何时开始跟踪的?既然能捉你,咱们可是心中有数,倘若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旋即转身之后,“扑通”跪下,紧接着跪步到陈静五步处,急切道:“女侠饶命、英雄饶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陈旭嫦越女剑在手一横,悠悠道:“你想饶命,那也容易!不过,你得拣最重要的话说!居然如此胆大来抢咱们的钱财!哼!”

    中年汉子又极速扭头与陈旭嫦道:“女侠,小人知道,小人知道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了得!小人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冷冷道:“你这小贼,盗人银子,居然还把理由说得如此浩然正气,看来,并非常人啊!”

    曹小强右手二指指尖一弹,剑鞘如弩箭飞出,一闪寒光剑影冷冰冰的就压在了中年汉子的脖子上。

    中年汉子见势不妙,不得不疾呼道:“大侠,诸位大侠。小人确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贼就是贼!又何须把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而皇之?再不老实交代,一剑下去,你就死了!”

    中年汉子急切又道:“大侠,我说,我说,我说。小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青字。家里早就已经难以为继了,这才出来寻一条活路!”

    曹小强冷冷一笑道:“呵,呵呵,呵呵呵!想不到,原来是: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

    宇文青眉头一皱,厉声反驳大骂道:“大侠,士可杀不可辱!”

    “自古读书人的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叫义薄云天!又怎么能算是偷?又怎么能算是盗贼?”

    “你这不读书的武夫、莽夫、强盗,不要侮辱先祖之名!侮辱小人可以,侮辱祖宗不可以!侮辱他人祖宗,必定不得善终!”

    “……”

    宇文青怒不可遏,一时反而有理了,目中对曹小强尽是不屑。

    曹小强狡黠一笑,对付一根筋的读书人,得故意嘲讽,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慕容氏、段氏、宇文氏,本就是一家。就你们宇文家最不中用。如今,慕容家好歹也有两个天王;段家先前虽然出了一个天王,被窃了国,那也比你们宇文家强,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这要说读书人嘛,其实在下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可是,书中说的道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非你这一般鸡鸣狗盗!”

    “仁人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忠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圣人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这又算那门子的读书人?”

    “……”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安坐,侧耳倾听曹小强与宇文青一番舌战。

    宇文青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愤不平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这就是读书人相轻!小人说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一定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静眉头一皱,让曹小强与宇文青再口舌之争几回,也无济于事,旋即又道:“宇文青,在下只问你,从何处跟踪而来?又受何人所托?要是再闪烁其词,在下可帮不了你!”

    宇文青见势如此,一时沉下了脸色,支支吾吾又道:“小人是从北山关太守府外跟踪而来,至于何人所托,……”

第574章 宇文青落荒而逃

    陈旭嫦与曹小强大吃一惊,真没想不到宇文青从北山关就已经盯紧了一众越女剑。

    曹小强怒目圆睁道:“宇文青,今番受何人所托,如实说来!要是搪塞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宇文青眉头深锁,哀求道:“不能说,不能说,万不能说!要是小人说了,家中老母会遭人毒手!”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长叹宇文氏中的族人,一个个还真是奇葩至极,学富五车而又不能安身立命,还尽做一些出格的事。

    似此,怨天?怨地?又或者怨他人?还是该怨这一个永远也看不到出头之日的世道?

    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

    只是,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之地更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自然国不治。

    国不治自是纷争不断,自是不能齐家乐业,最后连饱饭都没有一口,又如何去谈修身养性?

    况且,《管子》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此一来,圣人之言要是无懈可击,前提得先吃饱了饭,或者在记忆里还能寻着吃饱饭的日子。

    兴许因为吃不饱饭,才有似宇文青这般出格的事。吃不饱饭的世道,自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人心沦陷如此,又如何再去责怪宇文青一人呢?过多责备,无济于事。

    圣人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就放过宇文青,但愿他能洗心革面,不再做这般出格的事。

    旋即,极速止住了曹小强,又多看了一眼宇文青,缓缓道:“你走吧,即是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气节!要是乱了气节,那就算不得读书人,与市井无赖无异!”

    宇文青没有想到陈静会这么轻松的就要放过自己,不过,身陷囹圄,得先脱身才是上策。

    眼下处处受制于人,一切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让别人看一回自己的脸色。

    要不是清寒穷怕了,又如何能做这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圣人虽常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眼下的穷,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实在太难了!

    此时此刻,宇文青打死也不相信,要是让圣人先饿上三五天,家中老母也跟着饿上三五天,还能说出诸如修齐治平之类的话!

    生而为人,要活下去,就是要吃食的!即使观音土,那也是食。只不过那是最后的一次诀别食。

    圣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为人子,又如何能让老母饿着肚子?生养之恩大于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为报恩。

    宇文青一时佯装感激涕零,紧接着磕头,急切道:“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曹小强见势,不得不松开了越女剑,之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愤愤不平的骂道:“你这一个小贼,要是我,必定一剑封喉!”

    宇文青瞥了一眼曹小强,毕竟同为家道中落之人,还如此苦苦相讥,自是招人忌恨,而后连滚带爬,又跌跌撞撞消失了身影。

    宇文青在逃去的路上,又不得不思索如何交差,毕竟,失手了。

    大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是办砸了,必定会失信于人,要换回声名,还得寻一条万全之策。

    曹小强收剑入鞘,一时无言。

    陈旭嫦叹气道:“这宇文家的族人,还真是的!眼下慕容家有两个天王,随便投奔一个天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传闻也不错。好好的一个家,一分为三,就似汉末魏蜀吴,添了多少无辜的亡者、多了多少离人泪!”

    “……”

    曹小强附和又道:“谁又知道他们慕容家、段家、宇文家,当初一门分三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过,说来也确实奇怪,慕容家的两个天王,还真不重用段家、宇文家的族人。想必是寒了心。不然,又怎么称之为‘三姓败家奴’呢?”

    陈旭嫦叹气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与我等眼下毫不相干,无交集之事,少生枝节为妙。眼下心思应当放在五斗米道以及魏国!”

    陈静沉思之间,悠悠道:“这要说: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我倒一时想起了春秋三家分晋。”

    “晋国一分为韩赵魏,只可惜啊,最终都为他人做嫁衣裳!”

    “慕容家也好,段家也罢,又或者宇文家,只怕也跳不过这个一轮回!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陈旭嫦与曹小强点头无言。

    此时此刻,乌图木从茅草屋中提出了一个陈旧的水壶,水壶早已看不见一绺光亮,通体乌漆抹黑的样子,与茅草屋倒也相得益彰。

    在乌图木左手中,捧一叠陈旧的茶盏,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破损不一,缓缓放下石桌。

    刷、刷、刷,……

    热雾升腾,温润入鼻。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乌图木又瞅了一眼大枣树,再过一些月份,便可大快朵颐了。

    陈静把盏,确实很烫,旋即又轻轻的放回石桌,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又道:“乌图木,在‘十山八寨’里,如今可有赌坊之类?乡民要是万急之处,又有谁来担待?”

    乌图木长叹道:“确实有赌坊,不过都是‘八大天王’角逐之地,谁强谁说了算。即是今日公有理、明日婆有理,再一日,就都没理了!”

    “要是明面上没有‘八大天王’的角逐,以我想来,在‘十山八寨’大有作为,必定不次于一州一郡。”

    “不过,眼下‘十山八寨’还得先用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谁的拳头快,他人自然拜服。”

    “……”

    曹小强闻言自是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正当左右张望之际,直到发现不远处飞来的一只鸽子,还是信鸽。这才眉头轻舒。

    “汩汩、汩汩、汩汩,……”

    曹小强先尖声学了一回鸽鸣,紧接着右手左摆三圈、右摆三圈,而后极速平肩,上下一招一摇。

    就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这一只信鸽顺势落于曹小强掌心处。

    曹小强左右张望之际,左手摘下一片枣树叶子,极速放进信鸽竹筒中,之后凌空一抛,信鸽展翅一跃一丈高,回旋一通又飞走了!

    乌图木见势轻笑道:“也罢,也罢,也罢啊!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咱们已离孟婆江北之地有些时日,消息海涨潮,还得赶潮!”

    乌图木自是心知肚明,这一只信鸽一定会飞去孟婆江北魏地土城郡的桃花村,那儿有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兴许,刘一谷也在那里。

    毕竟,曹小强与刘一谷交厚,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各州郡顶上三道平分秋色,行走江湖之间,总得有一个落脚之地。

    刘一谷与五斗米道争锋多年,虽然所信之道不同,但是眼下敌人的敌人,堪比幽嫣谷墨家一家人。

    并且,乌图木所言的消息海,指的是“十山八寨”;消息海赶潮,言下之意,即是在‘十山八寨’捉几个“八大天王”麾下的细作。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也算不负寇谦之一番善意的提醒。

    曹小强微微一笑道:“即是消息海赶潮,还得寻一个好时机!”

    乌图木诡异一笑,道:“即是赶潮,自当夜中行事,神不知而鬼不觉,更能出其不意。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最近处的一家茅草屋内传过来了,夹杂着数个男女老幼的抽泣声,凄凄哀怨而又极其无助,一众越女剑心惊。

    “乌图木,这?你听这?……”

    陈旭嫦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虽然此地清寒,绿水青山好比金山银山,日子苦是苦一点,举家抽泣之势,听来实在匪夷所思。

    “事不宜迟,走,看看去!”

    陈静镇定一言,乌图木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儿,仗剑一闪身影,一行四人往抽泣声处奔了过去。

    乌图木自然识得,这一家人复姓赫连,曾经也是一国的皇族。只因“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赫连之国国破城灭,故而避祸于此。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贴了过去,而后透过竹编大门的缝隙里,看见是一家六口人,围着一方竹桌台。

    在竹桌台上方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边上又是一个鱼纹如刀刻的老妇人;左边是一个憔悴的中年汉子;右边是一脸泪痕的中年妇人;下方是一对抽泣的龙凤孩儿。

    一家大人都是一身陈旧的短打小衣,上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层层补丁;一对龙凤孩儿,穿着半新半旧的肚兜,梳着朝天辫。

    “阿爹,阿爹,我饿,……”

    “阿公,阿婆,我也饿,……”

    中年汉子眨巴了一回满眼泪水的眼睛,道:“吃了这一顿,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

第575章 赫连家吃土解围

    乌图木揪心一皱眉,虽然两家为近邻,但是这一些年来,忙于江湖事,未及深交。

    故而,只知赫连家那一个老头叫:赫连不卑,老太婆是公羊氏;那一个中年汉子叫:赫连不亢,中年妇人是羊舌氏。

    至于,这一对龙凤孩儿,男孩儿平时都称之为:赫赫;女孩儿又称之为:连连,兴许又是:莲莲。

    赫连不亢先止住了龙凤孩儿的呼声,缓缓道:“阿爹、阿娘,孩儿着实不孝。让二老受委屈了!”

    公羊氏无言,赫连不卑长叹了一口气息,道:“天亡我赫连家,又能奈天何?长生天,你开开眼吧!”

    赫连不亢见赫连不卑没有半分责备之意,毕竟《管子》有云: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今丧国又丧家,背井离乡,还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幸好一家人不曾天各一方,居然还要谢天谢地。

    生而为人,总会有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一家人骨肉分离的时候。

    似眼下这般光景,锦绣华衫的大户、你争我夺的“天王”,不能身临其境,更不能感同身受。

    赫连不亢先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与龙凤孩儿温文尔雅说道:“今天吃了这一顿饱饭,咱们一家人就永远,就永远都在一起了!如果好吃,那就多吃一点,你们说好不好?好不好?……”

    龙凤孩儿闻言自是欣喜无比,双双使劲横抹鼻子,紧接着小手一通乱抓,抬望眼之间,急切道:“阿爹,阿爹,好饿,我真的好饿啊,该上吃的了,该上吃的了,……”

    “阿爹,阿爹,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要吃好多好多,……”

    “……”

    赫连不亢双颊颤抖,无言以对龙凤孩儿,只是含泪微微点头。

    赫连不亢极速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羊舌氏起身远去后屋。

    片刻之后,捧着一副担子,担子上平平整整的叠着像宫廷糕点、又像乡民家窝窝头的块状物。

    咚!

    羊舌氏轻轻的放下担子,一边与龙凤孩儿悠悠道:“今天,咱们先改一回以往的规矩,你们说,好不好?以前都让长辈先动碗筷,这一次就让你们先动手,好不好呀?”

    龙凤孩儿见那一叠块状物,一双饥饿的眼神早就馋出了绿光,与羊舌氏疾呼道:“娘亲,娘亲,你真好!你真好,我要三个!……”

    “娘亲,我要五个,五个!……”

    “……”

    羊舌氏自是应承,在连连面前放下了三块、在赫赫面前放下了五块,急切又道:“不要贪心,不要贪心。这一次,管够,都管够,……”

    龙凤孩儿更为欣喜,径直各自把持着面前的块状物,又瞅了一眼长辈,赫赫疑惑道:“阿爹、阿公、阿婆的好吃的呢?娘亲,……”

    羊舌氏左手轻抚朝天辫,就似云淡风轻道:“赫赫乖,赫赫乖,还想着长辈!好孩子,孺子可教!不过,方才娘亲不都已经说过了,这一次让你们先,忘记了吗?……”

    赫赫自是歪头入耳,一时似有所悟;连连也附和着一通点头。

    毕竟,龙凤孩儿觉得,在这一个世上,千恩、万恩,娘亲之恩为最大!生养之恩,光是娘亲十月怀胎之苦,已是恩重如山。

    娘亲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正当羊舌氏说道之际,紧接着先与赫连不卑面前呈上了三块,轻呼一声“阿爹”;之后又与公羊氏呈上了三块,轻呼了一声“阿娘”;再之后又与赫连不亢呈去了三块,轻呼一声“相公”;最后又才自取了三块,轻放面前半尺之地。

    “赫赫,……连连,……这一次你们先哟!娘亲,还有阿爹,还有阿公,阿婆,都看着你们呢!……”

    龙凤孩儿自是欣喜,各自抓起一块,极速往嘴里塞,之后大口大口咀嚼起来,有一股香酥的味道,却又如豆腐渣滓一般满口钻。

    “娘亲,娘亲,娘亲,这好吃的真香,真是香啊!就是,就是怎么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好吃的,就是这一种味道吗?……”

    “是啊,娘亲。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吃过这一种好吃的味道呢?虽然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香味就是大户人家的肉味吗?……”

    “……”

    龙凤孩儿欢喜的继续咀嚼着,一时又舍不得吞下肚,真心希望这一种香味能多停留一时半会。

    赫连家老、少两口闻言骤起一阵无地自容的酸涩,鼻息如疾风一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童言无忌,可是这一个个当大人的还尽当睁眼瞎,还得信奉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一众越女剑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的余光,看见屋子里横竖着有一些昏暗的天光,都已经知道各自面前的那一叠块状物就是观音土了。

    如今,“十山八寨”中的赫连一家老少正在“吃土”,求速死!

    “十山八寨”中尽是绿水青山,即使野果,或者树皮,又或者是野菜,就是煮一锅清汤寡水,也不至于落到此地步,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四人一闪身影退去了数步之外。

    陈旭嫦骤起一阵酸楚,赫连一家人,又怎么可以一同去赴死呢?回想自己的过往,无缘得见生父、生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赫连一家六口之命。

    况且,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见死不救!穷,那一定就是缺银子,急切轻声道:“等一等,待我去取一些银子来,……”

    曹小强也是感同身受,要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相救,早就饿死了,也活不到今日。

    大凡吃观音土,无非就是无食可吃,一时似有所悟,道:“对了,咱们还有干粮,分一些与他们吧!生而为人,活着不易。活着就有希望,又如何能轻易去赴死呢?”

    陈旭嫦与曹小强原路返回,极速奔去了高头大白马跟前。

    乌图木旋即会意,故意高声呼喊道:“赫赫,连连。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都快出来玩儿啊!大哥哥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啊!”

    龙凤孩儿闻声大吃一惊,赫赫急切又道:“乌乌,乌乌,乌乌回来了。娘亲,乌乌又回来了!……”

    连连附和也道:“娘亲,娘亲,乌乌对咱们这么好,这么好吃的东西,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一定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乌乌,乌乌,……”

    龙凤孩儿各自捉起了两块观音土,身子极速一滑,一边咀嚼,一边往屋外奔了出来,埋头蹦跳奔跑之间,与乌图木撞了一个正着。

    这一撞不打紧,却也撞掉了观音土,乌图木又急忙止住龙凤孩儿去捡观音土,道:“赫赫,连连。掉地的东西,就不能入嘴了。只要入嘴啊,肚子里会长好大好大的虫!知道了吗?掉了,就不能吃了!”

    龙凤孩儿闻言脸色一惊,双手极速往后一缩,紧接着后退一步,一时懵懂不知如何是好。

    乌图木极速又与曹小强隔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右手一扬已经掏出的两个雪白大馒头,顺势疾呼又道:“赫赫,连连,来,这是‘天王’吃的糕点。来,来,一边吃,一边骑大白马。一边‘吧嗒、吧嗒’,一边马儿‘驾、驾、驾’,……”

    龙凤孩儿还是第一次见一色的四骑高头大白马,一通“哇呜、哇呜”,忘记了观音土,也忘记了雪白的大馒头,赫连率先疾呼道:“马儿‘驾、驾’,马儿‘驾、驾、驾’,……”

    连连接着附和也道:“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驾’,……”

    曹小强迫不得已,只得先抱赫赫上了一骑马鞍,紧接着又抱连连上了相同的一骑马鞍。

    紧接着,又一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说道:“方才掉地的好吃的,也要吐干净哟。不然,肚子也要长出这一棵枣树这么大的树来!”

    龙凤孩儿又是大吃一惊,左右极速张嘴,一通“呸、呸”,又是一阵“哇呜、哇呜”,一小会才停歇。

    龙凤孩儿一边接过雪白的大馒头,一边啃食,一边扬鞭。

    曹小强一时只得牵着高头大白马在大枣树下转圈圈。

    陈旭嫦又见龙凤孩儿还是一对沾满泥巴的光脚,索性一把拿过包袱,往赫连家奔去。

    乌图木与陈静早就立在赫连家竹编大门前,一家四口见龙凤孩儿在远处,径直在门内“扑通”跪下。

    赫连不亢率先磕头,紧接着又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赫连家多谢你们啊!”

    “只是,有人要咱们赫连家断子绝孙,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咱们不动手,必定会身首异处!”

    乌图木扶正众人,怒火冲天道:“告诉我,是谁,我杀了他!在‘十山八寨’,胆肥如此者必死!”

第576章 赫连家举家南下

    赫连不亢急忙止住乌图木,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迎进三人,让出坐来,恭立一旁,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不是我赫连不亢胆小,如今这一个世道,宵小之徒当道而又无法无天。这上有老、下有小,确实生怕隔墙有耳啊!”

    此刻,赫连不卑仰头长舒一口气息,一时感慨万千,旋即先瞅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叠观音土,紧接着似骂似怒道:“想我赫连家,曾经策马奔腾无敌一时,也曾纵横于大漠草原一方。只可惜啊,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方唱罢你登场,城头频换天王旗,哎,……”

    赫连不亢接着又道:“阿爹,阿爹,你别说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咱们赫连家丧国又丧家,藏身‘十山八寨’。有一些人要斩尽杀绝,是不让咱们好活啊!”

    陈旭嫦与陈静此刻都明白了,赫连一家六口吃观音土,并不是因为真的穷。可是要在“十山八寨”吃观音土,那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旭嫦又瞅了一眼观音土,又看了一眼赫连家四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骤起一阵心疼。

    这谁,不让人好活,还让人吃观音土撑死,确实歹毒了一些。

    陈静自是心寒,缓缓道:“既是如此,那这又是何人所为?”

    赫连一家张口,欲言又止。

    乌图木急切又道:“赫连不亢,不用担心,你就说吧,这一位是纯依香儿女侠,越女剑功夫最好。足可为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师。”

    陈旭嫦附和也道:“都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即为乌图木师兄的近邻,又怎不相扶一把?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都还仰仗纯依香儿女侠呢!”

    赫连一家又多看了一眼陈静,紧接着赫连不亢又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指着桌子上的观音土,轻声说道:“就在前两日夜里,有人送来这一些东西。还留下了话头,让咱们一家人在今夜子时之前了断。否则,不给咱们一家六口全尸。”

    “生而为人,又非战场兵争,又如何能一家老小身首异处呢?这不就有愧于列祖列宗了吗?”

    “咱们一家老小自从藏身‘十山八寨’以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不再参与各国各部落征伐之事。避祸如此,还是被人寻出了踪迹!”

    “我等实在无计可施,这才不得不举家吃土。饱汉不知饿汉饥,撑死总比饿死强、更比身首异处强!”

    “……”

    乌图木闻言大怒道:“在‘十山八寨’何时出现这等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要是在下寻着了他,一定让他见光死,一剑封喉!哼!……”

    赫连不亢轻声又道:“嘘,乌图木大侠,那一个人长什么样,那一夜里天太黑,不曾看得明白。不过,今夜子时,兴许他还会再来此地。”

    陈旭嫦轻笑道:“这一个歹毒之人,还真会寻天时。要是咱们在路上多停留一时半会,就真如他所愿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赫连不卑缓缓又道:“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啊!哎,流落他乡,也不安生!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够了,活够了,活够了,不如死了算了!”

    赫连不亢躬身作揖,急切轻声道:“阿爹,阿爹,人穷不丧志啊。咱们赫连一家,如何能说这般丧气话,又如何能失了汉高祖威风!”

    “阿爹,阿爹,咱们赫连一家,虽是汉初和亲之后,可实实在在与汉高祖流有相同的骨血啊!”

    “阿爹,阿爹,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早晚必生更大的变故。今夜幸遇乌图木大侠,以及诸位大侠,这才能侥幸活命。”

    “阿爹,阿爹,不如,咱们举家南下孟婆江,去孟婆江南寻一个去处。我就不信邪,这一些人赶尽杀绝,还会杀过孟婆江南去!”

    “……”

    乌图木自是点头,看来送观音土的这人,使歹毒之计让人活活的撑死,也不似五斗米道所为。

    即使是五斗米道而为,孟婆江南之地已然今非昔比;于赫连一家说来,兴许就是一个好去处。

    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急切又道:“如此,想好了可去之地吗?”

    赫连不亢先是一通摇头,紧接着轻声道:“天大地大,何以为家?过了孟婆江,四处皆可为家吧!”

    陈旭嫦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都穷惯了。于赫连不亢来说,上有老、下有小,更需要银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旋即包袱递过去,道:“这原本是北山关端木太守所赠,眼下就转赠于你,你比咱们更为需要!”

    “趁夜,都赶紧走吧!这里,有越女剑在。咱们,也很想看一看这歹毒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赫连不亢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却退后三步,之后环视一众人等。

    陈静瞅见赫连一家人极其复杂的表情,急切又道:“收下吧!咱们这一众越女剑啊,都是孤苦伶仃之人,你就当是江湖救急了!”

    乌图木也道:“赫连不亢,就收下吧。一家人能在一起,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咱们纯依香儿女侠,还有谷主小师妹,都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生父、生母呢!当然,在下也是一样!”

    赫连一家四人自是感激涕零,温润的目光,泪流满面。虽然活着不易,但是活下来,那就有希望。

    咚、咚、咚、咚,……

    赫连一家四人再一次“扑通”跪下,赫赫不亢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之恩,此生不忘。今生今世要是报不完,来世做牛做马以驱驰!”

    陈静急切又道:“好了,好了,好了。天色已经也不早了。赶紧收拾一番,把今生今世过好,来世之事,那就来世在说吧!……”

    陈旭嫦极速把包袱塞进赫连不亢手里,急切又道:“是啊,事不宜迟,赶紧收拾一番,动身吧,……”

    赫连不卑一时老泪纵横,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你们才是救人于万急之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一些‘天王’,那一些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啊!……”

    陈静右手极速一摆,紧接着轻笑道:“老人家,看你说的!咱们只是路见不平,无非江湖救急,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而已。……”

    陈旭嫦附和也道:“是啊,老人家,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我等所为,无非分内之事。”

    乌图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多说无益。……”

    赫连不卑、赫连不亢四人极速起身,举目张望,要再一次弃家而去,实在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陈静三人极速退出了赫连家,也好让赫连家安心的收拾一番,转身又回到了大枣树下,紧接着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看来诸如干粮、清水一应之物,都将是赫连一家人路上不可缺少之物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赫连不亢已经架好了一牛车紧要之物在茅草屋前,又疾呼龙凤孩儿之名。

    “赫赫,连连,咱们一家人要去很远很远的一个好地方了,……”

    龙凤孩儿一惊,而后欣喜。

    “阿爹,阿爹,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到乌乌吗?乌乌,乌乌,还是咱们的邻家大哥哥吗?……”

    “是呀,是呀。阿爹,要不,让乌乌也跟着咱们一起去,一起去那一个好地方吧!……”

    “……”

    乌图木急忙抱下了龙凤孩儿,悠悠又道:“赫赫、连连。你们先去。乌乌啊,待忙完了,会去找你们的!只是啊,这一路上不许哭、也不许闹,更得听爹娘的话,还有阿公、阿婆的话,都明白了吗?”

    龙凤孩儿眨巴着一双眼睛,而后往回疾奔,只道:“嗯!”

    与此同时,曹小强左手捉干粮袋子,右手捉水袋,往赫连不亢步去。赫连不亢抱起龙凤孩儿上了牛车,之后又与一众越女剑道别。

    曹小强旋即把干粮与清水递与龙凤孩儿,悠悠又道:“一路上要听阿爹的话,好地方就能更快到了!”

    龙凤孩儿自是深信不疑。

    此时此刻,前边的羊舌氏搀扶着公羊氏,赫连不卑杵一根七尺长的竹竿为拐杖在一侧,赫连不亢持一根三尺长的柳条赶牛在另一侧。

    “轱辘、轱辘,……”

    赫连一家人趁着夜色走了,渐渐的消失了身影,直到看不见。

    乌图木警觉道:“既然如此,在消息海赶潮之前,咱们就先会一会这一个歹毒之人。我倒想看一看,见不得光的人,究竟是那一国人!”

    余等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眼下还得做一些准备。

    除了把高头大白马往茅草屋多靠近一些之外,还得多熟悉赫连家的地形,小心谨慎是不会错的。

    前后数闪身影,寻着了各自的藏身之处。

第577章 忽忸于伯安失算

    残阳余光退尽,月上柳梢头。

    “十山八寨”向来清寒,故而能省则省,省多少就是挣多少,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待日落月升之后,已经很难听见嘈杂的人声,大凡圈养的家禽、家畜,也都跟着人早早的入定了。

    像这一种静谧的光景,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任何一个城池说来,也都是万中难寻其一。

    入定早,夜静快,还未真正到夜半子时,宛若已经到了子时。

    陈静四人在赫连家藏于暗处,大凡藏于暗处一久,看屋外的一绺月光也如华灯初上;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又变为隐约可见之地。

    似此,像这一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光景,乡民们都叫:鸡摸眼。要是换用《庄子》的话说来,得叫做: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

    夜静而人自明,身在暗处更容易向往光明,也是人之本性。

    夜静而人自明之后,每个人的鼻息警觉而敏锐,抬望眼之间,更容易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咚!

    一闪身影落于赫连家不远处,渐渐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之后停在竹编大门前。

    陈静四人已经看得明白,是一个锦帽貂裘的魏国人,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没有多余的胡须;双颊各有一道刀疤,深邃的双眼又略带三分阴鸷,右手紧握腰刀,左手在衣襟里一通“”的鼓捣着。

    来人正是魏国“黄金八部”中,下四部的一个将军:忽忸于伯安。复姓忽忸于,名伯安。

    魏国“黄金八部”有上、下四部之分,换用乡民的话说来,上四部多干上得了台面的事,就比如统兵临阵征伐;下四部多干下不了台面的事,就比如敌国暗杀捅人刀子。

    魏国“黄金八部”以步六孤、丘穆陵、独孤、尉迟上四部之名名满孟婆江北,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四部将军与勇士勇猛无双,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胆寒其名。

    但是,魏国“黄金八部”以贺楼、贺赖、忽忸于、纥奚下四部说来,不但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都嗤之以鼻之外,有时候就连上四部也不忍直视其名。

    毕竟,对于“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说来,两军冲阵,战场上的刀兵相见,即使技不如人身首异处,又或者马革裹尸还,那也是各国中每一个军士逃避不了的一种归宿。

    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专司敌国暗杀捅人刀子,虽然有时候确实抵得过千军万马,但是这一种下九流的手法,确实让人难以启齿。

    身为一**士,在两军阵前,自当面对面的、正大光明的使刀弄枪,而后一战、数战决胜败。这样得来的一寸疆土,那也更为踏实。

    身为一**士,保家卫国又或者是开疆拓土。本是分内之事,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血性。

    不过,这一些年来,在各州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各为其主,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在后背捅人刀子,一时败坏了风气,至此世风日下,故而“黄金八部”下四部一时得宠,又让上四部嫉妒不已。

    当然,这都是魏国天王拓拔的计谋,一明一暗,故而这一些年来,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了不少上风,而之前更是靠“黄金八部”下四部之力,在慕容轩的周全下,割了大燕国先天王的脑袋。

    这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一国能出魏国其右、无一国天王能出拓拔其右。

    对于拓拔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其人可斩。故而,给“黄金八部”下四部下了一道密令,只要非魏国土生土长的部族,一律格杀勿论!

    毕竟,在战场上,也少有他国能敌“黄金八部”上四部者。要是“黄金八部”下四部杀光了异族,或者杀寒心了异族,在孟婆江北之地,自是剩者为王,更是唯一的天王。

    至此,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走向终结,魏国又何愁不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

    这就是拓拔的如意算盘。

    眼下,忽忸于伯安现身来取赫连一家六口的性命。这其中还有赫连一家的先祖与拓拔的先祖有过节。江湖都道:父债子还,血债血偿。于拓拔说来,与先祖报仇天经地义;赫连又为异族,倘若不赶尽杀绝,又如何一统孟婆江北?

    既然魏国“黄金八部”,能称之为“黄金”,那就是金光灿烂,不容一点杂质,也不容一点污渍。

    忽忸于伯安一直觉得,在“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出刀血洗了赫连一家,反为不美。

    都说“十山八寨”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饿不死人,要是“十山八寨”真的饿死了人,还是一家人吃土撑死的,那么“十山八寨”之名不攻自破,“十山八寨”也将不攻自破。

    如此,一举多得之事,忽忸于伯安想来都觉得无懈可击。这也是魏国“黄金八部”上四部所缺之处。

    忽忸于伯安有时候也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就是一个个蛮夫,也是一个个武夫,不懂多用脑子。学会了多用脑子,自然少费钱粮。

    况且,圣人常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兵法也言: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都是一根筋而又不懂得变通,只会让魏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变慢。

    想一想,都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身居高位,空费钱粮,实在是浪费。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糟蹋钱粮。“黄金八部”上四部也算是虚有其表,又或者是浪得虚名了。

    忽忸于伯安鼓捣之间,缓缓才掏出了一根纸捻,来回一扬数次,又一阵呼呼的吹风声,纸捻一股青烟直上,突然燃起了一绺火光,火光一跃,映明了方圆一丈之地。

    咕嘎,……

    只是忽忸于伯安从外而入,一时还未习惯眼下的黑暗,推开竹编大门步进之际,想着,应该会看见一家六口人撑死在地上的样子。

    要是确定赫连一家六口吃土撑死于家中,再告之“十山八寨”中的一众乡民,也便得偿所愿。

    忽忸于伯安纸捻一探,见桌上齐整的观音土还在,地上却没有一个死人,大声急呼道:“赫连不卑,你个老不死的,出来!赫连不亢,你个小不死的,也快出来!……”

    居然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皱,举过纸捻前后一扬,厉声又道:“赫连不卑、赫连不亢,要是再不死出来,一把火烧了你家的破房子!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还是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有一些慌了,旋即又举着纸捻在赫连家来回检查了一通,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想逃?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依然还是没人有应!

    忽忸于伯安旋即跳出了茅草屋,举着纸捻往地上探视了一回,眉头一皱,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这兔崽子,还真逃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起身之际,乌图木率先一闪身影,越女剑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剑锋轻飘飘的就压在了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上。

    越女剑剑锋近身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之际,右边的那一条貂尾一斩为两截,样子极其滑稽。

    忽忸于伯安见掉了一截貂尾,自是怒火中烧,锦帽貂裘配上的一对貂尾,是“黄金八部”中有头有脸的将军以及勇士的无上荣誉。

    对于“黄金八部”中一般的魏**士而言,只能戴一顶狼皮帽。况且《孟子》有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就是魏国不变的规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斩断了貂尾,等同于伤了发肤;伤了发肤,就等同于伤了父母;伤了父母,大可弯刀出刀拼命!

    “马拉个巴子,你是何人?但敢在‘十山八寨’对大魏国‘黄金八部’出剑!胆肥如此,你真活腻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故意高声大骂之际,又从远处极速拔刀闪过来三个锦帽貂裘的魏国汉子。

    第一个,有少许虬髯,怒目圆睁,是贺赖朵风;第二个,有三绺短髯,斜身出刀,是贺楼雨沐;第三个,面若海棠,是纥奚不违。

    四人常结伴而行,在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中,就流传着一句话:风雨过处、鸡犬不安。

    忽忸于伯安四人,也极其乐意这一个称呼,毕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于是乎,四人名字各取一个字,就成了:风雨不安。

    正当贺赖朵风三人拔刀杀来之际,陈静三人各自一闪身影跃出,立于忽忸于伯安左右,各自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盯紧来者三人!

    忽忸于伯安纸捻飘悠落地,支支吾吾又道:“越女剑!……”

    乌图木轻飘飘又道:“总算没有眼瞎。既然识得越女剑,尔等歹毒如此,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78章 乌图木将计就计

    忽忸于伯安虽然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行走于江湖之间、游走于庙堂里外,但是攻于心计,动脑子化险为夷才是上策。

    忽忸于伯安没想到乌图木回来的正是时候,更没想到一众越女剑会助赫连家一臂之力。

    毕竟,官有官路、侠有侠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十山八寨”中的乡民,清贫如江流冲洗,拿什么出来与魏国“黄金八部”争斗,又拿什么出来与“八大天王”身后的各国官府争斗。

    江湖传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但是“天志”究竟是不是上天之志,那也只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红口白牙之言。

    毕竟,天本为天自高远,地本为地自广袤,“天志”又算什么?

    自古以来,天下万民跟天斗,无非以寻天时;跟地斗,无非以待地利,但就是不能与官斗!

    为官一方者,皆可称之为父母官。即是父母官,等同于一方万民的父母。要是与官斗,等同于忤逆自家堂上父母。

    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忠孝为不可改变的大道,也是天道。

    为国尽忠、在家尽孝,于国于家而言,皆不能与官斗。

    官,自为国之公器,与官斗,即是藐视国之公器,是为不忠;官,堪比民之父母,与官斗,即是枉顾养育之恩,是为不孝。

    谁要是与官斗,即为不忠不孝之人。即是不忠不孝之人,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的立于天地之间?

    忽忸于伯安四人身为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又身怀魏国天王密令,自是不容他人诋毁。

    越女剑要杀魏国的朝廷命官,要是落一个滥杀无辜之名,还说什么秉承“天志”,必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幽嫣谷墨家必会臭名昭著。

    忽忸于伯安又觉得:一同现身的四人五把越女剑,先不说江湖中关于越女剑功夫了得的传闻,如今魏国朝廷还未与幽嫣谷墨家交恶,故而还有回旋余地。

    方今天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于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说来,眼下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况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孟婆江南,又或是孟婆江北,乡民都尊为美德。

    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

    圣人之言无人敢诋毁。这就是破局的一线之机,也是脱身之始。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更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人尽皆知。眼下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各为其主,有时候各州郡的五斗米道大打出手,这对于魏国一统孟婆江北来说,并非好事。

    与其如此,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让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与幽嫣谷墨家杀得两败俱伤之际,再一网打尽。如此,孟婆江北一统,之后再图孟婆江南之地。

    既然一众越女剑同时现身,必定是为追杀五斗米道而来,即是如此,何不投其所好而坐收渔利?

    忽忸于伯安狡黠一笑,自以为已经寻着了一条脱身之计,旋即左手一扬,止住攻杀上前的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三人。

    “三位将军,住手,住手,先住手。我等与越女剑从无恩怨,方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能少伤一个人,也算多积一次功德!”

    忽忸于伯安急切一言,不但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大吃一惊,一众越女剑也是大吃一惊。

    三把弯刀停歇在十步之外,紧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忸于将军,……”

    “忽忸于将军,为何?为何?这是为何啊?……”

    “忽忸于将军,这,……”

    “……”

    忽忸于伯安见三把弯刀没有继续攻杀上前,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双手离开自家弯刀三尺之外,缓缓道:“诸位大侠,即使杀了我忽忸于伯安,也无济于事。末将,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诸位大侠,身为人臣,君父有令不得不从。倘若军令不从,于国不忠、于君不孝,即是不忠不义之人。诸位大侠秉承“天志”,难道要末将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自当为忠孝两全之人两肋插刀才是。况且,赫连一家已逃,诸位大侠要是对末将一剑封喉,末将死不足惜,只怕幽嫣谷墨家之名,……”

    曹小强眉头一皱,要是让忽忸于伯安继续说下去,黑的会变成白的、白的也会变成黑的,之后不黑不白萦绕在心中,反为不美。

    曹小强极速打断忽忸于伯安的话茬子,轻蔑道:“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又是一个被书读坏了脑子的魏国人!还指望着幽嫣谷墨家为你两肋插刀,滑天下之大稽!”

    “莫非,还指望我等与你一同追出去,杀了赫连一家六口?这样就能全了你的忠孝大名?似此,又让幽嫣谷墨家置身于何处?”

    忽忸于伯安心中暗喜,话到如今,自知一剑封喉不会有了。化险为夷,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还得继续走第二步、第三步,……

    忽忸于伯安轻声又道:“大侠,见笑了,实在见笑了!既然诸位大侠不愿助魏国一臂之力,又如何再让末将命丧于无辜之地呢?”

    “大侠,诸位大侠,末将也极其敬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互斗道法,是孟婆江南之地不曾见过的一番景象吧?”

    “……”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潜回孟婆江北之地,就似游鱼重入大海,各州郡顶上三道原本又各为其主,一时确实也难寻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

    眼下,以种种迹象看来,魏国必定会有大手笔。忽忸于伯安又是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要是从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来,之后再与消息海中探来的一些消息对比一番,必能能发现蛛丝马迹。

    陈旭嫦见三把弯刀没有攻杀上前,忽忸于伯安也不像有出刀反击的样子,径直放松了戒备。

    “忽忸于伯安,本谷主以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之名,问你一句话,如实说来,本谷主今夜就先放了你;倘若含糊其辞,一剑封喉!”

    陈旭嫦一言,忽忸于伯安闻言自是暗喜,看来,脱身之计,又进了一步。反正孟婆江北之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真假假,要是全部信以为真,那就真的输了。

    “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末将洗耳恭听,但求谷主一问,甚至十问、百问!”

    “忽忸于伯安,你听着,五斗米顶上三道是否去了魏国?拓拔绍是否早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来往?‘鬼军’又是否就在魏地?……”

    乌图木会意,越女剑多使了三成力,大喝道:“忽忸于伯安,知道多少说多少!否则,一剑封喉!”

    忽忸于伯安再一次暗喜,旋即悠悠又道:“以末将听来,诸位大侠是想寻五斗米顶上三道决一死战。以末将想来,只怕得不偿失啊!”

    陈旭嫦急切又道:“为何?”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舒,仰头一通轻笑道:“谷主,你不知:瞒天过海?听说北山关五斗米道全部撤出了北山关,末将还听小道消息,孟婆江北诸国的五斗米道也都陆续撤出了所在城池。以末将看来,以四位大侠之力,自是螳臂当车!”

    “各州郡的五斗米道离开原本的城池,要去的集结之地,必是五斗米顶上三道所在之地了。至于五斗米顶上三道在何地,其实末将也很想知道。身为人臣,魏国天王可不能做孟婆江南晋国第二!”

    “至于‘拓拔大王’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无来往,末将不得而知。至于‘拓拔大王’蝎子腕刀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多花银子就能得到。”

    “银子一直都是好东西,‘拓拔大王’也是不差银子的主。诸位大侠,要是有机会,可以暗查‘拓拔大王’,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末将总觉得‘拓拔大王’太过于机灵!”

    “至于‘鬼军’在不在魏地,末将也很想知道。江湖传闻:‘鬼军’在手,天下我有。要是‘鬼军’真在魏地,又在魏国天王手中,又何须‘黄金八部’抛头露面而空费钱粮?”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忽忸于伯安想脱身,不如将计就计。紧接着,打断话茬子又道:“多谢忽忸于将军提醒,既然将军又未伤着赫连一家,想必也是天意,‘天志’昭昭、日月皓皓,都走吧!”

    陈旭嫦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乌图木佯装不甘,收回了越女剑,大骂道:“埋汰旮旯,算你们走运,哼!”

    忽忸于伯安趁势闪去了五步之外,之后与另外三人落荒而逃。

    陈旭嫦又道:“木木,地形有利于你,那他们就交给你了!”

    乌图木狡黠一笑,一闪玄色身影,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

第579章 曹小强大放厥词

    曹小强见乌图木一闪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扭头急切道:“谷主小师妹,可别忘了先前寇道长之言!你这不是故意置五师兄于险地么?忽忸于伯安有四人,五师兄只此一人。看这个忽忸于伯安专使歹毒之计,以一敌四确实难为情啊!”

    陈旭嫦极速环视了一回“十山八寨”中朦胧的夜色,一直觉得:忽忸于伯安非久居“十山八寨”之人,乌图木在“十山八寨”时日已久,余下三人,在“十山八寨”人生地不熟,要是乌图木不去,又该谁去?

    眼下,没有人比乌图木更合适去跟踪忽忸于伯安。

    陈旭嫦又不得不安慰道:“强强,眼下敌我不明、敌友不分。‘十山八寨’为五师兄的落脚之地,在自家地盘上,想必也无大碍。”

    “无非是让五师兄去打探一回虚实,我等没有为难忽忸于伯安,忽忸于伯安又怎知五师兄会跟踪?”

    “……”

    曹小强一时无言以对,毕竟,有时候女子一厢情愿的想法,确实与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既然陈旭嫦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是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女子,还不得不从了陈旭嫦,更不能露出半分不平之色。

    曹小强沉思之间,只得轻声长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愿五师兄此番放长线能钓出大鱼,也不枉我心惊一场!”

    陈旭嫦见曹小强释怀,越女剑一扬,紧接着又道:“眼下,咱们就当是兵分两路。五师兄去跟踪忽忸于伯安;咱们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赶潮。待五师兄回来,咱们再合计合计,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落脚之处,一剑封喉!”

    曹小强一时唏嘘不已。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抬望眼之间,突然看见陈静一动不动又盯紧乌图木远去的方向,急切追问道:“静静,难道,这不妥吗?”

    陈静一时沉默,毕竟乌图木已经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就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淡淡说道:“但愿乌图木能平安归来。既然嫦嫦已有安排,咱们这就去一趟‘十山八寨’赌坊!”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曹小强也是点头不语,之后各自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紧接着往“十山八寨”中天光微微明亮处奔去。

    陈旭嫦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应该不难!毕竟,三人四把越女剑现身,胆小之辈见之必定心惊肉跳。

    以前,乌图木也说过,“十山八寨”人多嘴杂,三人四把越女剑同时现身,还不让一众人等闭嘴!

    此时此刻,要是别处城池,会是一片繁华的天光。“十山八寨”与之比起来,好比萤火之光与月色之别。“十山八寨”虽大,但是萤火之光处也不多,骤起的嘈杂声也就更少,最后更是一目了然。

    一行三人,本就在暗处待了一时半会,又加上天光月色,小道虽然崎岖,也不似伸手不见五指。

    赌坊越来越近,陈静遥想一些往事,赌坊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物是而人非,但愿不白走这一遭。

    天光已晚,在赌坊内该来的赌客,已经都全部来了;还没有来的赌客,今晚也不会再来了。

    在一旁吆喝的各色服饰、各种发式的无数看客,要是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全然也会不知。

    “来,来,都来,买定离手!这一次,咱们就赌燕国与大燕国会不会有一战。今天,就我魏人做东,三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一百两;十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十两。要是十日之外才有大战,赌一两就赔一两!”

    “呸,呸,呸!你这一个魏国土贼,就希望看别国内斗,好坐收渔利。为何,咱们就不赌一赌魏国天王的寿命呢?要是魏国天王也被人割了脑袋,赌一两赔一百两!”

    “算了,算了,你们尽扯一些没用的东西。谁知道,收了银子,要是人命都没了,又找谁去要?太过于久远的赌局,不好,不好,不太好!不如,咱们还是赌别的!”

    “要不,咱们就赌,谁能在一炷香之内憋着不笑,怎么样?天天骰子总得寻一些别样的乐子吧?以老子看来,这样就够新鲜了吧?”

    “算了,算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卵都会憋疼,还是赌骰子吧!这么多年了,简单明了,更是大道至简,手法向来爽快!”

    “……”

    就在赌客骤起的吵闹声中,一行三人已然立在赌坊门口。

    赌坊正中是一方大案台,在案台后边斜插着各国的旌旗,各国的赌客能聚在一堂,也算是奇迹。

    圣人常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这一些赌客以及看客,道同而志同道合,亲如一家人,好似全然不记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的你死我亡、尔虞我诈。

    曹小强双手插腰,旋即步到陈静与陈旭嫦前方三步远,扯开嗓子一通大喊道:“恕在下直言,’十山八寨’赌坊的诸位小儿,一个个都是臭虫、蟑螂,更是豺狼、禽兽!”

    曹小强故意大放厥词,瞬间止住了先前的吵闹,旋即激怒了所有的赌客与看客,一时骂声如潮。

    “马拉个巴子的,胆敢骂我等魏人,找死,真是活腻了!……”

    “哪咕叻,哪咕叻。埋汰旮旯,原来是幽嫣谷墨家来人了啊!……”

    “我呸,丧家之犬、亡国之徒,原本是‘陈留王’又回来了啊?……”

    “啧啧啧,啧啧啧。一男二女,狼多肉少,只怕不够用啊!……”

    “……”

    曹小强听着虽然刺耳,一时也不与这一些赌客、看客计较,也不多争口舌,径直开口道:“谁要是说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在下就放他一马;谁要是胡说八道,一剑封喉!诸位小儿,听清楚没有?”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听说各州郡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原本的城池,诸位就不怕各自天王之国,变成晋国第二?”

    “在下知道,你们其中一定有各国斥候,更有吃里扒外的奸细,在下今日只不过借各位耳目一用,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陈静与陈旭嫦在曹小强身后,极其警觉的盯紧赌坊暗处,生怕藏有机关再生枝节,眼下敌暗我明,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突然,又从人群身后极速分出了锦帽貂裘的拓拔绍,在拓拔绍左右分立着“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绍眉头轻舒,右手一扬,轻蔑又道:“呸,呸,本大王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本是幽嫣谷墨家的大侠啊!幸会,幸会,幸会啊!”

    曹小强看拓拔绍双臂的蝎子腕刀,急切又道:“拓拔绍,‘无毒不丈夫之毒’何来?今日要是说不清、道不明,一定卸了你一双胳膊!”

    拓拔绍眉头一皱,无可奈何一笑,与赌坊中一众人等又道:“啧啧啧,啧啧啧。听一听,都听一听,这就是‘陈留王’,咱们可都是孟婆江北之人呐!以你们曹家的七步诗说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急,太急,太急了,不但容易扯到卵,更容易折了男子汉的气节!扯到了卵,必定还会变断背的!”

    “哈哈,哈哈,哈哈,……”

    赌坊里的一众赌客与看客,见有拓拔绍撑腰,一时放声大笑,全然没把一众越女剑放在眼里。

    陈静和陈旭嫦也是大吃一惊,寇谦之去它处找拓拔绍,拓拔绍却藏在“十山八寨”里,眼下相讥之势,敌意已现,看来难免一战。

    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紧握越女剑,除了盯紧暗处,还得盯紧一众赌客与看客,以及拓拔绍一行人。

    曹小强自是怒火冲天,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拓拔绍!……”

    拓拔绍旋即止住了笑声,双臂蝎子腕刀一扬,疾声大呼道:“在‘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兄弟们,虽然说‘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又各为其主。方才,大家都听见了,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骂遍了所有人!”

    “今天,本大王与诸位撑腰,杀一杀他的锐气,如何?不然,要是别人说咱们‘八大天王’只知内斗,又说什么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咱们刀口向外一次,意下如何?”

    “……”

    拓拔绍一时思量着,眼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要是“八大天王”都能为己所用,这一个“拓拔大王”必定远在魏国天王之上。

    “八大天王”之上的天王,那就是天王老子!拓拔绍倒也很想试一试,从“拓拔大王”到天王老子,余下的路,究竟还有多远。

    “好,好,好,……”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先杀了他,再抢了那两个女人。狼多肉少,先抢者先吃肉,……”

第580章 曹小强舌战八国

    拓拔绍见势心中窃喜,旋即往后退去了三步,狡黠一笑,道:“‘十山八寨’各国的兄弟们,眼下咱们人多势众,都抄家伙,先灭了他!”

    拓拔绍言毕,各国赌客与看客似孟婆江潮极速一涌,“刷、刷、刷”,顷刻拔出各自兵器,又捉来各国天王的旌旗,往前并列一排。

    “魏国拓拔天王,在此,……”

    “大燕国慕容天王,在此,……”

    “燕国慕容天王,在此,……”

    “秦国姚天王,在此,……”

    “凉国秃发天王,在此,……”

    “凉国沮渠天王,在此,……”

    “凉国吕天王,在此,……”

    “凉国李天王,在此,……”

    “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铮铮一言,怒目圆睁之间,手中稀奇古怪的兵器佐上各自奇形怪状的旌旗图纹,转眼就在赌坊跳跃的烛台中,骤起一阵肃杀之气。

    杀气腾腾,就似山崩地裂前的那一刹那,只要一方动手,必定昙花一现,落地一大片海棠花海。

    曹小强抬望眼之间,见“八大天王”各国在拓拔绍的怂恿下,居然真能刀口一致。不过,对于这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赌客与看客,无异于乌合之众;不容小觑的,还是拓拔绍与其紧随的“黄金八部”勇士。

    曹小强又岂能会被这一番阵势吓住,大凡在别人蹬鼻子上脸的时候,要是收起怒火,然后再反唇相讥打压一回,胜过万箭齐发。

    毕竟,看得见的万箭齐发,只会伤人于有形;言语中看不见的万箭齐发,更会伤人于无形。

    伤人于有形之处,佐以金创药,假以时日,便可伤愈;伤人于无形之处,无药可治,又可使人心里骤起一个鸟蛋大的疙瘩。

    曹小强眼下要做的,就是让“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心里骤起一个鸟蛋大的疙瘩,还是不一样大的疙瘩;“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一时连横,合纵便可轻破。

    正当曹小强沉思之间,极速拔出后背斜插的一双越女剑,两闪寒光剑影疾出,紧接着又故意仰头一通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八大天王’啊‘八大天王’,这都是尔等往自家脸上贴金镶银。于孟婆江北之地的乡民说来,从来就没有‘八大天王’,只有‘四娘二阉一禽兽’。”

    “即是‘四娘二阉一禽兽’,方才以在下说来,全然不错一字半句,尔等就是一个个臭虫与蟑螂!”

    “哈哈,哈哈,哈哈,……”

    曹小强自是有恃无恐,只要笑声越大、越久,那就如一把刀子,一刀刺心之后,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见势如此,自是怒火冲天。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也知越女剑功夫了得,眼下虽然现身三人,一时也不敢贸然攻杀上前,要是越女剑一式剑气出手,难以力敌。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也寄希望于拓拔绍与随行的“黄金八部”勇士出手。既然拓拔绍要撑腰,力敌越女剑的时候,该当先出手才是。

    只要拓拔绍先出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腰板才站得更直。撑腰,撑腰,要是拓拔绍不撑在最前方,各国的赌客与看客就会腰痛。

    至于曹小强所骂之言,乡民私下确实也有这一说,不过,乡民要是敢正大光明的在这一种场合说出来,早就先劈脑袋,再剁成肉泥。

    “四娘二阉一禽兽”,“四娘”,无非是说四个疆域不同,却又各自国号都为:凉。初耳听来“凉”与“娘”音同,要是娘多而爹少,倘若又以圣人之言说来,那就是没有教养。

    “二阉”,孟婆江北的乡民大多分不清“燕”与“阉”,但是家家养猪,都有阉猪的时候,天下之乱,也很想阉了两个燕国,故而戏称如此。

    “一禽兽”,“禽”又音同“秦”,自然指的就是姚天王的秦国,虽然姚天王自诩为秦国一分为八之前的秦国正统。只可惜,自诩并非真有其能。乞伏国之灭,魏国虽下黑手,站在台面上的就是这一个姚天王。

    “兽”,自然指的就是魏国天王拓拔了。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唯有魏**士头戴狼皮帽,余等诸国各有盔帽或者毡帽。

    于魏国说来,国中狼群居多,狼皮凉干之后做成帽子,春暖夏凉又还轻便,更为阻挡一部分弓箭,因地制宜也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至于别国要怎么称呼狼皮帽,魏人也不太在意。况且,狼行千里好吃肉,也暗和魏国人的血性。

    曹小强大笑戛然而止,之后左手越女剑指着魏国、右手越女剑指着大燕国,冷冷说道:“一国的先天王被另一国的天王割了脑袋,不思为先天王报仇雪恨,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大燕国人?如今沆瀣一气,是为不忠不孝、更是不仁不义!”

    紧接着,越女剑合二为一,直指秦国旌旗,冷冷又道:“至于秦国嘛,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被魏人使唤冲在最前头,兵力钱粮费了不少,可好处也没见几多!更重要的是,伤了更多的无辜乡民!”

    “一国天王被另一国天王牵着鼻子走,这有算哪门子的天王?被人牵了鼻子,要么是“儿天王”,要么就是圈养的一个“小天王”,还自诩为秦国正统,不觉得愧得慌?在下也都替各位秦国人,愧得慌!”

    之后,越女剑一分为二,左右张弛之间,指着四面不同的凉国旌旗,冷冷再道:“都是凉国,怎么能都是凉国呢?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诸位凉国人,这没道理啊!谁为公、谁为母?趁此各国之人皆在,不如一决雌雄!”

    “待四国之人分出了雌雄,再合四为一,多好,这多好啊!一公三母,谁为妻,谁为妾,余下三国可再一决高下,如此,堪称完美!”

    “……”

    陈静与陈旭嫦在曹小强身后,字字珠玑入耳,一时窃喜。看来这一众连横之势,并非势不可挡。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自是恼怒至极,各国之间的新仇与旧恨,被曹小强一席话就翻了一次底朝天。

    眼下,除了对一众越女剑有敌意之外,对身边各国的赌客与看客旋即生出了三分警觉之心。

    有道是:人心隔着肚皮。

    谁又知道左右的这一些人,会不会背后捅人刀子,然后再回国邀功请赏。况且,一个个都是赌徒,除了好赌案台上的骰子,更是在赌一人之命、一国之运。

    突然,从大燕国旌旗下骤起一个声音,高声嘲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幽嫣谷墨家曹大侠,我想起来了!你家先祖也是魏国人,是好端端的一个‘陈留王’之后啊!”

    “虽然曹魏是魏,如今拓拔魏国也是魏。莫非,幽嫣谷墨家一众越女剑,已经投降魏国?甘当走狗,做了魏国的爪牙不成?……”

    曹小强听着虽然刺耳,但眼之之势已然明了,“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各国恩怨情仇已久,想要八国同心一力,几乎没有可能。

    毕竟,八国天各一方,私下又各有各的盘算,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出相同的利益来平衡争端。

    曹小强一时佯装大怒道:“此魏非彼魏,先祖曹魏与拓拔魏,本就风马牛不相及。要是我等投魏,又何须被拓拔绍小儿相逼如此?”

    “今日,我只问一句。有谁知道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大可明言相告,与己与他,百利无一害!”

    “……”

    秦国旌旗下,又骤起一个声音道:“管他娘的是曹魏,还是拓拔魏,既然幽嫣谷墨家曹大侠骨子里是魏国人,也算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魏人。于今,莫非是受了‘黄金八部’下四部之托而来?挑拨离间如此,想魏国得势?没天理!”

    此时此刻,魏国旌旗下骤起一个声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尽会胡说八道。刀口一致对外,何时又开始内讧了?既是赌坊,恩怨得在骰子上一决高下才是!”

    “眼下,幽嫣谷墨家杀气腾腾,居然又开始窝里横、窝里反,又如何能杀退幽嫣谷墨家?杀不退幽嫣谷墨家,又怎么玩骰子?”

    “方才,那个谁,那个谁,不是说狼多肉少,先抢者先得用吗?那个谁,那个谁,就先上啊!……”

    八面旌旗一时哑口无言,拓拔绍在身后眉头一皱,冷冷又道:“诸位,诸位‘八大天王’的兄弟们,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败阵下来了?手握兵器,却学诸葛孔明舌战江东?”

    “诸葛孔明舌战江东虽然很能,可是在五丈原手握重兵气死了!兄弟们,兄弟们呐,难道也想学诸葛孔明?手握兵器还被气死不成?”

    “……”

    八面旌旗,沉默一时。

    突然,在大燕国旌旗下,骤起一个暴躁的声音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国那么能,那就魏国先上啊!只要魏国先上,我大燕国紧随其后,要是孬种逞口舌之快,不如早投降!”

第581章 拓拔绍左右逢源

    “对,魏国先上!‘拓拔大王’也在此,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

    拓拔绍眉头一皱,凡事皆可以小见大,想以一己之力而合“八大天王”之力,一步登天确实太难。

    如今想变“拓拔大王”为天王老子,确实步子迈大了一些。要是步子迈大了之后,必定得不偿失,还得寻思折中之法,要是当不了天王老子,那就先当“拓拔天王”。

    既然方才这一个话头出自拓拔绍一人之口,故而还得寻思一条万全之计。如此一来,一者不能与幽嫣谷墨家交恶过甚;二者还得在各国中留下“拓拔大王”的英名来。

    行走江湖之辈,要是不留大名于世,与流民、乞丐何异?

    拓拔绍眼珠一斜,计上心来,无非混淆视听,反正假假真真,有些事听起来像是真的,便足够了。

    紧接着,分开赌客与看客,立于身前三步之地,抱拳一扬道:“幽嫣谷墨家曹大侠!幸会,幸会,幸会啊。方才这一出戏,好玩儿吧?没玩儿过吧?这一些都是粗人,不要过于计较,孟婆江北之地本为一家,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方才曹大侠所问,本大王就如此相告吧!‘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人微言轻,又如何能与孙秀有来往?况且,孙秀久居孟婆江南,日理万机,如何会理本大王!”

    “曹大侠,不要忘记了,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那可是拓拔一族的族人,还是堂堂正正的皇族。”

    “要从释远那里得一些‘无毒不丈夫之毒’,这事多么容易!况且,释远的师傅又是寇道长;寇道长也曾是魏国国师,一国国师见到了本大王,还不得有求必应?”

    “至于,释远是正大光明取来的‘无毒不丈夫之毒’,还是使计谋取来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这就不得而知了。一两银子一分货,本大王可是花了大把银子,本大王也觉得黑。都是拓拔一家人,商家无利不起早,这释远比行商还更黑!”

    “……”

    一众越女剑闻言,觉得拓拔绍言之有理。以拓拔绍眼下的地位,要得一些“无毒不丈夫之毒”,再涂于蝎子腕刀上,确实易如反掌。

    况且,五斗米道左右护法也常出入孟婆江北之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再继续追查“无毒不丈夫之毒”,更会旁生许多枝节。

    曹小强越女剑压低了半尺,急切道:“既然‘拓拔大王’如此一言,权且当真!要是以后发现这是胡说八道,休怪越女剑不客气!”

    拓拔绍蝎子腕刀一扬,抱拳又道:“得,得,得!本大王都依曹大侠。曹大侠先祖是魏人,本大王也是魏人,都是魏人即是一家人!”

    曹小强瞥了一眼拓拔绍,冷冷道:“此魏非彼魏。休得混淆视听,在下不喜!要真是一家人,在拓拔家的宗庙里,什么时候把曹家先祖也供上去,那么在下就信了!”

    其时,曹小强一通冷笑,拓拔魏国本为代国,而后改名为魏国。曹魏曾经一统孟婆江北之地,更是三分天下,拓拔魏国其志不小。

    如今,拓拔魏国所为不耻,寄以魏国之名,曹小强身为曹魏嫡传之后,听闻之后自是万分难受。

    大凡受了拓拔魏国欺负,被欺负者必定大骂魏国,这一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着实不是滋味。

    拓拔绍不假思索道:“曹大侠所言甚好,所言甚妙。待本王回了魏都平城,一定上奏拓拔天王!此事勿忧,就包在本大王身上了!”

    曹小强轻飘飘只道一句“哼”,自古圆场之说,从来当不得真,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拓拔家的宗庙里,又岂能供奉他姓的祖宗?

    旋即,曹小强的目光从拓拔绍身上极速移开,紧接着又与赌客、看客大喝道:“呔,‘四娘二阉一禽兽’,小道消息都拾掇拾掇吧!”

    赌客与看客原本指望着拓拔绍与越女剑大战一场,没想到拓拔绍还是一个老滑头,更是光溜溜的一个老滑头,年幼如此,着实可恨。

    要是拓拔绍不与越女剑动手,八国的赌客与看客更是心里没底;要是贸然出手而落败,丧命之危先不说,还会在他国跟前失去颜面,在自家旌旗下,无异于自取其辱。

    没有一个人应曹小强!

    “呔,难道,眼下要多几个剑下亡魂,才甘心开口?……”

    还是没有一个人应曹小强!

    曹小强一时恼怒,左手上抬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右手下压一式云剑剑气,“八大天王”的旌旗一瞬之间被一分为二,之后一分为三。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的,……”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奶娘的胸,……”

    “老子挖你祖宗的大坟头,……”

    “……”

    八国的赌客与看客,瞬间被激怒了。各国的旌旗被斩,就似两军对阵中,被人夺了帅旗,又或者被斩了将旗,自是奇耻大辱。

    “杀,杀,杀,先杀了他,……”

    “为国尽忠的时刻又到了,……”

    “即使杀不死你,老子舍了性命,也要捅上你几刀,……”

    “……”

    八国的赌客与看客,各自兵器横竖之间冲杀了上去,再一次骤起一阵冰凉透底的肃杀之气。

    当、当、当,……

    赌坊里瞬间短兵相接,一众越女剑只为打探消息而来,故而并不想滥杀无辜与八国结怨,一式接着一式剑招出手,并未使剑气。

    四把越女剑极速攻杀游走之间,赌客与看客虽然昙花一现者甚众,但是伤得也不是紧要之处。

    陈静三人越女剑各自左右攻杀之间,前后移步、背靠着背,盯紧从四面围上来的赌客与看客。

    拓拔绍见双方陷入僵持,要是再杀下去,只会让赌客与看客徒加伤亡,与“拓拔大王”英名不利。

    要是打打杀杀都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这一个世道,也就简单太多了。可问题是,在这一个世道,打打杀杀还真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自秦国一分为八之后,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天下更糟乱。

    拓拔绍突然觉得:拓拔天王把魏国“黄金八部”一分为上、下两部,是极其明智之举。一边要打打杀杀,一边还得动脑子使计谋。

    况且,《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无论伐谋也好,还是伐交也罢,那都是动脑子;至于伐兵与攻城,那才只剩打打杀杀。

    拓拔绍突然觉得,圣人之言说的极好:人无完人。眼下,拓拔天王把动脑子的人分在下四部,把打打杀杀的人分在上四部,确实本末倒置不可取,也有违孙子之言。

    有朝一日,要是能继承拓拔天王之位,得反其道而行之,也应了《孙子兵法》之言。要是不听孙子之言,在战场上是要吃大亏的。

    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眼下要在八国以及幽嫣谷墨家面前再立起威信来,就得率先破局。

    拓拔绍右手极速一扬,“黄金八部”勇士极速拔刀上前,一闪身影就立在陈静三人与一众人等中间。

    “诶,诶,诶,不就是问一句话嘛!何必这样?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一说小道消息,确实也无妨!”

    拓拔绍又环视了一众人等,急切道:“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势如水火。眼下,五斗米道要是全部聚藏于任何一国,必定凶多吉少!”

    “要是诸位在这里杀一个死去活来,自家的天王却变为晋国第二,得不偿失啊。各国消息拾掇一回,也算同心应付五斗米道,如何?魏国,可不想变成晋国第二啊!”

    “……”

    赌客与看客又觉得拓拔绍言之有理;拓拔绍一言又正中一众越女剑下怀,游刃有余,确实好说辞。

    “大燕国,五斗米道已经悄悄的撤出了原本各自坚守的城池,……”

    “燕国,已经撤了,……”

    “秦国,也撤了,……”

    “凉国,方才得到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悄悄的撤了,……”

    “……”

    拓拔绍突然眉头一皱,就是没有听见魏国五斗米道撤出各自城池,旋即一通惊呼道:“莫非,魏国要成晋国第二?不,不,不,……”

    拓拔绍一脸阴沉,要是魏国成为晋国第二,即使将来做了拓拔天王,也只是孙秀摆布的一个傀儡!

    拓拔绍左手极速一扬,“黄金八部”勇士弯刀缓缓入鞘,紧接着急切道:“事关重大,本大王不得不让拓拔天王早做准备!诸位,也可与各家天王告之实情,‘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可不许对魏国落井下石啊!”

    赌客与看客自是狡黠一笑。

    突然,从赌坊外射来一连串弓箭,数支弓箭正中曹小强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与陈静越女剑各自向外,先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第582章 十山八寨生变故

    嘭嘭、嘭嘭、嘭嘭,……

    两把越女剑剑气所过之处,飞梁与琉璃破瓦台如雨疾下,炸裂声轰然落地之后,又骤起一阵“”的尘灰如烟如雾弥漫开来。

    一众越女剑如临大敌,毕竟三个人以背靠背的防御之势,快箭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个不动声色的来者也非等闲之辈。

    “嗷嗷,嗷嗷,嗷嗷,……”

    曹小强忍痛声声低吟,数支弓箭从玄色行头直入后背,又伤着了肩胛骨之间的经脉,双剑一时似有千钧重,忍不住斜插入地如拐杖。

    “强强,强强,强强,……”

    陈旭嫦骤起一阵焦躁,幽嫣谷墨家弟子中最得力、又是心中惦念的那一个男子,要是一时半会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情何以堪。

    “强强,强强,不要紧吧?……”

    陈旭嫦嫣切一问,双颊如晚霞映红了半边脸,额头上骤现三分为难之色,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陈旭嫦越女剑倒提一旋,一手颤动着轻捂曹小强入身的数支箭矢,在数支箭矢入身处,已然溢出了一绺又一绺海棠红。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紧接着落地又是一式点剑剑气起势,荡起一绺尘烟,之后身影一旋而上数丈高。

    正当陈静凌空一旋而上之际,紧接着又是一式绞剑剑气,在赌坊一角的飞梁与琉璃瓦台,瞬间斩出了一个方圆一丈的大窟窿。

    陈静反手一式荡剑剑气借力使力,紧接着极速一式后空翻,飘逸如云的身影立于赌坊琉璃瓦台上。

    举目四望之际,月色远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朦胧,近处也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影子,看来这一个不动声色的来者必定有备而来。

    不得已,又一闪飘逸的身影凌空而下,像极了一朵白莲花,惊得赌坊里的赌客与看客一通疾呼。

    “仙,仙,仙女的仙,……”

    “哇呜,我欲成仙,爽快,……”

    “哪咕叻,哪咕叻,飘飘欲仙,老子忍不住也要飘起来了,……”

    “埋汰旮旯,老子都已经看直了,都要竖起来了,毛都要竖起来来了!好看又惊悚,刺激!……”

    “她娘的,是人?是仙?……”

    “……”

    陈静“咚咚”落地,顾不得赌客与看客的刺耳之言,旋即立于陈旭嫦之后,急切又道:“来者不善。看来这一个不动声色的家伙,是有备而来。咱们往后还得更加小心。眼下敌暗我明,万万不可大意!”

    拓拔绍自是虚惊一场,好在方才没有与一众越女剑针尖对麦芒那般拼得你死我亡,方才一通打斗,越女剑也并未使出致命杀招。

    既然如此,更该以和为贵。

    拓拔绍旋即身子一正,环视一众赌客与看客,仰头疾呼道:“这会是你们干的吗?有一说一,要是没有的话,就乖乖给本大王闭嘴!”

    没有一个人应拓拔绍。

    像眼下这一种光景,即使就是赌客与看客事先安排而周全万一,自然也不会开口。毕竟,谁开口谁找死,拓拔绍已经给人台阶下,谁不借坡下驴,谁就自寻其辱。

    拓拔绍对于这一番言辞,已经收买了八国赌客与看客的人心,又安慰了一众越女剑可能瞬间失控的怒火,正应了“拓拔大王”的英名,又是各取所需,更是投其所好。

    拓拔绍见没有一个人吱声,这一些八国的赌客与看客还不是榆木疙瘩,悟性又不错,自感欣慰。

    旋即,抱拳上下一扬,与陈静毕恭毕敬道:“女侠,本大王已为你问过话了。都听见了吧,这确实都不是‘十山八寨’赌坊里的人干的!”

    “曹大侠,不是本大王故意诋毁幽嫣谷墨家大名,又或者‘陈留王’之名,会不会是以前的私怨?”

    “不然,为何箭矢偏偏只射你,而又不射身边的两位女侠?”

    “……”

    拓拔绍一言正中陈旭嫦飘忽不定的心神,急切道:“强强,好生想一想,这天煞的会是谁?你得好生想一想,这天煞的究竟会是谁?”

    曹小强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眼下陈旭嫦一问,不仅匪夷所思,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除了箭矢入身之痛外,紧接着又骤起一阵心痛。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极入鞘,紧接着左右张望之际,极其警觉道:“既然已汇总了小道消息,咱们得先回去,再行商议后计!”

    陈旭嫦自是心知肚明,是非之地,不便久留。能早一刻离开,自当早一刻离开,旋即不得不点头,又极其吃力的扶起了曹小强,往赌坊外跌跌撞撞的步了出去。

    陈静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四周暗处,一闪身影离开赌坊之际,又极速夺过赌坊门前的一只灯笼,紧追蹒跚的陈旭嫦与曹小强。

    有了灯火之光,陈旭嫦与曹小强的步子才更稳重一些。

    与此同时,赌客与看客,以及拓拔绍与“黄金八部”勇士旋即又追了出来,待灯火之光消失在前方崎岖小道的尽头,骤起一阵谩骂声。

    “马拉个巴子,怎么不一箭射死了他,最好连那两个女人也都射死了!狼多肉少,刚死的人,也还是热乎乎的,可惜,真是可惜了,……”

    “埋汰旮旯,这会不会是谁在嫁祸‘十山八寨’赌坊?难道,‘十山八寨’要消失了?这不对劲啊,……”

    “老子挖他祖宗的大坟头,坏了赌坊的屋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真当是自己的家了啊!……”

    “奶娘的胸,要是一众越女剑方才也使剑气,只怕没有几个人的命还在,好险,好险,为了这一颗脑袋还在脖子上,得先喝一壶五石散兑酒压一压惊,吓死老子了,……”

    “……”

    拓拔绍眉头一皱,又从左往右边环视了一次,紧接着又从右往左边环视了一次,狡黠一笑道:“诸位兄弟们,难道真不是‘十山八寨’里的暗哨、机关什么的干的?都与长生天起誓,给本大王一句准话!”

    一众赌客与看客,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又各自争吵起来。

    “这本来不是魏国干的,……”

    “咱们大燕国没这等鸟事,……”

    “与秦国素无痛痒,……”

    “凉国,一直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

    拓拔绍闻言心中一怔,旋即极速打断话茬子,轻笑道:“既然都不是诸位兄弟们干的,那眼下这一件事,确实也越来越有趣了,……”

    一众赌客与食客,又是面面相觑,而后疑惑重重,不断发问。

    “哪咕叻,‘拓拔大王’,除了‘十山八寨’里‘八大天王’各国之人藏身外,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方势力?”

    “对啊,这小贼着实可恶,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得小心为是。要是冷不丁出箭,把咱们各个击破,会被他杀一个精光!”

    “兄台,言之有理,咱们各为其主,要是在战场上相遇,拼一个你死我亡,那都是天经地义。‘十山八寨’乃‘八大天王’并世争雄的法外之地,要是有人破了这一方宁静,兄弟们,为了赌桌上多一些乐子,要是寻着了冷不丁的放箭者,可不能手软,得拨皮抽筋、剁了喂狗!”

    “好,好,很好,就依此言。越女剑走了,咱们是不是该接着回赌坊再赌一会?白驹过隙,可不能浪费了匆匆而过的时辰,……”

    拓拔绍自是眉头一皱,眼下“十山八寨”于己还有大用处,凡是于己有用之人不能伤亡,凡是有用之处更不能败亡,得使银子扶起来。

    况且,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那已经都是十八辈祖宗之前的事了,眼下有钱有势有地位,该当兼济天下了。

    兼,自然就是兼并;济,自然就是每一户的银子出入都由官府说了算。如此一来,才会有天下,不然就是天地之间一盘松散的黄沙。

    拓拔绍思索已定,旋即一通高呼道:“诸位兄弟们,雅兴,雅兴,本大王佩服至极啊!为解诸位兄弟们的后顾之忧,方才一战伤者,诸如金创药、汤药什么的,银子由本大王出了;这间破屋子,修缮的一切花销,银子也由本大王出了!”

    一众赌客与看客,自是欣喜至极,齐声高呼道:“‘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皱,右手轻抠耳朵,弹指一挥间,冷冷又道:“本大王,早就已经都听出了茧子,能不能,换一个好听的啊!……”

    赌客与看客自是眉头一皱,旋即会意又道:“‘拓拔天王’,拉基阿路;‘拓拔天王’,拉基阿路;‘拓拔天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舒,狡黠一笑,道:“诸位兄弟们,本大王替‘拓拔天王’收下了这一通恭敬。本大王想先静一静,想静一静!”

第583章 陈旭嫦拔箭一笑

    “‘拓拔大王’,是想静一静?还是想静静?那一个纯依香儿女侠陈静已经走远,莫非,还想追回来?”

    “哪咕叻,‘拓拔大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受不得越女剑,要么人头落地、要么一剑封喉啊!”

    “哈哈,拉基阿路!……”

    赌客与看客自是大笑不止。

    拓拔绍一时眉头深锁,二指从左到右,紧接着又从右到左,佯装大怒道:“瞧你们这一群小兔崽子,圣人有言:巧言令色鲜矣仁!尔等甘做‘巧言’、纯依香儿女侠比做‘令色’,那本大王自是‘鲜矣仁’,……”

    赌客与看客又是面面相觑,突然骤起一个声音道:“鲜矣仁?那是什么鬼东西,是仙人板板吗?”

    拓拔绍闻言眉头一皱,看来,道不同,确实很难入耳、入心。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和这一众赌客与看客混淆在一起,本非池中之物,在这一处浅滩与一群小鱼嬉戏一起,着实有损鸿鹄之志。

    拓拔绍思索已定,双掌轻拍,之后与“黄金八部”勇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又道:“本大王,今夜要在这借宿一晚,待会儿,可不许大声喧哗。前有曹孟德梦中好杀人,本大王梦中也好杀人。”

    “要是不小心中了蝎子腕刀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身上可没有‘五胡散’以毒攻毒。哈哈,……”

    赌客与看客又是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黄金八部”勇士各自又立回赌坊案台前,往案台上“咚咚、咚咚”的轻放白花花的银子。

    “呶,这一些银子啊,就当是本大王给诸位兄弟的‘闭嘴银’了。只要本大王睡得安稳,天明还有。不就是银子嘛,本大王向来不差!”

    拓拔绍言毕,径直锦帽貂裘一拂,抬望眼之间,急寻坊中清静之处,“黄金八部”勇士紧随其后。

    赌客与看客看着案台上白花花的一堆数锭银子,一双双眼睛早就泛出了一浪更比一浪强烈的绿光。

    “嘘,嘘,嘘,……”

    “嘘嘘,嘘嘘,……”

    “……”

    赌客与看客径直乐呵呵着一张脸,伤者自去了一边,余者居然双手比划着,又赌起骰子来。

    陈静自出了“十山八寨”赌坊之外,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左右张望之际,在月色中寻着乌图木院中的那一棵大枣树,几番路转之后,一行三人立身在乌图木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切都还安好,乌图木跟踪忽忸于伯安还未回来。

    灯笼一旋,高挂于大枣树下。

    紧接着,陈静极速去屋子内收拾柴火,拔箭治伤也少不了热水。

    与此同时,陈旭嫦轻放曹小强在石桌旁,又极速奔去乌图木屋中寻找“保命丸”与金创药。

    “保命丸”,是幽嫣谷墨家常备的独门内伤药;金创药,与江湖中流传的跌打外敷药无二。

    只是,从上一次越女剑八剑重聚以来,也没有一个人多带“保命丸”,故而这一次还得翻箱倒柜。

    过了好一会功夫,陈旭嫦才从乌图木屋中不起眼的一个破旧竹筒中搜出了“保命丸”与金创药。

    “强强,强强,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这木木,藏东西还真是不一般,真是好找!”

    “……”

    陈旭嫦疾呼之间,往院子中急步而去,先让曹小强服下了三颗“保命丸”,待热水好了之后,再拔箭清洗伤口,最后涂金创药而后包扎。

    “强强,这天煞的会是谁呢?这一些年来,你快想一想,你快想一想咯,你快想一想嘛,如今在孟婆江北之地,可有什么仇人?”

    “……”

    陈旭嫦再一次旧话重提,曹小强先是眉头一皱,毕竟,这一些年来,命丧越女剑下者确实也不少,也都是一些该杀之辈、该斩之徒。

    只是,此一言又出自陈旭嫦之口,入耳自有一些别扭。

    对于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女子,又不能与之讲理,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要是与陈旭嫦讲理得胜,只怕又会失去卿卿我我的芳心。

    眼下敌暗我明,要是还云里雾里糊弄得不明不白,虽得陈旭嫦卿卿芳心,恐怕冷不丁又失性命。

    私情诚可贵,“天志”价更高。

    曹小强又不得不与之讲理,旋即一声长叹,紧接着又道:“谷主小师妹,这又让师兄我从何说起?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命丧越女剑下者,又如何能一一细数?”

    “用箭如神,居然让两位女侠防不胜防,此人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啊!要说与越女剑结怨,无从说起啊!在孟婆江北之地,还是第一次遇见箭手如此,恐怖如斯!”

    “……”

    陈旭嫦不喜,呶嘴、皱眉,花容瞬间阴沉,冷若冰霜道:“不知。不知。不知。除了不知,那你还能知道些什么?嗯?那你都说说?”

    曹小强心里突然一通咯噔,果不其然,又一次被猜中了。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又正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对于女子的无理,唯一只能曲解。要是像两军对阵那般挣得你死我亡,确实一决高下了,只怕已经寒了对方原本那一颗炽热的心。

    曹小强沮丧着心情,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道:“圣人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师兄我要是知道这射箭的家伙是谁,越女剑剑气之下,化为枯木桩!”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灯笼火光映出了曹小强的脸色越渐苍白,额头上又骤起了少许虚汗。

    陈旭嫦自是心疼不已,旋即收起了三分不愠之色,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之后掏出手绢轻拭曹小强的额头,悠悠道:“再忍耐一时半会就好了!先忍忍,再忍忍。……”

    曹小强总算如释重负,悠悠又道:“都忍着呢!‘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闻言黯然神伤,虽说“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已亡其四,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无地自容。

    陈旭嫦仰头一看天空,这一个天空还是过去的那一个天空,那一轮明月还是过去的那一轮明月。

    只可惜,万事物是而人非,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四师兄南宫崎已然尸骨无存,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精神,唯有长留天地之间。

    陈旭嫦陷入沉思之间,紧接着念叨道:“但得一绺醉清风,驾鹤西归去来兮;只为沧海一粟,不念他山之石。今夕何夕、往昔何往?”

    曹小强眉头一舒,轻笑道:“师傅她老人家,教得真好!为何师傅她老人家不教咱们乘鹤西归去?”

    陈旭嫦先是一通挤眉弄眼的嗔怒,而后微微一笑,道:“你又不姓王,只有江南王家人的先祖王子乔才乘鹤西归去。莫非,莫非,……”

    曹小强白了一眼陈旭嫦,轻声又道:“莫非你生父姓王?又或者生母姓王?得了吧,姓陈也不错。那可是三皇五帝中,舜帝的后人!姓陈可比姓王,强多了!是吧?”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毕竟,生养之恩不曾报答;拣养之恩也不曾报答;最后连收养之恩也没来得及报答于万一。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确实难为情。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又轻拭曹小强双颊的虚汗,悠悠念叨道:“咱们,都是一群苦命的人啊!佛云:众生皆苦。这,会不会说的就是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

    “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不就是佛门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不就是佛门中:普度众生?强强,你说呢?”

    “……”

    曹小强闻言从心头乐上眉头,轻声又道:“谷主小师妹,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在佛门。那么,眼下师兄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陈师太?又或者女方丈?女主持?……”

    陈旭嫦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早晚一定还会有第一百代谷主。佛家讲:九九归一、终成正果。道家又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变幻,九九又归一。

    陈旭嫦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能再想了,只得轻轻擦拭曹小强的双颊,悠悠又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与此同时,曹小强也轻声念叨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在屋前的陈静,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旧木盆,见状故意一通“咳咳”,而后缓缓步了过来。

    陈旭嫦出其不意,双手猛烈一紧一拔,数支弓箭从玄色行头身后一闪而出,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曹小强双颊狰狞,张嘴一通撕裂,瞬间挥汗如雨,惊悚道:“这,……这,……这幸福,……来得,……来得太突然了吧!……”

    陈旭嫦诡异一笑,道:“痛,并乐呵着,多好啊!”

第584章 侯莫陈雄中快箭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极速扒下曹小强的上衣,在游离的灯火中,曹小强后背箭伤处,骤起一片大小不一的、血迹斑驳的窟窿。

    此时此刻,陈静已然递上了热气腾腾的一方抹布与陈旭嫦。

    陈旭嫦接过抹布入掌心一收一旋,紧接着轻微的一声“啪”,左右一按一拭,抹布已经来回擦去了后背发黑又或者发青的血迹。

    曹小强自是惊愕无比,一双眼睛瞪大如牛;心乱如麻又不得不在咬牙切齿之间双掌如爪,抓紧一对膝盖;紧接着怒目圆睁盯住远方的月色,气息如疯狂耕地的老牛!

    虽然后背伤痛之处有一绺温温贴心的暖,但是锥心的疼痛之间,又好比被劈了千刀、斩了万剑!

    渐渐的,渐渐的,伤痛之处的那一绺温温的暖,变为一绺温温的酥麻,之后又变为一绺温温的痒。

    曹小强一时如释重负,觉得陈旭嫦这一个谷主小师妹,终于知道什么是温柔,终于也会温柔了。

    要是一直都似方才拔箭那般“巾帼不让须眉”,往后的日子,注定是千难万难,更是细思极恐!

    “咳咳,咳咳,咳咳,……”

    又当曹小强一通微微的咳嗽之间,陈旭嫦一抹金创药洒向了后背上的伤口里,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又是一阵酥酥的麻,之后又如冰锥子入身那般又凉又痛。

    曹小强一对儿迷离的眼皮,就似月下孟婆江波上的一尾又一尾游鱼,一起一伏之间就似月空中远处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啊,……啊,……啊,……”

    曹小强轻微的出着粗气,觉得以后还得万般小心,要是再受一次伤,被陈旭嫦这般鼓捣,只怕剩下的半条命,会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还好,一开始就背对着陈旭嫦与陈静,又没有旁人,方才的那一副狰狞,只有天知、地知了。

    也罢,堂堂男儿七尺身,本就立身于天地之间。无愧于心,那么天知、地知也无伤大雅。

    陈静一直侯在一旁,见陈旭嫦前后炮制的这一番手法,一定当不了江湖救急的郎中;心里自是咯噔了一通,毕竟,地上的数支斑驳的箭矢确实不同于军中的箭矢。

    孟婆江南、江北军中的箭矢,箭头都为平口“一”字;而这数支箭矢,箭头锥形呈“十字”,这要是一一连根拔出来,不知得有多痛。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又觉得眼下之地、眼下之景,确实应当与心仪的两个人留下更多独处时光。

    青春易老,红颜常逝。

    无论是悄悄话也好,还是耳语也罢,要是多立在此地一时半会,反而更为尴尬。

    遥想幼时在“十山八寨”的一些回忆,渐渐的心生一计。

    陈静轻轻的放下了木盆,佯装极其警觉之间,又抬望眼,紧接着似有所发现,疾声道:“那个谁?”

    陈旭嫦与曹小强又是一惊。

    陈静顺势安慰道:“嫦嫦,你小心包扎。这一个该死的小贼,还想暗中偷袭。可没那么容易,……”

    言未毕,斜持越女剑,往月色中的远处,一闪白影追了出去。

    曹小强见独自去了陈静,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自是感激涕零。

    陈旭嫦包扎好伤口,又扒回了曹小强的上衣,紧接着一声长叹。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空气凝结又沉寂,曹小强微微转身,四目相对,紧接着十指紧扣,抹额相亲、额头相贴,悠悠又道:“嫦嫦,你真美。下一次也要,痛,并乐呵着!”

    陈旭嫦双颊骤起一片晚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的一戳曹小强的双颊,微微嗔怒道:“你就知道瞎说。哎,……”

    月影游离,灯火通幽。

    曹小强使力拥过陈旭嫦,原本各自心有所思,眼下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到地老天荒不回头、不到海枯石烂不放手。

    大枣树也似微微一笑,在月色与灯笼火光中越见光华,浓绿的枝叶,招摇去了很远、很远,……

    陈静自是一闪身影,离开大枣树去了很远很远,还记得幼时在“十山八寨”中有兴许记忆,径直往“十山八寨”流水与山石之间寻了去。

    一条溪水之声“”,一群蚂蚱之声“”,就连入耳的脚步声也是“”,孤影对月,影在水中,对影相伴,不在孤独。要是在这一个世上举目无亲,那一定还有溪水中的人影。

    况且,在这一个世上,还有一群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的人,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好,道家嫡传上清派也罢,又或者是老王镖局,又或者是客缘斋掌柜、佛笑楼掌柜。

    心有善念,人人皆可亲。

    就在陈静不经意的抬望眼间,隐约听见一群兵器撞击的打斗声,旋即不得不紧握越女剑,前后一起一伏数闪白影,往打斗声处寻去。

    近了,近了,近了,这里已经是“十山八寨”外的边界了。

    入眼处,数百雉尾锁子甲的燕**士,被数十个夜行衣截杀。

    夜行衣领头者箭法了得,时而一发三箭、时而一发五箭,箭箭穿心,雉尾锁子甲应声而倒。

    最为重要的是,夜行衣领头者的箭法出众,唯有一个字:快。

    都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一寸短来一寸险。箭矢,居于兵器长短之间,要是遇见善使快箭者,其它兵器全然占不到半分便宜。

    咻咻、咻咻、咻咻,……

    夜行衣领头者箭矢如游龙,专射雉尾锁子甲中的将校;夜行衣者手中腰刀似猛虎,出刀手法奇特不似燕军,却专劈雉尾锁子甲军士。

    在雉尾锁子甲将校中,领头将校身后一面旌旗,上书:侯莫陈。

    此人正是北山关的猛将:侯莫陈雄。侯莫陈雄与步惊忠一道,被端木仁和视为左肩右膀。

    侯莫陈雄本受端木仁和的军令换防归来,夜半在自家地界受夜行衣截杀,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沉思之间,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侯莫陈为三字复姓,也是燕人“十二甲子”中的一姓一族。

    正当陈静思索着要不要出剑解围之际,远处的夜行衣领头者一弓三箭,张弓放箭直射侯莫陈雄。

    说时迟那时快,三支箭矢以诡异之速、诡异其形逼近侯莫陈雄。

    侯莫陈雄见势大为不妙,旋即腰刀一闪寒光而出,全力一挥一荡之间,却只斩开了一支箭矢。

    侯莫陈雄猝不及防,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左胸一箭重重穿入锁子甲、右胸一箭重重穿入锁子甲。

    噗嗤、噗嗤,……

    侯莫陈雄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一众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大吃一惊,疾呼道:“侯莫陈将军,侯莫陈将军,侯莫陈将军,……”

    与此同时,侯莫陈雄腰刀斩开的那一支箭矢,横飞一斜,极速闪入陈静立身之地三尺之遥,骤起一阵轻微的“嘭”,之后入地半尺。

    陈静顺势拔起了这一支箭矢,毕竟,也很想看一看,这一个夜行衣领头者与“十山八寨”赌坊中暗藏的偷袭者是否有关。

    波,……

    白纱白袍一扬,箭矢起手,透过温温的月光,瞅见箭尖那熟悉的锥形“十”字,陈静自是怒火中烧。

    不用说,即使这一个夜行衣领头者不是“十山八寨”赌坊里的那一个偷袭者,那也与偷袭者有关。

    只要捉住这一个使快箭者,顺着锥形“十”字箭矢,还怕找不出“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偷袭者?

    又当陈静拔箭沉思之间,夜行衣领头者紧接着又是一弓五箭,再一次对准了侯莫陈雄。

    侯莫陈雄身前的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状,极速排成一堵数层人墙,视死如归护着侯莫陈雄。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起势,借力使力凌空一跃五步,之后在月下就似一朵白莲花凌空而下,“咚咚”落地之际,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先破箭矢,厉声大喝道:“大胆贼人,休得猖狂!”

    当、噗嗤、噗嗤,……

    这一式绞剑剑气只斩断了一支箭矢,余下四支箭矢又以诡异的身形,射去了雉尾锁子甲上。

    与此同时,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倒下了四身雉尾锁子甲。

    夜行衣领头者见越女剑现身,空弦一声“嘭”,而后上扬三尺,余下的夜行衣会意,各自一闪身影,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任何踪迹。

    夜行衣消失在月下,雉尾锁子甲无心去追。毕竟,杀不过,追了也是白追,更会多添伤亡。

    侯莫陈雄见势,与一众雉尾锁子甲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息。

    紧接着,侯莫陈雄拖着步子,带箭上前,毕礼又道:“末将侯莫陈雄,多谢女侠仗义解围!越女剑之名,末将佩服至极!”

    一众雉尾锁子甲毕礼,齐声又道:“多谢女侠仗义解围!……”

    陈静淡淡道:“侯莫陈将军,此番为何如此?”

    侯莫陈雄道:“夜半在自家地盘上被截杀,是有人存心搞事!”

第585章 半道而亡有奇遇

    陈静闻言眉头深锁,觉得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遇,确实有一股势力在暗中使坏:前有大燕国杨秀水;后有魏国忽忸于伯安;眼下这一个领头的夜行衣者,更是深藏不露。

    “侯莫陈将军,依你之见,这一些夜行衣者,会是什么人?”

    侯莫陈雄忍痛一声长叹,冷冷道:“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末将确实也不得而知,只是,……”

    侯莫陈雄似有所悟,旋即招来身边的雉尾锁子甲将校,如此这般耳语了几句,旋即指着零星的几具夜行衣尸首,轻笑道:“先看一看,这一些夜行衣亡者会不会留下一些线索,要是有线索,那最好了!”

    陈静深信不疑,频频点头。

    数十个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旋即一涌上前,紧接着翻滚、折腾、扒拉着数具夜行衣亡者。

    “启禀侯莫陈将军,这一些夜行衣亡者有一股很浓的羊膻味,……”

    “启禀侯莫陈将军,这一些亡者的兵器与我等兵器无二,……”

    “……”

    侯莫陈雄闻言无语,在孟婆江北之地,喜食羊肉的各**士也不在少数,只以羊膻味断归属国,实在太过于武断,唯一只能说明这一些夜行衣亡者不是孟婆江南之人。

    “罢了,罢了,女侠,见笑了!月下难以细分,待末将令人扛他们回北山关,再细细察看一番!”

    “众军听令:拣尸回北山关。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得令,先收拾好自家伤亡者,紧接着又收拾好夜行衣亡者,先往北山关而去。

    “我等多谢越女剑仗义解围,待末将回去禀明端木大人之后,定有重谢,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在下陈静。侯莫陈将军,不必在意。先前,我等无功受禄,已经收了端木大人一份大礼,这一回,权且就当是礼尚往来了吧!”

    “这,这,这怎么好啊?……”

    “侯莫陈将军,伤者为重,早一刻回营,军士也早一刻安心!”

    “末将得令,就依女侠!”

    言毕,数个雉尾锁子甲将校上前,扶着侯莫陈雄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月下,很快又恢复了一方宁静。

    陈静冷不丁的又拾起了一支箭矢,箭尖锥形的“十”字异常醒目,在月下渐显一绺嗜血的凶光。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悠悠的夜风拂过面纱斗笠,有一些清冷,四下无人无鸟无兽又越渐冷清。

    紧接着,陈静一闪身影又回到了“十山八寨”溪水与山石间,急寻了一个背风处,白纱白袍一拂,盘膝而坐,仗剑闭目养神。

    “”的溪水声入耳,越渐让人沉睡,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唯今之计,只有待天明之后,才能回去了。

    闲话少说,话分两头。

    刘一谷自上一次被刘文之与释远偷袭之后,不甚落败,幸得曹小强搭救,故而一直又在曹小强土城郡桃花村的落脚之处养伤歇息。

    又当曹小强一路策马奔腾,往南山郡去追陈静之后,刘一谷也一直上心曹小强一众人等的安危。

    刘一谷自越女剑在南山郡、东山郡声名远播万里之后,初闻折了四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见孟婆江北五斗米道异动,还未等曹小强在乌图木家中的飞鸽回归,便急切前往北山关这边来与曹小强汇合。

    毕竟,多一个人,那便多一分力。一根筷子猝不及防易折断,一把筷子报团取暖折不完。

    这一日,刘一谷马不停蹄往“十山八寨”这一边赶,又因路上遇见了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毛贼,九环大刀数刀之下,劈光了这一些小毛贼。

    虽然刘一谷劈光了这一些小毛贼,却因此误了一些时辰,本该在日落之前到达“十山八寨”,最后却在月上柳梢头之后,才到了“十山八寨”之西的必经之路:半道而亡。

    此时此刻,月光下的“半道而亡”,越渐阴冷而又诡异,索道下是深不见底的白雾,还一直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与水流猛浪拍岸声。

    更为惊悚的是,索道在呼啸的风声中微微摇摆,更见其凶险。

    “半道而亡”这一条索道,刘一谷在白天的时候,也走过了不下上百次,而在夜中,这还是第一次。

    呼啸的风声与摇曳的索道,使得刘一谷坐下的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的“咴儿、咴儿”,之后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蹄,荡开了一层又一层泛着月华的轻雾。

    刘一谷策马一鞭,高头大白马反复一通“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四蹄又好似被谁拴住了一般。

    “马儿,马儿,马儿啊,……”

    刘一谷不得不斜身下马,左手轻拉马缰绳一旋,右手倒提九环大刀,“”的九环,似风铃而起,与呼啸的风声、拍打的浪声交织,高头大白马一时又安详至极。

    踢踏、踢踏、踢踏,……

    咚咚、咚咚、咚咚,……

    马蹄声与脚步声一同踏上了索道,与九环上的撞击声,力压原本呼啸的风声与拍打的水浪声。

    刘一谷一时如释重负。

    突然,一阵阴冷的疾风从索道谷底一冲而上,此时此刻,刘一谷与高头大白马正在索道正中。

    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惊悚,前腿抬高六尺有余,双腿“轰轰”落蹄而下,一时惊吓着刘一谷。

    毕竟,要是在平地里,无论高头大白马怎么“咴儿、咴儿”落蹄,全然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眼下这是在索道上!索道上的木板,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重重的反复踩踏!

    “吁,吁吁,吁吁吁,……”

    刘一谷确实有一些急了!刘一谷一急,高头大白马更急!

    咚咚、咚咚、咚咚,……

    咴儿、咴儿、咴儿,……

    索道谷底的疾风一冲再过,刘一谷双颊骤起一阵冰凉;高头大白马止步不前不说,还在这半道上惊魂未定,又让刘一谷满头虚汗。

    哐当、哐当,稀里哗啦,……

    索道上的木板先破一小块,之后再破一大块,紧接着是一大片。

    高头大白马自是惊魂未定,凌空一跃要跑,又绊着一边的索道,失去平衡一倒,跌去了索道下。

    在刘一谷的左手还缠绕着马缰绳,一时躲闪不急,被高头大白马拉着甩出了索道,一同跌入谷中。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究竟是马亡我刘一谷?还是天亡我刘一谷?啊,啊,啊,……”

    刘一谷一通大呼,自是极其不甘心,又当极速落下深谷之际,九环大刀反手一扬,斩断马缰绳,双脚一沉,凌空往索道一边奔去。

    只可惜,一步踩空,紧接着步步踩空,手舞足蹈之间又无借力使力之处,最后只如落井下石。

    不知下落了多久,刘一谷在白雾里撞上一根光滑的丫枝,紧接着全力一弹,弹去了山崖的东边。

    扑通!

    刘一谷顺势重重落地,一时失去了知觉。高头大白马在白雾中不停的下落,不知撕鸣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止住了“咴儿、咴儿”。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刘一谷缓缓的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朦胧的白雾,上不见索道与月亮,下不见深谷之底,除了面前一方突兀的台石之外,身后全部都是白雾。

    “啊,啊,啊,……”

    刘一谷吃力的起身,虽然全身隐约的撕裂之痛,方才又是屁股侧身着地,没在台石上摔死已是万幸中的万幸,旋即放声一通大喝,声音回荡在白雾中,响去了很远。

    眼下,九环大刀还在;自不用多说,高头大白马已经不在了。

    此时此刻,刘一谷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即使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只得往前方突兀的台石步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突兀的台石走到尽头,一时又豁然开朗,虽然不见月亮,但是白雾一般的月光映出了一条大道。

    看样子,这里是不知何年何月开凿出来的一条暗道。

    在暗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与暗道浑然一体,不知有多高、不知有多厚,更不知通往何方,唯独石门正中上书三字:磕头开门。

    刘一谷极其警觉的回头探望,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隐约的看见,在石门左右还有一些年月已久的骷髅,尽是各种兵器相争之后惨死的骷髅:少胳膊的、少大腿的、少骷髅头的、少肋骨的,……

    刘一谷瞬间明白了,之前不但来过一批人,还来过数批人,只是这些死人都没能通过这一扇石门。

    虽然石门四周尘灰干爽至极,并且在这一扇石门下,已经磕出了一排九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看来,这一些死人,虽然都磕了头,石门却依然没有打开。

    刘一谷一时纳闷了,石门正中明明写着方圆五尺的大字,那么磕了头,就该开门啊!

    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吗?

    要是开不了这一扇石门,最后只比那一些死人要强,多年以后,会留下一具完整的白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342/ 第一时间欣赏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作者:小大毛所写的《错负轮回剑》为转载作品,错负轮回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错负轮回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错负轮回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错负轮回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