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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章 老王镖局约后事

    正当王光明与公良全忠侃侃而谈之际,王俭先瞅了一眼王光明,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最后一双久旱逢甘霖且又急切的眼神停留在了王僧虔手中的玉盏盖碗茶上。

    王俭自然知道:自幼丧父,都是在王僧虔府中长大,王僧虔这一个二叔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

    只是,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也总要建功立业,对于像王光明与王僧虔这样声名远扬的长辈,都是王俭必须要越过的一面高墙。

    故而王俭觉得: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已在老王镖局,公良全忠自然可以借去神机营军中,神机营军中就差公良全忠这样的人物。

    王俭自然觉得:只要公良全忠加入麾下,在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眼中必定会被刮目相看。

    正当王俭沉思欣喜之际,公良全忠如风吹过旋即起身,先对王光明毕恭毕敬一抱拳,而后王僧虔,之后陈静,最后才是王俭。

    公良全忠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心中万般感念被王光明救出之后,再造之恩亲如堂中父母。

    有道是:父母在,尚知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更有圣人之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燕国已亡十年,公良家堂上父母早已在十年前那一场恶战中殒命尸骨无存,王光明再造活命之恩更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少主,公良全忠今有一言:既然江南王家都是一家人,公良全忠本是燕人,自然明人不说暗话。”

    “少主之恩亲同父母,虽然公良全忠只是亡国丧家之辈,九流有别从来不高攀江南王家大名,况且公良全忠也非沽名钓誉之徒!”

    “然则,孟婆江北之地‘燕人’大多皆是知恩图报之辈,即使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史记》有云: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公良全忠自当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

    王光明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青色折扇左右极速又一摇,眉飞色舞之间又环视了一眼众人。

    “听,听听,你们都听听。公良全忠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呐。忠义两全之辈孟婆江南北少有,以我王某人今日看来,堪称一绝!”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又一收,合拢于右掌,仰头微微一笑之际,遥指王俭胸口又道:“我说王俭啦王俭,这一回你都听清楚了吧!如今,大家也都听清楚了,这一回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王俭,下一次来老王镖局再找你二大爷我要公良全忠,只怕得等到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咯!”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王俭呀王俭,你可不能为了早日能得到公良全忠,在心底里就急切期望你二大爷我早死一日是一日哟!”

    “哈哈,哈哈,哈哈。王俭呀王俭,你可知道:你二大爷我是无官一身轻,家中也少有烦心事,长命百岁之命、长命百岁之命啦!”

    “王俭,成大事者必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可得磨了性子等着,你二大爷我知道,公良全忠早晚是你麾下猛将。”

    “只是,你二大爷我有言在先:倘若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公良全忠也已经年过半百了,可不许说什么‘廉颇老咯’这样的鬼话!”

    “……”

    王俭神色匆匆之际,旋即急忙打断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急切之间脱口而出道:“二大爷,看你说的什么话,我王俭要不是二叔和二大爷平时多方关照,那有今日啊!”

    “我王俭在此盟誓:待二大爷百年之后,一定善待公良全忠,哪怕公良全忠已然老态龙钟,我王俭也要把他供起来!”

    “二大爷,你就宽心吧!老王镖局府中的七星宝刀,可是我辈的楷模:上扶社稷于危难、下救万民于水火,我王俭自当效法!”

    “……”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瞅了一眼沉思不语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的王僧虔,又道:“我儿王僧虔,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吧?教的好哇,实在教的好哇,真是虎父无犬子,咱们江南王家有幸啊!”

    王僧虔急忙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一摇,轻笑道:“二叔,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往自家脸上贴金又镶玉了吗?有道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这一切,都是王俭年少发奋而为。江湖中不都传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啦!”

    “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大笑不止,王俭又一次没能要到公良全忠,但是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稍微安心。

    毕竟,王光明已经说好:百年之后,公良全忠就是王俭麾下的猛将,以后谁想要再留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那就是不听老人言了。

    王俭旋即正身又环视了一回众人,突然又是毕恭毕敬一抱拳,先王光明,之后王僧虔,然后陈静,最后才是公良全忠。

    “二大爷,既然如此,我王俭还有军务在身,也该回神机营了。今日约定之事,可不许反悔啊!”

    “王俭呀王俭,眼下还是安心回神机营吧。你二大爷我从来都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哈哈,……”

    王俭抱拳环视之后离开了。

    王光明见走了王俭,旋即青色折扇又一摇,低沉说道:“谷主,昨日所托之事,我王某人无地自容万分惭愧啊!百合楼中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真是邪门,全然不顾交情。收了大礼还不办事,哎,有御史台在后面撑腰果然非同一般!”

    陈静思索了慕容家五个孩子的来龙去脉,突然脑袋中掠过一回诡异的念头,缓缓又道:“少主,这一些年来,孟婆江南还有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行踪吗?”

    王僧虔旋即把剑一扬,抢先说道:“谷主,孟婆江南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时有耳闻,但是右护法申屠力夫踪迹实在难寻,好似这十年都销声匿迹又不见了人影,但是白莲社弟子又时常话不离口。”

    “自从白鸟城恶战之后,魏国七夜道宗与白莲社也恶战了一场,江湖都传说郦道元是闭关,以我之见应该是受了白莲社弟子重伤!”

    “白莲社弟子自然也死伤无数,如今‘僧道双煞’生死不明,除了杨恩之外,就只有左护法张伟、右护法申屠力夫、段氏双雄四人了!”

    “白莲社弟子有功于魏国,好似杨恩路过杨树村时,听说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杨白华。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十年前这一盘棋局,笑到最后的只有冯太后一人,局中人全部都成了弃子,实在是高手。孟婆江北有这样的人物,终非江南之福!”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沉思之间又缓缓说道:“我儿王僧虔说的极是,但愿孟婆江南上下一心。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白莲社弟子的事,先放一放。眼下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妈妈桑此番送礼不受用,当用何法?”

    王僧虔又嗅了一鼻子浓郁的茶香之味,轻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又道:“二叔,既然你为此事已经走了一趟,正所谓杀鸡焉能用牛刀,二叔只管安坐老王镖局中!”

    “这一件事,就让我王僧虔去探一探百合楼深浅、看一看百合楼中究竟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二叔,想我手中之剑,也很久没有出鞘了。再不出鞘,只怕剑锋合上剑鞘,宝剑都成了废铁!”

    “……”

    王光明拍案而起,双颊得意就似已经救出了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仰头大笑道:“我儿王僧虔,正合我意。我王某人为老王镖局选出的江南王家后生小辈,从来都是一次相中、看不走眼。”

    “我儿王僧虔,百合楼中有御史台谭中天快刀撑腰,身后还有‘十二飞鹰’,更有百合楼中不少家丁与护院,切莫不可大意!”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拱手,仰头得意又道:“二叔,你这就完全多虑了,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御史台公务甚多,谭中天岂有常在百合楼之理?‘十二飞鹰’公干不少,也岂有常在百合楼逗留之理?”

    “至于百合楼中的家丁,无非都是妈妈桑从夫家和娘家带过来的一些吃白食的家伙;至于百合楼中的护院,也都是一些地痞流氓仗势欺人之辈,无妨,无妨,无妨啊!”

    “……”

    王光明缓缓又轻抚了一回双颊鬓发,而后又意味深长说道:“我儿王僧虔,万万不可大意。当年汉寿亭侯大意而失荆州,一失足而成千古离恨,你可不能步其后尘在风尘之地折戟沉沙啊!”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苏、扬二州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极其反感,寻一个生面孔搭救也好,旋即悠悠又道:“少主,既然如此,小女子与王公子同去百合楼,藏于暗处也好周全万一!”

    王僧虔脱口而出道:“谷主,此法甚妙,虚虚实实正合我意!”

第161章 陈静荷塘戏小鱼

    “不急,不急。今日我王某人一早就去过了百合楼,想必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在气头上,咱们可不能触了百合楼的霉头!”

    “妈妈桑气归气,咱们老王镖局可非风尘之地。咱们得好吃好喝,吃饱了、喝足了,再与百合楼周旋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

    王光明举目张望之际,公良全忠急切又道:“悉听少主安排,近日老王镖局中少有远道之事,百合楼一事,咱也能助谷主一臂之力!”

    “少主,百合楼本为胭脂水粉之地,‘燕人’之威不攻自破!一群柔弱女子在我无敌双戟下,焉能不服服帖帖?那一些家丁与护院,左手一戟一个大窟窿、右手一戟又一个大窟窿,最后必定手到擒来!”

    “……”

    王光明突然仰头一笑,也知公良全忠的可爱之处,旋即又道:“我说公良全忠啦,自古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燕人’之威虽然勇冠三军,可是以弱胜强却能折戟沉沙!”

    “你可别忘了,数百年前垓下一战,霸王何其勇猛,还是抵不过虞姬翩翩剑舞,最后自刎江岸!”

    “也罢,百合楼中那一些世俗女子,又如何能与虞姬相提并论呢?你愿助谷主一臂之力,甚好!”

    “……”

    陈静旋即闪过一阵欣喜,就似冬日里的太阳照亮了冰霜大地,骤起一股暖流直冲任督二脉。

    也罢,就如方才王光明所言:江南王家皆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之感大有白鸟城燕王府九分相似。

    虽然白鸟城燕王府上下与幽嫣谷墨家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但是以王光明为首的老王镖局中人也算是仰视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旋即抱拳谢道:“小女子以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之名,那就多谢诸位英雄豪杰了!”

    公良全忠正色又瞅了一眼王僧虔,旋即问道:“王公子,今夜有空随谷主一同去见一个人吗?”

    王僧虔眉头一皱、胸膛一正、大手一扬,张口就道:“公良全忠,方才你也听见二叔之言,我王僧虔自当跟随谷主左右,不然谷主少了一根头发,我王僧虔罪过大矣!”

    陈静一时明了,有了久居孟婆江南的王僧虔、游走于孟婆江南北的公良全忠为左、右手,就不信救不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

    倘若在百合楼中找出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直接送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然后去找墨夷秋或者独孤老太婆,即使没有一纸契约,百合楼又能奈何?

    毕竟,卢九天的家人已经在“十山八寨”无法立足,想要再回“十山八寨”捉人,那是痴心妄想。

    陈静缓缓沉思已定,旋即又把剑悠悠说道:“那今夜,就有劳两位英雄豪杰了。少主,百合楼之事,那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早,正是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祖师爷之日,小女子定不让卢贵得逞!”

    王光明旋即又青色折扇用力一摇,张口又道:“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三哥,李四哥,去看一看,宴席可曾备好?”

    张三与李四旋即鱼贯而出。

    王光明旋即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之后又瞅了一眼王僧虔,骤起一阵感慨,老王镖局的左、右手同坐一堂,这么多年来确实少有。

    “今日,公良全忠远道又回老王镖局,我儿王僧虔也正好来此,恰逢其时正当与谷主接风洗尘。”

    “谷主,昨日仓促之间确实招呼不周,还望谷主恕我王某人汤杯茶盏之罪,中不中?”

    “……”

    陈静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更是客随主便,回想先前在幽嫣谷墨家时、白鸟城燕王府时的样子,如今更是底气十足了许多!

    毕竟,回想当时不可一世的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魏国第一’拓拔子推通通都成了越女剑下的亡魂,错负轮回剑法又强了许多。

    倘若再一次遇见诸如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之流,必定越女剑出鞘旋即一剑封喉。

    “悉听少主安排!小女子本是无家无父无母之人,百合楼之事也多亏了少主里外张罗。”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急忙打断陈静话茬子说道:“谷主,你客气了。想我王某人敬仰幽嫣谷墨家之名,百合楼之事本为举手之劳!”

    “况且,十年前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申屠力夫一刀,我王某人自知不敌没能上前助公主一臂之力,这一些年来倍感愧疚!”

    “虽然,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花了不少银子在百合楼请客摆席,但是老王镖局绝非百合楼,百合楼也成不了老王镖局!”

    “既然谷主欲对百合楼出手,前有我儿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后方就由我王某人与谭中天周全万一,想我王某人在朝廷中还有几分薄面、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名,谭中天一时半会还奈何我王某人不得。”

    “……”

    就在王光明深情侃侃之际,张三与李四鱼贯而入,旋即堆起如花笑容,张三率先说道:“少主、王公子、谷主、公良全忠,请!”

    李四身子一移做相迎状。

    六人鱼贯而出,身后还跟了两排柳眉细腰的数十个丫鬟。

    其实宴席早就上齐了菜食,就等人入席,一绺又一绺扑鼻菜食汤羹之味,确实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以为,当初燕王府时的杯盏鼎碟一应器皿已经奢侈至极,如今宴席上的一应器皿和燕王府相比方知天上与地下之别!

    不过,以“十山八寨”与老王镖局比起来,“十山八寨”就是荒郊野地、“十山八寨”就是粗茶淡饭。

    陈静瞅见琳琅满目的金器、银器、玉器,还未动一杯一盏,从胸中猛烈一荡,“咯噔”一声,饱了。

    王光明把盏相敬,陈静又不得不以茶代酒回敬再三。

    觥筹交错数巡之际,王光明率先涨红了脸,而后又道:“谷主,既然江南王家一家人,倘若习惯不了我王某人这等粗俗之气,也不必太为在意,大可行走自如!”

    陈静正合心意旋即起身,再次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盛情,山野之人自然不胜杯盏。小女子自去府中走走,入夜之后,公良全忠答应之事,可别醉酒落下了!”

    公良全忠举盏相送道:“谷主,你且放心,咱们‘燕人’酒量惊人。入夜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落下!”

    陈静缓缓离开了宴席,身后只传来三个大男人杯盏相敬,之后是美酒“咕噜、咕噜”下肚的声音。

    通幽曲径,山石荷塘。

    陈静一个人持剑往人声安静处行了去,一手捉紧了一片池水中刚落出脑袋的荷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水波,久久不能停歇。

    “呀!——”

    一声低沉之音骤起,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荷塘中的影子,陈静借了天光都快认不出水中的倒映。

    庐中一日、坊间十年,正是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

    陈静只悠悠记得在幽嫣谷墨家时,陈旭嫦曾对陈小英说过:过了十八岁也便老了。

    如今,陈静就是未过十八岁这一道坎也都老了?可是,荷塘中的倒影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中意!

    “哎!——”

    又一声长叹似闷雷。

    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只此孤身一人,白莲社弟子更有百倍、千倍之众,荷塘中的倒影无论如何顺眼、又无论如何中意,总有一天也能老成陈旭嫦曾经的样子。

    陈静右手轻轻一点荷塘水,水波上下一涌又荡去了三尺之外。

    沉思闭目,思绪飞驰。

    待陈静再一次睁眼环视之际,荷塘里一条又一条小鱼凌波跳跃,捉一条,没捉住;再捉一条,还是没捉住;还捉一条,张开双手又是几条湿漉漉的水迹。

    “呀,就不信捉不住你们!”

    陈静沉思之间,摘了一张半大的荷叶,旋即又围成一个碗状大圈圈,双手缓缓沉入塘荷水边。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

    陈静缓缓抬起了荷叶,又瞅了一眼捧起身来的小鱼,也学半老徐娘的江南小调嘀咕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

    噗嗤,嘻嘻,嘤嘤,……

    陈静这时才扭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从何时围上来了一群柳眉细腰的丫鬟,青春年华几乎相当。

    陈静旋即幽幽说道:“要不要一起来捉小鱼,很好玩呐!”

    一个丫鬟笑道:“谷主姐姐,咱们就是关在府中的小鱼,期望能有一天遇见像谷主姐姐这样的好人把我们通通都捉了出去。只是呀,要捉出去得放在大河里才成,可不能放在灶台上的热锅里哟!”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又道:“那还是待在这一方荷塘中比较安全,倘若出了荷塘,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鱼鹰,又或者是白鹤!”

    一个小丫鬟旋即上前,袖子一挽,纤纤玉手往塘河一放,一群小鱼似寻着了美食,游弋上前。小丫鬟手掌突然一收,就是一捧小鱼!

第162章 荒野再见一家人

    “哇哇,哇哇,哇哇,你看,好多的小鱼鱼;你看,好多的小鱼鱼,好多的小鱼鱼耶,……”

    小丫鬟张口言语之间,扭头对陈静掠过一闪得意的眼神,双颊又飞驰飘过一绺灿烂如霞烟云。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么能输给老王镖局府中一个小小的丫鬟呢?

    当然不能!

    陈静捧起的荷叶旋即一松,荷塘水与荷叶中的那一条条小鱼“哗啦”一声又重回了荷塘,荡起一层又一层水花与清波逐出了三尺开外。

    陈静旋即挽好袖子,眉宇之间不落半分气势,也如这一个小丫鬟一般,手臂缓缓伸入荷塘水中。

    温温如泉,酥酥似吻。

    一群小鱼儿缓缓游离陈静双手之间就似寻着了世间少有的美食,那一种窸窸窣窣而又麻麻酥酥的感觉,瞬间极速冲去任督二脉。

    这一种温温如泉的感觉即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又似飘飘欲上了九重天的世外大仙。

    “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只顾面对荷塘清波与鱼群跳跃之际,张口而出的一阵莺语轻笑却被这一个小丫鬟白了数眼。

    围上来的府中丫鬟只是掩面窃笑,旋即又议论纷纷。

    “谷主姐姐,你小时候没有玩过吗?这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呀!双手中的温暖最能引来小鱼儿咯,要是在冬天,还能招来大鱼叻!”

    “谷主姐姐,这好玩吗?谷主姐姐家中没有荷塘吗?谷主姐姐没有嬉戏过小鱼儿吗?谷主姐姐没有父母、姐姐妹妹一同陪玩吗?”

    “……”

    被丫鬟无心一问,陈静原本平静如镜的心中又被打翻了五味杂陈,从来没有小时候可言!

    这不,被家中狠心的父母扔进了城隍庙后井中,那里还有父母与姐妹?要不是遇见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搭救这才活命下来!

    莫奈何,在幽嫣谷墨家中只待了月余的光景,陈旭嫦也亡了。行去燕国白鸟城,最后白鸟城空留一声余恨。再去“十山八寨”的路上,伤重却在庐中待了一日,匆匆出庐也都是十年之后了。如此这般,那里还有玩水戏鱼的闲情雅致?

    陈静转念又一想,这不就是儒生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想当初独孤老太婆指点的“移形换影”,花木兰指点的剑法招式,这一个小丫鬟足可为荷塘捕鱼大师。

    陈静心中豁然开朗,旋即收回了双手,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姐妹相教,今后小女子行走江湖之间要是那一天饿了、恰好手中又没有银子的时候,大可用此法充饥!”

    “都说:一个铜钱拦到英雄汉。可是小女子是英雄而非英雄汉,以后这可拦不到小女子咯!自给自足之法,如此甚是了得啊!”

    “略略略,略略略。多谢诸位姐妹们,授人以渔之法,当受小女子心诚一拜!”

    “……”

    陈静环身左右相谢之际,围上来的这一群丫鬟也好似遇见了久别的姐妹一般,缓缓靠上前来。

    面熟,一面之缘而后自然熟,大概说的就是此时此景。

    “略略略,略略略。……”

    “嘻嘻,嘻嘻,嘻嘻。……”

    “嘤嘤嘤,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这一方荷塘之地荷塘中渐渐映了日头偏西的余晖,这一群青春年华相去不远的女孩儿嬉戏轻笑之际好似都把此地当成了深闺。

    日头渐渐偏西直下,荷塘水花戛然骤停,从不远处寻来了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呼唤声,“谷主”声声入耳,这一群丫鬟旋即起身知趣的缓缓离去,又是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极速理了一理行头,旋即正身握紧了越女剑,缓缓也与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大踏步行去。

    “谷主,请!”

    公良全忠侧身相迎,而后又领头往老王镖局府外疾行,王僧虔仗剑殿后而出,一行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老王镖局府中。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低头环视公良全忠脚下步法,这十年来貌似也大有长进;侧耳倾听王僧虔脚下步法,虽然和幽嫣谷墨家步法相去甚远,但也是一个不错的练家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眼下,陈静对公良全忠和王僧虔这一对儿左、右手,心满意足。

    公良全忠穿过了东府镇数条大巷子,又越过了几座小石桥,之后又路过了一片荒草蛮荒野地。

    枯萎的荒草有一丈余高,荒草中央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小木屋,木屋陈旧而又简陋,一副破败而又渗人的模样自然少有行人路过!

    “来者何人?”

    荒草地里木屋中骤起一阵急促惊呼如临大敌,公良全忠在前缓缓止步,旋即又止住陈静与王僧虔步子,张口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哗啦,咚咚!

    一阵急促异响,从小木屋中闪出了三个人影,左右一男一女,正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模样。

    三个人影一身破烂如路边的叫花子,一男一女各握一柄长剑。

    公良全忠旋即立在中间,从左而右对陈静道:“这是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川东、慕容兰西!”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想不到十年未见慕容氏一家人,如今寄人篱下沦落至此,想当初白鸟城堂堂正正的‘燕人’之名就这样没了。

    慕容川东面色暗淡了许多,耶律达斡尔胡东越见老成,慕容兰西一脸冰凉好似很久没笑过一次。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慕容川东三人也长高了许多,但是这一副寒酸至极之相,已经没了当初燕王府中的棱角,嘴角通通泛白!

    前有国破家亡之仇、流落他乡之恨,后有饥寒交迫之凄、衣衫褴褛之苦,在世代洪流冲刷下,都只是这一盘棋局中的弃子!

    陈静眼眶中骤起一阵湿漉漉的感觉,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虽然慕容川东还活着,但是与当初白鸟城慕容太白临终相托相去甚远。

    公良全忠旋即又对慕容川东三人幽幽说道:“这是你们的静静小姐姐,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一位是老王镖局的王公子,少主百年之后,老王镖局的继承者!”

    慕容川东闪过一脸嫌弃,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旋即又上前与公良全忠大骂道:“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她人,不是已经都死了十年吗?公良全忠,你现在搞什么鬼?你带一个死人来,是诅咒燕国,不让咱们复国了吗?”

    “哎,万万没有想到,想你公良全忠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如今居然沉溺于他国的荣华富贵!完全忘记了父王当初的万千恩情,像你们这一些人,方今世间多了去,都是一些白眼狼,忘恩负义之辈!”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通通都被拓拔子推那一个全无信义的狗贼上砍人头以邀功、下斩双腿以逞能!死了自然就一了百了!”

    “……”

    王僧虔眉头一皱,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上前,厉声大骂道:“小子,想公良全忠这一些年来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你居然如此无礼!我王僧虔也为公良全忠不值!”

    慕容川东旋即张嘴反驳道:“这是孟婆江北燕国之事,与你江南王家、老王镖局没有半点干系!”

    王僧虔心中有怒,涨红了双颊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小子,既然你说的那么能耐!那有种你就回燕国旧地去复国啊!这么多年来,你窝在建康城中并未有一丝进取之心,孬种如此,还大骂公良全忠,公良全忠真是瞎了一双好眼!”

    慕容川东三步上前,正想拔出腰中软剑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旁极速拉住慕容川东。

    耶律达斡尔胡东比慕容川东身板结实了许多,双手张驰之间压住慕容川东腰间不让软剑出击。

    慕容川东干瞪眼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又挡在慕容川东跟前,半弓了身子,旋即又抱拳与王僧虔幽幽笑道:“王公子息怒,世子一心复国,言语急切之处还望海涵。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公良全忠曾经也为燕国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万事当兴!”

    王僧虔缓缓平复了心神,旋即悠悠又道:“还是这小子,孺子可教也!朽木,始终都是朽木!”

    慕容川东急红了眼,又挣扎上前之际,慕容兰西一脸冰凉而后大吼道:“大哥,你醒醒啦!斗米恩、担米仇,你可不能糊涂了啊!”

    “这一些年来,要是没有公良全忠,要是没有老王镖局,咱们能活到今天吗?你开口闭口魏人全无信义,你呢?你呢?信义又何在?”

    “如今对待恩人尚且如此,又谈何复国?如今,你把活命、救命恩人都视为仇人,复国又有何用?你说,咱们还复国来干嘛?”

    “……”

    啪!

    重重一声脆响,慕容川东一巴掌重重打在了慕容兰西左脸上,冰凉泛白的肤色骤起青紫血印。

第163章 一家人说两家话

    “大哥,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父王、母妃在生之时,从来都舍不得打我,你这算什么?”

    “如今,我慕容兰西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今往后那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大哥了,亲兄弟都明算账,咱们亲兄妹也明算账!”

    慕容兰西一脸阴沉,捂嘴怒目之际,一步、一步往慕容川东身后退去了三步,就这一巴掌打碎了十年来共进退的兄妹之情。

    慕容兰西一时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的苦难都一起熬过去了,唯独今天就是过不去这一道坎!

    十年来的一切苦难,“咯噔”一动旋即化为一腔倾之不尽的委屈,变成两行汩汩而下的泪水。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转身安慰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世子正在气头上,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兰西师妹不哭,兰西师妹也不急,有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天塌不下来!即使天塌下来,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一顶就是一个大窟窿,准保能看见每一天的太阳!”

    慕容兰西旋即半嗔半怒,悲喜交加之际一头扎进耶律达斡尔胡东胸前,缓缓嘶哑了声音哭泣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这十年以来,真希望你才是慕容家的大哥!”

    “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兰西真心希望你就是咱们慕容家的大哥!如今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啊!”

    慕容川东眉头紧锁,一脸铁青旋即又闪过身去,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眼疾手快,又挡在了慕容兰西面前,急切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啊!世子如今心怀燕国天下,怎么能和兰西师妹这样的一介女流之辈计较在心呢?”

    “世子国事为重,慕容家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就让我耶律达斡尔胡东一人承担好了!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世子,世子,慕容氏为‘一门分三宗’而来,家国即是天下、天下即是家国,燕国不亡、燕国当兴!”

    慕容川东心宽,又不得不止住步子,旋即对慕容兰西大喝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父王、母妃虽然不在了,慕容家长兄为父!”

    “还好,这十年来,确实比慕容家另外两个妹子能吃苦。苦尽则甘自来,燕国有朝一日,必当大兴!”

    “倘若再对复国说长道短,那就是忤逆家中长辈,更是愧对父王、母妃,更不配为慕容家子孙!”

    公良全忠心中一阵叹息,旋即又若无其事道:“慕容川东,幽嫣谷墨家谷主来此寻你,你可不能以这样的礼节来迎吧!当年,一路同行舍命相救,才有今日重逢!”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公良全忠,横眉道:“公良全忠,刚才一而再再而三,你叫什么来着?”

    公良全忠心中一怔,旋即又半弓了身子,低头抱拳说道:“启禀世子,幽嫣谷墨家故人来访!”

    慕容川东一时佯装大喜,和颜悦色瞅了一眼陈静轻蔑道:“我还以为是十年前的那一个死人来此,原来真的还没有死啊?不知道,这十年来是怎么一个人装死过去的?”

    “十年前,江湖中都传言幽嫣谷墨家谷主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杀得尸骨无存,今日看来确实有人说了风凉话!”

    “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并没有真死,如今又活过来了,天色还又未入夜,是人不是女鬼,自当相见。”

    陈静一时好没生气,没想到十年前的慕容川东与十年后的慕容川东相去甚远,人心真的会变!

    陈静碍于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情面,把剑拱手说道:“世子如今流落孟婆江南,复国之意本姑娘也有耳闻,如今想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复国?况且,当年太白有言,……”

    慕容川东旋即打断陈静话茬子,又道:“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死而复生,父王在世之日曾言为一家人。倘若有朝一日复国大举义旗之际,得拔越女剑相助才是喃!”

    陈静心中虽有不快,但回想慕容太白临终时的眼神,又不得不缓缓说来:“倘若世子有召唤,越女剑自当助一臂之力。只是眼下,……”

    慕容川东又极速打断陈静话茬子,对公良全忠急切问道:“公良全忠,交代的事,可有办妥?”

    公良全忠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划破落日余晖的荒草,旋即又低沉说道:“启禀世子,斛律大王同意世子先前的所有安排,只要天下有变,敕勒大军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公孙景茂为魏国内应,东方胜与西门霸也答应从孟婆郡伺机北上,到那一个时候世子自当返回孟婆江北,一纸诏书号令燕国后人!”

    慕容川东突然狡黠一笑,缓缓又道:“公良全忠,十年前有劳‘十二甲子’四勇士和幽嫣谷墨家弟子开道才有今日复国大计,将来复国你们通通都是燕国第一功臣!”

    “斛律德光已贵为斛律大王;将来燕国复国之后,也赐你公良全忠为公良大王;那个东方胜与西门霸自然就为东方大王与西门大王。‘十二甲子’之四勇士,都是燕国的四大天王,哈哈,哈哈,哈哈!”

    “自然,幽嫣谷墨家也当大兴,燕国大小将士得重振白鸟城当年之威,杀得魏人逃进深山野林中去!”

    慕容兰西缓缓收住了泪水,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初眼看来就似一对恋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中所想,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复兴“十二甲子”耶律一部,倘若耶律一部不兴,燕国又如何能独兴呢?

    慕容兰西流落这十年来,看金了人间冷暖、尝尽了人间辛酸,作为一个女子总要寻一个归宿。

    燕国已经亡了十年,虽然慕容一姓为曾经的皇族,但是没落的皇族与亡国之奴根本没有区别。

    慕容川东并没有理会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径直又侧身迎众人进了破旧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中左右两排高低不一、大小不同的石墩、木桩就是会客的案台与桌椅,越见凄凉又寒酸。

    慕容川东旋即在小木屋正中的一张断了一只脚、用布条绑好的竹椅上端坐,而后示意说道:“诸位,都请入坐。将来复国之后,自当有上等的宫殿、上等的案台、上等的酒食,如今实在难为诸位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慕容川东复国进取之心尚且可取,但眼下这一些虚礼实在不可取!

    如今,慕容川东借复燕之名,将慕容兰西放任一边不管,同父异母之妹好似更是不闻不问!

    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只听说刘一跃入百合楼救人,就没听说慕容川东一同入百合楼救人!

    陈静一时不解,旋即问道:“慕容川东,听说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陷百合楼中,世子既为慕容家长子,又是慕容姐妹长兄,不知有何良策救她们于水火?”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仰头大笑道:“不知道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又还是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

    “倘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昔日孟婆江南宋国公主刘一跃就是前车之鉴,堂堂一国公主都是如此,又何况你是一个白身的侠者?”

    “倘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我那慕容家的两个妹子,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实在丢人,也实在不值得我去救!”

    陈静万分生气,气得牙痒痒,都是慕容家同父的兄妹,又如何能这般没有半点儿兄妹情谊!

    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眼下这慕容一家子真是奇葩,就似快刀斩乱麻、水火不相容!

    陈静灵机一动,毕竟一家人血浓于水,试探慕容川东道:“世子,明日一早。本姑娘要和公良全忠、王僧虔一同前去百合楼解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要不咱们一家人动身去把慕容姐妹也救出来?”

    慕容川东眉头一扬、眼睛一睁、双手一摆、张口大笑道:“幽嫣谷墨家谷主要去救别的女孩儿,那是江湖侠义之举,路见不平一声吼更是女中豪杰;但是,静静小姐姐想要去救那两个不成气的妹子,救了也是白救,既然都是白救还不如不救,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公良全忠与王僧虔站立一旁,闭口不说一字半句,毕竟这是慕容一家的家事,况且慕容川东又是一家长子,更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大哥,自家的人情冷暖如此,外人又何必瞎搅和自讨没趣!

    陈静心中不快,旋即又道:“世子,你就不怕慕容太白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你这一个当大哥的,实在世间少有,而且奇葩至极!”

    “世子,你真是好糊涂啊!心中倘若容不下自家人半点瑕疵,又如何能容‘燕人’之心呢?”

    慕容川东拍椅而起,厉声大喝道:“谢你告诉我慕容川东这么多,我偏不去救,你又能奈我何?”

第164章 慕容兰西寻归途

    “呵,你自姓慕容,我自姓陈,强按牛头不喝水,我确实不能奈你何!既然不能奈你何,奈何我要管这一些莫奈何的事?”

    陈静一时愤愤不平,半嗔半怒而又无限自责之际,回想十年前为慕容一家人几乎九死一生,如今好心通通都成了驴肝肺。

    此刻,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又步入小木屋,慕容兰西缓缓上前又像十年前的样子,拉了一回陈静僵直的袖子。

    慕容兰西又环视了一回小木屋中的众人,道:“静静小姐姐,你不要生气了。都是咱们慕容家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咱慕容兰西一个人的错。要是十年前和父王、母妃、万千燕国大小将士一同上路,也就没有今日重逢了!”

    “静静小姐姐,你从孟婆江北之地而来,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咱们慕容一家人的容身之地吗?十年了,兰西好难过,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月是故乡明啦!”

    “静静小姐姐,兰西想回燕国旧地看一看,十年了,十年了,兰西想家了,兰西真的想家了!孟婆江南并非我慕容一族的容身之处,落叶总是要归根的,你说呢?”

    陈静心中旋即一颤,女子柔弱如水恰如此时此刻的慕容兰西。

    某一些人的人心终究都是会变的,但是善变的人心只会喜爱善变的人,不善变的人心自是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方能得始终。

    虽然在那一个时候慕容兰西与陈静并未有太多话语,但是相对于慕容家的另外几个孩子,这已经都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

    陈静眼中黯然有光,遥想燕王府天井中的比武、虞丘姐妹与丘穆陵三良为霓裳紫青衣的打斗,以及在白鸟塘受‘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袭击,心海如潮翻腾!

    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在陈静看来,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前尘往事,确实恍惚如昨。

    陈静缓缓捉住慕容兰西越见冰凉而又粗糙的一双玉手,好似握住了一根长满无数小刺旮旯的冰挂子,瞅见慕容兰西一双游离而又渴望的眼神,心中如决堤的奔流大河,忍不住“咯噔”一下,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陈静沉思之间,对于慕容兰西所求自然放在心上,孟婆江北之地已经非同十年以前。

    “兰西妹妹,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找独孤老婆婆或者墨夷秋,一定会有容身之地,魏人狼皮帽如今也奈何不得‘十山八寨’!”

    “兰西妹妹,郁久闾阿史那已经死了,拓拔子推也死了,魏地一时半会还安全,‘十山八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慕容兰西欣喜之际,旋即又转身拉住耶律达斡尔胡东破衣襟,悠悠问道:“师兄,咱们一起回孟婆江北之地,好不好?好不好呀?”

    耶律达斡尔胡东扭头正好撞击慕容川东一双火辣辣的眼神,旋即又抱拳缓缓说道:“世子息怒,世子容禀,谷主所言‘十山八寨’之地,确实是一个好去处,理由有三!”

    “一者,‘十山八寨’也有不少燕国后人,倘若‘十山八寨’也能为复国大计出手仗义相助,自然也当是助世子一臂之力。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十山八寨’一可去!”

    “其二,复国大计原本靠斛律大王南下阴山、公孙景茂为内应,可我等皆在孟婆江南之地,孟婆江北之地也当有一处落脚之地以周全万一,如今没有比‘十山八寨’更好的去处了,‘十山八寨’二可去!”

    “其三,‘十山八寨’虽然贫瘠,但是江湖中‘黑吃黑’也留下了不少财物。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世子举事,将士们没有吃、没有穿又如何上阵杀敌?‘十山八寨’可为广积粮之地,‘十山八寨’三可去!”

    “‘十山八寨’如此好去处,在下耶律达斡尔胡东愿为前部深入孟婆江北之地,待天下有变,世子当直入‘十山八寨’,世子以为如何?”

    慕容川东原本愤怒的眼神消失了戾气,旋即又佯装大笑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么多年来跟随左右早晚言教,果然不错!”

    “也罢,既然‘十山八寨’这一个上好的去处被你点拨出来,自当由你去‘十山八寨’运筹帷幄,待天下有变,我慕容川东北渡孟婆江!”

    “你耶律达斡尔胡东,大有汉之张良、蜀之孔明大才啊!大燕国复国万事具备,就欠天下有变!”

    “哈哈,哈哈,哈哈!父王、母妃,‘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你们都听见了吗?燕国又要回来了,你们不会白死,魏人全无信义暴虐无道至极,必当血债血偿!”

    慕容川东大笑得意之际,陈静虽然听着有一些刺耳,但是身为燕王府中曾经的一家人,又如何忍心与慕容川东再泼一次凉水呢?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双颊得意的笑容,旋即又厉声大喝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听令:着尔等速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见机行事,不得有误!”

    慕容兰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并未说一字半句,径直跟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后默不作声。

    “世子,耶律达斡尔胡东得令。那明日一早,在下就与兰西师妹北渡孟婆江去‘十山八寨’,孟婆江南之事还望世子早做决断!”

    “耶律达斡尔胡东,你且宽心。孟婆江南之地全无大碍,如今不但有老王镖局,不是更有幽嫣谷墨家谷主在吗?无妨,无妨啊!”

    慕容川东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侃侃而谈之间,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怪怪的不详之感,这一次来见慕容川东会不会是一次错误?

    毕竟,慕容川东遣耶律达斡尔胡东以及慕容兰西入“十山八寨”,可“十山八寨”中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有白莲社耳目之外,必定也有冯太后耳目!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隐瞒住了身份,那倒也是一个上好的去处,至少独孤老太婆与墨夷秋在,出不了差池!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暴露了身份,冯太后再遣一军灭了“十山八寨”,那又将会害了多少人的无辜性命!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冰凉,又回想耶律达斡尔胡东向来粗中有细,一时也放宽了心,此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自然无险。

    陈静不得不叮嘱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十山八寨’鱼龙混杂,得小心又小心!兰西妹妹跟了你,你可得保证兰西妹妹的绝对安全!”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又张口说道:“谷主,你且放心!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就没人能伤得了兰西师妹一根头发。倘若兰西师妹少了一根头发,耶律达斡尔胡东提头来见世子,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静忍住“噗嗤”,确实没有笑出一丝声音来,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这一席话听起来,就似掉入了巨大的蜜缸里:甜腻了。

    陈静扭头之际,瞅见慕容兰西一脸沉醉的样子,好似已经喝足了半缸蜜,连一丝气息与发丝都飘荡出去了三尺远的甜蜜味道。

    “兰西妹妹,去‘十山八寨’一定要小心,当日一剑杀死郁久闾阿史那之际,‘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就寻了来,你们可得小心又小心!”

    陈静再次叮嘱,慕容兰西点头之际又道:“静静小姐姐,兰西都知道了,兰西一定会做一个乖巧的女子,跟着耶律达斡尔胡东,……”

    慕容兰西半嗔半喜低头沉吟之际,王僧虔在一旁轻抚鬓发,悠悠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可别让红颜独守了空枕,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兰西双颊飞舞彩霞,旋即又半嗔半怒半喜,软绵绵道:“哼,兰西不理你们了,你们这一些臭男人,讨厌死了,又坏死了,……”

    慕容兰西捂嘴闪出小木屋,急切说道:“静静小姐姐,和这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要羞死人了!”

    陈静仰头轻笑道:“兰西妹妹,不用为我担心,没人能过得了你静静小姐姐手中越女剑这一关!”

    慕容兰西头也不回的闪去了小木屋,小木屋中唯有慕容川东一人忧愁,毕竟慕容兰西好歹也是燕国皇族,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是曾经的一个小跟班,其实就是家奴!

    慕容川东只知道:柔然人曾经是拓拔氏家奴,后来柔然人风云际会之后强大了,然后想娶拓拔氏主家女子,拓拔氏以羞辱为由拒绝。

    如此,这才生出了这么多年来拓拔氏与柔然人世代血仇大恨,如今风水轮流转,倘若慕容氏与耶律家重走旧路,如今又该奈何?

    慕容川东百思不得可解之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慕容氏一族已然被灭国十年,耶律家也是家道中落世间籍籍无名。

第165章 慕容川东霸木屋

    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去想了。

    慕容川东见闪去了慕容兰西的身影,在小木屋中寻不着踪迹,虽然心生忧愁,旋即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倘若少了一根头发,方才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提头来见,诸位都可做一个见证!”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抱拳半弓了身子,一脸满意而又得意道:“世子,你且放宽心。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耶律一部本为‘十二甲子’堂堂正正的‘燕人’,‘燕人’一言,一口唾沫就是一个坑,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还在,兰西师妹必定少不了半根头发!”

    慕容川东仰头大笑之际,又瞅了一眼小木屋中的众人,之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右手一扬。

    “耶律达斡尔胡东,有你一言,我便宽心了。只要去了‘十山八寨’也好过眼下这一间破屋子!”

    “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成大事不必拘泥小节!不然,会被人说成烂泥扶不上墙!”

    “好了,好了,好了。耶律达斡尔胡东,赶紧去和慕容兰西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北渡孟婆江!”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拱手一别,旋即转身离开了小木屋,撒腿去追早已远去的慕容兰西。

    慕容川东心中如巨石落地,虽然说长兄为父,但是慕容兰西时常带在身边不离左右也不太方便。

    毕竟,除了男女确实有别之外,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确实不应当让慕容兰西掺和在一起。

    慕容川东又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众人,旋即又道:“公良全忠,待夜色入定之后,这一方小木屋可热闹了,可别小看了这一方小木屋,这一方小木屋尽收‘燕人’之心!”

    陈静眼前一亮,也不知道慕容川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旋即脱口而出问道:“世子,咋过收法?”

    公良全忠笑而不语,王僧虔只是眉头一皱,打趣说道:“谷主,莫非你还有兴趣?尽收‘燕人’之心,一则要为燕国后人;二则要为‘一门分三宗’慕容一氏;三则还要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谷主虽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依然三无其一啊!”

    “如今,世子正合其三,自然能收‘燕人’之心。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可是名扬孟婆江南北,想我王僧虔也是感佩至极!”

    慕容川东听惯了奉承话,自然心喜,旋即又道:“老王镖局王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出了玄机,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正当慕容川东眉飞色舞之际,从小木屋外骤起了一连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陈静警觉立身而起,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举目张望。

    慕容川东一脸淡定就似风吹过了桐花落满地,又似孟婆江水退了浪涛沙两岸,右手左右一摆,轻笑道:“谷主勿惊,都是流落于孟婆江南的燕国后人,这一些年来齐聚于此,每一个月十五都将在此相聚一会,常思国恩、不忘国耻!”

    陈静心宽了许多,旋即又放下了心中戒备,越女剑剑鞘也松了八分力道,就似云过山头那般飘逸、又似风过吹浮云那般闲适。

    小木屋里顿时多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

    这一些人大多已经上了年纪,有锦绣绫罗衣着华丽的、有一身朴素短打灰色麻布的、有衣不蔽体飘扬了布头窟窿的、有长衫短裤光着一对儿冻乌了双脚的,……

    这一些人有面容泛白一副华丽雍容富贵之态的、有一脸风霜刀刻一副凄苦清寒之态的、更有一脸义愤夹杂了怒火愁容的,……

    很快,这一间小木屋里已经凑满了行行色色的人等,慕容川东却好似见着了一个又一神奇的宝贝,眼神中泛了一道猛过一道的绿光。

    这一群人入了小木屋,手中兵器刀枪剑戟各自在手,张口与闭口之间都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正当陈静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公良全忠在人群中高呼道:“诸位,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世子与大家今日再聚,定壮燕人声威!”

    慕容川东旋即立身在人群最中央,接着又道:“诸位,诸位,诸位,都听我慕容川东一言!”

    “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我等燕国后人当待时而动,伺机复国上报祖宗、下安乡民。如此,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如今,拓拔子推那一个混蛋在北山关新亡。它日我等重返旧地路过北山关,也便轻松了许多。有朝一日,我等定要拿下魏都平城,重振燕人之威,再扬‘燕人’之名!”

    “诸位,诸位,诸位。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大声疾呼之际,这一间小木屋里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堪比孟婆江水涨潮时的波涛汹涌。

    “杀不尽的燕国人,……”

    “灭不亡的‘燕人’心,……”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又道:“世子,我等皆奉你为王,当重振‘慕容大王’之名,再兴燕国之威。请受我等忠心一拜!”

    这一群人旋即半跪于地,疾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慕容川东闪过一绺极其得意的满足,旋即双手平肩一抬,张口就道:“众位爱卿平身,众位爱卿快快平身,众爱卿都快快平身啦,它日复国,尔等都是开国功臣!”

    “遥想先王身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本是一名侠客,但是一心只为燕国。先王之侠名,为国为民忠魂不散,常游离左右而不眠。”

    “往者烟消云散已去,生者存身而图强。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之功待时而动,如今已过十年,正是天时之利,我等定不负天命!”

    “燕人之不灭大名,正如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只待天下有变,必当风云再起!”

    “……”

    慕容川东言辞凿凿,围观的这一群燕国人凄凄切切入耳。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岁。……”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沉醉于这一阵激烈更比一阵激烈的疾呼声中,半睁半闭的一双眼神迷离而又恍惚,好似眼下已经身在皇宫殿堂中。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疾呼,旋即又道:“诸位,诸位爱卿,你们可都还记得复国之前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吗?只要有了它,无论孟婆江南北燕国后人自当望风而归!”

    这一群人互视之际,旋即又满面笑容,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旋即又双手一摆如沐春风,轻笑道:“诸位,诸位爱卿,切记,切记:只要念得此诗者,是友非敌!”

    这一群人旋即又半跪于地,齐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陈静与王僧虔本为坐上宾,又非燕国后人,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公良全忠虽然就是燕人,但是也并没有与这一群人搅和。

    陈静无意之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了慕容川东突然一扫而过的眼神,眼神之中对公良全忠宛如旁人生出了一绺诡异的不满。

    “诸位,诸位爱卿,都快平身,都快快平身。它日复国,再拜不迟、再拜也不迟啦!”

    慕容川东弓身相扶之际,又缓缓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燕国后人,旋即扭头厉声大喝道:“公良全忠,难道是你把这里的规矩泄露出去的?快说,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公良全忠一时摸头不知脑,一脸极度无辜的瞅了一眼王僧虔与陈静,又瞅了一眼木屋中的众人,好似一不留神就摔进了冰窟窿里,张口欲言更是无从说起。

    这一群燕国后人旋即议论纷纷之间大呼,势同问罪。

    “好哇,好你一个吃里扒外的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了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了?”

    “公良全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做对不起燕国后人的事?倘若有一丝隐瞒,与魏人狼皮帽何异?”

    “对,公良全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生了二心?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姓什么了?”

    陈静越女剑剑鞘一举,旋即又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今天都怎么一回事啊?恩怨不分、是非不分,‘燕人’之名何在?”

    慕容川东双手一摆,旋即又瞥了一眼陈静,轻飘飘的说道:“我说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啦,在这一间小木屋中,怕该只有我慕容川东一个人说了算吧?”

    陈静一时无言,旋即退后了三步,之后又道:“世子,燕人之事自是你说了算。天志,自当幽嫣谷墨家说了算!”

第166章 王僧虔急出剑招

    “哈哈,哈哈,哈哈。诚如方才你言,你自姓陈,我自姓慕容。天志不天志,又与我等‘燕人’何干?”

    “先王之死,幽嫣谷墨家当负全责,一介女流之辈还如此大言不惭,你当我慕容川东眼瞎了啊?”

    “……”

    慕容川东仰头一言,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目光如仇中极速闪出了一阵刀光、剑光、斧光,……

    陈静一脸铁青,急切又道:“好哇,好哇,好哇。慕容一家人还是记仇生恨了,既然世子如此喜怒无常,又何必说那么多废话呢?”

    “世子,如今你要幽嫣谷墨家如何负责?看在曾经白鸟城燕王府一家人的份上,你且说来。本谷主今日,定当满足你最后一次心愿!”

    “……”

    陈静心中再一次如大浪拍岸,卷起百丈浪花好似重重击去了心肝脾肺肾,心肝脾肺肾很痛!

    有道是:恩有缘尽的一天,义有消亡的一日,恰如此时此刻。

    慕容川东自鸣得意之际,旋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狡黠,之后又对这一群人缓缓问道:“诸位,诸位爱卿,幽嫣谷墨家当如何?”

    慕容川东话音刚落,这一群人刺耳之音就如骤起的孟婆江潮,一击又一击重重拍进了陈静心中,陈静五内俱焚也是五味杂陈。

    “一剑劈死这一个幽嫣谷墨家女弟子,为十年前白鸟城死去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报仇雪恨!……”

    “对,幽嫣谷墨家女弟子那就是红颜祸水,走到那里,那里准起刀兵必定祸害一方苍生!……”

    “幽嫣谷墨家已亡了十年,孟婆江南北也都相安了十年。幽嫣谷墨家再现江湖,孟婆江北先是‘十山八寨’有变,再是北山关有变,敢说幽嫣谷墨家不是天大的灾星?……”

    “对,这一个该死而又未死的女人又来此地,必定会为咱们引来祸事,让她早一日远离复国大计,复国大计也就早一日达成!……”

    “……”

    陈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心中一阵猛烈的撕裂,心肝脾肺肾都在汩汩滴血。

    陈静骤起一阵急促的呼吸,好似只有一口游离的气息死死的卡在胸口,即使有万钧之力也很难再一次缓不过气来。

    陈静突然感觉十年前拼命救出来的慕容一家人,如今物是人非,慕容一家人早已离心为两家人。

    陈静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都知道慕容川东在孟婆江南,而又不似白鸟城那般舍命追随慕容太白,依今日看来那都是有原因的。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饮鸩止渴非一瞬之贪,琴瑟相合非一时之欢。

    在这一个世上:本就没有无怨无悔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隔阂。

    既然慕容川东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凉了陈静的心,又如何不能凉了慕容一家人的心?又如何不能凉了“十二甲子”四勇士之心?

    至于慕容川东口口声声说的复国,最后只怕是黄粱美梦一场空。陈静一时感同身受,立在世间的躯体早已在十年前就黯然死去了。

    无论已经贵为斛律大王的斛律德光、又或是东方胜与西门霸、又或者是小木屋中热脸贴冷屁股的公良全忠、以及一厢情愿的陈静,在慕容川东眼中都是异类。

    殊不知,慕容川东在这一些曾经誓死相随的人群中倒真的成为了一个异类,一个相识而又陌生的异类,一个渐行渐远的异类!

    陈静突然又想明白了:慕容兰西为何要急着离开慕容川东;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时还热情似火,在这一方小木屋中却沉默如羔羊!

    不用说,只此二字:心寒!慕容川东必然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凉透了人心,人心不在自然陌生。

    就在陈静一个人沉思之际,在一旁的王僧虔双颊彩霞齐飞怒火中烧,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一横,立身平肩,张口急促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这一群无耻忘恩负义之徒、油嘴滑舌之辈,如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下虽为孟婆江南之人,本对孟婆江北‘燕人’之名上心。如今,燕人之名已然不存,一群无耻宵小之辈,复国又有何用?”

    “……”

    王僧虔一言,又似一颗火星子点着了一堆干柴,旋即小木屋中的一群人刀光、剑光如炬!

    这一群人口舌之间似有无数把龙泉剑,一道又一道剑光直戳王僧虔,谁开口谁就成了众矢之的。

    “埋汰旮旯,小小一个老王镖局又能奈‘燕人’何?孟婆江南王家,早晚要步孟婆江南谢家后尘!……”

    “我呸,还不就是仗了百年前王家的声望,还有脸在此耀武扬威,老王镖局也不得善终,哼!……”

    “你放肆,胆敢诋毁复国,那就是诋毁燕人;诋毁燕人,就是与我等为敌;倘若与我等为敌,必定躺着回老王镖局去!……”

    “……”

    慕容川东纵容这一群人与王僧虔口舌之争,径直又一副无可奈何而又得意的模样瞅了一眼沉默中的公良全忠,以及沉思中的陈静。

    王僧虔鼻子一横,鬓发一直,剑鞘一直,对准慕容川东的脑门大喝一声道:“小子,慕容川东小子,我王僧虔也忍你很久了,你这一只缩头乌龟,藏在这一些人身后,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男人!”

    慕容川东一脸铁青,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王家的,休要侮辱燕人之名,要说缩头乌龟怕该说你们江南王家吧?要我慕容川东是江南王家子弟,早就一统孟婆江南北了!”

    “瞧你们江南王家的熊样,还胆敢在‘燕人’面前张牙舞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既然如此,咱们就以‘燕人’之名成全你!”

    “诸位,诸位爱卿,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慕容川东大呼之际,已有数十把腰刀与长剑直奔王僧虔,王僧虔不惊不奇、不恼不怒,公良全忠居中一闪,急切说道:“诸位,诸位,如今当珍惜这一月一次的相聚,谋复国之计又如何能成为祸起萧墙!”

    这一群人见是公良全忠来护,也并未与公良全忠一分好脸色,旋即张口急促如暴雨落地大骂不止。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公良全忠你这一个不配再为‘燕人’的孬种,如今吃了老王镖局朱门酒肉,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公良全忠你就是一个大混蛋,当初你怎么不真死了,真死了还一了百了,免得在此说风凉话!……”

    “公良全忠,你快滚开!领外人来此地,我等还未与你算账,你却以为旁上了老王镖局翅膀就硬了是吧?即使翅膀硬了,我等也能将你翅膀折为两段,你信不信?……”

    “……”

    公良全忠摇头叹气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一时卡在脖子上的诸多字眼就好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又不得不狠心吞下肚去。

    公良全忠除了心痛之外,只得与慕容川东渐行渐远。或者,老王镖局少主看得如此明白,才让王光明百年之后去王俭神机营中。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时此刻,慕容川东已经容不得陈静,又还容不得公良全忠,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王光明就是公良全忠的一个难得知己,虽然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待王光明百年之后全力辅佐王俭方才不负知遇之恩。

    当年慕容太白的知遇之恩已经在十年前舍命相报了,如今还想舍命相报慕容川东,可惜慕容川东并不认可,那又能奈何?

    公良全忠缓缓又退后了三步,旋即不再理会这一群人争相上前。哀莫大于心死,都由他们去吧!

    王僧虔眼疾手快,突然凌空一跃,双腿一曲,闪上这一群人的刀光与剑锋之间,急剧在脑袋上“蹬蹬蹬”上下用力踩踏之际,人群中又骤起了一阵更为刺耳的喊杀声。

    “去他娘的,劈死了他!……”

    “对,砍死了他。不砍死了他,不足以正‘燕人’之名;不斩下他的人头,不足以正‘燕人’之威!……”

    “兄弟们,杀,杀,杀!……”

    “……”

    刀剑相向,斧光火影。

    小木屋中的火把跳跃之光骤起映过了王僧虔极速的身影,王僧虔在这一群人头上一个左空翻,旋即又一个右空翻,金丝青鞘长剑如一叶扁舟激下船桨凌空又一晃,极速又闪去了慕容川东身前。

    王僧虔旋即大喝一声道:“斩敌夺帅、擒贼擒王!小子,别得意忘形,况且失意之人得意在何处?”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旋即往后虚晃三尺,剑锋一道青光如炬凌空而下直压慕容川东脖子。

    正当王僧虔双脚落地之际,慕容川东顺势一沉,身子一弓,右手极速一旋,从腰中拉出蝉翼软剑如大蛇信子直扑王僧虔咽喉。

第167章 丘穆陵泰闪人影

    “酒肉穿肠剑,第一招,一醉酒中花!姓王的,你这就是来找死!”

    慕容川东眉头紧锁之际,软剑左右游离张驰晃悠之间,突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上下一带又一挺,蝉翼坚硬如长矛尖枪,杀气腾腾。

    王僧虔锦绣华衫旋即一拂,金丝青鞘长剑回身反手又一式截剑,两道剑锋相撞相接之处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之后剑锋与剑尖前后不离如游龙盘旋左右。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王僧虔与慕容川东两剑相向,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自知手下功夫不及慕容川东、也不及王僧虔,旋即各自兵器斜持缓缓靠后数十步,在这一方天色越暗、火光越明的小木屋中亮出了一大片天地。

    毕竟,慕容川东为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的儿子,更是曾经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与二弟子的儿子,这一套酒肉穿肠剑自然无人能使。

    至于王僧虔,虽然只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的养子,但是老王镖局终归一天都会是王僧虔的。

    这一些年来,王光明也在重寻老王镖局第一镖师,王僧虔作为继承者也在江湖中游走多年。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剑法与幽嫣谷墨家剑招相去甚远,慕容川东软剑一直,王僧虔长剑一绕;慕容川东软剑一挑,王僧虔长剑一拨,两个身影左右游离之际,慕容川东分不开身影再使酒肉穿肠剑其它招式,只得眼疾手快见招拆招。

    慕容川东见王僧虔始终不离软剑左右三尺,离身软剑太近,软剑根本处于下风占不着半点便宜。

    王僧虔心知肚明,原本只是想教训一回慕容川东的桀骜之气,也并不会真的一剑刺伤慕容川东。

    好歹,慕容川东是第一‘燕人’慕容太白的儿子,王僧虔怎么会刻意去为难慕容太白的儿子呢?

    王僧虔只想以剑招胜过慕容川东以打消其锐气,使其少一些目中无人,也少一些不脚踏实地。

    “姓王的,今日算什么回事?你我各为其主,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大水要冲了龙王庙?”

    “小子,终于知道你这剑上功夫是井水了?还想龙王庙?怕只是路边破落的城隍庙吧!”

    “……”

    正当慕容川东与王僧虔大战游离了身影,陈静入耳“城隍庙”三个字不觉心中一怔,缓缓回过神来。

    陈静回想从城隍庙一路行来,安静的日子确实极少,不让人心安的日子确实极多,眼前这一场打斗本来就可以避免,又何必为了口舌之争再多生一次恩怨呢?

    容人之短处,安己之心扉。这未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上乘功夫,还记得半老徐娘说过,得用冷眼。

    现在细细想来,半老徐娘说的确实很对:只有用冷眼,才能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无论世代洪流如何,都逃不过江湖中的人“心”所向。

    又或者说,冷眼即是武德、武德即是冷眼。仇恨迷眼蒙蔽了双眼自然就是无德,无德自然也就看不见世间的一切真善美。

    陈静面纱斗笠缓缓抬头一扬,旋即右手张驰一伸,一边是慕容氏一家人、一边是江南王家一家人,一家人本就不当说两家话。

    “世子,王公子,都住手,你们都住手,你们这样打下去,算怎么一回事?难道非想要亲者仇?”

    “都别打了。世子,今日算我陈静来错了地方,待明日去百合楼救出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之后,你等好自为之吧!”

    “王公子,你也住手。可别忘记了在少主面前保证过的话。倘若越女剑斩下一绺青丝,你当如何?”

    “……”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往后虚晃一收,旋即又一个极速的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接着倒提长剑瞅了一眼陈静越女剑做拔剑状。

    王僧虔右手一伸,眉头紧锁、鬓发一噘,张口急切就道:“谷主,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收剑就是了,我王僧虔收剑就是了!”

    慕容川东见闪去了王僧虔,手中软剑也不便再一次攻杀上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更是打不过见好就收更是万全之策。

    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旋即又大声疾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

    慕容川东一时收好软剑,旋即双手一扬,仰头大笑道:“老王镖局王公子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还真是大开眼界!”

    王僧虔扭头轻蔑的瞥了一眼慕容川东,半嗔半笑却又未再说一字半句,只是长剑入鞘缓缓回身。

    就在此时,突然在小木屋上房骤起了一阵极度嫌弃的嘲笑道:“一群鸡鸣狗盗的鼠辈,还想复国?燕国都已经亡了十年,‘燕人’之心已死了十年,如何又能再复国?”

    小木屋中火把齐聚,闪过一个夜行衣蒙面的汉子,手中一把弯刀映了跳跃越明的火光。

    “孟婆江南也有魏人?魏人狼皮帽,你究竟是何人?……”

    “杀千刀、剐万刀的魏人,有种你下来,磨磨叽叽像个女人!……”

    “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如今刺探军情竟然都来到了孟婆江南,必定没有安一丝好心,大家捉住杀了他,永绝后患。……”

    “……”

    就在这一群人大呼小叫之际,屋檐上的黑影一闪,侧身贴在了瓦台上,旋即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嘲笑道:“似尔等鸡鸣狗盗之徒,还大言不惭复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川东一脸刀刻,旋即往声音过处疾呼喊道:“来者何人?既然有胆来此,为何又无胆藏于瓦台上,莫不成当梁上君子习惯了?”

    小木屋上空一阵左右空翻的声音,看样子是想躲避小木屋中的弓弩与长兵器,旋即又道:“好说,好说。丘穆陵泰是也,本将军受冯太后差遣,特来寻尔等忤逆之辈。”

    “冯太后说了,只要慕容一族逃窜的后人胆敢踏入魏地一步,准保过不了北山关,必定断子绝孙!”

    “前番,拓拔子推谋反忤逆不成,本将军已经接管了北山关。尔等想要从北山关过去,难咯!”

    “……”

    陈静初听得这一个名字,自是十分耳熟,这一个丘穆陵泰应该就是冯太后身边的亲信将军了。

    毕竟,当年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合谋白鸟城时,柔然人大举进攻魏都平城,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二位将军确实功不可没。

    如果丘穆陵泰接管了北山关,那“十山八寨”看来又非安稳之地,陈静心中生出了一阵不祥之感!

    公良全忠旋即身子一跃,左右各持双戟,凌空往后又一点,虚晃一戟闪去声音响处,“扑通”扎了一个大窟窿,瓦台落地不止。

    “休言过不过得了北山关,今夜必定让你葬身此处,该死的魏人!”

    公良全忠大呼之际,身子趁凌空扎瓦台之间旋即又是三个空翻一荡,接上了屋梁又一戳,瓦台旋即又如暴雨梨花落地。

    “我戳,我戳,我戳你下来!”

    公良全忠大怒攻杀之际,这一群人只是呆若木鸡站立一旁,都当只是看戏的局外人,火光躲开了纷纷落地的瓦台退去十步之外。

    丘穆陵泰在瓦台上继续空翻躲闪之际,张口大骂道:“公良小儿,丧家之犬还苟活于此,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碍了别人的狗眼!”

    公良全忠双戟左右攻击之间,这一方小木屋的瓦台与屋梁摇摇欲坠,旋即脱口而出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丘穆陵泰,你有种就下来大战三百回合,‘燕人’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丘穆陵泰过孟婆江本寻这一些燕国后人伺机刺杀,但今日不但瞅见有幽嫣谷墨家谷主,还有老王镖局王僧虔,如此这般心知肚明,有多大的能耐才穿多大的牛皮靴。

    丘穆陵泰也是实在人,惹不起的人自然还是躲得起,在瓦台上继续空翻之际又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没种的是你公良全忠小儿吧!“

    “想我‘黄金八部’之丘穆陵泰受冯太后赏赐早已妻妾成群,怎么会没种呢?要说没种,后继无人的确实应该就是你公良全忠小儿!”

    “……”

    公良全忠大怒之际,旋即双戟凌空猛烈如泰山压顶又一戳,瓦台又掉下了一大片,小木屋顷刻之间便要坍塌在这一方荒草地中。

    陈静身子极速一沉,越女剑一挥,凌空一道平剑剑气直下,小木屋“咕嘎咕嘎”之间轰然倒地。

    扑通、哗啦、窸窸窣窣,……

    刀光剑影映了火光,照出倒塌的小木屋外,荡起的尘灰与碎裂瓦台如烟之间,一道乌黑的影子又一闪,跃去荒草丛中消失了身影。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捉住了它,大卸八块,为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报仇雪恨!”

    “杀,杀,杀!”

第168章 一家人不欢而散

    火光飘逸,刀剑游离。

    这一群人如决堤江波直涌入荒草丛中,火光“噼噼啪啪”亲近荒草叶子,旋即骤起一股又一股青烟。

    刀劈剑砍了荒草,呼声追逐了闪影,但是顷刻之间又从草丛中折返回了倒塌的小木屋前。

    这一群人,虽然人多势众也没能寻着丘穆陵泰的踪迹与身影,丘穆陵泰是真的逃走了!

    慕容川东一脸狰狞,旋即又大骂不止道:“是谁,是谁,是谁,他娘的是谁把魏人带过来的!……”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外人倘若乱我燕人者,必定杀无赦;燕人倘若乱我燕人者,亦是杀无赦!……”

    正当慕容川东大喝之际,原本小木屋前的一群人目光如炬,就似一把把剔骨尖刀盯住陈静三人。

    确实,陈静不是燕人;王僧虔也不是燕人;公良全忠虽然一心一意为燕人,但是已经被小木屋前的这一群燕人又当成了局外人。

    “除了公良全忠,在这里还能有谁?就是公良全忠,说不一定是公良全忠故意领丘穆陵泰来的,……”

    “对啊,如今公良全忠行走于孟婆江南北,估计早就和魏人狼皮帽沆瀣一气了,该当杀无赦!……”

    “公良全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念你十年前护世子九死一生,饶你一个全尸!……”

    “……”

    王僧虔虽然不是燕人,但是看见慕容川东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又瞅见小木屋前这一群尖酸刻薄之徒,摇头之间全是声声叹气。

    有道是:脸上横肉是狠人,两腮无肉不可交。老祖宗说了上千年的话语,最后必定不会错的!

    王僧虔自然以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慕容川东,眼下就有多少个相同的慕容川东。

    自古又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与慕容川东相近相亲的人,才能融进这一群人心之中。

    王僧虔如今行走江湖已有一些年份,从来也没想过要融入慕容川东这一群人中,也更不可能融入慕容川东这一群人中掺和燕人复国。

    王僧虔旋即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比划,缓缓锦绣华衫上前三步,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真是让我王僧虔又长了一回见识。要不是今日随谷主来此,我王僧虔还真是瞎眼来此乌烟瘴气之地、更不屑与你等乌合之众近身三尺!”

    “倘若在江湖中遇见尔等无耻之徒、宵小之辈,定劈了尔等早晚吃饭喝酒、乱嚼舌根的脑袋!”

    “还说什么‘燕人’之后,就如宫中侍者‘阉人’有何区别?完全一模一样,都不是惊天立地的男人!”

    “……”

    王僧虔言语激烈之间,小木屋前的这一群人在瞠目结舌之际,怒火中烧却又完全无处发泄。

    毕竟,这一群人手中蠢蠢欲动的兵器根本不是王僧虔的对手。打不过,自然没有人愿意上前送死!

    王僧虔也顾不得这一群人,也不顾慕容川东的颜面,言语之间也只是盯住公良全忠一脸的失落。

    慕容川东脱口而出大骂道:“姓王的,难道还想大战一场?要战,我慕容川东又何曾怕过谁?”

    王僧虔心中一颤,慕容川东不是怕谁,应该是怕得要死,像慕容川东这般狡黠必定成不了大事,必定会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再复燕国,那只是一厢情愿的白日梦罢了。

    正当王僧虔上前三步之际,陈静心中一阵轻叹,牵挂太多来此却成了多余,如今既然多余,又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王公子,不可,万万不可。既然世子一心复国走他的阳光道,咱们还是自走咱们的独木桥吧!”

    “世子,慕容太白相托,今日已经了了。如今,你已长大为人,自当有取有舍而后有得有失。今番一见,还望顾念燕王府旧情!”

    “……”

    正当陈静言语之际,王僧虔又仗剑回身,慕容川东脸上又浮过一阵诡异而又短暂的窃笑。

    公良全忠早已收好双戟,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半弓了身子与慕容川东说道:“世子,听我一言。丘穆陵泰确实不是我领来的!如今,世子皆以为是我公良全忠的错,公良全忠愿意接受世子任何处罚!”

    “公良全忠如今只愿世子:复国必成、燕国当兴。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这一群人如风中的冰挂子沉默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各自手中的兵器举过头顶三尺,齐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世子,杀了公良全忠!既然公良全忠要以死明志,那就成全了公良全忠,以全‘燕人’之名!”

    “对,世子,杀了公良全忠,咱们没有逼他。既然他自愿,只要杀死了他,‘全忠’之名正合其意!”

    “……”

    骤起的人声如潮,旋即刀枪剑戟在火光中又缓缓上前了三步,陈静实在忍无可忍,张口大骂道:“你们都是一群大混蛋!”

    如潮的人声戛然而止,这一群人眉目旋即刀刻如山。但是,这一群人盯住陈静手中紧握的越女剑,一时敢怒不敢言,鸦雀无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陈静心中全然明白,不能再和这一群人待下去了,倘若再待一时半刻,越女剑早晚会出鞘一剑劈下几个人头。

    陈静眼中旋即一阵热涌,仰头之间又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是一阵长叹,眼前这一群燕国后人以及慕容川东是越来越生分了。

    王僧虔一时也忍无可忍,旋即张口又道:“你们想杀公良全忠,还得问一问老王镖局答应不答应!”

    “虽然,公良全忠不是老王镖局的第一镖师,但是这么多年来与老王镖局的第一镖师无异!”

    “倘若尔等再为难公良全忠就是为难老王镖局,为难老王镖局就是为难江南王家,孰轻孰重,不用我王僧虔细说了吧!”

    “如今,尔等还在孟婆江南之地就全无信义,复国还未成功就开始兔死狗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公良全忠仰头一声长叹,旋即又道:“王公子,你不要说了。王公子,你都不要说了!都是我公良全忠一个人的错,既然诸位燕人已经开始嫌弃我公良全忠碍眼,那从今往后自然在诸位面前少露脸。”

    这一群人中又骤起了一阵尖刻的声音,旋即如浪拍碎了堤岸,不但伤了公良全忠的心,也伤了陈静的心,王僧虔更是心中生恨!

    “公良全忠,你滚,你滚,你快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对,公良全忠,你要死也千万死远一点,可别脏了咱们堂堂正正的‘燕人’之名。……”

    “公良全忠,贼匹夫,愧对当年慕容大王,更愧对‘十二甲子’,还愧对死去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

    “……”

    公良全忠扭头低沉了声音,相迎陈静道:“谷主,咱们还是走吧!既然不受燕国后人待见,又何必再念念不忘燕王府旧情呢?”

    陈静一时无语,都说:情到深处是薄情、情到尽头是寡义。这一次又被世间老人说中了。

    既然慕容川东十年未见,骤然之间都变成了薄情寡义之人。倘若再念及燕王府旧情,必定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陈静仰头幽幽叹息道:“向来人生苦短,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念念不忘!想我念念不忘旧情,只可惜别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咯。”

    “燕王府烟火,孟婆江清欢。人各有志,退一步海阔天空。公良全忠,王公子,咱们还是走吧!”

    “……”

    陈静心中奔溃似决堤的大河,浑浊的河水奔流直下,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死,太不值得了!

    不值得,又能奈天何?

    陈静掩面捂嘴率先一道白影,闪出了这一方荒草之地。身后紧跟了公良全忠与王僧虔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哈哈,哈哈,哈哈。世子,你看他们逃跑的那一副落魄相!……”

    “对啊,咱们‘燕人’中不需要公良全忠这样的二心人,也不需要幽嫣谷墨家谷主这样的祸害,更不需要老王镖局这样的旁观者!……”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

    小木屋前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了光影,小木屋前的呼喊之声也渐渐的远去了嘈切。

    陈静心中骤生一股万念皆空之悲,回想燕王府中慕容太白接风洗尘时的音容笑貌,又实在放心不下慕容一家人,特别是百合楼中的慕容秋霞、慕容玉菲、贺兰云青。

    陈静回到老王镖局之后,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之间真希望能在梦中能再见到那一个漂亮姐姐。

    只可惜,十年前已经被公良孝忠银针除梦了。陈静心中一颤,难道当初真的做错了?

    陈静闭目等天明,待头遍鸡鸣之际,已然起身守在了窗心。

    陈静透过窗台上的铜镜,嘀咕道:一定要救她们出来!

第169章 陈静初入百合楼

    天色微微明,小巷幽幽清。

    王僧虔仗剑在前右、公良全忠提戟在前左,趁一绺天色还未大明之际,三人匆匆往百合楼奔去。

    毕竟天光尚早,百合楼里外无关人等也不至于太多,正是行事出手救人的大好时机。

    并且,一早在老王镖局中商议已定: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在明处,陈静不方便露面自在暗处,王光明置身事外以周全万一之处。

    一行三人离开老王镖局转过了九条小巷子,便到了百合楼前。百合楼镂空飞梁、琉璃台阁,一派辉煌之象更是无与伦比。

    九层高楼前三个朱砂青匾斗大之字:百合楼。楼下两根巨大台柱上朱砂青裱门对:今朝恭迎三流九教,风流难舍难分;来日欢送八索九丘,情浓再续前缘。

    大街上行人比白天确实少了许多,虽然东府镇是建康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但是确实真的太早了。

    陈静旋即身子一沉,趁人不注意之际,凌空极速一跃,越女剑鞘虚晃又一点,疾上百合楼飞梁。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双双踏入百合楼第一道门槛之际,从大堂中闪出一个左摇右摆、丝绢飘逸的妇人来,这就是百合楼妈妈桑。

    妈妈桑一对秋娘眉,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双鬓落发似弦月,锦绣绫罗上永远都是桃花照满面。

    “哎哟哟,哎呀呀,两位公子,天还未大明就着急来百合楼,要是建康城中男人个个都是如此,老娘我这百合楼啊,那就可大发咯!”

    “哎呀喂,我说两位公子啦,今儿姑娘们昨夜都折腾了一宿,这不,一个个都还未下楼呢,嗨!”

    眼下,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还算是这一天的第一双来客,大堂中虽然案台、茶几、桌椅古色古香,如今确实还没有一个大活人。

    妈妈桑一边正得意大清早好事成双,一边又左右、上下摇摆了手中丝绢,扭头转身三步之后,旋即又平肩站直了身子,对着大堂正中三层楼阁上方大声疾呼道:“女儿们,女儿们,都下楼来见客咯!”

    妈妈桑旋即又站在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中间,左手拉了一拉王僧虔的剑鞘,右手又用丝绢去擦了一回公良全忠后背双戟的戟尖。

    “两位公子,在这刀口上过日子的活,这么早来百合楼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别错过了红尘美景!”

    “我说两位公子啦,姑娘就任你们选,喝酒唱曲儿,最后不都就是图一个逍遥快活?老娘我这百合楼啦,可是出了名的百事可合!”

    “这不,前一些日子,建康城中的那一些个读书人还为百合楼重新解说了一番,都说什么:‘百’者,多也;‘合’者,一人一口也。”

    “老娘我不太明白那一些个读书人说的深意,只是要说:人人一人一口,建康城中男人一人来百合楼喝一口,那百合楼真是大发咯。”

    “……”

    妈妈桑一边迎着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在大堂正中、最显眼的一张案台上坐下,旋即又“呼啦呼啦”满上了两盏江南佛手铁观音。

    两绺青烟,入鼻浓香。

    王僧虔算是百合楼中的常客,正当轻把茶盏一品之际,公良全忠旋即说道:“王公子,今日,你就不怕这茶水中会不干净吗?”

    王僧虔眉飞色舞之间,仰头大笑道:“公良全忠,你多虑了。想我王僧虔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百合楼人见人爱的妈妈桑,又怎么会害我王僧虔呢?”

    王僧虔轻咽了一口热茶,旋即又瞅了一脸淡定的妈妈桑,接着又说道:“妈妈桑,你说是不?你怎么会给我王僧虔不干净的茶水呢?”

    妈妈桑不惊不愕、不慌不忙,旋即又瞅了一眼正身直坐的公良全忠笑道:“这位公子,你多虑了。虽然昨日老娘我与你们少主起了几句争执,争执归争执,咱们开门做买卖的又不是山野一锤子买卖。”

    “咱们开门做买卖的,也不是江湖中走南闯北的行商,骗的了一方是一方、坑的了一人是一人。”

    “像咱们百合楼能成为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全都还得仰仗王公子这般回头客。”

    “像王公子这般,知道了百合楼中的千般好、万般乐,自然愿意再回来使银子;像王公子这般,才是咱们百合楼的衣食父母,又怎么可能给衣食父母不干净的茶水呢?”

    “……”

    妈妈桑先瞅了公良全忠有一些面生,但是回头瞅见王僧虔那就真如再见到了衣食父母。

    毕竟,这人要是往百合楼中使银子的金主,自当像庙中菩萨一般好生伺候供起来。

    至于,昨日与王光明在百合楼中起了争执,那也没有隔夜的仇,本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如何能算成是仇恨呢?

    妈妈桑眉头一舒、细腰一摆、丝绢一拂,张口又道:“王公子,今儿个,老娘我亲自服侍你,可要在百合楼中玩高兴哟!”

    “不知道,王公子今儿个选什么样的姑娘?胖的手滑、瘦的骨感;高的飘飘欲仙、矮的醉生梦死;年长的风情、年幼的娇羞。……”

    王僧虔自然心知肚明,也不与妈妈桑绕过多的弯子,旋即又满饮了一口没有老王镖局那一种家中味道的热茶,悠悠说道:“妈妈桑,明人不说暗话。本公子今日特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而来!”

    妈妈桑旋即跳出了三步之外,接着面孔阴沉似乌云压顶,左手插腰,右手丝绢指着王僧虔鼻子,厉声大喝道:“王公子,昨日你们老王镖局少主被老娘我再三拒绝,莫非今日一大早是来强抢不成?”

    “王公子,你可知道,百合楼身后就是御史台,就连你们少主也都礼让御史台三分,更何况是你!”

    “老娘我好言相劝,不要打百合楼半分主意。从前而后,只要打过百合楼主意的人,下场都很惨!”

    “……”

    王僧虔又缓缓满饮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高声大笑道:“妈妈桑,真是说笑了。我王僧虔今日来百合楼纯粹只为消遣,这刀口上过活的日子,妈妈桑你也懂得,今天有命,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况且,昨日也听二叔说过与百合楼有争执,但是妈妈桑你要知道老王镖局少主自是少主,我王僧虔自是王僧虔,妈妈桑与我二叔有何争执,与我王僧虔并无争执啊!”

    “……”

    王僧虔又缓缓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公良全忠依旧未动杯盏。

    妈妈桑脸色阴沉一扫而过,双颊旋即就泛了桃花朵朵开,腰肢左右摇晃之间,丝绢又轻飘飘用力一掷,闪出一道弧形的光影。

    “王公子,看你说的!老娘我恨不得亲你几口。还是老话说的好:口舌之争不算不得仇。况且,百合楼与老王镖局从未有仇。”

    “王公子深明大义,真讨老娘我万千次欢心。既然,王公子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而来,待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过祖师爷,必定让两个女孩儿先陪两位公子!”

    “王公子,百合楼中原本那一些姑娘,在你眼中一无是处,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正好对上了江南王家的名声!”

    “也好,老娘我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谢,还未拜祖师爷就有了慕名而来之人,此后苏、扬二州两女孩儿必定会为百合楼花魁!”

    “……”

    妈妈桑自鸣得意之际,公良全忠尴尬坐立一旁,毕竟在百合楼这一种地方,确实不太适合‘燕人’。

    正当妈妈桑在公良全忠身前挪开身子以后,从阁楼上缓缓步下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儿。

    “公子,公子,……”

    一声又一声娇滴滴如莺似燕,公良全忠好似骨头温温一热,全身酥软顿时就失去了九成力气,这难道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公良全忠旋即又闭目一睁、睁目一闭,可是入鼻的胭脂水粉好似一湾月下轻幽温泉,整个人的身子顿时飘悠而又荡悠。

    公良全忠止住了鼻息,旋即捉紧后背靠椅,旋即又扭头瞅了一眼王僧虔道:“王公子,你热吗?”

    王僧虔目视公良全忠案台边的茶盏,又道:“公良全忠,只要江南佛手铁观音凉了,那就不够味了!”

    公良全忠旋即每呼出三口气,而后缓缓又再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收回双手,之后又小心翼翼捧上了江南佛手铁观音。

    咕噜,咕噜,咕噜,……

    公良全忠也豁出去了,王僧虔喝了这好一会儿江南佛手铁观音都没事,毕竟妈妈桑也根本没有时间在这一盏茶水中做手脚。

    百合楼中这一群五颜六色的襦裙与短袄近身公良全忠之际,公良全忠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公子,你不要急嘛!江南佛手铁观音虽然好喝,慢慢喝润喉,快快喝会烫喉的哟!”

    “嘻嘻,公子,来,小女子这就给你满上,看你口渴的样子!”

第170章 公良全忠苦中乐

    “是咯,是咯,公子,看你那口渴的样子,倒也真是讨喜。我说姐妹们啦,来,都来,都来,……”

    一群女孩儿蜂拥而上,一阵猛烈的胭脂水粉味好似一大清早就寻着了乐子,一脸还未全醒的眼神骤起了一阵光芒,把公良全忠都当成了手心中上好的把玩之物。

    这一群女孩儿怎么会不高兴,要是在寻常时候都是服侍着客人吃喝玩乐,这倒好,一看公良全忠新入百合楼面生更是欢喜不已。

    毕竟,来百合楼中像公良全忠这般人物,确实百年难遇其一了。来百合楼中的男人,大多也都是一些嘴上胡夸不着边际的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是这样来的。

    一个女孩儿与公良全忠纤纤玉手捶打了后背似雨打梨花;一个女孩儿又与公良全忠轻柔了太阳穴,一股暖流极速直冲玄关,顷刻之间就酥软了任督二脉;一个女孩儿又与公良全忠揉捏了肩膀似云不是云、似雨不是雨,公良全忠眉头上下激动之际,也不知道女孩儿的手指似青藤,还是肩膀似面团,……

    公良全忠苦不堪言!

    公良全忠自以为:像这等近身的女流之辈,倘若要是敌人,手中双戟左手破胸、右手入肺,准保一个眨眼之间海棠花红、昙花一现。

    莫奈何啊,百合楼中这一些近身的女流之辈非敌又非友,又如何能动武双戟破胸入肺呢?

    礼之用、和为贵。又况且,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更何况,这一些女孩儿以礼待人热情洋溢似火,公良全忠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又如何能静如处子、又如何能闭口不言?

    公良全忠支支吾吾,欲言还休之际,旋即长呼了一口气又长吸了一口气,最后好不容易才字字珠玑气喘道:“你,你,你,你们,……”

    “噗嗤,嘻嘻,……”

    “嘤嘤嘤,嘤嘤嘤,……”

    “……”

    这一群女孩儿嘲笑骤起,纤纤细腰如柳枝拂过,晃满了公良全忠早已无处安放的眼神就似一把一把夺命的剔骨尖刀,“女人的腰,夺命的刀”就是这样来的。

    公良全忠气息极其短促,从后背急出了一阵毛毛细汗就好似策马奔腾了一千里路程,又好似一日夜行了五百里崎岖山路。

    公良全忠眼神游离之间,透过这一群女孩儿的细腰,瞅见王僧虔好似置身世外,这一群女孩儿为何就不去服侍王僧虔呢?

    公良全忠心中的苦,又当与何人诉说呢?像眼下这节骨眼上,只有一阵猛过一阵的苦水“咕噜、咕噜”往肚子中极速下吞。

    一个女孩儿满上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轻飘飘一凑,坐上了公良全忠早已僵直了的一对儿膝盖,左手似一绕青藤、右手缓缓如行云流水送去茶盏入公良全忠双唇。

    “公子,公子,来,不急。大清早就这么口渴,百合楼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能解你一万种饥渴!”

    “公子,公子,百合楼中从来没有治不了的饥渴,也从来没有人饥渴的从百合楼中离去!……”

    这一个女孩儿旋即半弓了仙姿身子,半倾了江南佛手铁观音茶盏已经临近了公良全忠双唇。

    公良全忠春光入眼无处躲闪,也无处找寻争执的由头,这一阵急促的“咕噜、咕噜”之声于寻常人家来说,确实需要茶水解渴。

    “嗯啦,公子,公子,张张嘴,张一张嘴,啊!——”

    公良全忠听话得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让公良全忠心潮澎湃,“扑通”声骤起!

    公良全忠缓缓张开了嘴唇,上下牙齿咬住了茶盏,和了盏中叶子仰头一饮而尽,咕噜、咕噜,……

    “公子,公子,瞧你这一副讨喜的模样,大概江湖中行路艰辛,风餐露宿又饿又累了!”

    “公子,公子,来,让我听一听,听一听这里都还有啥,……”

    这一个女孩儿收住了茶盏,侧脸贴近了公良全忠的胸膛,一边沉醉于公良全忠的心跳,一脸喜悦又道:“马儿呀马儿,你又不吃草、你又不喝水,不怕跑不动了吗?”

    “哎,马儿呀马儿,真是苦了你咯。世间这么凄苦的事儿,比犁地的老黄牛都还清苦了万千倍!”

    “姐妹们,来,再给公子满上一盏,再给公子一只大鸡腿!……”

    这一个女孩儿轻呼之间,又一个女孩儿“哗啦哗啦”又递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去了左手,又递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鸡腿去了右手。

    这一个女孩儿轻嗅了一回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又缓缓嗅了一回大鸡腿的香味,“咕噜、咕噜”咽下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旋即幽幽又道:“公子,你千万别那么心急!这救人万急的事,可不只是你们江湖中人能干的事儿!咱们百合楼中的姐妹呀,也都最拿手着呢,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嘤嘤嘤,嘤嘤嘤,……”

    “嘻嘻,嘻嘻,嘻嘻,……”

    “嗯啦,嗯啦,……”

    公良全忠身边的这一群女孩儿越凑越近,公良全忠好似整个人都掉进了胭脂水粉中,早晚也会变为相同的胭脂;即使变不成胭脂,都会被胭脂风干入味。

    公良全忠苦不堪言又不能作声,要是坏了商议已定的大事,那还真有辱“燕人”大名,况且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再忍一时半会,那便风平浪静了。

    公良全忠也顾不上妈妈桑一旁与王僧虔说话把盏,毕竟在百合楼中眼下就只有两个客人,待一时半刻客人多起来的时候,这一些女孩儿们也必定自家散开了。

    有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公良全忠本为堂堂正正的“燕人”,这一点儿苦必定得忍住。吃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

    公良全忠旋即又长呼了一口胭脂水粉气息,之后又长吸了一口胭脂水粉气息,心中沉思之间就当这一时半会就是苦中作乐了吧!

    “公子,来,来,张张嘴,一口肉肉,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

    “公子,这肉肉呀,管饱;这江南佛手铁观音,解腻又解渴。合二为一的用法,可是百合楼一绝!”

    “公子,公子,啊!真乖,真讨喜,再来,再来一口,……”

    “……”

    公良全忠又不得不从了这一个女孩儿,不舍得一身剐,又如何能成其大事呢?况且,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倘若不从了这一个女孩儿气氛尴尬起来,又如何收场?

    “燕人”本就是海量,眼下这一个女孩儿手中的茶盏,就是千杯也不至于满上喉咙。

    公良全忠脑子中旋即闪过一丝万般得意,轻嚼了一口缓缓吞下,之后再一次送上嘴唇的鸡腿重重又咬上了一口。

    吧嗒,吧嗒,吧嗒,……

    百合楼中的鸡腿味和老王镖局中的鸡腿味相比,确实苦了许多,毕竟此时此刻只是为了吃而吃。

    公良全忠一边细嚼了鸡腿,眼神又透过锦绣细腰,王僧虔与妈妈桑的谈笑之间似有鸿儒。

    果然,百合楼为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自然不同于别处。

    王僧虔轻放了茶盏,妈妈桑“哗啦哗啦”又缓缓满上了一盏。

    “妈妈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何时拜祖师爷呐!”

    妈妈桑一脸镇定,旋即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完全淹没在了百合楼中里外三层的女孩儿身影中,心中不由生出了一副得意。

    妈妈桑觉得眼下这两个客人还算讲理,旋即缓缓说道:“王公子,既然两位是慕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名而来,要不这样吧,待会儿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子拜祖师爷的时候,也留两人位置与你们。”

    “虽然,拜祖师爷的时候不需要外人在场,这是百合楼中长久不变的规矩。可是两位又不是外人,而是两位女孩儿的第一位客人,老娘我自当是生意兴隆之前兆了!”

    “王公子,你看以为如何?老娘我可是特别好说话!可从来没有记恨昨日与少主口舌之争的哟!”

    “……”

    王僧虔自然满意,也正合了心意,待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祖师爷之际再动手,事半功倍。

    王僧虔旋即抱拳轻笑道:“多谢妈妈桑成全,妈妈桑的商道买卖之法自是无人能及,也当得起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的大名。”

    妈妈桑旋即丝绢掷去王僧虔面上,半嗔半怒,之后笑道:“要是老王镖局少主昨日有公子这般好说话,也就没了无端的争执!”

    “也罢,既然江湖都传闻少主百年之后,老王镖局就是王公子掌中之物,往后王公子可得多多关照老娘我这百合楼啊!”

    王僧虔轻把茶盏,笑道:“妈妈桑是正儿八经做买卖的人,他日接手老王镖局,必当关照百合楼。”

    “妈妈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快拜祖师爷了吗?”

    王僧虔再一次追问,妈妈桑旋即扭头对上方阁楼大喊道:“卢贵,你死那去了?”

第171章 妈妈桑初道前尘

    “妈妈桑,妈妈桑,卢贵来也!”

    卢贵一身短打小衣像极了百合楼中打杂的伙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立在妈妈桑身前三尺之地,毕恭毕敬的样子完全没有“十山八寨”时的那一股凶狠、暴戾之气。

    妈妈桑瞅了一眼卢贵,旋即又仰头问道:“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仪式,都安排齐整了吗?”

    卢贵半弓了身子又低头下去了一尺,旋即又道:“妈妈桑,这,这,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

    妈妈桑极速扭动了一回腰肢,丝绢身前一扬,仰头大笑道:“也是呀,你看老娘我这记性!好啦,好啦,好啦,那你先去准备准备,待准备妥当了,老娘我这就上来!”

    卢贵应声转身离去,公良全忠身边的那一群女孩儿骤然声停,吃惊张望妈妈桑之际,一个女孩儿脱口而出道:“妈妈桑,待会儿,咱们也去看一看,成不成?反正,这一会儿也没再来客人,好不好啦?”

    公良全忠身边的那一群女孩儿好似来了兴致,旋即又一个女孩儿张口就问道:“妈妈桑,都说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名门之后和咱们也都是一样的归处,那要这‘名门’有何用处啊?”

    “是呀,是呀,妈妈桑,咱们也很想去看一看,这名门之后拜祖师爷有什么不同之处!会不会多烧几炷高香、多奉几盘仪式呢?”

    “……”

    妈妈桑瞥了一眼这一群女孩儿旋即又道:“名门之后,自然不同。话说琴棋书画,你们都会吗?”

    “你们都好生的看一看,这两位公子就是慕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名而来。当初你们拜祖师爷的时候,可有这般空前绝后的盛况?”

    “这,就是名门之后的魅力所在之处。你们啊,还是指望投胎下辈子去一处好人家吧!”

    “……”

    妈妈桑一席话让这一群女孩儿心中骤起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旋即又轻蔑的看了一脸公良全忠,之后大眼瞪了小眼缓缓离开了公良全忠去到了三尺之外。

    “哼,原来白忙活了一场,原先还指望能多打赏一些银子,这可倒好咯,咱们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是呀,初看那公子多讨喜的样子,咱们还真是多情却被无情误,这都是什么世道啦,哎,……”

    “罢了,罢了。既然两位守着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咱们还是先一歇气,待那一些满嘴飞花的男人到来,咱们也好有力气应付!”

    “是呐,是呐,折腾了一宿,这腰带是越来越宽、越来越长咯。再多两个女孩儿也好,也就没有那么累了,咱们也好休息休息。”

    “……”

    妈妈桑旋即白了一眼这一群女孩儿,之后丝绢又一掷,凌空扬手又极速一收,扭动了腰肢,从左而右一个一个女孩儿指了一遍。

    “你们,你们,你们翅膀硬了不成?想我妈妈桑收留你们,赏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穿好的、吃好的、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苍天,你们居然这样对待老娘我,……”

    “待会儿要是让老娘我捉住了:谁惹了客人不高兴,罚三天不许吃饭;倘若谁要是让客人少打赏了银子,也罚三天不许吃饭;……”

    “……”

    正当妈妈桑大呼小叫之际,这一群女孩儿面不正视妈妈桑,旋即各自嗑着各自手中小食,有嗑瓜子儿的、剥杏仁的、啃果子的,……

    妈妈桑心中虽然有气,但是一想接下来还要拜祖师爷,不能把一脸的怒气让祖师爷看见影响了百合楼中的买卖,旋即又缓缓呼了一口气息、吸了一口气息。

    妈妈桑扭动了腰肢,又回头与王僧虔道:“王公子,待会儿拜祖师爷的时候,只可远观而不可发言,你都明白吗?不然,会影响祖师爷的心情,进而影响百合楼的风水财运!祖师爷,可一直都灵着呢!”

    王僧虔只顾一个人点头,公良全忠远离了百合楼中的那一群女孩儿,双颊越见正常了古铜肤色。

    公良全忠轻舒了一口气,好似从云雾中摔醒,旋即又正了正身子,扭了一回脖子,倘若再有敌人来此,必定左手一戟、右手一戟!

    公良全忠欣喜,忍一时果然风平浪静,旋即又凝视王僧虔道:“王公子,眼下真是度日如年啊!”

    王僧虔轻放下茶盏,又悠悠说道:“公良全忠,不急,不急,不急,一切都听妈妈桑安排!”

    王僧虔旋即又对妈妈桑隔空说道:“妈妈桑,你说是不?百合楼中的规矩不能变。咱们等等就是咯,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咱们必定是第一双客人,你说呢?”

    妈妈桑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的样子,之后又瞅了一眼王僧虔,旋即又笑道:“一个是孟婆江北曾经‘十二甲子’的勇士,一个是孟婆江南王家老王镖局传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名门之后。让苏、扬二州名门之后侍奉真正的名门之后,自然无可厚非,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就在这一个时候,楼上骤起了卢贵的呼声,妈妈桑旋即腰肢又一扭,丝绢一拂一收,来回在公良全忠与王僧虔之间道:“两位公子,请吧,想必卢贵已经安排妥当了!”

    公良全忠与王僧虔缓缓起身,旋即又左右跟在了妈妈桑左一摇、右一摆的身子后,一同上了楼。

    王僧虔明知故问道:“妈妈桑,刚到的这一个小子也还面生,不过看他这里里外外跑上跑下的样子,好似与妈妈桑亲如一家人。”

    妈妈桑一时来了兴致,旋即脱口而出道:“王公子,你真是一副好眼力,像卢贵她娘,与老娘我有姐妹之情,有书来此,故而收留。”

    “哎,想那卢贵她娘,一辈子也是苦命的女人。女人心啦,倘若女人之间都不互帮一把,难道还让她那已死十年的男人复活出手?”

    “王公子,你不是女人,自然不懂女人心。其实女人心柔弱如水,温暖女人心则包容世间万物,冰凉女人心则冰锥见血无痕!”

    “……”

    王僧虔心中灵机一动,卢贵的娘与妈妈桑有姐妹之情,卢贵的娘又是白莲社曾经的八大金刚之一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在十年前申屠力夫还藏身在百合楼中。

    王僧虔顿觉有一丝不妙,旋即又故意试探妈妈桑道:“十年前,听说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藏在百合楼中,可谓真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啊!”

    妈妈桑旋即止住了步子,上气不接下气而又打趣说道:“王公子,谁说不是呢!后来,要不是御史台谭大人正好路过百合楼,早被‘十八春香坊’挤兑出去了;要不是谭大人呐,百合楼早就人去楼空了!”

    “王公子,实不相瞒。十年前魏国与白莲社合谋灭了燕国,孟婆江南之地的白莲社也没闲着!”

    “那个藏匿在百合楼中的申屠力夫,原本受上清派传人陶弘景追杀了一阵,又受太虚派弟子祖冲之追杀了一阵,受内伤落魄来此。”

    “当初,老娘我发了一回善心,当时也并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以一般常人想来,这白莲社右护法总得有一身青色道袍、一把四尺长剑,可惜这一个怪家伙独特至极,就只有空空一双大手。”

    “哎,罢了,罢了,罢了!当初看他一副落魄相,算是老娘我这十年来最瞎眼的一次了!”

    “……”

    王僧虔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当初公主刘一跃孤身来百合楼救人时,谁曾想到一个扫地的糟老头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后来,公主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申屠力夫一刀之后,这一个糟老头子也在百合楼中消失了身影。

    王僧虔旋即试探道:“妈妈桑,百合楼中还有糟老头子吗?”

    妈妈桑摇摆了身子与丝绢,三步一回头道:“王公子,你这一句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既然百合楼身为‘十八春香坊’之首,又如何能再与白莲社弟子扯上干系呢?”

    “况且,百合楼有御史台谭大人关照,又如何能再与白莲社有干系抹黑御史台谭大人呢?”

    “王公子,你也差不多是百合楼中常客。你也知道这一些年来,百合楼中女人能干的活,坚决不再让男人干了,白莲社弟子想要再混进百合楼中已经很难了。”

    “白莲社所说的大破是大立,老娘我才一点儿都不稀罕。这百合楼里每一天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虚张声势不如这实实在在的一口啊!”

    “……”

    王僧虔心中稍安,旋即把剑抱拳笑道:“妈妈桑是正儿八经真正做买卖的人。旁上了御史台这一棵大树,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妈妈桑旋即眉头一舒,丝绢回身又轻飘飘往王僧虔胸前一掷,笑道:“王公子,什么大树不大树,还不是有赖你等衣食父母!”

第172章 百合楼拜祖师爷

    妈妈桑说话之间便领着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到了一间古色古香陈设的屋子里,一应摆设器物俱全。

    在这一间屋子神龛正中,一尊九尺高的菩萨越见显眼,那就是妈妈桑口中所言的百合楼祖师爷。

    在这一尊菩萨的两侧,一副门对丹朱大字异常显眼:金戈铁马九合诸侯,风花雪月一匡天下。

    王僧虔旋即默不作声,毕竟方才妈妈桑有过交代,那自踏入这一间屋子起、到出剑救人之前,都只当是置身事外的一个看客。

    妈妈桑丝绢轻轻一掷,指了不远处的两个黄花梨靠椅,目光一闪斜视了一回王僧虔与公良全忠。

    王僧虔自然会意,旋即做相迎状与公良全忠各自转身坐下。

    妈妈桑一脸堆上三寸笑容,也似儒生那般温文尔雅,旋即扭头与卢贵轻笑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卢贵旋即身子一弓,毕恭毕敬就似对待堂中父母、路边长辈,脱口而出道:“妈妈桑,就等你一句话咯,如今已是万事具备!”

    妈妈桑半鞠了一回身子,双手合十绕了一次丝绢,口中默默念叨了一小会儿,旋即丝绢如风飘逸又一掷,卢贵会意右手一挥,从侧门两个彪形大汉送出两个女孩儿。

    两个彪形大汉满面虬髯,虎背熊腰之间流露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身红妆与一方头巾像极了刑场上的刽子手,斜持腰刀亮铮铮,目光如炬只盯住两个女孩儿。

    两个女孩儿身姿婀娜,步法如云缓行之间,手镯与耳坠、发簪与玉钗窸窸窣窣的声音似风铃。

    两个女孩儿面若桃花,一脸从容之下镇定非常,一个女孩儿袭地一身大红锦绣襦裙;另一个女孩儿袭地一身大紫锦绣襦裙。

    卢贵右手旋即一止,两个彪形大汉止步之间缓缓又退在了侧门,目光如炬还只盯住两个女孩儿,腰刀铮铮落地有声,刀口向前。

    妈妈桑旋即又丝绢一掷,左摇右摆之间缓缓三步上前,小心翼翼理了一理两个女孩儿的刘海与鬓发,好似对待亲生女儿一般专注。

    “两位姑娘,可得给你们说道说道规矩:百合楼是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客人舍得花银子来百合楼吃喝玩乐是为‘买’、百合楼给得了客人一应吃喝玩乐是为‘卖’,这向来都是童叟无欺、你情我愿。”

    “百合楼中的买卖不比商社货物之家,倘若客人不满意还可加倍换货。百合楼中的客人皆为建康城中达官显贵,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了脑袋,也算是刀口上过活的买卖!”

    “所以,两位姑娘入了百合楼一定要特别机灵。倘若失去了卿卿性命,与你们,与老娘我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明白了吗?”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既然能活着,那就好生活着。只要活得越来越光彩,也能扬名天下,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

    两个女孩儿旋即一阵低沉的缓缓抽泣,嘶哑声音齐声跪拜道:“以后,咱们都听妈妈桑的!”

    妈妈桑突然长吁了一口气,旋即又扶正了两个女孩儿,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有许些不舍,仰头之际轻呼道:“老天爷,老娘我这,可都是身不由己啊!”

    妈妈桑手中丝绢又拭了一回两个女孩儿的泪痕,幽幽说道:“两位姑娘,老娘我敬重你们是苏、扬二州的名门之后,以后一定会特别关照你们的。这从今以后呐,老娘我就是你们的娘,好不好?”

    两个女孩儿半嗔半喜之间,幽幽又道:“娘,以后都听你的!”

    妈妈桑仰头一嗔,点头之间眼中似有泪花,旋即又轻轻说道:“那好,如此甚好,那就开始了吧!”

    妈妈桑旋即身子一正,盯住两个女孩儿从容不迫的眼神,之后脱口而出道:“上香,拜祖师爷!”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移步到神龛菩萨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一对蒲团上,卢贵接着就递上了两炷烟雾缭绕的檀香。

    两个女孩儿毕恭毕敬接过卢贵檀香、身前一正,从头往下如落石一缓,而后上下缓缓往返三次。

    两个女孩儿一对儿手镯与一双耳坠撞击摇摆声又起,窸窸窣窣似冬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淋进了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心中。

    王僧虔心中骤起一阵难过,既然是救这两个女孩儿出百合楼,手中金丝青鞘长剑即刻出手先斩了门口那两个彪形大汉便可,又何必多浪费这一时半刻呢?

    只是,王僧虔突然又想起陈静曾经的交代,或许说的有理,读书人的事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一定不太容易会听进去一个陌生人的话,待寻了机会与这两个女孩儿说明来意再寻一条出路实为上策,倘若仓促而又唐突之间很有可能确实就是强按牛头不喝水。

    王僧虔心中又骤起一回淡定,只等上香拜祖师爷之后,无关人等也纷纷离开之后,正好出手。

    “一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有新客。拜!——”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正身弯腰低头,毕恭毕敬。

    “二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能陪客。拜!——”

    妈妈桑再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依旧毕恭毕敬弯腰低头。

    “三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回头客。拜!——”

    妈妈桑三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仍然毕恭毕敬弯腰低头。

    “礼成!——”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不得不缓缓起身,而后又缓缓移步上前,旋即小心翼翼的把手中檀香插入祖师爷前的香炉中。

    卢贵旋即半弓了身子逞了一副担子上前,两条九尺的红丝带飘飘如映雪的梅花花瓣。

    妈妈桑旋即丝绢一扬,缓缓上前又道:“如今,你们就是百合楼中的人咯。妈妈桑得给你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看今天的服饰也特别显眼,也合了各自的雅兴。那从今以后,你们就叫红红、紫紫。”

    “嗯,好,甚好!红红、紫紫,大红又大紫,老娘我更愿意百合楼以后能借红红、紫紫之名,更加大红大紫!百合楼更为兴隆!”

    “……”

    正当妈妈桑得意之际,红红与紫紫相谢道:“多谢妈妈桑,红红/紫紫,定不负妈妈桑期望!”

    妈妈桑仰头大笑得意之际,丝绢极速衣袖里一插,旋即极速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从卢贵担子上取下了第一条红丝带,对折三次之后,蹲下了身子撩起了红红的襦裙,一个蝴蝶结绑在了右脚裸上。

    妈妈桑点头起身,旋即又从卢贵担子上取下了另一条红丝带,对折三次之后,旋即也蹲下了身子撩起了紫紫的襦裙,又一个蝴蝶结绑在了右脚裸上。

    妈妈桑起身轻声说道:“红红,紫紫,你们是百合楼这么多年来,老娘我亲自与你们上红,这是:前无先一人、后无第三人啦!”

    红红与紫紫感激涕零,旋即又掩面相谢道:“红红/紫紫,多谢妈妈桑恩情,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上香拜祖师爷礼成,在这一间屋子的正门外,早就立满了百合楼中先前的那一群女孩儿,旋即又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音。

    “哎,苏、扬二州名门之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妈妈桑居然亲自动手,百合楼第一回啊!”

    “也是,也是,看来这多读书来百合楼,还是极其有用的。只是,不是都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又如何沦落到百合楼中呢?”

    “说的有理,要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横竖背几句诗书,就当黄金万两了,又何必来百合楼‘卖身葬父’!哎,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是这一些书害的!”

    “读书啦,害人不浅啦。最后,还不得‘卖身葬父’,女儿家家的,读书更是害人,罢了,罢了,……”

    “……”

    妈妈桑见也拜过了祖师爷,回想刚才这一群女孩儿的嘲讽,旋即拖出袖子里的丝绢用力一掷,仰头大骂道:“你们这一些人,还有没有良心啊?老娘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居然不好好干活,是不是要让老娘送你们出百合楼,啊?”

    正当妈妈桑大骂这一群女孩儿之际,从大堂下传上来了一阵急促的盔甲撞击声,旋即又一阵猛烈的高声疾呼道:“奶娘的胸,百合楼今日开门不做买卖了吗?”

    妈妈桑脸色一青,丝绢一掷,左摇右摆奔去正门口之际,又骂骂咧咧道:“有客人来了,你们还在此愣着干什么?”

    这一群女孩儿缓缓转身之际,从身后闪出了两个威猛的人影,一个是一身鱼鳞甲的第五刀,另一个是当今朝廷大将军陈显贵。

    陈显贵一身白衣罩白袍,纶巾垂耳,一柄腰刀重重一击放在了一方案台上,旋即白袍一拂,自寻了一只椅子坐下。

    “妈妈桑,如今客贵来此,还不看茶!这非百合楼待客之道啊!”

第173章 百合楼又添枝节

    “哎哟,哎哟喂,不但是贵客,更是百合楼中的稀客。堂堂陈大将军亲临百合楼,百合楼蓬荜生辉!”

    妈妈桑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如风摇晃闪去了门外那一群女孩儿的身影,又扭头与卢贵笑道:“来呀,来呀,安排,快快与陈大将军看茶,上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一定要上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妈妈桑旋即半弓了身子,与陈显贵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又幽幽开口问道:“陈大将军一大早就亲临百合楼,不知有何见教啊?”

    陈显贵瞅了一眼侧门处的两个彪形大汉,又瞅了一眼坐中各自把盏不语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之后又斜视了一眼亭亭玉立的红红与紫紫,旋即脱口而出道:“妈妈桑,本大将军特为这二位姑娘而来!”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之间,心中又突然一怔,这一出横生的枝节实在让人猝不及防,扭头之间透过盏中茶水看见已经藏在飞梁角落处的陈静,稍微宽心。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又瞅了一眼茶盏倒映中的陈静,待会儿得见机行事了。

    妈妈桑心中一怔,旋即丝绢前后又一拂,幽幽问道:“陈大将军,看你说的,百合楼红红、紫紫的第一双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百合楼,从来没有一女陪二主的先列。不如,让百合楼中别的姑娘陪一陪陈大将军,如何?”

    陈显贵眉头一皱,旋即一手握紧了腰刀放在了胸前五寸,刀柄与刀鞘上下拨动之间铮铮有音。

    “妈妈桑,本大将军说过的话,你耳背听不懂吗?本大将军今日只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而来!”

    妈妈桑自知陈显贵也是一个狠角色,惹不起的事最好还是敬而远之,旋即又道:“大将军啦大将军,不是妈妈桑不允,着实是妈妈桑做不了主啦!你看,这不,那边的两位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买卖也总有一个先来后到的理吧!为不打搅大将军雅兴,也不触百合楼中的霉头,不如大将军改日再来?”

    陈显贵仰头大笑之际,刀把狠狠往刀鞘一击,脱口而出道:“妈妈桑,本大将军行军万马齐喑,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到了百合楼如何能有半路退却之理?手中腰刀相向必见血,开弓从来没有回头箭!”

    妈妈桑心中一怔,看来陈显贵今日确实不是善茬,丝绢一拂又上前三步道:“大将军啦大将军,陈大将军啦陈大将军,你就不要吓唬妈妈桑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了!这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又如何能在建康城中呢?要是在建康城中都开始打打杀杀了,这天底下也就没有一处安生之地了,你说是吧?”

    陈显贵一脸高傲,轻蔑的看了堂中众人一眼,仰头大笑道:“想必妈妈桑也都是一个明白人,堂堂大将军府上想要办成的事,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你自懂得!”

    妈妈桑旋即半陪了笑脸,一边打趣说道:“大将军说的极是,大将军手握兵权,麾下万马千军,不让人三更活,必然活不过五更天。”

    “陈大将军今日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而来,倘若陈大将军今日是苏、扬二州两位姑娘的故人,自当先那边的两位公子奉茶叙旧,……”

    王僧虔心中突然一怔,果然这个妈妈桑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正当忧心忡忡之际,突然卢贵又担上一盏热茶三步上前妈妈桑身旁。

    妈妈桑接过卢贵手中担子,极速之间又与卢贵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卢贵会意缓缓退出了侧门。

    “红红,紫紫。你们都快过来,不可如此拘谨,今日陈大将军万忙之中是为故人来访百合楼,二位即是陈大将军的故人,还不快快给故人奉上一回茶,以尽故人之谊!”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红红与紫紫也是面面相觑,第五刀直立陈显贵一旁默不作声。

    红红接过妈妈桑手中担子,紫紫又轻端茶盏幽幽说道:“请陈大将军用茶,不知陈大将军与家父有何渊源,小女子洗耳恭听!”

    妈妈桑狠狠瞪了一眼紫紫,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瞅了一眼红红,红红会意道:“陈大将军,即是故人来访,大将军是要琴棋书画、又或者是歌舞小曲呢?无琴棋书画不足以雅兴、无歌舞小曲不足以怡情!”

    陈显贵接过掌中盏,又瞅了一眼堂中众人,一边把住茶盏,一边张口笑道:“苏、扬二州名门之后,冰雪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红红急忙拜谢道:“小女子多谢大将军夸奖。只是,大将军急切前来百合楼,真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莫大福分,不知大将军今日有何吩咐,小女子愿听差遣!”

    陈显贵嗅了一回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沉醉之间又道:“两位姑娘自是名门之后,当去该去的地方,又何必委身于百合楼中?”

    “本大将军一向敬重读书人,听闻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酷刑致死很是蹊跷,前一些日子本大将军不在建康城中,实在万分惭愧!”

    “今日,本大将军风风火火赶来但愿未错过良辰美景,本大将军怎么能容忍读书人之后沦落风尘下九流之地呢?今日,两位姑娘就随本大将军回府吧,本大将军保管两位姑娘以后的荣华富贵!”

    “……”

    红红与紫紫面面相觑,妈妈桑一头雾水,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更是一时摸头不知脑,陈显贵究竟意欲何为?这是要明抢的架势?难道就不怕百合楼身后的御史台吗?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陈显贵放下了茶盏,而后腰刀反复入鞘、出鞘三寸,又仰头轻笑道:“众位,很吃惊吧?其实一点儿也不吃惊,其实一点儿也不吃惊啊!”

    “本大将军受两位亲王差遣,特为建康城中不平之事路见不平一声吼,专治建康城中各种不服!”

    “……”

    陈显贵即言受两位亲王差遣,那就是受刘一腾、刘一虎左右;可是百合楼身后是谭中天,谭中天能左右刘一龙,孟婆江南之地尽在刘一龙一人脚下,陈显贵这一出戏,只怕一出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妈妈桑心知肚明,看陈显贵就似清溪水中的一尾游鱼,眼下正是陈显贵的锐气之时,待事情有了转机,游鱼也能变为一只大乌龟。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轻飘飘说道:“陈大将军,看你说的,好似咱们百合楼为难过大将军一样,只是大将军要带红红、紫紫离开百合楼,不还得问一问红红、紫紫答应不答应,你说是不?”

    陈显贵仰头轻笑道:“妈妈桑,两位姑娘既然是读书人之后,如何能自甘堕落于下九流之地?这,还用本大将军亲自再问一回吗?这,不就是纯属多此一举吗?”

    “本大将军听人常说:百合楼中卖身契约早晚都会不见,像这等奇葩至极之事,本大将军是一千次、一万次不服!如今本大将军又专治不服,妈妈桑,你说该当如何?”

    “……”

    妈妈桑也不再与陈显贵多说一字半句,毕竟也听出了陈显贵是故意在找百合楼的茬子。

    可这一些年来,在百合楼中断手断脚的江湖中人确实也不少、在百合楼中丧命的官家也许多。

    只是,眼下陈显贵为当今大将军,倘若在百合楼中出了意外,百合楼今后如何在建康城中立足?

    妈妈桑旋即与红红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红红思索之间也是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红红继续沉思之间以为:百合楼身后是御史台,虽然御史台酷刑致死了家父,但是百合楼又有活命再造之恩。如今大将军府又在御史台之下。倘若从了大将军,早晚大将军府还会受御史台万般刁难,如此大将军府中一干人等也都中了御史台的口舌,此去大将军府就是害人又害己。如今,身陷百合楼风尘之地无非害己,两害相权取其轻,红红这时心意已决。

    红红缓缓上前与陈显贵行了一个大礼,旋即幽幽说道:“小女子多谢大将军。只是,小女子有负乡民重托,只能苟活于世。还望大将军与她人方便,也是与自家方便!”

    陈显贵腰刀案台上一杵,旋即拍案而起,指住妈妈桑鼻子厉声大喝道:“妈妈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只要一声令下,踏平百合楼只在一瞬之间!”

    妈妈桑旋即丝绢一拂,一副极其无可奈何的样子,之后脱口而出道:“陈大将军,陈大将军息怒,妈妈桑我有说什么了吗?陈大将军,你可不能吓唬小民啦!你们官场中不是都说‘民贵君轻’吗?像咱们这一些官场之外的小民,金贵着呢!”

    陈显贵怒目直视,腰刀斜身紧握,大喝道:“休得胡言乱语,苏、扬二州两位姑娘无论你答应不答应,今日本将军一定要带出百合楼!”

第174章 百合楼再添枝节

    “诶,陈大将军,稍安勿躁;陈大将军,稍安勿躁啦!这不就是小事一桩吗?陈大将军先消一消气,再待一时半刻啊,准保如你所愿!”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一阵清风如影闪过陈显贵眉头,更似浮云滑过了锋利的大小山头,左摇右摆了腰肢又缓缓上前一尺。

    第五刀警觉的盯住妈妈桑,一时依然站立一旁默不作声。毕竟百合楼外还守了不少巡城的军士,只要百合楼中有风吹草动,刀枪剑戟即刻杀进百合楼必定鸡犬不宁。

    “陈大将军啦,百合楼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不比其它地方!只要喝上一口,一辈子也都忘不了!”

    “陈大将军啦,妈妈桑我告诉你一句实在话:怎么来,还得怎么回去,才不失大将军无二的风彩!”

    正当妈妈桑轻笑言语之际,陈显贵突然身子往后一退,“扑通”跌回了桌椅前,旋即刀鞘又“哐当”重重一击落回了原来的案台上。

    陈显贵双手捂住太阳穴,一副锥心疼痛的样子,旋即低沉了声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老女人,朗朗乾坤敢与本大将军下毒!”

    “第五刀何在?一刀劈死了她,快劈死了她,一刀两断!”

    “……”

    陈显贵一时怒目狰狞之际,第五刀先是一愣,旋即又极速上前三尺,手持开山刀扭头急切问道:“大将军,这,这,这,……”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拂过第五刀双颊,一股奇香入鼻,全身一股酥软之感温温如泉。

    妈妈桑眉舒眼笑之际,又如行云流水幽幽说道:“大将军,陈大将军,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妈妈桑我这百合楼可是正经买卖,怎么可能会与大将军下毒?即使有毒,那也是大将军从百合楼之外带来的!”

    “如此,大将军倘若不舒服了,也当回府请一个郎中服几贴草药,必定药到病除。如今,还留恋于风尘之地,于伤情总归不好的!”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这百合楼中,妈妈桑我是见惯不惯了,妈妈桑我可不是冤大头鬼,大将军也不要满嘴飞花,笨猪在大将军口中是飞不上天的!”

    “大将军,陈大将军,既然身子骨不舒服了。那么,改日再来百合楼,妈妈桑我一定再安排红红、紫紫姑娘与大将军叙故人之情!”

    “……”

    陈显贵只顾揉捏脑门,双颊狰狞就似猛虎张嘴啃食,急切之间又从桌椅上半滚于地,一副中毒极深的样子长伴了声声哀嚎。

    “第五刀,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一刀,一刀劈死了她,……”

    陈显贵嘶哑大呼之际,侧门处的两个彪形大汉极速闪到妈妈桑跟前,左右腰刀一叉,倘若第五刀动手,陈显贵必定命悬一刀之间。

    红红与紫紫面面相觑,只得缓缓退去了三步之外,又退去了三步之外,之后还退去了三步之外。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手握各自兵器,只得随机应变。

    “有道是:官字两个口。陈大将军,你可不要耍赖诈妈妈桑我这一个妇道人家,妈妈桑我这么多年来心明如镜!真要是中毒了,为何脸上、额头上没有一滴虚汗?要诈妈妈桑我,还得有万全准备啦!”

    第五刀左右为难,确实尴尬在了一旁,扭头张望之间确实也如妈妈桑所言。倘若真的中毒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一滴虚汗上脸呢?

    官场中的事儿就是这么奇葩,倘若开山刀杀错了人,事后必定会成为一只替罪羊!

    毕竟,百合楼身后可是堂堂御史台,御史台要人生、必定苟活不了。如今亲眼所见,妈妈桑并未下毒,又如何能冤枉她人!

    第五刀犹豫不决之间,开山刀极速一收,鱼鳞甲撞击之声骤起,急切半弓了身子去扶陈显贵,却是陈显贵凌空翻身一跃直立,之后重重一巴掌打在第五刀脸上!

    “奶娘的胸,本大将军让你一刀劈了她,你还敢顶嘴,该打!”

    第五刀一阵尴尬极速退后了三步,涨红了双颊,之后行礼急忙解释道:“启禀大将军,末将平日受大将军教诲,不敢滥杀无辜。倘若,百合楼中确实有狡诈之徒,第五刀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陈显达轻蔑的看了一眼第五刀,旋即摇头之间叹气道:“不知变通的猪脑子,我大将军府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无知属下?待回了大将军府,看怎么收拾你!哼!——”

    陈显贵说话之间一边轻拂了一回白衣白袍上的尘灰,虽然本就没有一处尘灰;又理了理垂耳的纶巾,虽然也并未有一处杂乱。

    陈显贵突然正了正身子,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半弓了身子抱拳轻笑道:“百合楼妈妈桑果然名不虚传。方才,本大将军旧疾复发,妈妈桑可有受到惊吓?都是本大将军的错,本大将军旧疾之错啊!”

    妈妈桑轻闪了一回狡黠之笑,旋即又丝绢掩面,幽幽说道:“既然大将军有疾,红红、紫紫之事,那就容大将军病愈再来。倘若接了红红、紫紫入了大将军府,万一服侍不周旧疾重发,实在不美!”

    陈显贵捉回了腰刀,旋即刀柄与刀鞘三寸处,上上又下下,轻声温文尔雅道:“本大将军多谢妈妈桑提醒,只是美不美,不都看腰吗?正是:女人的腰,夺命的刀。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也不赖,自然美不胜收咯,妈妈桑又何言不美呢?”

    “妈妈桑,这本就是一桩美事,你还是从了本大将军吧。如此,本大将军上可报二位亲王,下可安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之心。”

    “倘若妈妈桑你觉得这一笔买卖不划算,待日后大将军府有何紧要之事,也都来百合楼操办,妈妈桑你看这一笔买卖如何?”

    “……”

    妈妈桑沉思了一阵,旋即又叹气道:“大将军,我说大将军啦,这确实是一笔难得的好买卖。只是这一笔好买卖,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不从,妈妈桑我又能奈何啊?”

    “大将军啦大将军,咱们百合楼向来都有契约也合王法,确实不比军中有先斩后奏之权、也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之变通,妈妈桑我说的也是实情,大将军以为如何?”

    “……”

    陈显贵心中大怒,觉得这一个妈妈桑软硬不吃,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给百合楼一丝颜面。在东府镇中谁又能奈何大将军府?

    陈显贵正了正身子,旋即又张口大呼道:“百合楼妈妈桑听令:本大将军限你即刻交出苏、扬二州两个姑娘,否则军士杀入百合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其尴尬!”

    妈妈桑丝绢一拂,旋即仰头大笑道:“大将军,陈大将军,妈妈桑我这百合楼又不受大将军府节制,又无官府文书手令,如今欺负一个妇道人家,还有没有王法?”

    陈显贵不嗔不怒,一脸云淡风轻道:“哟嚯,百合楼中,原来还配有王法?本大将军如今不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百合楼中这一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奇葩至极之事,本大将军即得亲王之令,即使百合楼是龙潭虎穴,今日必定闯它一个底朝天!”

    “妈妈桑,本大将军已经给足了你的脸面。如今,觉得本将军给的脸还不够大,那撕脸吧!第五刀,来呀,安排!去,领军捉人!”

    “……”

    第五刀鱼鳞甲撞击窸窸窣窣的声音极速往百合楼外奔去,陈显贵紧握了腰刀盯住妈妈桑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陈显贵以为:只要彪形大汉动手,腰刀出手必定见红!

    妈妈桑旋即与两个彪形大汉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心神安静并未上前一分、并未退后一寸。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女孩儿的惊呼声,之后卢贵在堂中大呼小叫道:“众位军爷,众位官爷,大家可不能伤了和气!”

    妈妈桑心中一喜,知道御史台的人来了,旋即又幽幽说道:“陈大将军,妈妈桑我也忍耐了多时,眼下之事妈妈桑我是左右不了了,你自看着办吧,在百合楼折戟沉沙可有辱大将军一世英名的哟!”

    “哈哈,哈哈,哈哈。大将军,如今你怕了吗?不知道待会儿还有没有力气说:不怕、不怕啦?”

    正当妈妈桑得意之际,陈显贵扭头高声向楼下大呼道:“第五刀,领军杀入百合楼,一个不留!”

    突然,又一个声音骤起道:“陈大将军,别来无恙啊!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御史台又有得忙了!”

    陈显贵一阵惊讶,没想到谭中天来得这么快,身后跟着卢贵。

    卢贵一边故意又得意喊道:“妈妈桑,巡城的军士正与御史台‘十二飞鹰’楼下对峙呢!眼下一颗火星子就能燃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陈显贵紧捏腰刀,怒目直视谭中天道:“你,你,你,谭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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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