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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5章 两孝女卖身葬父

    紫衣女孩儿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之际,红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突然微微一笑,嘶哑又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仁兄,咱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一个照应。路上也好共读三纲五常之言: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

    红衣女孩儿早已抽泣嘶哑了声音,断断续续似雨后林中绿叶上的水珠子窸窸窣窣落地有声。

    “爹爹,爹爹。咱们也不告了,咱们即刻就回扬州,回扬州之后也早晚都喝五石散兑酒一醉方休。”

    “爹爹,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五石散兑酒,好酒叻!——”

    “爹爹,五石散兑酒这么好,又何必再为民请命呢?倘若真的是‘民贵君轻’,为什么天下那么多达官显贵、名门大族不争着挽起袖子、扛起锄头下田犁地呢?”

    “爹爹,民不贵君不轻啦!既然官官相护如此,咱们还是回扬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扫门前雪、何堪乡民是与非啊!”

    “爹爹,别再犟了!为了这一些破事,娘都被你气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红红也不久于世了!”

    “……”

    红衣女孩儿满面忧伤之际,中年汉子又摇了一摇头,旋即幽幽说道:“红红,你这一个傻孩子,平时让你多读书,总是有道理的!”

    “诚如你言‘民不贵君不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爹爹快不行了,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虽然爹爹对谢氏梅花易数之法甚为反感,但谢大师曾经说过:明日风光正好,今宵落雪又何妨!”

    “红红,爹爹,……去了!……”

    “……”

    中年汉子两眼突然又一泛白,身子如巨石落地一摊,耷拉了双臂如两截枯木没有了一丝生气。

    这一个中年汉子,也死了!

    “爹爹,爹爹。不要啊,你要红红怎么办啊?红红在建康城中一无亲、二无友,盘缠也花光了,这可如何是好?天啦,天啦,天啦!”

    “爹爹,爹爹,爹爹,……”

    “……”

    两个女孩儿此起彼伏的撕裂哭泣声回荡在秦淮河急促东流的波浪中,远远荡去了数百步之远。

    围观的众人:有愤怒不语的,有漠不关心的,有泛阵阵白眼的,有只当是看了一场悲情戏的,……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在御史台受了数次酷刑,得罪了御史台就是得罪了刘一龙,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静突然想起来,孟婆郡的杨欣无意之中确实说过,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与御史台有交情。

    况且,王光明曾经还想师从陈旭嫦,御史台为何下手狠重不为民请命,这其中有何缘故一问便知。

    陈静马缰绳猛烈一拉,白马前蹄突然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里外数层的人群顿时闪开现出了一个大缺口。

    陈静旋即翻身落马急步上前,幽幽说道:“两位妹妹,切勿伤心过度,意外变故确实心碎万般,人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顺变。”

    “方才两位孝心感天动地,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如今萍水相逢自当出手相助,路途车马之资自当解困代办,望车马早日回乡入土为上上之策。”

    “两位妹妹,不知何时动身回苏扬二州,本姑娘这就为你们张罗一回车马。两位妹妹以为如何?”

    “……”

    两个女孩儿缓缓止住了抽泣,不可思议的互视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率先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江湖传闻已亡十年。倘若真是幽嫣谷墨家谷主,小女子自当接受。只是幽嫣谷墨家也已亡十年,小女子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还望女侠切莫多心!”

    “女侠,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世间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小女子不愿被沽名钓誉所污,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

    陈静费力不讨好,一时尴尬至极又无话可说?又如何能证明?

    “小妹妹,倘若你与幽嫣谷墨家有何误会,说与本姑娘听一听,本姑娘定与你解惑答疑!”

    陈静也很想弄清楚,曾经世人皆知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之后如何又不得人心了呢?

    幽嫣谷墨家之名,难道臭了?

    这怎么可以!

    正当陈静一个人沉思翻滚思绪之际,紫衣女孩儿脱口而出道:“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虽然小女子也不能接受你的恩惠,也不想关心你究竟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倘若你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小女子也不想与你再说一字半句!”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光景确实已经过去了,幽嫣谷墨家之名不增反减,是忧又愁!

    陈静一脸茫然急切追问道:“小妹妹,何故如此啊?”

    紫衣女孩儿一边平放了血迹斑斑的中年汉子,一边又瞅了陈静一眼,幽幽说道:“女侠,看来你是刚来孟婆江南的吧!自从幽嫣谷墨家被杨恩夜袭覆灭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就一落数千丈,这一些年来暴政民不聊生,幽嫣谷墨家弟子名声自然每况愈下,不比往年!”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之名也都跟着‘升天’了!”

    “……”

    陈静好似眼前豁然开朗,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说不一定还真有隐情。

    罢了,至于有没有隐情,待寻了机会去石头城报国寺一问刘一跃便知晓了。眼下第一要务,还得安排这两个女孩儿丧父的身后事。

    正当陈静开口张罗之际,红衣女孩儿却疾声大呼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呐,小女子红红之父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一文铜钱,故而在此卖身葬父,只要葬得了家父,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无半点怨言!”

    陈静心中又一怔,急忙制止住红衣女孩儿,嘶哑喊道:“妹妹,你还有大好青春年华,怎么能自卖其身?本姑娘出手相助,为何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好生费解!”

    红衣女孩儿又瞥了一眼陈静,又指了其父皮开肉裂之处,哀怨说道:“只要与酷吏有关的相助,小女子一概不接受。杀死了人,又假装慈悲心肠来救,不觉得恶心吗?”

    陈静惊吓后退了三步,这一个红衣女孩儿已经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御史台酷吏之流!

    陈静好生冤枉,急切又道:“小妹妹,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区别的,你不能一棍子就打死了一群人!”

    与此同时,紫衣女孩儿也缓缓张口嗓子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啦,来之前爹爹也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如今也回不去苏州了。爹爹也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分文也无落脚之处,故而也在此卖身葬父,倘若出得起价钱的贵人葬了爹爹,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不后悔!”

    紫衣女孩儿瞅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瞅了一眼紫衣女孩儿,四目相对天各一方本不是亲人、同病相怜却更胜似亲人。

    紫衣女孩儿极速一把捉住红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红红姐姐!你我同是天涯苦命人,却是相逢胜似一家人。莫非天意?”

    红衣女孩儿也极速一把握紧紫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紫紫姐姐!你我原本相逢本不识,而今薄命相遇又相知。确实缘分!”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虽然也有人流泪伤感,但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买身葬父”。

    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是被御史台酷刑打死的,倘若是一般落魄人家的女孩儿、又或者是家道中落的女孩儿,建康城中的大户也乐于出手“助人为乐”,谁家大户又没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妾,即使再低级一些,洗刷的下人也总用得上。

    倘若买了这两个女孩儿,就与御史台脱不了干系,“引祸上身”之举确实也没有人愿意干。

    围观的路人一时左右摇头叹气缓缓而去,除了说长道短之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紫衣女孩儿旋即绝望的凝视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无奈绝望的凝视紫衣女孩儿。

    陈静缓缓三步上前,又幽幽低沉说道:“两位小妹妹,那还是由本姑娘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不,也不稀罕!——”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同声相答之间,陈静哭笑不得更是左右为难,这要说什么好呢?

    “哟,哟,哟,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小爷我心都快要碎了。”

    “既然又是苏、扬二州名门之后,想必琴棋书画也不错。从今往后,百合楼花魁非二位莫属!”

    陈静扭头之际,怒目而视大骂道:“你个小混蛋,怎么是你?”

第146章 两孝女误入歧途

    冤孽如绵长,前尘犹似梦。

    此时此刻,陈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建康城东府镇秦淮河边遇见卢贵这一个半大的孩子,原本在“十山八寨”就对卢贵没有一丝好感、也并没有一丝鄙弃之意,如今此话一出,满满都是无尽的嫌弃之意。

    陈静仗剑起身止步,对卢贵张口又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小混蛋,不在‘十山八寨’为母守灵尽孝道,偏偏跑来建康城乘人之危,世间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卢贵身后随了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横眉竖眼正准备上前教训陈静之际,卢贵把手一扬,自知这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根本就不是陈静对手,知其不可为自然不能强为。

    卢贵锦绣华衫一拂,上前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笑道:“女侠呐,你有所不知!‘十山八寨’被白莲社和拓拔子推合谋烧了一个精光,家都没了,又如何守灵尽孝?”

    “况且,女侠不是亲眼所见。我娘临终前不是也让我卢贵来孟婆江南的吗?父母之命,不可违啊!”

    “实不相瞒,东府镇百合楼的妈妈桑与我娘亲如姐妹,听说还曾经同时爱过一个男人。葬好了娘亲,这不就投奔妈妈桑而来了。”

    “女侠,明人不说暗话:想我卢贵读书少,出身卑微也没有什么顶天立地的本事,但是投其所好更能锦上添花。幸得妈妈桑收留,怎么不能为百合楼的买卖着想?”

    “如今,眼前这两位小姐姐‘卖身葬父’,又无一人伸出相助之手。想我卢贵出手相助,这也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吗?女侠,你说呢?”

    “……”

    陈静怒火中烧,像卢贵这样的一个半大孩子长大之后必定也成不了侠客,无非又是一个宵小之辈。

    卢贵乘人之危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红口白牙尽得狡辩之法。

    “你,尽瞎说!——”

    陈静指住卢贵鼻子,虽然大怒万分,但是怎么也出不了手。倘若动手出剑,便是情理有亏,更是有辱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名。

    陈静憋屈万分就似有一堵方圆百里之墙,抬望眼都看不见前方的天光也看不见前方的驿道大路。

    卢贵不再理会陈静,旋即转身又与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幽幽问道:“两位小姐姐,百合楼可愿意去啦?两位小姐姐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之长定能名扬百合楼!”

    “如今,百合楼贵为建康城‘十八春香坊’之首。只要两位小姐姐诚心诚意入了百合楼,必定一辈子不愁吃、一辈子不愁穿,锦衣玉食更配貌美如花之姿,这年头要是没有一两银子还真是寸步难行。”

    “虽然百合楼是风尘之地,但是自古都道:笑贫不笑娼。只要手里有银子,那自然就说话硬气。就似两位小姐姐眼下身无分文,连归家葬父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确实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两位小姐姐,你们如今可都想好了?我卢贵也并非纨绔子弟,更非招摇撞骗之徒,也没有逼迫你们一丝一毫,纯属自愿。”

    “倘若两位小姐姐想好了,卢贵这就差人安排后事,三天之后百合楼拜祖师爷。只要拜过了祖师爷,那一辈子就是百合楼的人了!”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又互视了一回,虽然说有违常理,但也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一同都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如今,只有相拥而泣。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抽泣声渐渐停歇,上前与卢贵“扑通”一声跪下,幽幽又道:“小女子红红/紫紫,愿听卢恩公差遣,一生一世在百合楼为奴为婢绝不反悔!”

    卢贵三步上前,狡黠一笑中的低沉之音又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回道:“两位小姐姐,卢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卢某无非是为两位小姐姐寻了一个上好的归宿,两位也当了解了卢某手无寸功而入百合楼之围,各得其利也是各取所需,从今往后还得互相照应才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好似在建康城中突然遇见了一个久别的亲人,张口尽是斩钉截铁的同声回复了一个字眼,道:“嗯!”

    陈静五内俱焚,眼下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所为无疑就是“认贼作父”,旋即大呼又道:“不,不可啊!三思而后行啦!倘若一朝坠入风尘地,那能再报父母恩!”

    红衣女孩儿瞥了一眼陈静,一阵讥讽嘲笑道:“女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难道你没听说过:一两银子也能拦到英雄好汉?”

    “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那里还有什么可与不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

    紫衣女孩儿也白了一眼陈静,不客气又道:“先不说女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先不去想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能救急一时,能救人一世?况且,江湖中不都传言:救急不救穷!”

    “更有,能救人一时,无非也是授人以鱼。我等入了百合楼自力更生也当是寻了一条生计。卢恩公及时出手相救,当是授人以渔!”

    “倘若女侠心中有正义,御史台那一群酷吏该当死于剑下。我等也没啥可委屈的,万千人命在官府眼中本为蝼蚁之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辈生于俗世自是蝼蚁之躯,身为蝼蚁之躯行苟且之事也不足为奇、更不足挂齿,只是女侠张口就出狂言犹似蚍蜉撼树之举,可笑,可笑,实在可笑至极啊!”

    “……”

    陈静一时突然懵了,没成想好心没有好报,还确实被当成了驴肝肺,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怎么了?要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要么像两个女孩儿的爹爹一样酷刑致死!

    如今这倒好,像两个女孩儿本是名门之后,又如何能出口有辱读书人体面之言呢?

    陈静百思不得其解!

    陈静旋即摇头又道:“哎,既然两位如此有辱斯文,身为苏、扬二州名门之后,自甘堕落坠入下九流,老天爷也帮不了你们咯!”

    “哎,正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说多了反倒还适得其反。真是没有天理,更是不可理喻啊!”

    “……”

    陈静越女剑一横,缓缓分开稀稀拉拉的人群,飞身一跃上马,正当拉直马缰绳之际,卢贵又在一旁悠悠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虽然你剑下功夫确实了得,不但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也还杀死了北山关拓拔子推。”

    “但是,以卢贵今日看来,建康城中的这一趟浑水,你还是尽早远离为好!有道是: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建康城中犬牙交错的这一趟浑水,非比孟婆江北反复易手之地,好言相劝就当是赎罪前尘咯!”

    “……”

    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瞠目结舌之际,红衣女孩儿又急切追问卢贵道:“卢恩公,那一个女人确实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了十年吗?不是传说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得尸骨无存了吗?”

    卢贵笑而不语,频频点头。

    红衣女孩儿一时大怒,指了陈静大骂道:“果然,幽嫣谷墨家弟子与御史台同流合污,确实就是一丘之貉,你滚,你滚,你快滚,别污了世人之眼!倘若你要洗清幽嫣谷墨家恶名,今夜就去杀光御史台酷吏、杀了那一群狗官!”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旋即又正身透过面纱斗笠,看见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异样的目光,旋即把剑抱拳道:“倘若御史台酷吏确实有罪,本姑娘手中越女剑绝不含糊!”

    “你们都听着:何须再等今夜,本姑娘即刻动身就去御史台。都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今日我幽嫣谷墨家又重新回来了。幽嫣谷墨家当兴,‘天志’不亡!”

    “……”

    紫衣女孩儿也一同指了陈静白马张口又道:“世间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你也别再来消遣小女子的丧父流离之痛,有多远就滚多远!”

    “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辱曾经幽嫣谷墨家大名,看见你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就心烦!”

    “世风日下,吹毛求疵之辈也充斥世间,你这一个死了十年的幽嫣谷墨家谷主,又有何颜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最好再死十年、再死一百年,眼不见为净!”

    “……”

    陈静费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妇人之言,旋即拉直了马缰绳,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急剧撕裂之声往秦淮河另一边疾驰而去。

    果然,幽嫣谷墨家之名中道衰落,如今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就以御史台为始重振幽嫣谷墨家大名!

第147章 陈静怒闯御史台

    绿柳飞云渡,秦淮闪河影。

    陈静策马加鞭一道白影、飘逸如风越过秦淮河上三座汉白玉石拱桥,又闪过八条长短不一的街道巷子,御史台府邸已然近在眼前。

    御史台中分两扇朱门,朱门内亭台楼阁金碧辉煌、镂空鸟兽栩栩如生;府前牌匾上朱砂大字更是王气焕发;府前左右两只五尺宽、八尺高的麒麟石兽,张牙舞爪之姿就似要吃掉世间一切宵小之辈。

    御史台府邸前左、右各一排六个皂衣、皂靴、大氅、寿帽右方孔雀尾羽的精壮差役,一个个差役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之姿,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而又非常明亮,明眼人看来也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陈静极速勒马止步,马缰绳旋即轻轻一收,白马前蹄凌空六尺“咴儿、咴儿”落地之际,御史台府前十二个差役如临大敌,腰刀出鞘极速飞奔上前围住陈静一个大圈。

    御史台府前一个年幼的差役高声惊呼道:“来者何人?胆大妄为尽然擅闯御史台,这就是找死!”

    陈静轻蔑的瞅了这一群腰刀左右比划的差役,无非只是与御史台御史大夫看门的一群小喽啰。

    如今,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就这样被御史台活活酷刑致死了,这本非御史台权内之事,又怎么可以越权杀人?

    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又或者说可能就是杀人灭口、混淆视听!

    “好说,好说,好说啦。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前番,有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居然被御史台数次酷刑致死,如今骨肉未寒,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讲不讲王法!”

    “倘若没有王法、也不讲王法,那也好说,本姑娘越女剑定要取了御史大夫项上人头以谢天下!”

    “……”

    这一群差役环视惊讶之间,又互相使了一个游离眼色,缓缓向御史台府内闪去了一个皂影。

    一个年长的差役突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都已经亡了十年,如今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哈哈,哈哈,哈哈,……”

    “……”

    御史台府前一阵嘲笑声骤起如孟婆江波,旋即又腰刀上前三步,一个差役又脱口而出道:“姑娘,别不知天高地厚!咱们御史大夫一心一意为陛下办事,岂是你一个官场之外的山野村姑所能会意的?”

    又一个差役笑容堆积三寸,附和道:“言之有理,咱们御史大夫谭大人,一把腰刀使得溜溜顺。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来御史台挑衅,最后必定是死路一条!如今,与御史台作对,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那就是与朝廷为敌!”

    陈静一时听得这话极其耳熟,原本这是一心一意为民请命的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之言,在御史台这一些差役口中怎么就刺耳了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陈静身子突然一沉,凌空又一跃,斜身下马“咚咚”落地,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脱口而出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只知道:如果有人敢与幽嫣谷墨家作对,那可从来都是一剑封喉!”

    一个差役旋即大怒骂道:“你放肆,堂堂御史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挑衅就挑衅的地方吗?”

    又一个差役大喝道:“兄弟们,看这女人也会一招半式,咱们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咱们就先说好,谁先捉了她、或者谁先伤了她,晚上喝酒请客、不醉不归!”

    众多差役齐声附和大喝道:“如此甚好!不醉、不归!”

    之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这一群御史台大小差役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笼中猎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唯今之计,只有一招之下破其威风、斩其锐气!先发制人,以乱其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旋即面纱斗笠低头之际,对这一群大小差役一阵鄙视轻笑,接着大喝一声道:“移形换影!”

    白影如风,斗笠如月。

    越女剑并未出剑,一道极速的身影闪去了数个差役身后,剑鞘在寿帽上如雨打鼓点,“嘭嘭”有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快杀了这一个女人!……”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真是奇耻大辱,剁了她!……”

    “……”

    这一群大小差役恼怒之际,腰刀斜持泛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似一把又一把力斩千钧的金刀。

    这一群大小差役腰刀如风围上来了一道人墙,眉宇之间左右又轻舒一皱,互相会意极速散成左右两道人墙,左右腰刀对劈互砍!

    正当这一群大小差役左右腰刀对劈互砍之际,陈静越女剑极速出剑,旋即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旋即一道白影凌空一跃,待十一把腰刀近身三寸,一双靴子似蜻蜓点水一击,又轻轻一抬,借腰刀刀尖之力、身子极速旋转三圈半,越女剑又平剑一道剑气,直削去了这一些大小差役的脑门。

    这一些大小差役也是眼疾手快之间、低头躲闪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断下了一大截,飘飘悠悠而下,似雨不是雨、似雪不是雪。

    “这怎么不可能!这一个女人是人、还是鬼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草上飞’与‘水上飘’?”

    “没有道理啊,咱们御史台‘十二飞鹰’从来没怕过谁!今日居然败于一个女人之手,真是奇耻大辱!”

    “兄弟们,上呀,‘十二飞鹰’之名,可不能英明尽毁!杀了她!”

    “……”

    “十二飞鹰”见折了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怒火中烧、更似是心中滴血,高傲的心气全部跌入谷底。

    当,当当,当当当,……

    “十二飞鹰”手中腰刀旋转如风鹤,攻杀游走之间以人多势众、躲闪之间又车轮来战陈静。

    无数次腰刀与剑气相接,电光火石之音骤起,一时惊吓了白马闪去了打斗角落处对天一阵撕鸣。

    腰刀与剑气骤然相接之后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躲或闪,白影与皂影之间一时很难分出黑白。

    “十二飞鹰”之名确实也名副其实,腰刀极速旋转出手之际又伴了一身皂衣大氅,腰刀刀锋就似鹰啄与鹰爪、腰刀刀光就似鹰眼之光、皂衣大氅就似鹰羽展翅翱翔。

    方才被陈静一剑斩掉的孔雀尾羽,那是“十二飞鹰”的荣誉,“十二飞鹰”失去了孔雀尾羽,更似侠客失去了手中兵器,自当全力以赴。

    陈静攻杀回首之间,也觉得这御史台“十二飞鹰”攻守步法不乱,常此以往耗下去也非上策,得寻一个机会破了“十二飞鹰”的攻杀,一剑封喉一个人,自然锐气大减!

    陈静越女剑剑气回旋之间,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一群差役身后,突然见这一群差役见势躲闪退去五步,唯有一个差役游离了眼神慢了半个步法!

    天赐良机,正当其时!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之后,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接着又一式抹剑径直逼近了这一个差役。

    正当越女剑近身这一个差役三尺之际,越女剑一道剑气又近身三寸直下,突然又一道凌空而过的影子极速闪过,一道腰刀之光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猛烈一击“当”,两兵相接荡出去了越女剑剑气,闪去了御史台中分的两扇朱门上赫然印了一道三尺长的口子。

    凌空而过的这一道身影极速“咚咚”落地,陈静受了“四两拨千斤”之势,不得不退后跌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旋即抬望眼之间,轻轻透过面纱斗笠一窥,对面是一个温文尔雅、稀疏的两绺鬓发、又一绺小胡子、面若海棠的中年汉子。

    这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皂色官袍扣玉带、玉斗一双左腰挂、外罩袭地皂色锦绣大氅,眉宇之间骤起了一股让人起敬的英雄气。

    陈静一时摇头眨眼万分疑惑,这一个来人完全和想象中的御史台酷吏沾不上一丝边际。

    难道被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的两个读书人确实该死?也完全不对啊!苏、扬二州的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陪上了身家与性命,谁又能说他们确实就该死?不能吧!

    来人张口声如洪钟,更显器宇轩昂,铿锵有力道:“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正是本官。本官一心一意为陛下分忧解难、醉心于国事,更与江湖英雄豪杰少有来往,自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是为何?”

    “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姑娘何故借幽嫣谷墨家之名大闹御史台?姑娘与御史台有何误会,本官自当竭尽所能解惑答疑!”

    “建康城本是天子脚下,妄动刀兵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灭族之祸吗?本官敬重昔日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你当适可而止!”

第148章 谭中天缓道因果

    御史大夫谭中天口若悬河一通好似义薄云天,陈静左右为难之际一时又不得不默不作声。

    但是,遥想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徘徊、娇小柔弱又无能为力之态却是历历在目。

    陈静缓缓收回越女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非比一般江湖独行侠客,旋即把剑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本姑娘确实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至于谭大人所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其中有何缘故也不必在此细说,如今幽嫣谷墨家确实又回来了!”

    “方才如谭大人所言,一心一意忠君为国自然与本姑娘确实没有半点干系。毕竟:官有官场之道、幽嫣谷墨家自有‘天志’。本姑娘急来御史台,只为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一句公道话!”

    “敢问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何错之有?又何罪之有?御史台非要赶尽杀绝?莫非,这其中有猫腻见不得天光?”

    “又或者说,这就是世人说道的官官相护?以本姑娘今日看来,无论孟婆江南北,‘官字两个口’确实板上钉钉。不知谭大人有何高明之处,还望指教本姑娘一二。”

    “……”

    “十二飞鹰”浓眉大怒之际,腰刀再一次飞扬上前,毕竟以过往光阴看来,还真没有人敢与御史大夫谭中天如此说话,在御史台府邸前都如此放肆,那就是找死!

    谭中天倒提腰刀,旋即制止上前的“十二飞鹰”,厉声大喝道:“你们都退下,不可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无礼。既然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亲临,不如入府一叙,请!”

    谭中天旋即左手做相迎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着实更让陈静左右为难,毕竟确实与御史台不熟、也与谭中天不熟,萍水相逢本是问罪而来,又如何能贸然入府?

    虽然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陈静自投罗网。

    陈静游离了一回眼神,旋即又再瞅了一回“十二飞鹰”,这一个个差役也非孟婆郡吴忠之流、更非像白莲社卢九天那般阴鸷之辈。

    陈静一直觉得:行走江湖首当其冲一个“义”字,这就是武德;别人敬我一尺、我当还彼一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客气了,本姑娘只为一事请教,就不必入府打扰谭大人公干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在此三言两语便能明言知晓,谭大人以为如何?”

    谭中天轻抚鬓发,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小心谨慎确实侠道中人,怕竖着入了御史台、横着扔出御史台?”

    谭中天一时眉舒之际,又摆了一回二指,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十二飞鹰”旋即大笑道:“姑娘,御史台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酷吏呢?你看这里谁长得像酷吏?本官唯陛下龙首是瞻,陛下让本官往东、本官不会朝西;只要陛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本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句话确实一点儿也不假!

    如果宫中帝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这当臣子的就给看什么、给说什么,这不就是阿谀奉承吗?

    而且,宫中帝王越想看什么、越想听什么,这一些当臣子的就只拣帝王想看的、想听的说,这不就是混淆视听!最后,言过其实必定越来越脱离民情!

    陈静只记得半老徐娘说过,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完全没错!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感觉脑袋瓜子实在太机灵了,旋即又悠悠说道:“谭大人,如此说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是陛下不想看见的、不想听见的咯?”

    谭中天突然眉头紧锁又一舒,轻抚了一次又一次鬓发,皂影轻飘飘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醉。

    谭中天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突然仰头一笑,旋即腰刀斜持一旁,张口就道:“姑娘确实天资聪慧,说的确实也是实情。陛下不想听的话、不想看的人,怎么能够让陛下听见、看见?”

    “姑娘,你看本官忠心耿耿,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御史台之责本该如此,又何错之有啊!”

    “……”

    陈静突然一怔,心肝好似被一击五雷轰顶,谭中天一席话早已把心肝脾肺肾轰得外焦里嫩。

    御史大夫谭中天此人,必定是大忠若奸之徒,更是鱼肉万民、明目张胆的欺君之辈。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惊吓退后了三步,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缓缓呼吸之间倍感御史台前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的浓郁压抑。

    陈静缓缓平复了沸腾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初见谭中天时的好感,大真必出大伪、大伪必出大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如今身死秦淮河畔,膝下独女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请问谭大人,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既然谭中天已经说的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陈静自然也是针尖对了麦芒,“天志”本该如此!

    谭中天又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这让本官说你什么好呢?”

    “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大水来冲龙王庙!况且,在建康城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非,姑娘想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后尘不成?这可是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啦!”

    “……”

    陈静一时恼怒,堂堂御史台大夫谭中天居然骂人是“狗”,更可恨的是居然还大言不惭,天子脚下还真的敢妄动私刑致死?

    陈静正身追问道:“谭大人,以方才之言,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确实就是御史台酷刑致死的咯?”

    谭中天仰头大笑,旋即又拍掌欢快如鱼跃江波,脱口而出道:“姑娘,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啊!无凭无据诽谤朝廷命官那也是死路一条!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你是那一只眼睛看见御史台的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

    “倘若你没有一只眼睛看见是御史台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这就是以讹传讹!按御史台最新规矩,仗打两百扔出府外!”

    “……”

    陈静无言以对,心中翻腾如夏日午后暴涨的孟婆江水,旋即越女剑指住谭中天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信口雌黄、黑白不分!你们这一些昏官道貌岸然,不但是朝廷的蛀虫,也是百姓乡民的祸害!”

    谭中天不恼不怒、不惊不喜犹如孟婆江岸边的一块巨大磐石,又硬又狡黠,还不进一丝潮水。

    谭中天腰刀一正,旋即又上前一步,刀尖指住面纱斗笠,一阵如孟婆江波拍岸之言大骂陈静。

    “信口雌黄?御史台就是陛下的龙眼与龙耳。御史台即是陛下,陛下即是御史台,胆敢非议诽谤御史台,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忤逆!”

    “黑白不分?本官承蒙陛下恩宠执掌御史台,孟婆江南之地本官说它是白、那就黑不了;本官说它是黑、自然白不了,何来黑白不分?明明就是黑白分明!”

    “姑娘,你敢在此大言不惭非议本官金石之言,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非议御史台、更是非议陛下,难道你要反了不成?”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果然“官字两个口”,在这一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嘴中,怎么说怎么都是万般有理!

    陈静半嗔半怒,并未失去一分气势,越女剑指住腰刀刀锋,旋即又反唇相讥悠悠大笑道:“谭大人,倘若以此说来。莫非你家堂上老母为雄、堂中老父为雌咯!”

    谭中天面上闪过一掠诡异的狡黠轻笑,旋即又一脸阴沉破口大骂道:“姑娘,你放肆!本官敬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一分,如今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还是白莲社弟子说的极好: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待本官寻一个机会,定当禀明陛下重罚无知儒生与幽嫣谷墨家弟子!”

    “似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乱嚼舌根还说什么为民请命。真是瞎了他们的一双狗眼,当今天下歌舞升平百年不遇,陛下何其英明神武!”

    “姑娘,似你幽嫣谷墨家已亡了十年,如今又死灰复燃,不知又要祸害多少忠义之士!”

    “今日,本官心情还算不错。姑娘就此离开,本官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倘若,……哼哼,……”

    “……”

    陈静怒火早已冲了九重天,依了性子早就一剑封喉了谭中天。

    “十二飞鹰”那就是鹰犬爪牙,一时更不能大意轻敌!

    毕竟,孤身前来御史台并未熟悉谭中天刀法招式,当初就这样吃了郁久闾阿史那一次大亏。

第149章 天下第一逍遥扇

    “略略略,略略略。谭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本姑娘今日不与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公道,本姑娘无法移步!”

    陈静本为伸张正义而来并不输半分气势,脱口而出轻笑之际,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瞅了一眼“十二飞鹰”突然就紧张了的神情。

    御史台“十二飞鹰”面面相觑之后,骤起一股不可思议之势,旋即又整齐的瞅了一眼谭中天。

    谭中天一脸淡然仰头望日,旋即皂衣大氅一挥又一甩,扭头对“十二飞鹰”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恰逢喜事精神爽啊!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大驾来此,本官也正好讨教一二。本官敬重幽嫣谷墨家之名已有多年,不知眼下还值不值得本官继续敬重下去。”

    “姑娘,本官确实一番好意,身在官场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又不得不再与你说一次!苏、扬二州两位读书人生死之事,本就与你幽嫣谷墨家没有半点干系。”

    “姑娘,削尖了脑袋还使劲搅和进去,只怕结果非你我能左右,最后与你、与本官、以及刘氏三兄妹只怕全无一分好处。本官还是再一次劝你:适可而止!”

    谭中天自以为一番苦口婆心定能打动陈静,毕竟在谭中天眼中陈静就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孩子。

    世间险恶,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行走江湖常听人劝,况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谭中天只等陈静开口,或者就是一个华丽转身离去的背影。

    无奈,陈静并没有开口。

    最后,陈静也没有离开。

    谭中天一时摇头叹气,接着环视了一眼“十二飞鹰”,之后又瞅了一眼足下正午落影缩小的身形。

    “哎,既然姑娘不愿意移步,本官也只有用手中这一把腰刀送你离开了。江湖中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官也是无奈被迫之举!”

    “……”

    陈静一时迷糊至极,感觉有一股若即若离、若明若暗的阴影如鬼魅反复环绕,后背一阵拔凉之感骤然而起,这一个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方才言语之中,有软也有硬、有恩也有威、有理也有无理,言辞闪烁虚虚实实之间要在官场混迹多少年才有现在这般“功力”?

    官啦,官啦,这就是孟婆江南御史台堂堂正正的御史大夫啦。官字两个口,如今确实名副其实!

    陈静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先前几次三番的询问,谭中天也都是三缄其口不提一字半句。

    陈静以为:既然谭中天不愿说明缘由,那就杀他一个跪地求饶,如果越女剑压在脖子上、生死一线之间由不得谭中天不说。

    “谭大人,既然如此。本姑娘也就不客气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事,本姑娘也掺和定了!”

    陈静斜持越女剑平肩,眼神左右游离透过面纱斗笠又瞅了一眼“十二飞鹰”蠢蠢欲动的腰刀!

    谭中天一时脸红脖子粗,绽红双颊的彩霞就如染布坊朱砂池水,对于陈静一番言辞确实就似是一块油盐不进且硬邦邦的石头。

    “你,你,你!——”

    谭中天,突然大怒了!

    谭中天长呼了一口气,旋即马步一蹲,左手由掌化拳眼、由拳眼再化绵掌,腰刀在大氅身后极速飞驰三圈半,接着又拖刀在地!

    “姑娘,本官好意相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本官刀下不留情面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都是你自找的!”

    御史台“十二飞鹰”见谭中天亲自上阵的架势,也便斜持了腰刀缓缓后退了数十步,眼神警觉就似一只只躲在暗处的苍鹰、明晃晃的腰刀随时可以上前斩杀陈静为数块。

    “谭大人,只要你不还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一个公道。本姑娘手中越女剑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要闯一回,不需要商量!”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大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用快招以快制慢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来吧,本官快刀这么多年来还未逢敌手,今日小试牛刀,不知道杀的是一头牛、还是一只鸡!”

    “休得聒噪!‘移形换影’!”

    正当陈静大喝之际,素袍素衫面纱斗笠一道白色身影如风闪去了谭中天身后三尺,旋即又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云雨巫山枉断肠。吃我一剑!”

    谭中天一时眼疾手快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腰刀在手也不甘示弱,旋即低头之际腰刀向前一挥,一道刀光似有千影万影,映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是金光万丈!

    咻咻,咻咻,……

    突然,一阵飞镖针影从远处如万箭齐发极速闪了过来,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急促撞击去了越女剑剑气与腰刀金光之中,接着炸裂了一阵电光火石之声,骤起一阵寒光过处,落地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

    这一根又一根明晃晃的飞镖针影全部五寸等长,比起曾经白鸟城公良孝忠手中的银针大了三倍。

    陈静心中突然大惊,如今一对一又来一人,还未知是敌是友,杀敌伤敌当以不自伤为先!

    况且,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旋即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谭中天腰刀金光倒影之外。

    陈静剑法招式突然收手止步,剑气被数根飞镖针影荡去了一丈之外,旋即侧身又一个极速的后空翻落地,剑气一偏,“噗嗤”一声伤入不远处一个“十二飞鹰”的胸前大氅三寸,皂衣大氅极速如飞雪落地骤起一阵嗜血而又冰凉的尴尬。

    噗嗤,一朵海棠花落地。

    “十二飞鹰”并没有挥刀极速围上前来,那么来人要么是常客、要么就是声名远在御史台之右。

    谭中天闪了金光的千影万影腰刀,在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下又不得不退去了三步之外,抬头之间却也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确实,这一个来人与谭中天不但相识,还是御史台的坐上宾。

    来人与谭中天年纪相仿,一副大富大贵之相,举手投足之间都显温文尔雅,太阳穴光华突起、面若海棠如沐春风、一身锦绣华衫、大带双鱼玉斗,头戴纶巾配金索,手持一把青色折扇左右摇不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只因为市井争相传说幽嫣谷墨家谷主再现东府镇,这才不得不一路跟踪寻迹而来。

    这一根根飞镖针影本为藏匿在青色折扇缝隙中的机关暗器,行走江湖怎么会少的了兵器防身。

    这一把青色折扇并非一般的竹架纸绘,王光明确实也花了不少心思,毕竟以江南王家显赫之势,世间少有的奇珍宝物自然不在话下。

    以青色折扇作为兵器,初眼看来手无寸铁,除了温文尔雅之感以外,更能彰显江南王家与众不同。

    无论春夏秋冬,又或者风雨霜雪,这一把青色折扇从不离身,王光明称之为:天下第一逍遥扇。

    谭中天收了一招半式,旋即又温文尔雅说道:“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知少主眼下有何吩咐?如今又要换那一个郡城的官员?”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指了谭中天半弓的身子,旋即又半嗔半怒笑道:“谭兄,瞧你说的什么话,不换郡城的官员,难道我王某人就不能来御史台了吗?”

    谭中天缓缓正身,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少主好兴致,御史台自然随时可来。不知少主为何出手阻挡下官捉拿这一个忤逆的女子?”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仰头大笑三声之后,青色折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又道:“谭兄,我王某人今日特为幽嫣谷墨家谷主而来。这里没有忤逆的女子,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你可明白!”

    谭中天腰刀往身后一掷,“十二飞鹰”其中一个差役凌空一跃,腰刀极速入鞘,而后“咚咚”落地。

    谭中天旋即轻抚两绺鬓发,而后又瞅了一眼面纱斗笠,抱拳又笑道:“少主还真是不忘初心,这么多年来,还念念不忘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实在难得、难得啊!”

    “好,好,好啊!下官就依少主所言,幽嫣谷墨家谷主功夫了得!方才正与之比划了几招,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果然犀利!”

    谭中天旋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转身上前三步与陈静抱拳说道:“姑娘,既然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不如入府一叙如何?圣人有云:礼之用、和为贵。江湖不也常说道:道上朋友多了,好走路!”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制止谭中天说道:“谭兄,你向来公事繁忙,今日又何故因私废公呢?我王某人寻幽嫣谷墨家谷主踪迹而来,自然得接幽嫣谷墨家谷主去老王镖局!”

    谭中天执拗不过王光明,只得无可奈何一笑,道:“如此,下官唯有恭送少主了!”

第150章 王光明初道隐情

    东府镇,老王镖局。

    王光明与陈静分主客坐下,一身锦绣绫罗且柳眉细腰的小丫鬟担子一托,旋即摆上了青烟缭绕的玉盏盖碗茶,堂中一应摆设古色古香、纹饰虎兽鱼鸟张扬。

    陈静这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得富丽堂皇且气势磅礴如斯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要是天底下所有百姓都住在像老王镖局堂中的这般精致屋舍,自然放眼四海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的太平盛世。

    但是,以陈静这一些天所见看来是万万不可能、万万不可行,就好比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走投无路已然卖身葬父!

    陈静自然知道王光明对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一丝恶意,故而借坡下驴前来老王镖局入府一叙。

    毕竟,曾经名满孟婆江南北的老王镖局少主为了拜在幽嫣谷墨家门下,特意把“静之”二字更名为“光明”二字。就凭这,无人能比!

    王光明玉盏一倾盖碗茶“咕噜、咕噜”欢快入喉下肚,双颊骤起一阵惬意至极之笑,旋即悠悠又道:“姑娘,你真的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吗?坊间不是早就传说十年前已亡于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之下吗?”

    陈静突然一脸茫然,大概眼下确实没有几个人能相信此时的陈静就是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

    陈静又不好拒绝王光明的急切追问,旋即悠悠说道:“多谢少主挂念幽嫣谷墨家之名。当初小女子确实为郁久闾阿史那所伤,只是机缘巧合被高人救下,十年之后这才过孟婆江来寻幽嫣谷墨家故友!”

    “小女子还得多谢少主方才出手解围。以小女子现在细细想来,要是没有少主出手,只怕御史台府邸前又多了几个剑下亡魂!”

    “如此以来,只怕建康城中刀兵骤起,将祸及多少无辜百姓。哎,似此等之事,小女子自感行事颇为不当;倘若有下一次,潜入府中一剑封喉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

    王光明突然眉头一皱,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似有五分不解、又似有五分兴奋。

    王光明缓缓起身,锦绣华衫一拂,待堂中退去了所有下人,急忙开口说道:“谷主,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撒野都撒到御史台去了。要不是我王某人出手解围,只怕谷主你今日是出不了御史台了!”

    “那御史大夫谭中天手中快刀少有出手,出手必然取人性命。要不是与谭中天还有一些交情,只怕别人出手解围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落一个乱党弑君之罪!”

    “如今,宫中陛下只听得进谭中天一个人的话,就连两位亲王的话也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两位亲王才不得不巡视孟婆江南大小州郡,这都出去巡视了数月,也未见一个亲王回城。”

    “谷主,话说幽嫣谷墨家从来与御史台本无瓜葛,这是在那一茬绕上了旮旯又过不去了呢?”

    “……”

    陈静初听王光明掏心窝子的一席话,方知刚才行事确实非常唐突而又荒唐,还是曾经半老徐娘的话说的极是: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不得不缓缓起身,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又万分愧疚的悠悠说道:“少主说的极是,小女子以后定当小心从事。小女子如今初到建康城,也是平生第一次到建康城,从未与御史台有任何瓜葛。”

    “今日御史台之事,还不是因为秦淮河畔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活活被御史台酷刑致死、两个女孩儿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而起。”

    “少主,你知道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天志’为己任。似此等不平之事,小女子怎能袖手旁观!”

    “……”

    王光明仰头长叹之际,锦绣华衫又往后一抚,旋即坐下又把了玉盏盖碗茶“咕噜、咕噜”直下。

    王光明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长叹了三声,旋即脱口而出道:“谷主,实不相瞒。这孟婆江南只怕早已暗流涌动了。”

    “我王某人虽然无官无职、在江湖中也少有大名。但是朝廷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江湖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这都有赖于祖上的声名鼎鼎啊!”

    “苏、扬二州之事,我王某人也略有耳闻。苏、扬二州本是孟婆江南少有的鱼米之乡、又是商贾富庶聚集之地,更是朝廷中无数权贵的钱柜所在之地,陛下已经下诏加重苏、扬二州的徭役与赋税。”

    “陛下诏书大意: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苏、扬二州鱼米之乡、商贾之地自然钱粮富裕有余,故而陛下诏书要让苏、扬二州必须交出多余的钱粮入建康城中保管以备灾荒,这不才有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之事。”

    “天下芸芸众生、众生皆苦,可惜我王某人空有一身抱负。当年初到孟婆郡求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收为弟子,转眼已过十数载啊!”

    “谷主,如今幽嫣谷墨家还收弟子吗?上一代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战死白鸟城;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如今下落不明。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谷主也可收七大弟子,你看我王某人有资格做这一代的大弟子吗?”

    “……”

    陈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王光明几乎年过半白,自古以来那里有少师老徒一说,这又如何能做陈静这一个谷主的弟子呢?

    况且,陈静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时,虽然陈旭嫦也身教了北斗七星剑法招式,就算如今王光明成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也于事无补,北斗七星剑阵需要七个人同时演练。

    最为重要的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在江湖中已然消失了十年,白莲社弟子在魏国与拓拔子推合谋之后大有在魏国生根发芽之势。

    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恩怨早晚还会有一战,甚至数战。

    此时,倘若有王光明加入幽嫣谷墨家,以老王镖局大名定能助一臂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威。

    只是这样一来,老王镖局也就会成了白莲社弟子攻击之地。

    陈静突然又回想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又与拓拔子推合谋夜袭了白鸟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王镖局可不能再步后尘。

    陈静缓缓正身,旋即又抱拳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衷爱幽嫣谷墨家之名。只是,幽嫣谷墨家如今确实多事之秋,只怕会连累了老王镖局,甚至是江南王家。”

    “小女子心意已决,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是九九归一之数。自当以一人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待幽嫣谷墨家大兴之日,再寻收徒传剑之策吧!”

    “……”

    王光明眉头突然一皱,万分失落的样子就似掉进了冬日里的冰窟窿,一个猛烈的抖擞,旋即又“咕噜、咕噜”满满直下三口热茶。

    王光明心中觉得扫兴,但转念又一想,当初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未得上一代谷主陈旭嫦首肯,如今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为老王镖局坐上宾,确实让人兴奋至极。

    这,或许就是天赐缘分!

    毕竟,王光明之父王献之取名为王静之,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也有一个“静”字,恰如此时此刻,更是无声胜有声。

    王光明一时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心中渐渐释怀,旋即又堆起三寸笑容道:“谷主如此说来,那我王某人就等着那一天吧!”

    “谷主,方才你说初到孟婆江南寻幽嫣谷墨家旧友,莫非只是两位亲王与一位公主?可恨他们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了呐!”

    “……”

    陈静瞅见王光明渐渐释怀,一脸淡定如天空白云挂在了山头,旋即也便放下了最后的警觉之心,悠悠说道:“小女子来孟婆江南:一为寻刘氏三兄妹,奈何已经吃了一次闭门羹;二为寻当年燕王府中那一群孩子,目下却全无一丝头绪!”

    王光明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下又一奇闻,堂堂幽嫣谷墨家谷主,也会吃闭门羹?”

    “罢了,罢了,刘家人的事也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也确实够他们刘家人忙上一大阵子了,只希望两位亲王最后不是白忙活。”

    “至于谷主方才所说要寻曾经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在我王某人府中也有一位高手与你心思相同,他曾经也是燕国‘十二甲子‘勇士,说不定你们都还认识呐!”

    “……”

    陈静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眼前一亮,莫非是“十二甲子”的最后两位勇士东方胜又或者是西门霸?

    毕竟,当初过孟婆江时,潘玉儿说东方胜与西门霸也上了画坊游船,一定是靠岸后又失散了吧!

第151章 王光明再道隐情

    “少主,方才所言与小女子心思相同之人也在寻十年前燕王府过孟婆江的那一群孩子,莫非是复姓东方,又或者是复姓西门?”

    王光明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陈静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当初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从白鸟城杀出重围之后,最先失散了斛律德光,之后不见了公良全忠,再之后是跌入“伴道斋芒”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

    “少主,既然不是东方胜又不是西门霸,那又会是谁呢?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只此二人过了孟婆江南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啦!”

    陈静万分疑惑之余,心中似有一只手早已游离伸出了喉咙,确实也很想知道这一个与己心思相同之人究竟是“十二甲子”何人。

    “少主,你就别卖关子咯。小女子若寻了‘十二甲子’心思相同之人,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力量!”

    王光明瞅见陈静焦急的素衫与素袍,手中越女剑剑鞘都快拧出了林泉之水,旋即又“咕噜、咕噜”满饮一口玉盏盖碗茶,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娓娓道来。

    “谷主,勿急!待我王某人细细说来。此人复姓公良,名全忠,使一对儿双戟,非常勇猛!”

    “当日,我王某人信马由缰从长安城回建康城的路上,其时也并不知道白鸟城被屠城一事,路过一条暗河出口之穴,瞅见了血迹斑斑而又命悬一线的白羽锁子甲。”

    “这不,我王某人又不得不下马救下了他,之后才知道燕国一夜之间覆灭连‘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

    “燕国人一夜之间家不家、国不国,‘燕人’之名从此就烟消云散,实在让人惋惜、也让人汗颜!”

    “公良全忠伤愈之后,就在老王镖局为我王某人鼓捣一些小买卖。这一些年来,北去敕勒、东去高句丽、西去党项、南下朱崖洲,倒也为老王镖局传了许多声名。”

    “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知道公良全忠借鼓捣小买卖之名,也在暗中联络失散在孟婆江南北的燕国后人。希望有一天还能复国!”

    “我王某人确实也敬重‘燕人’之名,更敬重白鸟城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是一条铮铮铁骨汉子。所以,对于公良全忠所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陈静心中突然就乐开了花,也是到建康城来听见的第一件心喜之事,原来“十二甲子”勇士公良全忠并没有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一定也寻着了曾经燕王府出来的那一群孩子。

    陈静忍住心中喜悦,堪比喝了一罐子蜜糖,只要寻公良全忠问一个明白,自然就是事半功倍了。

    况且,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一同在白鸟城受了慕容太白临终之托。如今看来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也是苍天有眼。

    “少主,那公良全忠如今人在何处?如今人在老王镖局吗?”

    “倘若公良全忠就在老王镖局,少主可否安排见上一回?”

    “……”

    王光明瞅见陈静急切的言辞纷飞了飘逸的斗笠面纱,旋即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右手一摆,而后悠悠说道:“谷主,莫急!公良全忠如今不在老王镖局中,上个月往漠北敕勒鼓捣买卖去了。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自然就能相见!”

    “既然谷主这是第一次来建康城中,又吃了刘府闭门羹,还得罪了御史台,就暂住在老王镖局实乃万全之地,还望谷主不要推辞!”

    “……”

    王光明悠悠一言确实有的放失,说的也完全是实情,陈静一时不好拒绝只得频频点头。

    王光明心生欢喜,而后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接着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

    “谷主,说出来或许你都不敢相信,那敕勒大王就是曾经燕国‘十二甲子’勇士斛律德光!”

    “如今敕勒大有当年燕国的几分雄壮,前段时间在孟婆江南游学的神童公孙景茂也已经去了敕勒。”

    “听公良全忠私下说来,公孙景茂在敕勒写了一首诗,待那一首诗传遍孟婆江北,以敕勒为首的燕国后人必将反魏复燕啦!”

    “……”

    陈静一时茫然,曾经在幽嫣谷墨家也听陈旭嫦说过,当初汉末五斗米道借黄巾之名起事以“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如今燕国后人又当以何诗为号?

    “少主,那是何诗?”

    王光明见陈静来了兴致,旋即摇头晃脑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静一时非常迷糊,这一首诗完全和历朝历代传说中的起事之言相去十万八千里。

    “少主,你这不是在逗小女子听玩笑话的吗?燕国后人以此诗起事?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王光明突然仰头大笑,而后又满面得意的说道:“谷主,看来你也并未明白其中暗藏的真意呐!这一首诗里可藏了太多不为外人所知、不为外人所道之意!”

    “此诗为曾经号称为当世之神童公孙景茂的神作,公孙景茂一族本为燕国’十二甲子‘公孙部。当年白鸟城一夜之间被屠灭,其族人公孙景离与公孙月离死得何其惨烈!”

    “此诗初眼看来好似写的漠北塞外风光,实在暗藏诸多玄机。要不是我王某人私下请教公良全忠,也一样被此诗表相蒙在了牛皮鼓里。”

    “这‘敕勒川,阴山下’之意就是以敕勒大王斛律德光为先,从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就这一个‘川’字,就是欲推举慕容川东为王。这一个慕容川东,不正是谷主要找的人吗?”

    “这下一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字头为‘天笼’二字,实则大意为:真龙在笼、只待风云际会。只要真龙游出穹庐,必然燕国后人四面战歌齐头并进魏都平城!”

    “之后再下一句,‘天苍苍,野茫茫’字头为‘天野’二字,‘天野’究竟何意?‘天野’者,野天也!即是说燕国后人亡国之痛宛若置身野地外邦!”

    “之后最后一句,‘风吹草低见牛羊’并未真的说是牛与羊,而是叫燕国后人广积粮以备战时之需。谷主你想一想,你曾经也该见过大漠黄沙之地,那有那么多绿草与牛羊!”

    “这一首诗中的字句有进有退、有勇有谋,更能麻痹魏国人。况且,这正是仿效勾践卧薪尝胆啊!”

    “谷主,这公孙景茂自在敕勒写下这一首诗之后,以孟婆江南神童之名又去魏国高居一方了。听说将来会以复燕大军的内应!”

    “……”

    陈静一声长叹,正如人言: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这几人称孤几人称王的天下,依然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

    只是,慕容燕国本为秦国之臣、拓拔魏国也是秦国之臣,再说远一些都是司马晋国之臣。

    这究竟是慕容燕国的错,还是拓拔魏国的错,又或者就是司马晋国的错,过了这么多年,大概史官都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陈静只记得幽嫣谷墨家“天志”,余者就让其它人折腾去吧。毕竟,天下之大那能亲历亲为!

    只是,斛律德光成了敕勒大王实在让陈静有一些意外,毕竟这是白鸟城杀出之后第一个失散的“十二甲子”勇士,难道临阵退缩了?

    王光明好似看出了陈静心中游离的纠结与不快,旋即青色折扇“噗嗤”一声撑开左右摇摆起来。

    “谷主,这斛律德光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啊。听说当年力敌步六孤父子不慎掉入了一个大坑之中,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了漠北一路猎人,这一路猎人救下了他。”

    “后来,斛律德光伤愈之后,一副身板与身手敕勒各部无人能及,被敕勒各部推举为斛律大王。”

    “再后来,斛律德光广收燕国其它州郡余部,用当年白鸟城慕容太白之法操练大军,已经成了气候。就连魏国、柔然、以及高句丽长寿王也都刮目相看!”

    “……”

    陈静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斛律德光即为斛律大王,又奉慕容川东为王,倘若慕容燕国再一次复兴,孟婆江北再次血流成河!

    “少主,既然如此。当年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莫非又都去了敕勒?哎,事非所愿啊,难道小女子又要重返孟婆江北之地了吗?”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摇,悠悠大笑道:“看谷主说的,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非也,非也,非也!”

    “危险的地方终究还是危险的地方,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你自问他,他自会告诉你慕容川东的下落。至于别人嘛,哎!”

    陈静一时又迷糊了,莫非这十年来慕容川东一家人还没能在一起?旋即追问道:“少主,这是何意?莫非,还有变故不成?”

第152章 御史台变卦捉人

    “哎,谷主,此事说来确实话长啊!不过,既然谷主亲自询问,我王某人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光明又轻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之后摇了三回青色折扇,好似从心头千丝万缕中寻着了入手之处。

    “谷主,实不相瞒。从燕王府出来以后过孟婆江南慕容家的那八个孩子,我王某人也略知一二。”

    “听公良全忠后来所说,当时慕容川东在孟婆江上分道之后,慕容家的那五个女孩儿与两位勇士上了画坊游船,谁曾想到那一艘画坊游船尽然是白莲社‘八大金刚’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家人所掌!”

    “这一群人在画坊游船上喝了剧毒的热茶,之后昏迷不醒。待东方胜与西门霸醒来时,慕容家的这一群五个女孩儿早就没了踪迹!”

    “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找了数月有余,从建康城沿孟婆江水逆流而上,最后寻到孟婆郡无果而终。又因国破家亡之恨、慕容太白托付之事未能善终,双双投孟婆江以追随慕容太白负荆请罪。”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东方胜与西门霸投江落水之际,正好被孟婆江边垂钓的太守张锋撞见,张锋差人救下了两位,也安排他们在孟婆郡太守府军中当了小小步卒。”

    “……”

    陈静心中如释重负,自古忠义之辈一念是善自当善终。

    只是,陈静觉得这画坊游船是卢九天的家人所掌,这热茶中下毒之人难道与卢贵他娘是一个人?

    可是,这一个人在孟婆江画坊游船,一个人在“十山八寨”开野店黑吃黑,卢九天原本是幽州游侠,有三妻四妾也太正常不过了。

    无论画坊游船也罢,还是“十山八寨”开野店也好,与一脸阴鸷的卢九天比起来,也确实臭味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王光明又抿了一小口玉盏盖碗茶,旋即说道:“后来听说,画坊游船上的卢九天家人把那五个女孩儿一同卖进了百合楼中。”

    “后来又听说,刘一跃孤身潜入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女孩儿,另外三个女孩子依旧还在百合楼中。倘若以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越女剑下功夫来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后来又听江湖传说,刘一跃把画坊游船烧了一个精光,卢九天家人惊慌失措又不得不逃离了孟婆江南,之后还听说藏匿在‘十山八寨’路口开了一家野店继续谋财害命!”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这个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还是没有忘记师门之谊,与慕容家的孩子终归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石头城报国寺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陈静心中同时又一惊,以王光明如此说来,卢九天的家人不就是同一家人吗?如今,卢贵又让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误入歧途。正是:江山不改、秉性不移。

    陈静眉头一皱,缓缓开口止住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旋即若有所思又道:“少主,当年燕国白鸟城一战,卢九天为白莲社内应,被小女子错负轮回剑确实伤得不轻。”

    “这‘十山八寨’外的野店,小女子也差一点被那妇人热茶毒杀。只是苦了那一路行商黑吃黑,最后双双都同归于尽了。哎!——”

    “这卢九天之子卢贵如今已在百合楼中,方才又收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女儿入了百合楼!误入风尘之事,确非名门大家之后该去之处,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急忙止住了青色折扇,旋即沉思之间又道:“谷主所托,我王某人定当尽力。想我王某人也是百合楼中的贵客,想必百合楼中妈妈桑能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

    “待明日一早,我王某人定去百合楼中走一趟,但愿能了了谷主的一桩心事。也算是解了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之围。谷主以为如何?”

    “……”

    陈静自是欣喜万分,缓缓起身抱拳谢道:“那小女子就多谢少主了。待少主明日去百合楼也切莫说是小女子所求。那苏、扬二州的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恨之入骨!”

    “以小女子估计,她们都把刘家的暴政、御史台的酷刑,通通都算在幽嫣谷墨家头上了!”

    “哎,也罢。幽嫣谷墨家既然在江湖中已经消失了十年,这‘天志’无人秉承,确是幽嫣谷墨家之责。”

    “倘若这样想来,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责备的也不算错,反倒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愧疚至极啊!”

    “……”

    王光明把扇抱拳轻笑道:“谷主宅心仁厚是幽嫣谷墨家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该当‘天志’不亡!”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面火急火燎的闯进来两个汉子,陈静看这两个汉子的装饰就是曾经在孟婆郡与杨欣守盐铺的“十八铁圈拳”。

    这两个汉子本为老王镖局王羲之自小收留的张、李两个孤儿,脸长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张三、脸圆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李四。

    虽然王羲之号称书画双全,但张三、李四之名却见返璞归真。

    王羲之收留的这张、李两个孤儿,只希望长大之后不要变成不三不四的人,故而更名张三、李四。

    这就是大道至简。

    张三与李四之前都冲在老王镖局最前方,骨子里就是:生是老王镖局的人、死是老王镖局的鬼。

    这一些年来,公良全忠入了老王镖局成了里外的一把好手,张三与李四这才轻松了许多。

    虽然已经都过去了十年,手臂上十八个铁圈依然铮亮,只是两个汉子额头上已经有了少许白发。

    最让陈静刺眼的是,两个汉子的双颊都留下了长短不一、深浅不同、或多或少的刀疤与剑伤。

    不用说,这一定是十年前在孟婆郡城中打开城门放张锋入城时被原太守杨洪麾下军士所伤。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火急前来有何更为紧要之事?”

    张三与李四本来就比王光明年长了一些岁数,三个人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故而比一般人亲近了许多。

    张三瞅了一眼李四,又瞅了一眼堂中的陈静,欲言又止。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抚,旋即张口如亲兄弟一般,温文尔雅如林中温泉道:“嗨,张三哥,李四哥,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看方才不都撤去了所有府中的下人吗?”

    “此姑娘正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想必张三哥、李四哥当年在孟婆郡时定有耳闻!”

    “……”

    张三与李四互视之间,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手臂上的十八个铁圈滑动“当当”之声极其悦耳。

    张三与李四抱拳说道:“老王镖局张三/李四,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感动,旋即又抱拳相谢道:“两位前辈客气了,要不是两位前辈打开了城门,还不知杨恩那臭道士会玩出什么花样,或许小女子当时就命丧幽嫣谷了!”

    张三与李四旋即相视一笑,张三缓缓开口说道:“雕虫小技不能与幽嫣谷墨家功夫相提并论啊!十年前的事,那都有赖太守张锋与盐铁事杨欣两个人的合谋啊!”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挥,接着又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有话直说即好。谷主,都会住在老王镖局府中,切莫见外!”

    李四又环视了一周三人,旋即抱拳说道:“少主,御史大夫谭中天派‘十二飞鹰’来府中了!”

    王光明眉头一皱,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左右上下摇了三回,脱口而出大骂道:“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方才在御史台府前谭中天还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如今莫非是来找茬秋后算账的?”

    张三又瞅了一眼陈静,旋即又缓缓说道:“少主,这‘十二飞鹰’说方才谷主伤了他们一个差役,按御史台规矩,要捉谷主回御史台定罪论刑!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旋即越女剑鞘一横,之后抱拳说道:“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祸是小女子一个人闯下的,那小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待小女子出了老王镖局杀了‘十二飞鹰’,再潜入御史台杀了谭中天那混蛋,万事大吉!”

    张三与李四相视无言,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摆,之后又仰头大笑道:“谷主,你这倒是说得轻巧,只怕结果是万般不由自主呐!”

    “谷主,你该明白我王某人为什么要更名了吧?家父献之一命与帝王家,也想我王某人静静的一命也贺与帝王家,可是我王某人光明磊落习惯不了官场中的双面啦!”

    “官字确实两个口,非我王某人之愿啦。哎,事已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我王某人去会一会‘十二飞鹰’,谷主在此稍等片刻!”

第153章 老王镖局论茶道

    陈静无计可施,却是欲言又止,又不得不目送王光明领了张三与李四去见‘十二飞鹰’。

    陈静一时尴尬至极,此时此刻身在老王镖局虽然为坐上宾,实则就似圈养在笼中的一只白鸟。

    陈静在心中嘀咕道:堂堂御史大夫谭中天旋即之间变卦,是不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隔墙有耳也能听一个明白。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理了理素衫、素袍与面纱斗笠,轻身闪影随了王光明的步子潜在了一旁。

    陈静自以为:要是御史台“十二飞鹰”敢在老王镖局妄动出手,越女剑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定一剑封喉杀他几只犬鹰。

    抬望眼透过面纱斗笠,“十二飞鹰”居然只来了一个人,另外一群十二个人站立两旁,虽然也是皂衣大氅差役装扮,但是寿帽上并没有孔雀尾羽空空如也,想必这一群十二个人就是“十二飞鹰”麾下小喽啰。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拳三摆笑道:“萧兄,方才一别,别来无恙!不知萧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静方才和“十二飞鹰”以及谭中天大战了一场,脑海里确实还有此“十二飞鹰”的身形步法记忆。

    此人姓萧名道成,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又是“十二飞鹰”中年纪最大、功夫最好的一个人。

    萧道成生得还算圆润,方面大耳一副雍容富贵之态,浓眉大眼之间粗中有细、横竖也掩饰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气息,实在和御史台“酷吏”二字牵扯不上。

    萧道成大氅一拂,旋即率先入了堂中上座,之后又把了一盏盖碗茶,张口吹去了几绺热气腾腾的浓郁香气之茶水烟雾缭绕。

    “少主,老王镖局的佛手铁观音是越来越好喝了。卑职,喝下了第一口忍不住又喝下了第二口。”

    “一口下肚之后,第二口忍不住又下了肚,这叫卑职如何是好,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面上双颊虽然和颜悦色不失一分礼数,心中却起了一个又一个反复纠缠的疙瘩,这次萧道成估计又来老王镖局“顺手牵羊”了。

    王光明缓缓入了旁坐,张三与李四立于王光明身后左右,十二个差役眼神左瞅瞅又右瞅瞅。

    “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是建康城中一等一的上好极品,确实世间少有啊!”

    萧道成又轻轻的吸入了一绺浓郁的茶水缥缈气息,一副万般沉醉的样子悠悠又道:“少主言之有理,建康城中的老王镖局,不也是一等一的大名、世间少有吗?”

    王光明突然又咯噔了一下,与这一些官场中混迹多年的差役说话很是费力,时时要小心翼翼的揣测言外之意、话外之弦,不然必定会结下梁子,最后还会引祸上身。

    对于官场上的这一些大道理,王光明自然心知肚明,不得不以左右逢源之术化解多少尴尬。

    眼下,萧道成本就是谭中天差来老王镖局兴师问罪捉人的,如今见了王光明亲临便收了暴戾之气、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萧道成开口不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私闯御史台还伤了“十二飞鹰”一人之事,王光明自然不能开口主动谈及。

    毕竟,官场有不成文之道:谁先开口、谁就失去了先机;谁先开口、谁就理亏当了真;谁先开口、谁就没有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王光明瞅见萧道成沉醉佛手铁观音的味道,又找到了话茬子,心中微微一动,半堆了笑脸旋即悠悠追问道:“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佛手铁观音与风靡孟婆江南北的五石散兑酒相比如何?谁更胜一筹?”

    萧道成沉醉而又轻抿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嗅了一嗅浓郁的佛手铁观音香味,仰头长吐了一口胸腹之中的气息,字字珠玑又道:“少主,这个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孟婆江南北,可那里有老王镖局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好喝?”

    王光明把手一拱,本就半堆的笑脸再次堆高了一寸,仰头之际开口说道:“萧兄,真是高看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了!”

    萧道成右手轻抚了盖碗,旋即又嗅了一口浓郁之气,之后脱口而出道:“少主,卑职以为老王镖局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非比孟婆江南野店、酒肆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王光明见萧道成入了话茬子,心喜之余只待萧道成滔滔不绝的口舌一舒为快,这事也便事半功倍。

    王光明知道:此时此刻就是萧道成一对忠实的耳朵。只有让萧道成逞一回口舌之快,自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话了是不可能的,这当官的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停,身子往萧道成一边倾斜,悠悠又道:“萧兄过奖,我王某人愿闻茶道高见!”

    咕噜、咕噜,……

    萧道成急切喝下了三口玉盏盖碗茶,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张口悠悠说道:“少主,那卑职就大言不惭一回,一吐为快咯!”

    “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于孟婆江南北,那几乎是人人可得之物。只要花一些银子、使一些铜钱,都能尝到五石散兑酒的上好滋味!”

    “孟婆江南北都在传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也确实是好酒,确实世间少有的好酒呐!”

    “以卑职自始至终都认为:五石散兑酒确实就是好酒,倘若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地位、得不到的人,都在五石散兑酒中应有尽有,这不是孟婆江南北万民之福吗?”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梦中一切皆有,自是一切皆可为,这何尝又不是天下太平之道!五石散兑酒空前绝后,大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势,确实世间少有的一种好东西!”

    “自从五石散兑酒风靡于孟婆江南北,孟婆江北之事御史台是鞭长莫及了。但是,孟婆江南之事,御史台可是触手可及!”

    “孟婆江南上下倘若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御史台也少了许多公干,咱们当差的也少跑几回腿!这正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过,以卑职看来:如此上好的五石散兑酒,又如何能比得过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呢?这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孟婆江南北茶品繁多,比如魏国十八杏花雕,青涩之中有故人寻觅的迷离味道;柔然鹰笑芽,饮过之后浓郁而豪烈堪比清酒;高句丽半月弯,绵长而又回味无穷;敕勒新出马奶绿,茶中醇奶之味确实止渴又解馋啊!”

    “诸如此类,也都没法与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比。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只此一家别无不二之选,能喝上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这也是卑职修来的福分!”

    “……”

    王光明听得明白,萧道成确实话中有话啊,如果不使一点手段,如何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况且,江南佛手铁观音虽然在建康城中确实也能随处买到,但是从老王镖局府中出去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自然与市井、酒肆不同!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微微一笑道:“萧兄,好说,好说。我王某人府中还有一批新到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就当与御史台的兄弟们尝一尝鲜了!”

    王光明身子一正,斜视了这一群左瞅瞅、右瞅瞅的差役,扭头与张三说道:“张三哥,你去府中让这一些御史台兄弟也选一些江南佛手铁观音尝一尝鲜!”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又轻飘飘瞅了一眼萧道成,扭头与李四说道:“李四哥,你去把府中上个月公良全忠从朱崖洲带回来的那一株九尺高的红珊瑚树给萧兄抬来,就让萧兄代劳与御史大夫谭大人送过去。建康城都说御史大夫唯一只好红珊瑚树!”

    “另外,去年公良全忠从高句丽带回来的那一盒好东西,也与我王某人找来,不可懈怠!”

    “……”

    李四一脸万般不情愿,但是瞅见王光明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又瞅了一脸若无其事且只顾一个人品茶的萧道成,只得无可奈何一笑!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萧道成这一尊不请自来之“佛”,倘若老王镖局不下足了血本,结果还真是不易“送佛送到西”啊!

    李四不得不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轻舒了一回身子,旋即又斜身靠过去,缓缓问道:“萧兄,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茶水可有一丝冰凉?要不,我王某人叫下人再换上一盏?”

    萧道成玉盏盖碗茶又轻轻一放,旋即仰头大笑道:“少主体恤,卑职自然感恩戴德。这茶,温凉适中,恰到好处!”

第154章 老王镖局送奇珍

    “萧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光明持扇抱拳之际,张三与李四各领了府中一干下人又到了堂中,虽然下人面有一丝愠色,但是对御史台来人也不得不毕恭毕敬,毕竟御史台身后就是刘一龙。

    老王镖局未开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担子上放满了一排;又数十个汉子抬了一座九尺高盖了锦绣丝帛的器物那就是红珊瑚树了。

    李四又毕恭毕敬逞上了一个一尺长、五寸宽、三寸高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王光明旋即起身捉了这一个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萧道成面前一呈,低沉又道:“萧兄,方才亲见‘十二飞鹰’之中一位兄弟意外受了剑伤。这盒子里装是高句丽奇珍异宝:千年人参。”

    “萧兄,我王某人就赠与那一位兄弟补一补气血,愿他早日痊愈生龙活虎。就当是老王镖局为陛下尽了一份微薄之力,也为谭大人少一些操劳之忧!”

    “……”

    萧道成又瞅了一眼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旋即玉盏盖碗茶在案台上重重一放,半嗔半怒道:“少主,你当御史台‘十二飞鹰’是什么人咯?有道是圣人之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啊!”

    王光明突然觉得说错了话,旋即改口又道:“哎,萧兄勿怒,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萧兄百忙之中能亲自来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府上正是蓬荜生辉而喜极啊!”

    “这一株千年人参还是先赠与那一个受了剑伤的兄弟,待下一回公良全忠去高句丽,一定去长寿王府上再寻一些更好的千年人参来。”

    “想萧兄也是习武的硬把式,只要有了更好的千年人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然功力大增!届时,我王某人必当亲送萧兄府上!”

    “……”

    萧道成突然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道:“嗨,少主。看你说的,你我本是兄弟一场,这又何必见外!御史台被误伤了的那一个兄弟,上几贴金创药过几天也就好了,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高句丽的千年人参可非寻常之物,只怕宫中陛下也少有御览,那一个误伤了的兄弟,看来也是‘因祸得福’啊!也罢,少主如此盛情,再行推辞那就是不给老王镖局的薄面了,卑职也就却之不恭了。”

    “少主体恤御史台的兄弟,卑职也替兄弟们感谢少主一番美意。少主方才所言,卑职铭记少主天大的恩赐,但愿老王镖局如日中天!”

    “……”

    王光明心中微微一笑,总算是又自救了一把火,这一些当官的面色阴晴圆缺一不小心就成了事端。

    萧道成又缓缓喝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又道:“少主,你我本是兄弟一场,卑职我个这当哥哥的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少主,卑职前来老王镖局只为谭大人传一句话:方才御史台前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谭大人方才也在御史台说了,倘若有人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朝廷命官,那就是忤逆朝廷,罪同忤逆弑君当诛九族。”

    “少主,幸好御史台府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卑职我这一个当哥哥的也真心为你捏一把汗啊!”

    “……”

    王光明看破不说破,旋即又佯装大笑道:“方今孟婆江南之地,御史台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如今,萧兄又贵为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我王某人自当全听萧兄金玉良言。”

    萧道成眉头一舒、双颊春光灿烂,皂衣大氅疾飞离坐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正如凤舞九天。

    “少主快人快语,又是性情中人,更是里里外外的明白人。能与少主这般人物结为异姓兄弟,真是御史台兄弟们的福气啊!”

    “少主,既然御史台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等公务在身,也当回御史台公干了,眼下多有打搅,还望少主不要挂怀!”

    “……”

    萧道成瞅了一眼九尺高盖住的红珊瑚树,又瞅了一眼担子上一排并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左腋下一夹,右手大氅疾飞一扬,道:“兄弟们,来呀,安排!少主美意,我等怎么能违了少主心意呢?”

    “来呀,安排,安排!……”

    “……”

    十二个御史台差役接过了江南佛手铁观音罐子,又抬了红珊瑚树,萧道成也缓缓准备离开了。

    萧道成行了三步之后,又缓缓扭头与王光明说道:“少主,这一些天风声甚紧,当少出府走动,如果凭添了无端是非,早晚御史台相见也是尴尬万分,万万不可取啊!”

    王光明听出了弦外之意,旋即又抱拳相送,笑道:“多谢萧兄指点迷津,待我王某人寻了机会,一定与萧兄大醉一场,不醉不归!”

    萧道成皂衣大氅袭地一击,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好说,好说,好说呐。少主海量正是酒逢知己、少主明白人正是投缘至极啊!”

    萧道成并未正视一眼王光明,也并未斜视一眼府中下人,只顾吆喝着十二个差役往御史台行去。

    待“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以及御史台十二个差役走远,李四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摆明了就是抢劫嘛!这和占山为王的草寇有何区别?”

    张三摇头叹气说道:“这就是以官府之名巧取豪夺!不给,还不行呢!太史公有言: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如今这与民争利成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纸,终归包不住烈火!”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又问道:“张三哥,李四哥,这就是你们的高见?我王某人却不这样认为!只要银子能摆平的事儿,也都不算是事儿;就怕使了银子又施出去了奇珍异宝还摆不平的事儿!”

    张三摇头又道:“少主,那是咱们老王镖局这一些年来确实藏了不少稀世之物。倘若如平常官家小民之户,似今日这般,估计早就被御史台这一干差役捉去了吧!”

    李四接着附和道:“是啊,少主,咱们和御史台交往过密,老王镖局就成了御史台囊中之物,想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倘若与御史台交往过疏,又怕被人落井下石。还望少主想出万全之法!”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开怀说道:“正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这好话与坏话,如今都让张三哥与李四哥说了,我王某人又能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

    张三与李四欲言又休,却又不忍心打断王光明的一腔热血豪情。

    王光明大笑骤然停歇,若有所思之后又青色折扇胸前一摇,旋即又道:“张三哥,李四哥,快快去准备一份大礼。明日一大早,咱们一起去会一会百合楼妈妈桑!”

    张三与李四面面相觑之际,又不得不从了王光明。毕竟,王光明历来就是百合楼中的贵客,该是妈妈桑有求于王光明才是。

    王光明极速又回方才堂中,陈静早其时已潜回端坐,方才萧道成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历历在目。

    陈静轻抿了一嘴玉盏盖碗茶,浅尝悠远的味道就好似孟婆江水那么悠长,一去不复返也永远没有尽头,清爽的味道不但入心入肺,好似明眸轻眺窥得更为久远。

    佛手,自是大慈大悲。

    观音,也是大慈大悲。

    江南佛手铁观音,浅尝之后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忘怀。

    陈静不由自主言说道:“好茶!都说‘官字两个口’,两张嘴巴品过的味道,确实非同一般啦!”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抚,微微一笑又道:“谷主,‘官字两个口’确实非同一般,如今这是‘官’的天下,正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需入乡随俗,能屈才能伸!”

    “倘若天下没有‘官’,似白莲社那般口出大言,完美世界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至少我王某人不信!”

    “……”

    陈静也不与王光明争辩一字半句,老王镖局已经‘散财免灾’了,更不能去戳王光明的为难之处。

    陈静对王光明心存感激,旋即又佯装不知,侧眼追问道:“少主,御史台的那一些人都走了吗?”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拍入了堂中上座,旋即又大笑道:“谷主,你且宽心:御史台那一班家伙,与我王某人多少还是有一些交情,方才已经打发他们走了。明日一早,我王某人自去百合楼见一回妈妈桑!”

    “谷主,你前番不是说要去见一见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吗?明天,又是一月之中的十五良辰。石头城报国寺自然也少不了公主刘一跃的大驾!”

    “……”

    陈静缓缓放下了手中玉盏盖碗茶,虽然有一些恋恋不舍,但是正事要紧,旋即又道:“少主,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小女子明日一大早就去报国寺会一会刘一跃。”

第155章 报国寺短剑相向

    头遍鸡鸣,陈静一道飘逸白影率先闪出了老王镖局,白马疾驰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落蹄止步旋即守在了报国寺山门前。

    正当四周乌黑的天光微微明亮之际,络绎不绝的香客开始三步一磕头、六步两磕头、九步三磕头。

    报国寺山门前一副门对倒也无可挑剔:众生乃未醒之佛,万念皆空苦海无边;佛乃觉醒之众生,普渡慈航回头是岸。

    报国寺山门外是九尺宽、九尺长的十八步台阶,香客都说虔诚跪拜之后,死后不坠入十八层地狱。

    这一些香客来自孟婆江南北,服饰穿戴有别、男女老少有别、跪地磕头的响声也大有分别。

    刘一跃既然是刘一龙的妹妹,也是孟婆江南万民口中的公主,自然不会混迹在这一些香客中。

    果然,一个八抬大轿子缓缓行来,前后各一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儿各自斜持了青丝绿鞘短剑。

    两个女孩儿袭地一身相同的白衣白袍,发簪丸子头又披肩秀发,鬓发齐肩隐藏了一绺杀气,行走之间尽得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步法。

    不用说,八抬大轿中一定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

    八抬大轿眨眼之间缓缓落地,青绫帘纱右侧一卷,率先探出了一只纤纤右手,然后右脚一只刺绣布鞋,之后左脚一只刺绣布鞋。

    初眼看刘一跃来:锦绣绫罗、缎带玉斗;纶巾束发、面若桃花;柳眉朱唇、明眸皓齿。

    果不其然,刘一跃从出轿落脚那一刻起,陈静就觉得与当初陈小英的音容笑貌相去甚远。

    毕竟,陈小英只是被元家无情抛弃了的一个女婴,而刘一跃则是宋国皇帝刘一龙的妹妹。

    上有九流之别,下有贫贱、富贵相去甚远的鸿沟,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有隔阂那是最寻常不过了。

    只是,陈静觉得那仅仅只是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的身世隔阂。

    陈静与刘氏三兄妹如今相逢不相识,陈静此时此刻在刘一跃心中就是路人。毕竟,刘一跃与陈静都只是互闻其名、素未谋面。

    刘一跃正身立于轿前,旋即又缓缓扭头对八抬大轿前的一群轿夫悠悠说道:“你们都侯着,别走远了,本公主烧一炷香就走!”

    一众轿夫只得唯命是从。

    刘一跃离开了大轿,窸窸窣窣路过之处也不拜山门前的这十八步台阶,径直领着两个白衣白袍的女孩儿缓缓步入了报国寺。

    陈静也缓缓跟在刘一跃五步之外,一同步入了木鱼与钟声空灵、檀香与黄纸入眼的报国寺殿内。

    报国寺内西边有西方大小诸佛与菩萨、东边有道家天尊与化外仙圣、北边有孔孟圣人之相、南边有四大天王及八大金刚法身。

    刘一跃既不拜诸佛菩萨、也不拜道家天尊仙圣、更不拜孔孟儒家之师,最后只在增长天王青铜香炉前燃了一炷悠悠檀香。

    增长天王青色甲胄袭地、青云长剑斜持威严,青眼怒视坊间。

    刘一跃双手合十,双目微闭、毕恭毕敬曲膝长跪在增长天王前方一方蒲团上,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跃一个人念叨不止,直到增长天王青铜香炉中的这一炷檀香燃过一半,这才缓缓起身。

    陈静急忙上前立在刘一跃正对面,一边缓缓摘下面纱斗笠,一边又悠悠说道:“刘一跃,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在此!”

    两个女孩儿青丝绿鞘短剑极速出鞘,一时如临大敌,左右一闪寒光剑影护在刘一跃前后,一边又半嗔半怒大喝道:“姑娘,你少胡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死了十年,郁久闾阿史那杀死谷主天下尽知。你是那里来的沽名钓誉之徒,准保让你在越女剑下现行!”

    陈静心中又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庐中一日、坊间十年”不曾在江湖中走动,如今孟婆江南北之人都当陈静在十年前死去了。

    陈静耳朵也快听出了茧子,旋即越女剑身前一扬,素纱素袍又一挥,之后缓缓笑道:“越女剑?本姑娘会的可是错负轮回剑!”

    刘一跃脸色不惊不愕、身子戛然不动,又好似置身世外步子不前不后、朱唇紧锁不言不语,完全没有把陈静放在眼中。

    陈静越女剑身后一斜,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旋即又道:“也罢,既然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本谷主也当按规矩再唤你一声公主。”

    “敢问公主,十年前拓拔子推以何计离间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前从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慕容家人,又为何只救两个人出来?”

    “……”

    刘一跃一字不语,毕竟身为宋国公主,倘若在里外三层围上来的香客面前失去了皇家气派,自是有辱祖宗社稷颜面,更是自取其辱!

    刘一跃身边的一个女孩儿干瞪眼之际,剑锋机灵上前指住陈静面纱斗笠嚷嚷道:“十年前,静静小姐姐已经在‘伴道斋芒’内山谷绿林中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了!”

    “静静小姐姐已经死了十年,又如何能死而复生?即使死而复生,早在十年前就当复生了!”

    “如今,静静小姐姐之名已经整整销声匿迹了十年,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胆小鬼!”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前白鸟城的事就像鬼魅一般,时刻不离还两个女孩儿左右,那么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必定也是局中人。

    陈静欣喜若狂,若寻着了局中人更是事半功倍,旋即急切追问这一个女孩儿道:“能如此称呼本姑娘的人,世间确实已经没有几人,你是曾经燕王府慕容太白家何人?”

    这一个女孩儿一肚子怒火没地方使,旋即反驳大骂道:“你不用管我是慕容太白家何人,你要是借静静小姐姐大名欺世盗名,本姑娘出手必定命丧越女剑下!”

    陈静又缓缓戴上了面纱斗笠,也不与这一个女孩儿过多争辩,旋即越女剑抱拳又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

    “本姑娘来建康城之前,路过‘十山八寨’已经一剑杀死了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也一剑杀死了白莲社‘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在北山关也杀死了魏国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这,还能有假吗?”

    “……”

    两个女孩儿互视一眼,将信将疑之际,另一个女孩儿短剑剑锋极速上前三步,急切又道:“如今,信口雌黄、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那好,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又怎么证明你就是静静小姐姐?”

    “张口闭口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就证明给我们看看。倘若糊弄咱们姐妹,增长天王面前也要取你性命,以告慰静静小姐姐!”

    “……”

    陈静自然知道:除了陈旭嫦与陈小英以及燕王府旧人能出面作证之外,如今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身份!

    可是,能出面作证的这一些人又如何还能来报国寺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死无对证,更是无从说起!

    但是,如果这两个女孩儿就是燕王府旧人,自然就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眼前这两个女孩儿长相极其相似,张口闭口又称静静小姐姐,除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之外,就只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了。

    只是,十年光阴互未再见,女大十八变面生也在情理之中。

    陈静急忙寻找在白鸟城中并未远去的记忆,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十年前已经发生过的旧事就如昨日,旋即问道:“既然两位姑娘还恋恋不忘曾经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那你们可知道当初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主头七之日,又是谁在堂外打闹?”

    一个女孩儿惊乍之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急切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当时咱们和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打了一场,就因为霓裳紫青衣!”

    “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魏国亡了燕国。早知道,那时候就该一剑劈死了她,她就是一个祸害!”

    “……”

    陈静心喜万分,看来这两个女孩儿必定就是虞丘家的两孩子,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虞丘婉柔、虞丘婉儿,真的是你们吗?”

    一个女孩儿慌忙之间,又张口急切追问道:“那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那一个静静小姐姐?”

    陈静已然明了,眼下这两个女孩儿就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旋即缓缓又道:“当日,咱们在燕王府天井中比武的时候,慕容川东用软剑使了酒肉穿肠剑、慕容兰西用长剑使了雪月风花剑,是你们两姐妹在背后偷袭,最后还被慕容川东暴打了一顿,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哐当、哐当,……

    青丝绿鞘短剑失手双双落地。

第156章 菩提树下前尘因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真的是你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齐声急切大呼之间已然泪流满面,一副雨带梨花悲喜交加之态一拥向前。

    确实已经过去了十年,又见到了十年前白鸟城燕王府中的旧人,久别重逢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毕竟,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陈静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已经也是一对丧父丧母的孩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执手相拥只看两行汩汩泪眼,张口无语凝噎之间,想说的千言万语全部都卡在脖子上蹦不出一个字眼来。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失而复得之感就似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十年未见的凄苦;相见先疑的心酸;相拥无言的苦涩;守寺相见的咸辛;姐妹重逢的甜蜜。

    陈静缓缓平复了孟婆江水一去不复返的心情,旋即又瞅了一眼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依然还想念慕容家另外几个妹子。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在刘府中还好吗?你们怎么会在刘府中呢?慕容家另外三个妹妹呢?”

    陈静抬望眼之间,增长天王前早已没有了刘一跃的身影,刘一跃径直一个人离开了报国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顿感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有失分寸,旋即退后了三步,也寻不着刘一跃身影。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拾剑入鞘之际,见走了刘一跃,不惊不奇、不追不问,久别重逢之喜,只是盯住陈静白色身影不离左右一寸。

    陈静想寻一个地方和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问一个明白,越女剑一迎、素纱素袍袭地一掷、面纱斗笠一扬,扭头远望报国寺山门外。

    “两位虞丘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十年未见甚是想念,咱们去寻一处清幽之地,如何?”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双双点头不语,旋即三人一同并排步出了四大天王殿中,又窸窸窣窣离开了报国寺山门前的十八步台阶。

    八抬大轿和轿夫已经都没有了影子,看来刘一跃又率先回府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时瞠目结舌之际,只得叹气作罢。

    陈静领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在山门外不远处一棵树荫照水的菩提树下止步停歇。

    菩提树不远处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正是: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本无一物、何处尘埃。

    菩提树已经远离了熙熙攘攘的孟婆江南北过往香客,枝密叶茂之间就似遮风挡雨的一把桐油纸伞、又似雨过山冈而不湿人秀发的一爿茅草屋、更似大风大雨也不湿身的一个凹出许多的岩洞。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当年你们离开‘十山八寨’之后,独孤老婆婆送你们又过了北山关,在画坊游船上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昨日,在老王镖局中少主也只是听公良全忠事后之言而语。两位虞丘妹妹本是局中人,这一些年来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还能一字一句、告诉你们曾经心中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吗?”

    “……”

    虞丘婉柔旋即面对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镜中貌美如花之姿又浮上了一绺阴云,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这事原本并非如此,这都怪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姐妹啦!哎,……”

    虞丘婉柔一声长叹又是一阵惊雷,虞丘婉儿旋即又对了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耷拉了丸子头又理了一回鬓发。

    虞丘婉儿瞅见清泉如镜中貌美如花的俊俏模样,旋即又莺莺燕燕之语欢喜道:“静静小姐姐,你应该都知道的。咱们慕容家的那一对千金小姐,可都一直金贵惯了。”

    “当日,一行十人刚到孟婆江岸时,慕容川东执意要上小船。毕竟小船上没有歹人藏身之处,即使遇见了歹人还可投江以死明志!”

    “只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执拗性子说画坊游船才配得上燕王府的规矩,东方胜与西门霸又不得不从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静静小姐姐,你是知道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去那儿,咱虞丘姐妹就一定要跟在那儿。咱虞丘姐妹一直就是慕容姐妹的小跟班!”

    “贺兰云青也是一个胆小鬼,又以为东方胜和西门霸是‘十二甲子’的勇士,自然比跟着慕容川东三个孩子上小船过孟婆江更有底气。”

    “这不,原本燕王府逃命出来的一家人,就这样变成了两拔人。画坊游船与小船自然快慢不一,顺江而下还没上孟婆江南岸。没多久的功夫画坊游船看不见小船,小船即使飞起来也追不上画坊游船。”

    “就这样,一家人变两拨人,本是同路的一家人就这样在孟婆江上就失散了。至于慕容川东如今人在何处,咱们姐妹在刘府少有出府走动,自然不知道人在那里。”

    “当时,在画坊游船上本可以不被白莲社弟子家人算计。还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位燕王府的千金小姐上船就大呼口渴。”

    “东方胜与西门霸反复使了游离的眼神让大家小心,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就是不听,各自喝了一罐子热茶。我们那个时候那里会知道,这热茶中放了毒药。”

    “只是,这毒药一炷香之后才药性全发、昏迷不醒。东方胜与西门霸见慕容姐妹都喝了一罐子热茶,本就在白鸟城大战了整整一夜,口渴之际各自喝了十八罐子热茶。”

    “这可倒好,咱们几个小孩子醒来之后,东方胜与西门霸只因喝茶太多、中毒太深,久久不能醒来。被画坊游船上的人当成了活死人半道扔进了孟婆江水之中。”

    “这不,画坊游船上的一家人又被分为了两拨人。东方胜与西门霸生死未卜,咱们也不得而知。”

    “后来,画坊游船在建康城靠岸之后,咱们五姐妹又被卢九天的家人卖进了建康城中的百合楼,以此来羞辱曾经的燕国‘慕容大王’,更是在羞辱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无能!”

    “再后来,咱们五姐妹才私下里知道。这百合楼明面上受朝廷御史大夫谭中天保护,实则为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藏身之处。”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居无定所,少有露面。后来,公主来百合楼救咱们五姐妹,公主与申屠力夫大战了一场,气海穴中了一刀!”

    “这不,公主与咱们虞丘姐妹有恩,自然得左右相随。正因为公主气海穴中了一刀,她这一辈子都不能为人之母,还望静静小姐姐理解公主的心痛之处,不要与她计较!”

    “……”

    陈静听虞丘婉儿一席话,心中一阵急剧的撕裂之痛,发生的事远比传闻中的三言两语惊险太多。

    陈静旋即又回想起客缘斋半老徐娘说过的话: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正如王光明所言,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寻觅了数月,那确实就是半道被画坊游船丢入孟婆江中得救之后的事了。

    只是,东方胜与西门霸寻觅不着慕容家的五个孩子有负慕容太白临终所托,那一种万念俱灰之后再一次投江之痛,陈静感同身受。

    陈静突然又觉得: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这一辈子就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尽干千金小姐的事,不但害苦了慕容一家人,也害苦了与慕容一家人相关的一干人。

    陈静依然还记得:自从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夜袭白鸟城之后,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直就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灾星。

    话又说回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没完没了的做作,那才是慕容一家人中两个额外的灾星。

    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不作就不会让别人无辜去死。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如今,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还苟且活于百合楼中,陈静心中又如突然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遥想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卖身葬父的遭遇,陈静又回想慕容家五个孩子的遭遇,心中有愧!

    只要寻了机会,一定也要把这几个女孩儿都救出风尘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刘氏三兄妹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还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先不用说拓拔子推的离间,更不用说风传幽嫣谷墨家谷主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可这之后刘一跃确实身入百合楼中解救慕容家五个孩子。

    刘一跃心中有幽嫣谷墨家!

    刘一跃气海穴中的这一刀,倘若身为刘一腾、刘一虎,自是心痛万分,毕竟贵为一国公主,气海穴这一刀注定孤老终生!

    陈静心中万分愧疚,对于刚入刘府时不知情的大大咧咧,突然就升起一股无地自容之感。

    倘若能寻一个机会,陈静觉得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应当为刘一跃说几句贴心话。

第157章 陈静再吃闭门羹

    “婉儿妹妹,这都是静静小姐姐一个人的错。如今,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被我一剑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被我一剑杀死了、‘魏国第一’拓拔子推也被我一剑杀死了,公主气海穴上这一刀之仇,申屠力夫那老杂毛定当死于错负轮回剑下!”

    陈静旋即斩钉截铁一语,铮铮之音巾帼不让须眉,恨不能立刻揪出申屠力夫一剑封喉。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一扬,旋即又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只可惜咱们虞丘姐妹不能与你并肩杀敌咯。”

    “申屠力夫不但有一套独特的刀法,还有一套独特的掌法,以后静静小姐姐可得万分小心呐!”

    “……”

    陈静一时明了,刘一跃气海穴中了一刀,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并没有错。

    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如今身在刘府,又在刘一跃左右,这以后要入刘府不就容易多了吗?

    陈静把剑抱拳相谢,而后又悠悠问道:“两位虞丘妹妹,如今你们的越女剑法为公主所授吗?”

    虞丘婉儿眉头一舒,旋即又灵机一动,一脸欢喜道:“嗯,静静小姐姐说的极是。自从公主和两位亲王退出幽嫣谷墨家之后,就不再使用越女剑了。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就是公主差人打造的!”

    “静静小姐姐,咱们青丝绿鞘短剑使出来的越女剑法,那可是‘一寸短来一寸险’哟!虽然,咱们觉得这青丝绿鞘短剑就是越女剑!”

    “罢了,罢了,又何必再纠结这其中的一个名字呢!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可不能沽名钓誉!”

    “……”

    陈静旋即放下了戒心,把从十年前与郁久闾阿史那大战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好似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茫茫云海中,摸不着头、找不着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最后只觉得:奇人自有奇遇。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是山头一闪而过的浮云。

    虞丘婉柔扭头看了一眼天光,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咱们一起回刘府,你不是也很想再见公主吗?”

    虞丘婉儿自然心喜,十年不见都长成了美人胚子,正是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又是燕王府一家人。

    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一扬,白衣白袍向上一拂,似一只展翅的白鹤,旋即又道:“静静小姐姐,刘府中现在没有别人,刘府中的长辈已经被陛下接进了宫中。刘府外的那一些明光铠的大小将士,那都是台城皇宫里派过来的羽林卫。”

    “嘻嘻,静静小姐姐,既然你住在老王镖局,离刘府也不太远。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多多了!”

    “嘻嘻,静静小姐姐,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一同回刘府?公主已经离开了一些时辰了,咱们也当回去不离公主左右!”

    “……”

    陈静突然回想方才虞丘婉儿所说,为了刘一跃气海穴上那一刀,择日不如撞日去一趟刘府也成。

    毕竟,两位亲王巡视孟婆江南州郡还未回府,眼下都是一些女流之辈,自然也好开口说话。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古男女有别,女人之间开口说话,总比男人说话靠谱许多。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牵马把剑抱拳缓缓又道:“如此,也好。今日就随两位虞丘妹妹入刘府一叙!”

    虞丘婉柔在左、虞丘婉儿在右领路向前,陈静牵了白马三人一同有说有笑步行往东府镇而去。

    陈静素纱素袍面纱斗笠、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白衣白袍,一路同行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与议论。

    “哇哇,建康城中,什么时候来了如此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

    “倾国倾城之姿、飘飘欲仙之貌,娶妻如斯,夫复何求!……”

    “手中仗剑,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啦,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三位姑娘青春几何、家住何方,待本公子寻一个媒婆说媒去,……”

    “兄台,你别抢!即使本公子倾尽所有,也要娶上一个。当然,如果三个姑娘都愿意,本公子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哈哈,……”

    “……”

    陈静与虞丘姐妹只是忍住不敢发笑,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一时大意发笑失去了应有的端庄。

    三个人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围观的行人与议论,闪进了一条数折街道且帘布招摇的巷子里。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都是一些世俗的人啊,本姑娘可发过誓言:不杀光白莲社弟子,孤老终生!”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突然闪过一掠尴尬,面面相觑之际,而后又调皮的看了一眼陈静,虞丘婉儿率先说道:“静静小姐姐,此话当真?倘若静静小姐姐所说为真,那咱们虞丘姐妹就等着静静小姐姐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再嫁也不迟!”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对天一指,旋即也附和说道:“婉儿妹妹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就一言为定咯!”

    陈静脸色一沉,旋即面纱斗笠一扬,幽幽又道:“两位虞丘妹妹,你们可不能这样哟!你们又不算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诸多恩怨,那就由我这第一百代谷主全力承担。”

    虞丘婉柔旋即就道:“静静小姐姐,话不可这么说。终归白莲社与魏国合谋灭了燕国。咱们虞丘姐妹虽为燕人之后,自当不忘国耻!”

    “静静小姐姐,倘若慕容川东大哥举事复我大燕国山河,咱们虞丘家姐妹可不失虞丘凌薇之勇!”

    “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国破山河虽然还在,但是寄人篱下之感终究不是归宿。”

    “……”

    虞丘婉儿旋即就吐了一回舌头,一边急行三步,又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缓行三步,接着又绕了一个小圈,双臂并肩似白鸟展翅高飞之状,幽幽笑道:“静静小姐姐,这又是何苦呢?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扛,你一个人扛得下来吗?”

    陈静面纱斗笠一晃,素纱素袍一扯,越女剑一靠,马缰绳轻轻一紧,仰头大笑道:“虞丘妹妹,那你帮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想一想,除了一个人扛之外,还能有谁站出来扛一次?”

    虞丘婉儿又一边急行三步、缓行三步,之外大圈绕了小圈,那一身白衣白袍都似风中襦裙飘逸。

    虞丘婉儿若有所思,眨巴了一回水汪汪的大眼睛,旋即又瞅了一回面纱斗笠,接着娓娓道来。

    “嗯,静静小姐姐。我帮你想一下咯。那个,慕容家的三个弟子,自然出不来了;刘府中的三个弟子都退出了幽嫣谷墨家,要不静静小姐姐使其重回幽嫣谷墨家?”

    “至于原来七弟子,静静小姐姐的娘亲陈女侠,从‘半道而亡’变成‘伴道斋芒’之后,连杨欣都好似从这一个世界像风一般消失了,……”

    “哎,静静小姐姐,还真没有谁了。你不是说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很想入幽嫣谷墨家吗?那就收了他呗,然后加上刘氏三兄妹,再收三个弟子,那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不就又重新回来了吗?”

    “……”

    陈静并没有与虞丘婉儿争辩,毕竟刘氏三兄妹府中之事,隐隐有一些不安,至于让刘氏三兄妹回归幽嫣谷墨家就是玄谈。

    至于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倘若真要入了幽嫣谷墨家,那老王镖局还真就被御史台谭中天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陈静也不允。

    陈静不忍心打消虞丘婉儿的兴致,旋即把剑抱拳仰头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婉儿妹妹好计谋,事成之后,有你不世之功。”

    三人有说有笑,已经从天色微微明亮行到日头正中了,东府镇刘府已然又一次近在眼前。

    正当陈静跟随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身后入府之际,刘府领头将校腰刀出鞘又一挥,又围上来了一群明光铠的大小将士。

    虞丘婉儿白袍重重袭地,青丝绿鞘短剑指了领头将校的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不是眼瞎了啊?本姑娘带人入府,难道也不成吗?”

    领头将校腰刀一竖,大氅极速一掷、低头弓身抱拳说道:“虞丘姑娘,你也别为难末将了,末将也是按令行事!就在方才,公主怒气冲冲从报国寺回府,还又留下了一条军令:从今往后,凡是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者,无论男女,入刘府门前三尺之地,一律格杀勿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面面相觑之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样子。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这,我们,……”

    陈静明白:刘一跃心中积怨越深,只因为陈静再一次出现!

第158章 老王镖局话长短

    四目秋波洼水,白马扬蹄闪影。

    此时此刻,刘一跃已经又一次不想再见到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自然知趣不再去打搅刘一跃。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靴子下的路究竟通往何方,只有一个人走过之后才会知道。

    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咚咚”落地止步老王镖局前,却斜身闪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浓眉不舍大眼、一身朴素的短打小衣、三尺网巾盘长发、古铜色的面孔倒映了太阳光芒。

    大汉毕恭毕敬半弓了身子,曲臂一张,拱手之间声如洪钟。

    “公良全忠,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一喜,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瞅见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与十年之前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确实判若两人。

    十年之前“十二甲子”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何其英俊潇洒,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沉稳如泰山。

    兴许,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的买卖一路风吹雨打、走南闯北也情有可原,这一路上的风刀霜剑比一个人行走江湖更为艰辛万分。

    陈静旋即把剑抱拳还礼道:“公良全忠,真的是你吗?昨日,少主才提及你,没想到今日这么快就回老王镖局来了。也好,眼下本姑娘正好有要事请教一二。”

    公良全忠双颊稳如泰山,一脸镇定并未有一丝惊讶之意,看来早就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经入了建康城中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旋即大手一挥,之后闪过来两个镖局随从去安顿陈静白马,径直又迎陈静入了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步履匆匆之势,正如虎背熊腰之姿,自是刚劲有力。

    “公良全忠本是燕王府旧人,如今有何吩咐,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当为谷主解惑答疑!”

    陈静自然心生欢喜,曾经从白鸟城一同杀出重围的这一群人,终于又见到了四勇士之首公良全忠。

    细细想来,燕国已亡十年,“十二甲子”四勇士也有了各自的去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就在陈静缓缓沉思之间,自从魏地“十山八寨”渡过孟婆江南之后,想见的人也很快就知道了下落。

    “昨日听少主一言,这不,一大早又去了一趟报国寺,确实见着了虞丘婉柔、虞丘婉儿姐妹。”

    “十年前从燕王府杀出重围的那一群孩子,就差慕容川东、慕容兰西、耶律达斡尔胡东的去向了。”

    “少主说,慕容川东的去向只此你一人知道,故而请教于你,我想见一见慕容兰西妹妹。”

    “……”

    公良全忠点头,风风火火赶回老王镖局时,一路上风言风语也便知晓了魏国朝堂上下之变。

    江湖传说:乘船走马,去死一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虽然孟婆江南北隔了一条波涛汹涌时宽时窄、时缓时急的孟婆江水,但从来都是天高任鸟飞!

    红翎快马无非日行八百里,空中飞鸽传书一日相去三千里。

    柔然人与魏人世代不和,郁久闾阿史那在“十山八寨”被杀,魏人私底下更是奔走相告、举杯相庆。

    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已亡,又少去一个棘手之徒,对于白鸟城旧人来说,自然心喜。

    又还听说:冯太后得知拓拔子推谋反不成、反被人斩杀,虽然凤眼骤然大怒之际,在平城深宫中气得反复直呼两个字“迁都”。

    毕竟,平城在魏国最北端、北山关在魏国最南端,南北路程相去甚远,突发事端确实干瞪眼。

    况且,魏国南北之间还隔了秦宫汉殿:洛阳城与长安城,更有函谷关、潼关等天险,魏都平城对于北山关来说就是鞭长莫及。

    虽然,冯太后常思“迁都”,但是魏国“黄金八部”,甚至拓拔氏皇族都以柔然未绝、敕勒又兴、燕国后人常思复国为由拒绝冯太后。

    拓拔氏魏人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仓皇“迁都”正好就露出了“破绽”,必定会群起而被攻之。

    这不,公良全忠听说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通通都命丧错负轮回剑下,世间除了曾经的幽嫣谷墨家谷主,无人能使。

    公良全忠一路急回老王镖局,自然也很想见一回曾经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如今谷主所请,必然也都要放在心上。

    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下落,这十年来借老王镖局之名行走孟婆江南北,自然都寻着了下落。

    只是在公孙景茂神作下,必然要周全慕容川东的安危,慕容川东的藏身之处越少人知道越好。

    “谷主,好说,好说,这事万分好说啊!待天黑之后,在下自会领谷主去见慕容川东。”

    “只是,方才少主回来一脸火气,这么多年来,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少主发这么大的火!”

    “……”

    陈静微微一颤,在报国寺里没能和刘一跃说上一字半句,莫非王光明去百合楼也没说上一字半句,道理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劈啪、咔嚓、哐当,……

    陈静已经远远就听出了无数玉盏杯碟落地的碎裂声、好似纷飞的冰挂子落地;更有满耳案台桌椅的翻滚声、好似大浪淘沙卷起千堆浪花拍江岸;与此同时还夹杂了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刺耳谩骂之言!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百合楼的妈妈桑算什么东西?妈妈桑就不是一个东西!”

    “居然,收了大礼还不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这一些年我王某人在百合楼不知摆了多少宴席,席中客人又照顾了多少百合楼姑娘,白眼狼全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还说什么‘十八春香坊之首‘,要不是御史台在后面撑腰,十年前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藏匿之罪,早就该人去楼空了!”

    “也不知道妈妈桑与御史台究竟塞了多少奇珍异宝!真是臭味相投啊,哎,孟婆江南如此,早晚必生变故,这世间太多糊涂账了!”

    “真如世人所言:世间表子确实无情无义啊!百合楼?还’十八春香坊‘?这不就是当了表子还立牌坊!哎,想我堂堂老王镖局少主,连谷主交代的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哎!”

    “……”

    陈静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不得不缓缓止住了步子。

    旋即之间,公良全忠却又故意放开了嗓子,往老王镖局外大声疾呼道:“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公良全忠见过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公良全忠,不过此等变通之法倒也无可厚非,也少了王光明尴尬。

    果然,王光明的谩骂骤然停歇就似风过孟婆江水平静如镜,缓缓奔出了一脸阴沉的张三与李四。

    张三与李四见公良全忠与陈静同行而归,张三拱手佯装若无其事道:“就在方才,老王镖局中的一只老猫,误饮了不少五石散兑酒,坏了多少器物,哎,可惜了。……”

    正当张三转身相迎去西厢之际,王光明摇了青色折扇急切追上前问道:“谷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在报国寺可有见着公主?”

    陈静微微一笑,回想刘一跃前前后后的冷漠态度,旋即又急切追道:“少主,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一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光明脸色突然一阵尴尬,旋即青色折扇猛烈摇晃了三回,一脸无辜又一脸惶恐道:“哎,谷主,这已经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说来惭愧至极,那一日我王某人正在百合楼中与我那侄儿王僧虔摆宴。”

    “客人们正当喝得兴致之际,公主一身蒙面夜行衣,正好领了五个女孩儿逃出百合楼,还与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大打出手。”

    “可谁会知道,这百合楼中的一个家丁护院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所扮!”

    “申屠力夫刀法出奇的快,更有一套奇葩的掌法叫:残花点穴手,招招歹毒!专攻任督二脉大穴!”

    “公主一个人久战不胜,申屠力夫‘残花点穴手’与快刀下,气海穴中了一刀,只救出两个女孩儿。”

    “这十多年来,公主每月初一、十五去报国寺上香,以我王某人之见,乞求为人之母之愿吧!”

    “……”

    陈静又一阵撕裂心痛,心中突然又万分不解:刘一跃为堂堂宋国公主,金银不缺为何独自一个前去百合楼救人,这不有违常理吗?

    陈静旋即止步问道:“少主,既然你是百合楼贵客。那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一二。”

    “既然,慕容家的五个女孩儿是被卢九天家人卖进百合楼的,公主刘府自然不差奇珍异宝,为何不赎她们出来,冠履倒易之举听起来也是匪夷所思啊!”

    “……”

    王光明无可奈何一笑,半嗔半怒之间,脸色浮过一丝诡异。

第159章 江南王家一家人

    “谷主,你有所不知,不是公主不赎啊!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只要拜过祖师爷,契约一个月之后无论锁在任何地方都会不翼而飞!”

    “这正是百合楼不同于它处,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倘若没了契约,又如何赎身?百合楼身后是御史台,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挑刺的!”

    “谷主,你想一想,公主得有多绝望至极,才会一个人放下万金之躯着夜行衣前去百合楼救人?”

    “只要一朝卖身入了百合楼,一辈子就是百合楼中人,除非找出契约赎身。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因为没有契约,更为卖命,就怕那一天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了。”

    “说来也奇怪,百合楼中的女孩儿没了契约,百合楼反倒成了‘十八春香坊’之首,让我王某人也觉得神奇至极,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虽然被救出了百合楼,与公主一道深居刘府中少有露面,倘若无公主一路同行被百合楼中家丁护院捉住,又拿不出契约赎身,早晚又是恩怨!”

    “谷主,你现在可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了吧?虽然公主是陛下亲妹妹,但是如今陛下只亲近御史台谭中天,这爱屋及乌之理、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之理,就不用我王某人细说一二了呐!”

    “……”

    王光明急步之间侃侃而谈,陈静缓缓释怀,果然正如客缘斋半老徐娘先前所言: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心中突然对刘氏三兄妹顿觉愧疚至极,退出幽嫣谷墨家之罪并不能与之计较,特别是刘一跃。

    刘一跃这是:大爱无言。

    陈静心中骤起一股莫名而又温温如泉的感动,温温柔柔的感觉走遍任督二脉好似一身是胆!

    陈静忧心忡忡之余,旋即又闪出了一阵惊叹,又不得不缓缓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以少主说来,确实还是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不是了,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对不起刘氏三兄妹在先!”

    “也罢!既然如此,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妹的情债,由小女子我一己之力担待,公主气海穴上那一刀,申屠力夫必不得好死!”

    “……”

    张三与李四在前迎了陈静与公良全忠窸窸窣窣步入了西厢,其间一个壮年汉子早就恭立一旁,锦绣华衫光彩照人,长得和王光明倒有九分神似,只是鬓发比王光明短了许多、也稀疏了许多。

    王光明急步赶上前来,青色折扇左右猛烈一摇,旋即又笑口声声环视左右道:“谷主,这就是我王某人的侄儿:王僧虔。虽然比我王某人小不了多少,但是长幼辈分尊卑之序,自古不可更改!”

    “谷主,我家侄儿王僧虔也崇拜幽嫣谷墨家之名甚急。这不,昨日听闻谷主到了老王镖局,非缠着了我王某人引荐一回,哈哈!——”

    “……”

    王光明大笑之际,好似全然忘记了百合楼中的不快,旋即又给王僧虔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

    王僧虔旋即上前锦绣大氅袭地一掷,手握一柄金丝镶了宝石的青鞘长剑半跪于地,把剑抱拳大声说道:“王僧虔拜见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方才不受刘家人待见,如今这江南王家人都快把幽嫣谷墨家供上了香台。

    也罢,江南王家在建康城中已经显赫了几百年,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把手一扬,脱口而出道:“王公子,请起,不必如此拘礼。该谢的,应该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若没有江南王家周全,那能如此顺利就寻着她们的下落!”

    王僧虔缓缓起身,立于王光明身旁,拱手一扬又道:“二叔,谷主居然如此年轻,真是羡煞旁人!”

    王光明青色折扇合拢,又杵了一回王僧虔心窝子,一下、两下、三下,半嗔半怒又佯装大笑道:“小子,听好了:今后二叔我就让你寸步不离谷主左右,要是谷主掉了一根头发,二叔我一定宰了你!”

    王僧虔眉头一舒、大氅一扬、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笑道:“二叔,这完全就不是事儿啊!倘若谷主少了半根头发,不用二叔亲自动手,必定自刎谢罪!”

    陈静旋即“噗嗤”一笑,王僧虔的这一个二叔王光明,与杨恩的那一个二叔杨洪有天壤之别。

    此二叔,非彼二叔。

    陈静旋即幽幽笑道:“都道公子王孙难受世间百种流离之苦,小女子一个人走南闯北,路途常有风霜雪雨,王公子可怕?”

    王僧虔鬓发轻轻一抚,眉目之间尽是春水艳阳般满足,旋即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道:“谷主,你且放宽心,上房揭瓦、下河捉鱼、林中掏鸟窝诸如此类之事,想我王僧虔年少时那一个没有干过?”

    “谷主,你莫拿风里来雨里去来糊弄我。想我王僧虔上马能劈敌、下马能犁地;左手能挑灯夜读《春秋》、右手能写圣人之言!”

    “咱们江南王家人,可没有台城皇宫中那一些内侍、丫鬟金贵。江南王家人之所以数百年不败,就因为咱们这一股脚踏实地之劲!”

    “……”

    王僧虔还未说完,王光明又用青色折扇戳了王僧虔胸口,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又让我王某人眼下说一些什么好呢?”

    王光明大笑之际,自去了西厢上座,张三与李四自去王光明身后侍立左右;王僧虔堂中在左,陈静堂中右上、公良全忠堂中右下。

    玉盏盖碗茶,落案有声。

    王光明微微闭眼沉醉在江南佛手铁观音味道里时,突然从堂外窸窸窣窣就闯进来一个山文字甲的年轻精壮将校,锦绣大氅下并未有腰刀或者长剑,也没有雕弓与箭矢。

    王光明眼睛突然一亮,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急切追问道:“我说王俭,来此何干?”

    王俭锦绣大氅一拂,毕恭毕敬先与王光明抱拳,之后王僧虔,再之后是陈静与公良全忠。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抬望眼之间,见王俭一副温文尔雅似儒生的样子,倒也像是一个人物。

    王俭又环视了一回堂中众人,也不顾堂中柳眉细腰侍立的丫鬟,旋即脱口而出道:“二大爷,你也要体谅一回小辈啊!你看,如今小辈正是功名青黄不接之时,小辈也不要二大爷的金、不要二大爷的银、也不要二大爷府中奇珍异宝,就只要老王镖局一个人而已!”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轻轻也案台上一放,单手指住王俭鼻子,半嗔半笑道:“你这个小子,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还不是司马昭路人之心!你不会又惦记公良全忠了吧!”

    王俭侧身对王僧虔抱拳一扬,旋即说道:“二叔,你可不许说风凉话啊!这可早就说好了,你可不许抢小辈的便宜啊!”

    王僧虔佯装笑脸摇头之际,一边“啧啧啧啧”不停,又对王光明说道:“二叔,你看,咱们江南王家人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咯!”

    王俭突然一脸不快,旋即眉头紧锁,之后悠悠又道:“二大爷,二叔此言差矣。如今,咱们江南王家人那里强了?正是一代不如一代,遥想当年王导将军,哎,……”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入口,一副沉醉的样子说道:“小子,当年江南王、谢两家,相比谢家而言,咱们王家已经强出了多少个年头了!”

    王俭并未理会王僧虔,只是再一次抱拳上前说道:“二大爷,如今幽嫣谷墨家谷主也在老王镖局中,公良全忠之能确实大才小用,以公良全忠之能当在军中报国杀敌、方显公良全忠‘燕人’勇猛之威名!”

    王光明仰头大笑之际,玉盏盖碗茶又上手一捧,旋即又眉开眼笑道:“王俭呀王俭,二大爷知道你年少有为、报国心切,只是你几次三番想公良全忠去你军中,二大爷知道公良全忠确实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你只顾问我,你二大爷我可做不了公良全忠的主。公良全忠是明白人,士为知己者死啦!”

    王光明又缓缓喝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满嘴都是清香而又浓郁且回味无穷的味道。

    王光明瞅见两眼发直的公良全忠,缓缓又道:“公良全忠,你听我王某人说的可都是实情啊?”

    “公良全忠,你到老王镖局十年以来,虽然不能再现第一代镖师夏侯兰时的威名,但相比于家父与祖父而言,已经强出了数倍有余!”

    “毕竟,水往东流、人图富贵。在我王某人镖局中确实给不了你一官半职,只能享受无官一身轻的洒脱,何去何从,你自决定。”

    “如今,咱们江南王家眼下堂中也算是三世同堂,去与留,近水楼台也都是江南王家一家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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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