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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樗木     赤阳墨帜玄武歌txt下载     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五万齐女送戎酋

    满心欢喜的王露回到了东京城后,立刻就将萧锦行的话告诉了齐公萧子硕。

    虽然萧子硕闻言后勃然大怒,甚至当夜沉默了整整一晚未眠,但第二日一早,索拿适龄女子的命令还是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十日内,东京城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虽然百姓们大多都不知道官府为何要将自家的妻女抓了去,但还是有风言风语在第五日夜间传了出来。

    “齐公要将捉拿的女子尽数献给戎人。”

    这个石破惊天的消息可令百姓们怨声载道,他们纷纷齐聚大街小巷,意欲向官府要人。

    但城内尚有十多万齐军,又岂能坐视百姓乱来。所以在萧子硕的一声令下后,东京城中立时血流成河。

    原本诓骗百姓将女人们抓走的官差变成了二话不说就动辄杀人的军汉,大街小巷无处不是惨死的百姓,无处没有呼儿唤女被强行抓走的女人。

    第十日下午,当五万哭哭啼啼自知无法见到明日太阳的女人们在自家如狼似虎的兵士押送下,走出了东京城,走出了昔日来来往往时常踏足的郊外时,那刚刚晴了没有几日的天空,竟然又一次下起了大雪。

    远处,数万看似更加如狼似虎的兵士们在等待着这五万女子,而对于自己的命运,这五万女子中没有人会生出一丝乐观来。

    身旁的齐**士还在不断的推搡着她们,用鞭子抽打着女人们想让她们走到快一些,但女人们却都十分艰难的踏下每一个前进的脚步。

    雪花打在女人们的身上,不一会儿就让长如条巨大墨龙的队伍披上了银装。

    这让那条墨龙显得又无朝气,又充满了沉默的哀伤。

    短短的路程足足走了半日之久,这半日里,每个女子都不时回头留恋的张望着自己的家园。

    还未走到戎军近前,看到数千戎军骑兵将这些女人们包裹起来的齐军兵士们便连滚带爬的向东京城跑去。

    这让戎军将士们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随后,他们就将女人们带离了东京城郊,一齐向北方走去。

    “让白慕派人去将那些女子好生安顿,这大冷的天千万别把人给我冻死了。”

    “是。”

    “让荀殷派人去将那些金银给我看好了,过两天就从北地瀚海运回西京去。

    那秋兹给我哭穷哭了那么久,也该给他们些钱去向刘屠换粮草了。

    顺便带个信给秋兹,让他万事听林诩的。千万不要因为刘屠的事情而冲动。那刘屠我们是迟早要收拾的,但绝不是现在!”

    “是。”

    “哲哲,你去让徐清、何君二人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过些日子我们就要攻打东京城了。”

    “真的么,大单于。齐国人不是送来了金银珠宝和女人吗?”

    望着睁大了眼睛的哲哲,萧锦行略微一愕,随即拍了拍满脸胡茬的哲哲笑着说道:

    “上兵伐谋!兵不厌诈!”

    哲哲仔细的想了想萧锦行的两句话,随后突

    然神色一动,连忙哈哈笑了起来。

    “去吧。”萧锦行挥了挥手,哲哲便风也似的走出了帐外。

    随后,传令兵士进帐称齐使王露求见,萧锦行便欣然召见了这位颇为“能干”的大司行来。

    ......

    “什么!那戎人单于要我们先昭告天下,齐国将臣服于夏,并尊大单于为天子?”

    青龙殿中,王露刚说完话还未等齐公开口,一旁的大司马廉闵愤然起身,大声喝问王露道。

    王露眼中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转瞬间,王露又恢复了神色,平静的对廉闵说道:“大司马没有听错,那大单于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你!”

    廉闵见王露有恃无恐毫无愧疚的样子,立刻勃然大怒,手指着王露破口大骂道:

    “王露,你他娘的究竟是齐国人还是戎蛮子,你忘了你娘是在东京城中将你生下的吗?”

    “廉闵!好你个匹夫!本官念你同朝为官,尚且给你三分薄面。今日你竟然当朝辱骂起本官来了,本官跟你没完。”王露见廉闵口吐脏言,也立刻起身喝骂道。

    廉闵毕竟是武夫,见王露敢当堂与自己对骂,他二话不说就跨步上前来到王露的面前。

    还未等王露说话就揪住他的衣服,在王露那颇为秀气的脸庞上“啪啪啪”的连扇了十数个巴掌,只打的还未明白过来局面的王露眼冒金星,嘴角、鼻息血流如注。

    “大司马!你在干什么?”齐公萧子硕见廉闵当殿伤人,怒火中烧之下便愤而起身指着廉闵骂道。

    而廉闵见齐公说话,自然放开了手中的王露,冷哼一声向萧子硕施礼道:“君上,先前这王露要我们向戎军送去金银、女子,今日又让我们向他们称臣。

    我大齐六百年基业何曾遇到过这等屈辱之事,而这王露身为重臣,不思以死争名节,以死报国恩,却两次三番做那戎人的传声筒,辱没国威......”

    “闭嘴!”

    廉闵的话还未说完,齐公萧子硕就再次冷喝着打断了他的话,这让廉闵突然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望向了齐公来。

    “辱没国威?好一个辱没国威!

    这国威当真是王露辱没的吗?

    廉闵!枉寡人对你推心置腹,信任有加,可你率兵屡次三番败给那戎人。

    先前二十万大军去了秦国,能回来的将士只有不到一半。现在又被戎军突破黄水防线,团团包围住了东京。

    你说!这辱没国威的究竟是谁!

    寡人给了你数十万大军,如今你又带回来多少在这东京城中。

    你的名节又在哪里!”

    “君、君上?”看着萧子硕怒不可遏的模样,廉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他直勾勾的看着这位正值壮年的国君散发着怒气望向了自己,仿佛是在说这大齐能有今日,完全是他廉闵的责任似的。

    这时,瘫倒在地上的王露失声痛哭了起来。就仿佛是廉闵这些武将不懂得他深谋远虑的付

    出,不懂得他深入狼穴的无奈,不懂得他卧薪尝胆的苦涩一般,哭的甚是凄惨。

    “扶王爱卿起来吧。”

    萧子硕对着一旁的宦官说道,那宦官立刻应“喏”后跑下了殿中去搀扶王露。

    而廉闵则仍旧像是个木头人一般杵在了当殿。

    萧子硕见白了须发的廉闵苦涩的表情,终是油然一叹说道:“廉将军,你身为武将,打仗的事情才是你的本分。

    但能不打仗还是不打的好,毕竟我们打不过人家就要想点儿其他的办法,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萧子硕的话音刚落,廉闵便觉得老脸一红,似是一个巴掌抽到了自己的脸上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他红了眼睛,环顾了青龙殿众臣一眼后,慢慢开口说道:“我廉闵打仗是有些无能,虽然自从权玉的手中接过司马的印信以来,也曾西抗秦军,南抵楚蛮,但终究是败在了戎军的手中。

    不过,我想问问诸位,昔日出兵秦国却不与秦公联合而选择与那雍栾勾结一事可是我廉闵的主意?

    攻占西京后,我本力主据守百里、秋射二城,与夏中郡的秦公、赵中更联合夹击戎军。但让我仓促出兵攻击元右戎军的命令可是我廉闵所下达的?

    若不是我廉闵见势不妙,看那雍栾和无数大军被赶入了大山之中,急忙收拢残兵及时撤出秦国境内,怕是出兵秦国的二十万大军连一个都跑不回来吧。

    我率兵据守河东郡,原本是想凭借着天堑来抵挡戎军西进。但谁能料想黄水以北半数国土短短数月就沦丧了。

    当时恰逢我守备河东之时,那半数国土的沦丧之事又与我廉闵何干。

    至于黄水天堑,哈哈哈哈哈。

    你们总是在说什么天堑、天堑,可那里真是天堑一座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虽有数十万大军,但守卫的边境足有千里之遥。

    当初我力主渡过黄水主动攻击北境戎军,可又是谁贪生怕死,不允许我出击而眼观戎人做大,才有了今日之辱。

    我这司马做的可真是窝囊,就连昔日的权玉,也比我痛快多了。”

    “大胆!”

    萧子硕听到廉闵两次三番提到了权玉,提到了快要触及他逆鳞的地方,立刻勃然大怒。

    满殿众臣望向廉闵的眼神中,也大多都是对于廉闵的厌恶与憎恨。

    因为,廉闵方才所说之话中,那些决断、建议都是这满殿众臣所提出来的。

    当廉闵将一切失败的原因归结于众人时,他们又怎能主动认错,与廉闵站在一起去扇自己的耳光呢。

    廉闵望了望沉默的众臣,又望了望满脸阴云密布似的齐公,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昏君佞臣当道,齐国能有今日怎是偶然,可笑当年廉某还以为自己是弃暗投明,却没有想到廉某才是大齐第一罪人。

    哈哈哈哈!”

    “放肆!”

    “大胆!”

    “杀了他,杀了这个不忠的逆臣!”

第三百七十五章

    廉闵的话音刚落,他就被湮没在了满殿众臣的口水之中。

    这让虽然心中有气,但仍旧有心想要放过廉闵一马的萧子硕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虽然刚愎自用,又被佞臣蛊惑了心智,但萧子硕毕竟不是糊涂之人,他也自然知道如今齐国可以领兵服众者,也只有廉闵一人而已。

    但是当他见到满殿众臣齐声辱骂责怪起了廉闵,他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正在这时,突然众臣只听得一声“仓朗朗”宝剑出鞘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提着宝剑,满脸怒容的廉闵。

    顿时,一阵尖叫声下,满殿大臣们便匆忙起身向齐公的方向挤成了一团。

    廉闵鄙夷的看了看丑态毕露的众臣,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齐公,终于仰面向天高呼一声:

    “萧先生误我,萧先生误我啊”便将宝剑向自己的脖颈处一抹。

    满殿众臣只见鲜血四溅,那齐国司马,三军的元帅廉闵就此仰面倒地,气绝当场。

    当金瓜武士们围到了廉闵的近前仔细看时,只见廉闵气绝身亡后仍旧是双目圆睁满是不甘的神色。

    而大惊失色的萧子硕在时隔二十年后再次听到廉闵口中所言“萧先生”三个字时,也是一时之间黯淡了浑浊的目光,显得无比失落了起来。

    “王露,拟召。

    发往南京、益都、遥平,神京。

    即日起,我大齐向夏国称臣,奉大夏国大单于为天子

    ......

    再将廉闵的首级送到戎军大营,就说这廉闵主战,已经被我当殿枭首。

    如今送上首级,以示我大齐和平的诚意。”

    .......

    廉闵死后半月,忐忑的齐公萧子硕终于在城头看到了北归的戎军。

    浩浩荡荡的兵马让齐公看了整整半日,才看到所有的戎军都远离了自己的视野。

    他这才松下了最后一口气,满面春风的回到了青龙殿齐宫之中。

    此刻,他要腾出手来处理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

    最近一段时日里,东京城中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大街小巷更是家家闭户,但还是有人发现了闭门不出的百姓家中大多都穿上了素缟,

    齐公哪里不明白,百姓们显然都是在纪念廉闵,那位曾经几次扭转齐国局面的大元帅、大司马。

    不过虽然廉闵是当殿自杀身亡,但自己下令将廉闵枭首并将其首级送给了戎军之举却让百姓们都以为是齐公为了让戎军退兵所以故意杀了廉闵。

    如此一来,齐公自然猜测百姓定会对自己心存不满。

    更别说一个月前,自己还下令在全城搜抓民女,送给戎人了。

    但齐公萧子硕历来奉行大棒政策,他觉得让百姓们闭住要张开骂人的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打服、杀服。

    让他们从心里面就觉得恐惧,因为只有恐惧才会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所以他要赶回去杀人了。

    戎军撤走后的次日,齐公下召,三日内全东京城的百姓家中若有人穿戴素缟,立斩不赦。但凡敢私言廉闵者,斩立决!

    诏令下达后,很快的就有一支约在万人上下的禁军队伍从原先划定的兵营中走出,去了各

    家各户搜索麻布、孝服等违禁的东西。

    自然而然的,一些心存侥幸并未将违禁物品销毁的百姓就被禁军抓捕了。

    而且,与前一次军汉们挨家挨户去搜刮民女时一样,今次来到百姓家中的兵士们更是因为戎军离去而毫无顾忌。

    他们极尽搜刮之能事,将所过之处各家各户的财物都搜刮一空。

    随后一日,满心愤懑的全城百姓更是被强迫集体观看了一场针对不从君令者的杀头仪式。

    但令监斩官员们没有想到的是,行刑过程中,他并没有看到百姓们因为人头滚落、鲜血遍地而生出的无比恐惧。

    所有的百姓都面色木然的看着这一场残忍的血肉盛宴而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杀完了所有罪犯,心怀忐忑的上了马车准备回齐宫复命的官员们打马离开,百姓们仍旧聚集在杀场久久不愿离去。

    这日夜,还未到子时,城中一隅突然冒起了大火。

    这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究竟是何因由而着起的火焰,瞬间就点燃了东京城中百姓的怒火。

    着火的城南,无数的百姓从家中涌出,在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席卷了南城无数房屋而束手无策后,终于有人痛哭了起来。

    伴随着无数人的齐声哭泣,有人开始高呼着是齐军放火,有人鼓噪着自己亲眼看到了身着齐军军服的汉子点燃了南城囤积粮草的大库,有人更是哀嚎着齐军来到了自己的家中将自己一家老小尽数杀害,夺走了所有的钱财......

    烈烈火光中,失去了家园的百姓们再也没有来沉默。

    就像是这把火点燃了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随着“杀了狗官”、“老子反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接二连三的响起在百姓之中,所有人怒火就像是燃烧的油被浇上了水似的,纷纷义愤填膺的向着日间砍头的杀场走去。

    当闻讯急忙赶来平乱救火的禁军们与前去杀场的百姓们相遇在东京街头时,百姓之中突然冲出来无数手持刀枪剑戟的人,率先冲向了目瞪口呆的禁军队伍中。

    那些被煽动、裹挟而来的百姓见禁军似乎被自己身旁的同伴杀的节节后退,一股莫名的勇气瞬间迸发了出来。

    再加之这些时日家中被掳走的姐妹、女儿生死未卜,财物尽数被掠夺,就连居住的房屋也被付之一炬,种种怨恨纷纷涌上心头,百姓中的青壮男人们立刻接过从那些被杀死禁军手上夺来的武器,向更远处的禁军队伍杀奔了过去。

    这一夜,百万人口的东京沸腾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犯上作乱的百姓,到处都是前来平叛的齐国官军。

    但奇怪的是,冲到街头尽力阻止百姓前进的似乎只有禁军而已。

    而各地兵士则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往往齐聚一处后就坐视杀红了眼的百姓们冲向了不远处禁军的队伍。

    如同热锅上蚂蚁的齐公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城内发生的动 乱,以及各地齐军的不作为。

    但大发雷霆的他却突然发现,当廉闵死来之后,他竟然找不到可以约束这些临时聚拢到东京城中兵马的途径。更不知道应该处决谁、责骂谁才能令齐军前去镇压百姓的叛乱。

    当初被廉闵临时拢到东京城的齐军,原本可是分属于大大小小数十个县城的守军,所以齐公当然

    找不到领头的人,甚至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就连廉闵麾下的那些将领们也像是在人间消失了一般,一个也找不到了。

    孤零零的坐在青龙殿中,萧子硕听着宫城外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响,看着被烧红的天空越来越亮,直到数十名将领冲入了青龙殿。

    “君上,大事不好。

    曹洮,司徒英武二人率领三川郡齐兵与叛乱贼子夹攻禁军。

    寇灌、庞信率领泗水郡齐军夺了城门放了戎军进城。

    现在城内已是大乱,末将冒死冲入宫中禀报军情,还请君上速速离开青龙殿,随我们出城吧。”

    “啪!”

    原本满怀希望的看着禁军的几名将领跑向自己的萧锦行听到这样结局后,顿时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禁军将领们焦急的神色之中,他久久不愿抬头,只是默然挥了挥手示意让禁军将领们离开青龙殿。

    一名将领还想开口再劝,只是当他跨前两步后,就立刻被身旁一人拉住了胳膊并对转眼望来的他摇了摇头。

    自家君上的脾性,这些禁军们可都是晓得的。既然他做出了决定,那旁人纵使再劝也是枉然。

    正当众将领齐齐向萧子硕施礼准备离开青龙殿时,却突然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匆匆踏至。

    禁军将领们定睛看去,就见来人乃是齐公的几位夫人与数位公子在宦官婢女的簇拥下来到了青龙殿中。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慌乱不已,几名年轻的夫人更是吓的花容失色,几名尚是黄口幼 童的公子也抱着自己的母亲微微哭泣。

    唯有刘夫人与公子思等不多的几人面色稍显镇定。

    他们来到了颓废的齐公身前向萧子硕见礼后,这才由刘夫人上前蹲在了沉默的齐公身旁,向着自己的夫君问道:“君上,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子硕抬起了头,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夫人并伸手将她头发上插斜的玉簪重新插好后,轻轻说道:“戎军进城了。”

    “什么?”

    “戎军不是走了吗?”

    “那我们快跑吧。”

    萧子硕的话音刚落,数名夫人和公子连忙脱口说道,但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夫君和父亲冰冷的面孔看向自己时,众人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惹了齐公不悦。

    见方才说话的夫人和公子们噤若寒蝉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萧子硕却出人意料外的并未开口叱责众人,他微微一叹后对那些禁军将领说道:“刘将军、张将军,诸位将军,寡人将诸位公子托付给列位将军,还请列位将军看在寡人的面上,能将他们平安送到蜀国去,以待他日能有机会北上复国。”

    说到这里,齐公萧子硕突然将身前的刘夫人一把推开,向禁军将领们跪了下去。

    禁军将领们见齐公对自己施起了跪拜大礼,纷纷一愣下顿时大惊失色,随即他们也跪倒了一片。

    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们竟然纷纷嚎啕大哭了起来,也引得齐公身后那些明白过来局势的夫人和公子们纷纷相顾垂泪。

    君臣哭了许久,但当听到齐宫外喊杀声突然暴增后,再次大惊的将领们连忙将齐公搀扶了起来。

    他们一同向齐公施了最后一次大礼后,便一人一个或拉或抱着大小诸公子们向青龙殿外跑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回来报仇了

    随着那些尚为孩 童的公子们,眼看自己将要离开母亲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越来越远,青龙殿中重新幽静了起来。

    齐公先是转头看了看他那十多位夫人们正在无声的哭泣着,又抬起了头望向了穹顶上那条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巨大青龙。

    “六百年基业,竟然葬送在寡人的手上,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先祖列宗打下来的基业都败在了我的手中,河东、北川、雁郡、南辽、海西、三川 、泗水、登胶、泸云、通南,都是在寡人手上丢的。

    但寡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亡国之祸为何会应在寡人的身上。

    论勤勉,寡人自问不出历代先祖先公之右。

    论与诸国博弈,寡人更是创造了一个强势的大齐,不然的话那秦国和楚国又怎么会先后败于我手。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齐国就亡在了寡人的手中,为什么?”

    萧子硕疑惑地向那条高高在上,代表着齐国国祚的青龙开口问道。

    但回应他的却唯有空旷的回音以及殿外惨烈的喊杀声。

    “你们走吧,各自找寻出路,不必留在此处为我殉葬了。”

    萧子硕安静的说道,虽然他仍旧没有得到自己心中疑惑地答案,但他却突然想起了自己身旁这些沉浸在恐惧中的无辜者。

    他们不必为自己殉葬,因为这大齐灭国的灾难并非是这些女眷们所带来的,这是萧子硕当下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

    萧子硕话音落下之后,十多位女眷中立时踏步匆匆走出了四五人,她们向目露古怪神色注视着自己的齐公施礼过后就立刻准备离开青龙殿。

    “慢着!”

    几位夫人刚刚走出了几步,萧子硕冰冷的话语就突然落在了她们的耳中,这让几位夫人立刻转身,跪倒在了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不停地抖动着。

    “寡人自问带你们不薄,但你们为何会如此坚决的想要离开寡人呢?”

    萧子硕的口中发出了冰冷的声音,但他刚问罢,就立刻有人抬起头回应他道:

    “君上,叶儿还小,小童不愿叶儿独自在异乡受苦,所以小童想要跟随几位将军去蜀国陪伴叶儿。

    我想姐妹们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还请君上恕罪。”

    听完跪在面前的几位夫人之话后,萧子硕突然生出了恍然之色,他一改脸上的阴鹜而生出了一丝欣慰,随后轻声说道: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看来你们铁了心是要离开寡人了,所以丝毫不惧寡人会因此杀了你们。

    去吧,既然决定离开了就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去吧。”

    萧子硕当明白了这些夫人们走的为何如此坚决后,反而心中踏实了起来。因为这个时候,萧子硕突然记起了自己还是位父亲。所以夫人们的离去让他开始自责的心立时安顿了下来。

    几位夫人离去后不久,青龙殿外的喊杀声突然越来越小。萧子硕心中明白,这怕是敌人已经杀进了宫内,杀到了青龙殿外。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了发呆的萧子硕耳畔,被吓了一跳的萧子硕回头看到了那几位留在自己身旁的夫人纷纷捂住了嘴,面无血色的望向了青龙殿的大门。

    他缓缓顺着众位夫人的目光

    看向了那被朝阳洒入殿中的大门,便见率先跑进殿中的却是方才离去不久的几位夫人,以及他们怀中抱着的几位公子。

    而像公子思等几位年纪稍长的公子则神情恐惧的尾随在几位夫人的身后,低垂着头颅向萧子硕走了过去。

    “你,你们。

    刘将军、张将军他们呢?”

    慌乱手脚的萧子硕连忙站起了身子,迎向了几位去而又返的夫人,迎向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公子思。

    “思儿,快告诉寡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你们为何没有逃出去,为何又回来了?

    刘将军、张将军,他们呢?”

    萧子硕瞪圆了眼睛,连珠炮似的抓住自己儿子的肩膀开口询问了起来,但随着他的问题越来越多,随着他的神色越来越是慌乱,他发上戴着的冠冕也不禁抖落在地,束着头发的簪子也松了下来,引得那如同瀑布一般的黑发纷纷散落,遮住了他狰狞的脸面。

    但他的问话却没有得到萧思任何的回应,而最终回应他的却是青龙殿殿门处突然响起的一个平静而缓慢的声音。

    “萧子硕,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他们几位?”

    话音刚落,萧子硕和殿内一众人等尚未看清门外说话者究竟是何人,就见“咚咚”两声闷响,两颗大好的血淋淋人头便掉落在了青龙殿中。

    萧子硕定睛看去,只见那不是刘、张二位禁军将领的头颅又会是谁的。

    “完了,大齐完了。”

    这是萧子硕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前最后的想法。

    但他刚刚坐下后却又突然抬起了头,眼带不可思议的神色望向了青龙殿的大门。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萧子硕口中呢喃道,随即他伸出了手指向了大门,口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齐公的诸位夫人们再次拢在了一起躲在了萧子硕的身后,但当他们望向齐公萧子硕时,却发现自己的夫君竟然仿佛比自己还要恐惧。

    萧子硕浑身颤栗不止,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青龙殿的大门。

    “咚咚咚。”

    又是三声闷响,又是三颗带血的人头被人扔进了青龙殿。

    “我曾经说过,要帮你,帮助你治理齐国,让你成为千古流芳的明君。

    现在我将你身旁的这些佞臣贼子都斩杀殆尽了!

    萧子硕,对于我最后的帮助,你可满意?

    这三人乃是败坏齐国的罪首。他们祸国殃民,还害死了廉闵将军,如今我将他们帮你杀了,你该如何谢我呢?

    不仅如此,我将曾经坐在这青龙殿的乱臣贼子们都杀了,你又该如何谢我呢?”

    青龙殿门外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听到声音几乎能确定说话者究竟是谁的萧子硕瞬间一边口中喊着“不”,一边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地上的头颅正是司行王露和大司田、大司理三官的头颅,他们面带着恐惧正瞪大了眼睛望向了自己的君上:那面色惨白,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之色比自己还要强烈数倍的萧锦行。

    “你,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子硕哥哥,当年你逼死青儿的时候,她是否和如今的你一样也这般喊着‘不要过来’?”

    “啊!”

    当殿门口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已经完全能够确认来者是谁的萧子硕外,他身后的刘夫人也惊叫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爬向了自己的夫君,紧紧的抱住了如同筛糠般颤栗的萧子硕。

    “萧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吗?

    当年的青龙殿上,我夫君曾饶你不死,纵然你刺杀了他,他还是没有将你处死而任由顾道远将你带离青龙殿。

    为何你今日恩将仇报,又来复仇了。

    萧先生,夫君固然有错,但那赵姑娘当年确实是自己碰死在柱子上而非是我夫君所杀死的,为何你要如此执着啊?”

    “哈哈哈哈哈!

    萧先生?萧先生曾经帮你夫君死里逃生,帮你夫君登上了公位,帮你夫君诛杀权玉,击败楚贼,帮你夫君计杀芈夫人和萧望,可你夫君是如何对待萧先生的?”

    明珠夫人的话还未说完,朗声说话的萧锦行就带领着身后数百戎人大踏步的走进了青龙殿中。

    当他来到了齐公近前十步距离时,萧锦行一边笑着一边挥动着手中的蒲扇,仔细的端详起了恐惧的看着自己的萧子硕来。

    “萧哥哥,与当年在绥北城初见时,您可真是神采不减当年啊。

    明珠夫人,你们夫妻二人仔细看看,你们面前的人可还是当年的萧槿?”

    塞外二十载,一身胡装打扮的萧锦行早就没有了当年那般读书人的细皮嫩肉。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满是沟壑纵横,大腹便便之下更是让萧锦行看上去多似是塞外的胡人一般粗犷。

    所以当他说完话后走到了萧子硕和明珠夫人的近前时,竟然令那夫妻二人一时之间找不到面前之人与曾经的萧槿丝毫的相似之处。

    “你究竟是谁?”

    明珠夫人像是发现面前的人果真不是萧槿似的开口问道。但她心中却是十分明白,眼前的人不是萧槿又会是谁。

    “大夏国单于,萧锦行。”

    萧锦行淡淡地回应道,随后他就转头注视了殿中挤作一团的诸位夫人和公子一眼后,咧嘴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哲哲递来的宝剑。

    “你做了单于,你竟然做了戎狄人的单于?

    看来这二十年你为了报仇竟然跑到了塞外,难怪我苦苦寻你却始终未果。

    萧槿,你果然厉害,而且比我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厉害。”

    久未说话的萧子硕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恢复了神色开口说道,他见萧锦行接过了一把宝剑,显然是要准备对自己下手。

    但知道死期将至的他竟然重新恢复了镇定,恢复了一国之君应有的气度。

    但他刚说完这一句话后,还未等那萧锦行挥剑,就突然“啊”的一声挺直了腰杆。

    随后伴随着血沫从嘴角的吐出,他扭头看起了身后对他行凶之人。

    这一刺虽然并未刺到萧子硕的要害让他立时毙命,但也让殿内众人大吃了一惊。

    萧锦行抬头向萧子硕的身后看去,只见一名美妇正用双手死死地捏着一把匕首,恐惧的看着未死而怒视自己的萧子硕。

    呆住的她虽然并未后退,但她缩起来的胳膊和颤抖的手以及瞪圆的眼珠仍旧告诉这殿内的所有人,她的心中是有多么的害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放荡不羁”樗里骅

    “小莹。”

    萧锦行对着那杏眼圆睁不知所措的美妇淡淡的唤道。

    那美妇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望向了萧锦行后,那满是恐惧的脸上才流出了两行清泪。

    “萧公子。”

    美妇神色黯然地悲呼道。

    “哈哈哈哈。”

    正当主仆二人时隔二十年后再见时,萧子硕的笑声却打破了殿内这唯一的一丝温馨,他挣扎着指了指小莹又指了指萧锦行后,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翻起了白眼。

    好不容易在被流着泪水的明珠夫人拍打后背救过来后,萧子硕又开始了轻笑,随后便鄙夷的指着小莹说道:

    “你这贱婢,若不是寡人要在你身上体验你主人的滋味,哪里会留你到今日。

    不过你来杀我倒也合乎情理,这二十年来每次去你宫中让你侍寝时,你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杀意,难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

    哈哈!”

    “噗。”

    萧子硕刚刚开口准备大笑,众人就见一道寒光略过,那萧子硕的头颅便带着一朵血花,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掉落在了地上,滚动着停在了收回宝剑的萧锦行脚下。

    “小莹,来!”

    萧锦行并未低头去看那个令他狠了二十多年的头颅主人,也没有因为大仇得报而兴高采烈。

    此时的他眼中唯有小莹,那个伴随着他与青儿一同生活了许久的婢女颤抖而又无助的身影。

    小莹缓缓迈开了脚步,向着那双对她伸出了手的男人走去,却不想突然被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抱住了腿,让她再也寸步难行。

    她缓缓低下了头,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了起来。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剑入鞘放下手的萧锦行和抱着孩子哭泣小莹所吸引时,却没有人发现那位在自己夫君遇刺时尚且镇定的明珠夫人忽然拾起了地上的簪子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她的尸体趴伏在无头的齐公身上,那平静的面容似乎是在表明着她心中早有的觉悟。

    “娘亲!”

    随着公子思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响起,萧锦行缓缓的向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哲哲等人就将那些已经忘记了哭泣的齐公夫人和公子们尽数带离了青龙殿中。

    当青龙殿重归寂静时,萧锦行走到了小莹的身前,一把将那可怜的女子抱在了怀中。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来迟了。

    萧大哥来迟了。”

    ......

    “什么,

    齐国被灭,

    齐公身死。

    为何会这么快?那东京城中不是尚有十数万大军,领兵者之中不还有像廉闵这样的名将吗?

    为何他们连半年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这么被攻破了?

    这可如何是好?”

    蜀国益都,

    烟云楼中,

    得到消息让自己赶到烟云楼中的顾道远听到樗里骅告诉自己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后,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他呆呆地端着手中的茶杯,却只是怔怔地望着神色凝重的樗里骅,丝毫不管那香茗是否要凉。

    “叔父,据报称,戎军先是许诺只要齐国献上五万女子和黄金白银就会退兵,齐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戎军的要求。

    他们在东京城中抓捕女子时本就惹得天怒人怨,随后齐公又将主战的廉闵逼死在青龙殿中,这才最终激起了民变。

    百姓与齐国禁军打了

    整整一夜,而戎军又趁乱攻入了城内,

    内外交困之下,那东京城不破,齐国不亡更待何时。

    不过,目下戎人已经立公子宣为新任的齐公。

    所以这齐国也不能说是尽灭,至少那东京还有个国君在的。”

    樗里骅说完话后,顾道远仔细思索过后便皱着眉头回话道:

    “想来戎军早就派了细作进入了东京城中,表面上萧锦行令齐公抓捕女子造成百姓记恨其国君,暗地里那些百姓造反多半也是因为这些细作所煽动的。

    廉闵将军被齐公杀死,又成为了点燃东京百姓心中怒火的导火索。

    同时,齐**队的军心也一定会变得一塌糊涂,

    所以百姓造反时,城内纵是有十多万大军,但能够出全力为齐公效死者必定寥寥无几。

    毕竟齐公已经失去了军心和民心。

    这才是导致东京迅速被攻占的原因所在。

    这么浅显的道理,这齐国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

    唉,可悲可叹啊。

    至于立公子宣为新君,这和灭国又有何区别?

    没想到我们来到益都才短短的七八日,那齐国就已然分崩离析。这让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切不可再拖下去了呀。”

    顾道远冷静的分析完齐国灭国的原因后,即便是樗里骅也不免多看了这位睿智的老者几眼。

    不过,顾道远能被人称之为“仙鹤”,自然有其思虑独到之处,所以他才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齐国的问题所在。

    同时,他的话中也有对齐国满朝文武百官的万般不屑。

    就连樗里骅也认为,要是那齐国臣工中能有顾道远这样的人在,又岂会亡的如此之快。

    “叔父,这个消息是我们探马加急报过来的,所以我猜测五日后蜀国人才会得到齐国被灭的消息。

    戎军在得到齐国全境后,其兵锋极有可能直抵神京。

    届时,这蜀国可就再也不能高枕无忧了。”

    “贤侄,你是指戎军会攻打蜀国吗?

    那他们为何不打楚国和我们呢?

    你也知道,楚国地大物博,物产丰饶,而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现正是强弩之末百废待举之时。

    打我们或者楚国会更加划算一些啊。”

    顾道远听完樗里骅的分析后,凝视着樗里骅疑惑地问道。

    而樗里骅则摇了摇头说道:

    “叔父,神京西北通我河东上洛和燮玉东五县。

    正北通往齐国三川郡。

    西南与蜀国边境落樱山北相交。

    东南又联通楚国荆北之地。

    所以到时候戎国大军兵锋到达神京后,继而向何处进军谁也猜测不到,谁也有可能会受到攻击。

    但与我们、与楚国相比,届时最应该该慌乱的该是蜀国人了。

    毕竟落樱山脉虽然险峻,但远比不上龙岭。

    况且蜀国大军多在龙岭部署,而落樱山方向的兵马部署并不太多。

    如今戎军最不会攻击的定是楚国,因为楚国不仅兵力极多,而且戎军在不久前的云梦之役刚刚吃过一个大亏,号称精锐的戎军骑兵竟然与芈四公主的罗刹铁军战了个难解难分,所以他们不太可能再回去啃那么硬的骨头。

    原本攻击我秦国该是戎军最佳的选择,毕竟打通燮玉走廊会让戎军的地盘彻底连成一片。

    但如今燮玉关在我手中,西部戎军方遭我军重创,

    所以西方戎军想要攻入燮玉关难比登天。

    至于东部方面,萧锦行更是十分清楚,除了他的两万戎军精锐外,其余的那些齐国新兵遇到我秦国铁军一定会讨不到好来。

    而且要是在鏖战僵持之时,楚国人从后方攻击他们或是攻击东京,那局势可就会变成另外的一番模样了。

    所以现在最不可能遭到戎军攻击的除了楚国却反而是我们秦国了。

    但蜀国却是不同,该国兵马战力孱弱,除了雄关当道外,就没有任何可以阻止戎军前进的障碍。

    况且这数百年来奉行的绥靖之策,则会让他们根本就得不到像我们与楚国一样的强援。

    萧锦行并不是一个喜欢选择硬碰硬的人,他喜欢用计,用谋,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们一定会准备攻击蜀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帮助刘相邦尽快把持国局,除掉公子屠。”

    顾道远听完樗里骅的话后点了点头,已示同意樗里骅的观点。

    “贤侄,今夜刘相邦将设宴款待我及齐相田侗,所以今夜宴会上,我们可以先探一探刘相邦的口风,再观察观察那公子屠的手段。”

    “咦?叔父难道这七日里竟然没有见到过刘相邦吗?”樗里骅听到顾道远说道今夜才会首次会见刘执时便惊奇的问道。

    自从到了益都后,樗里骅就住进了益都最大最为繁华热闹的烟云楼,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而刘执则住进了官驿。

    二人之所以如此安排,本就是事先说好的掩人耳目之举,但听到顾道远竟然七八日间没有见到刘执,还是让樗里骅心中一紧,大感惊奇。

    按说如今的局面下,纵使齐国灭国之事尚未传出,但蜀国也不该如此怠慢他国来使才对。

    所以樗里骅见顾道远摇了摇头后,便微微思索起了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二人沉默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樗里骅听到后先是抬头一呆,随后就笑着对顾道远说道:“叔父切莫怪罪,每日这个时候我都会请几位良人来我屋中切磋琴艺。

    今日叔父恰巧遇到了,那就留在我这里共赏风花雪月吧。”

    顾道远面露古怪之色望了眼满是坏笑的樗里骅,随后摇了摇头说道:“顾某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还有些口碑在,那可是这数十年来爱惜羽毛积攒下来的名声,若是今日随着小辈一同胡闹,那明日顾某的名声可真就要毁之一旦了。

    今夜晚宴我会派人前来接你的,现在你就好好的听乐赏曲,寻欢作乐,叔父就不陪你了。”

    说完话后,顾道远就站起了身子,面色不悦地向屋外走去。

    “叔父,一切今夜自当分晓!”

    樗里骅对着起身往门外走去的顾道远说道,随后他就伸出了胳膊“啪、啪”的拍起了掌来。

    随着樗里骅的掌声轻拍,屋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立刻进来了数名美婢。

    她们媚笑着与顾道远擦肩而过,像是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似的,飞入了樗里骅的屋中。

    这些美婢似乎是早就与这位身有残缺的秦国赵公子十分熟络似的打闹成了一片。

    而那些摆放在屋门口的古琴乐器则在顾道远走出房门前也没有一人拿起来弹奏。

    “切磋琴艺?”

    随着那屋门缓缓轻闭,顾道远听着屋内传出的莺莺燕燕之声,不禁苦笑着摇起了头来,面色古怪的一边嘟囔着一边离开了烟云楼中。

第三百七十八章 梅园偶遇

    益都,是一座比较西京、东京、南京名声不显,但要比之西京、东京两座都城还要繁华富庶的地方。

    虽然比不上神京那般广袤富饶,但比之南京也丝毫不遑多让。

    自古以来,除了世代耕作在天府之地的农民之外,蜀国人对于经商另有格外的天赋。

    这些商人们将蜀国盛产的粮食、丝绸等物运往各国,很受他国贵胄和百姓的欢迎。

    因此,在那通商经贸冠绝天下的神京中,蜀国人便是仅次于楚国人的存在。

    樗里骅坐在精美的马车上,一边缓缓的赶路,一边欣赏着益都街头熙熙攘攘的繁华,感受着异国他乡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而益都街头的百姓见到如此华丽的马车时,也纷纷避让,生怕被这不知是哪家贵胄公子的马车碰到了身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樗里骅坐在这样一架没有四周遮盖只有遮雨顶棚的马车上,显得无比夺目。

    他慵懒的躺在蜀丝织就的坐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围的街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那些穿着长相明显不同于其他三国的百姓和夹杂在其中的“蛮人”。

    当樗里骅路过一条摆满了各式各样商品的大街时,他所期待的人终于出现在了樗里骅的视线当中。

    那满蓝络腮胡须,扛着扎满冰糖葫芦木棍的汉子在同样发现了樗里骅后,便收起了满脸的不自在,快速的向樗里骅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停车,我要去解手。”

    樗里骅看到那络腮胡须的汉子追向自己的马车后,便开口向车夫说道。

    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而樗里骅则在随行侍从的帮助下坐到了竹椅上后,就被一人推着向一旁的茅厕走去。

    “小乙,去门外守着。”

    推着樗里骅马车的人正是樗里骅的心腹小乙,他听到樗里骅的命令后立刻点头,随即走出了茅房,守在了门外。

    片刻后,就见那扛着糖葫芦的汉子出现在了茅房外,他看了一眼对他点头的小乙后,便同样钻进了茅房,惹得街上许多百姓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把糖葫芦也拿进来了?

    就不怕被人看到了影响生意?”

    樗里骅看到那汉子将插满了糖葫芦的棍子也抗进了茅厕,连忙捂住鼻子向他笑道。

    “他娘的,卖的什么糖葫芦。

    老子山贼做久了,这几日可遭了老罪了。

    每日就和些小娃娃打交道,烦也烦死了。

    樗里兄弟,什么时候起事啊,老子都等不及了。”

    络腮胡须的汉子不住的向樗里骅抱怨道,而樗里骅则只是笑着向那汉子看去,脸上丝毫都没有因为那汉子的出言鲁莽而生出不悦。

    “谢大哥,你的人都进城了吗?”

    络腮胡须汉子听到樗里骅问起了正事,连忙换了副面色说道:“齐了齐了。三千多兄弟全部都进了城,要不是樗里兄弟你给的钱,这么多兄弟光是每日的吃喝都要愁死老子了。”

    樗里骅闻言后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才向那汉子轻声说道:“谢大哥,你可曾打听到了那陆询府中的虚实。如果起事,你有没有把握能将那侯府控制住?”

    谢姓大汉点了点头后说道:“放心吧樗里兄弟,虽然好几年没有在军伍中混迹,但拿下区区一个陆侯府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里如今有千人守卫,只是麻烦的是有些南蛮子在。

    那些人的战斗力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即使是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放心吧樗里兄弟。”

    谢姓大汉说完话后拍了拍樗里骅的肩膀,两人这才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就重新约定了接头地点和时间便分别离去了。

    “谢将军还是当初在原州府时的样子。

    这么多年您说他在落樱山里为寇,又为何不出来找寻大人,偏偏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唉。”

    “小乙,此事千万莫要在人多处讲,小心隔墙有耳。

    谢愠大哥拢了这么许多的秦国兵士逃到了落樱山中,哪里会知道我们在河东站住了脚。

    如今碰到了他,自然今后不能再让谢大哥受苦了。

    不过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以后与谢大哥联络之事就靠你了。毕竟你和谢大哥见过面,也会熟悉方便一些的。”

    “喏!”

    望着谢姓大汉扛着糖葫芦走进了人流中,樗里骅在对小乙说完话后微微一笑,这才让小乙帮着他重新上了马车,向蜀国相邦府的方向缓缓驶去。

    那马车是顾道远遣来专门接樗里骅赴宴的,所以虽然益都城的规模颇大,街道也繁多复杂,但在那车夫的驾驭下,马车还是很快地就来到了蜀国相邦府前。

    “赵公子,相邦府到了。”

    车夫操 着蜀地特有的口音对樗里骅说道,而樗里骅则点了点头凝视起了面前这一座风格迥然,别具特色的建筑来。

    不多时后,樗里骅一边被小乙背着从马车上下到了竹椅中,一边抬头望着眼前这一座看似规模颇大的府邸。

    从街道看去,这相邦府的大门仅仅是一座圆形的月洞,洞中向内望去,却是极其精致的园林。

    月洞上,红色大篆书写的“梅园”二字遒劲有力,而通过月洞向内看去,则可见一座四层砖塔耸立在碧绿的湖畔,一座曲桥横跨在湖面之上。

    樗里骅仔细观瞧,那塔上有名"一览亭",三字之下另有数行小字,估计是这府邸主人所做的诗了。

    小乙推着樗里骅的竹椅走向了月洞,准备进入园林之内。

    但他们刚刚抵达月洞前,樗里骅就忽然发现那塔影倒映着水面,与曲桥形成了绝妙的呼应,而月洞门则成了取景框,在它恰到好处的取裁下,塔、桥、湖、花、树,浑然构成了一幅精美的画面,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真乃是洞天福地啊。”樗里骅油然叹道,心中不免对那刘执的印象改变了许多。

    昔日在神京初见刘执时,那固执的老头子可让樗里骅着实郁闷了许久,因为正是那老顽固,芈纯熙的建议才会胎死腹中的。

    飒然一笑,樗里骅便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请帖,交由小乙后,再由小乙递给了月洞旁站着的蜀国兵士。

    那兵士仔细的查看请帖确认樗里骅与小乙主仆二人身份不假后,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引着樗里骅二人走进了月洞。

    进入到了刘府之中,樗里骅这才彻底的被刘府的景致所震撼。

    只见这恰似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之中,数座茅草屋舍点缀其间,竟然令人一时生出了想要寄情于此,久住静心的想法。

    而原先禁锢在樗里骅脑海中豪门大家那种高宅大院倒有了十分粗鄙的感觉。

    主仆二人跟随在那蜀国兵士的身后,一边欣赏着刘府美景,一边向远处一座茅草屋中走去。只是那茅屋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着,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屋子的上半部分而已。

    不多时后,当樗里骅二人在兵士的指引下绕过了一处茂密的竹林,就看到了那茅屋的前面站着许多的人正三三两两的互相攀谈着。

    而引路的兵士此刻也对樗里骅施了一礼,随后向那茅屋伸手一指后说道:“宴客时辰未到,客人还请去那茅屋前等候即可。

    若是等的不耐烦了,客人可以随意去园子里观赏花草的。”

    说完后那兵士就准备转身离去。

    樗里骅自然知道那兵士引路的责任已经尽罢,所以在向那兵士回礼过后,就让小乙推着他的竹椅向茅屋前的人群中走去。

    那人群中的众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在意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富家公子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但还是有数道目光看向了竹椅上的樗里骅。

    甚至樗里骅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些目光尽数带着不友善和深深地怀疑。

    “不要四处张望,别忘了我是易容了的,所以即便是见到过我的人也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听到樗里骅轻声提醒的小乙这才停下了警惕的观察,随后他就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湖水。

    而樗里骅则将目光望向了正在茅草屋前站着的顾道远。

    只见顾道远正在与他面前一位三十多岁许的精瘦文士在攀谈着什么,而那文士也让樗里骅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齐相田侗。”

    旦夕间,樗里骅就想起了那精瘦文士的身份,而之所以他也是想了半天才记起了这一位一年多前才见过的人,也是因为田侗比较当初在神京时,明显的消瘦了许多。

    “想来他还不知道母邦被灭的消息,此刻一定是在求顾宰冢出兵去救援齐国呢吧。”

    “公子,这蜀国的鱼好像并不怕人似的。方才我看有人从湖边走过,那些鱼竟然会跟着人走。”

    樗里骅正在猜想着田侗的心思,却突然听到了小乙的话,心下大奇间,他也顺着小乙的目光向湖里看去,只见那一条条尺余长的彩色大鱼果然会寻着岸边的行人结队游去。

    “有趣。”樗里骅笑着说道。

    “这蜀国的鱼已经被驯化了,虽然看似惊奇但也着实可怜,殊不知万物皆有灵性,没有谁会喜欢这样被人喂养的。

    听公子的口音怕是秦国人吧,秦国人生性桀骜,但也因此能在数百年间历来强硬,同时又不断地抵御着外辱。

    而你看,我们蜀国人则似是这池中的鱼儿一样,承平太久怕是死到临头都不自知啊。”

    樗里骅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那位操着浓厚蜀国口音的人,却突然被那人的打扮和长相吓了一大跳。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南侯世子李昊

    只见那说话颇为文雅,言语间更像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公子”,竟然会是披头散发,仿似塞外的戎狄人一般模样的打扮。

    而且不仅如此,那满脸虬髯的散发壮汉耳朵、胳膊和腿上都带着金光灿灿的首饰。

    他**着黝黑的上身,毛绒绒的胸口上还纹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在下越人李昊,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樗里骅看着眼前颇为违和的一幕,深吸一口冷气的同时拱了拱手后说道:

    “秦人赵元甫,随鄙国宰冢顾大人一同来蜀。不期与李兄相遇,赵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三生什么?”

    那方才还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李昊听到樗里骅说道“三生有幸”这个词之后,突然抠了抠他那散落的头发,疑惑地问道。

    “原来是个半吊子。”樗里骅见李昊真的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成语是什么意思后,苦笑着心道。

    “赵元甫,难道兄台就是秦国中更大人的族弟,下任中更的继任者吗?”

    那李昊见樗里骅笑着不说话,也不继续纠结那“三生有幸”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而听到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后,樗里骅脸上的苦涩就更加浓烈了。

    他心道这种问题心知肚明就好,难道自己还要回答自己确实会继任中更之位吗?

    但心里虽然一阵难堪,樗里骅的脸上还是堆满了笑意,向那李昊说道:“李兄,在下确实是中更赵大人的族弟,此次与顾宰冢一同来到蜀国,还请李兄多多照顾。”

    李昊见樗里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因为自己猜测的准确而高兴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樗里骅的胳膊大声说道:“哪里的话,既然你来了蜀国,那做哥哥的自然会照顾你的。

    听说你住在烟云楼,每日喜欢狎妓作乐,正巧哥哥也好此道,今夜宴会罢了之后,哥哥就带你找乐子去。”

    樗里骅听到李昊的话后,突然额头上渗出了层层细汗,再联想方才这李昊忧国忧民的感慨,樗里骅的心中就愈加的糊涂了起来。

    “这李昊究竟是什么人呐。”樗里骅一边苦笑着,一边心中嘀咕道,同时他还向那李昊微笑着拱了拱手,大有志投意合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两人身旁许多厌恶的目光向二人投来,樗里骅知道这李昊毫不遮拦的话是引起了众人的厌恶,不由得一时之间大感尴尬了起来。

    不过,也正是在两人的对话过后,樗里骅也突然发现,那些原本瞧向他的不善目光突然之间少了许多,这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正在攀谈间,樗里骅突然见周围的人神情激动了起来,纷纷向前走去。

    他坐着轮椅,自然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面前的李昊像是明白樗里骅的疑惑,便向前张望了片刻的时间后,转头对樗里骅说道:“赵贤弟,刘相邦来了,我们进屋去吧。”

    说完话后,他就不顾无法前行的樗里骅,自顾自地尾随着人流向茅屋中走去。

    而樗里骅则苦笑着看了看

    同样面色古怪的小乙,这才由自己的心腹推着他走进了茅屋。

    隐匿了身份之后,樗里骅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进了茅屋中的他还未等适应这外面看似不大,但屋内却十分宽敞的大厅之时,就听一旁的李昊向他挥手大喊了起来。

    “赵兄弟,这里这里。”

    为了避免那李昊一直不断的摇手示意,樗里骅无奈之下只好连忙让小乙推着他的竹椅走到了李昊的身旁。、

    “我看你走的慢,所以先进来占了位置。

    呶,坐哥哥旁边吧。

    这里看跳舞视野极佳,那些舞妓们弯腰时这里正好能看到前面看不到的东西。”

    李昊向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呶了呶嘴,对着樗里骅眨了眨眼后笑着说道。

    樗里骅闻言后虽然哭笑不得但还是装作极为感兴趣的模样坐到了李昊身旁,随后他就将目光投向大厅的前方。

    樗里骅发现,那蜀国相邦刘执果然坐在了大厅上首的主位,但奇怪的是他并未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是将其空了出来。显然那空着的座位是要留给一位十分重要的人。

    只见刘执的右手边分别坐着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臣工,他们或穿着蜀国白色的官服,或披着厚实的甲胄,一看就知这些人定是刘执的心腹。

    而与主位相对的宾位则分别坐着秦国宰冢顾道远和齐国相邦田侗,此刻这二人正拿起了酒杯与刘执寒暄对饮。

    “赵兄弟,中间那人就是鄙国的刘相邦,而他身旁空着的位置是留给公子野的,不过有些奇怪啊,按说这公子野从来都不会迟到的,为何今日宴请秦、齐使臣这么大的事情却罕见的迟到了呢。”

    见樗里骅仔细的张望着厅内一众人等,李昊主动凑到了樗里骅的近前来为他解释着说道,而樗里骅则自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听着李昊向他一一介绍厅内的这些蜀国官员,不时地发出“哦、哦”这般顿悟的声音。

    “李大哥,听您介绍了这么多,还未请教李大哥的身份呢。”

    樗里骅强忍到李昊口音颇重的聒噪声终于结束后,突然向李昊问道。

    而李昊听樗里骅问起了自己,忽然黝黑的脸颊升起了两团红晕,随后不好意思的说道:“赵兄弟可曾听说过南侯陆询?”

    樗里骅见这黑面虬髯汉子脸生红晕,本就浑身汗毛倒竖,顿时对自己主动问及他身份之举生出了后悔之意,但当他突然听到李昊口中提起了陆询时又不免兴奋了起来。

    目前对于樗里骅来说,唯独只有那陆询似是极为神秘,也正因为此人的存在才会令他对即将实施的计划微感不安。

    现在听李昊谈起了南侯,显然是他的身份与南侯瓜葛颇深,这如何能不令樗里骅感到意外与兴奋呢。

    “南侯大名,兄弟早就听了不知几百遍。据说那南侯世代居住在岭南蛮荒之地,为我大周万民守卫着边关,每想及此,都会叫赵某好生敬仰。”

    “南侯陆询正是家父。”樗里骅话音未落,就听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

    什么?”樗里骅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般的神色看着李昊。

    “李兄,那南侯不是姓陆吗?”

    樗里骅磕磕巴巴的问道,而问及于此,李昊的面色就更加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呃,这个,这个,赵兄弟既然问起了,那李某也就不瞒着兄弟了。

    我母亲本是岭南越人的公主,年轻时被父亲临幸后才有了我,所以我是南侯之子此事做不了假。

    赵兄弟或许不知道,我岭南越人以母为尊,不知有父。

    所以我生下后就自然跟随着母姓。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长相、穿着可都是越人的模样。

    只不过五年前父亲将我接到益都,说是侯府无后,子嗣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就要让我居住在益都,他日改为陆姓,再继承南侯之位。

    ……”

    樗里骅听完李昊的话后,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

    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位野蛮人竟然会是南侯的继位者,这可与自己伪造的身份颇为相似啊。

    不得不说,自己与李昊的相遇还真是一场缘分呢。

    “那个,那个,赵兄弟千万不要取笑我啊。”

    见李昊对自己说完身世后非但不嚣张跋扈反而踟蹰着害羞了起来,樗里骅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何要取笑李兄,这南侯世子之位不正是天下许多人都羡慕的吗?”

    “不,不。”

    李昊听完樗里骅的话后连忙摆起了手说道:“赵兄弟有所不知,我越人向来崇尚武力与本事,像我这样只凭血缘登上高位的人,实在是羞愧的很。就连我离开越地时,母亲也对我有些鄙夷。

    母亲直言,若是他日再见时我做了南侯,一定会与我刀兵相向,如果我不能率领蜀军击败她,那越人就会翻过南岭攻击蜀国的。”

    李昊边说着,边撕扯着他那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一时之间直看的樗里骅满脸黑线,大感惊奇。

    “不过,这事情还要等好久之后才会出现,此刻我们先不说这个了,父亲正值春秋鼎盛,所以等我当上了南侯还尚需要些时间。

    说不定在这之前父亲又生个男娃,我也就能逃避这场灾难了。”

    还未等樗里骅出言安慰,李昊却突然像是想通了似的反倒安慰起了樗里骅,这让樗里骅顿时觉得这李昊要不是城府太深连自己也看不透,就是单纯到了极点,根本就是孩童的性格一般。

    樗里骅拍了拍李昊的肩头,以示自己接受了他的安慰,而李昊也高兴的端起了酒向樗里骅敬了过来。

    二人饮酒谈话间,这宴会也到了高 潮之处,随着厅内众人觥筹交错,相互攀谈起劲。随着厅中央数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这茅屋大殿中便呈现出了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而樗里骅则一边应付着身旁的李昊,一边始终观察着那与顾道远、田侗不断交谈而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刘执。

    樗里骅当然知道,刘执脸上的不自在来源于顾道远对刘执的要求和田侗对刘执的企盼,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蜀国目前看似承平下的暗流涌动。

第三百八十章 白衣女子

    今夜的宴会,樗里骅与顾道远早就约定好了。顾道远要将蜀国与秦国联合攻击戎人的计划合盘托出,以便能够通过刘执的反应探到一些口风,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仅从刘执的脸上樗里骅就能够轻易看得出,那刘执的为难以及蜀国的无奈。

    因为今夜宴会只是为了抛砖引玉,所以樗里骅自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今日。

    远远见刘执依旧是一副冥顽不灵的固执模样,樗里骅突然冷笑了声后,端起了案前的酒杯。

    “赵兄弟也看出来了?”

    突然,李昊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樗里骅的耳畔,这让猜测刘执意图的樗里骅吓了一条。

    他转头看了一要贴到自己面前的李昊,却发现李昊红着的眼睛里又满是忧国忧民的模样。

    “李兄看出什么了?”

    樗里骅假装不知情般的疑惑问道,而李昊则又贴近了樗里骅的耳朵轻声说道:

    “赵兄弟何必瞒我,你们这次来是想请相邦出兵,从剑阁关北上夹击戎人的吧。

    我都听说了,秦国在左更樗里骅的率领下,打了一个大胜仗。击溃了戎国二十万大军,所以秦国故土的戎人怕是已经成了残废了。”

    说到这里,李昊又突然吐了吐舌头说道:“赵兄,我不是有意要说残废二字的。”

    樗里骅伸出了手摆了摆以示无妨,随后向李昊问道:“李兄猜的不错,这次来蜀国我们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那是顾宰冢该考虑的事情,我也只是知道点皮毛而已。”

    樗里骅警惕的回应着李昊的疑问,但却见李昊听到自己的话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来找乐子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恐怕你们这次前来要白跑一趟了。

    因为我蜀国的公子野和公子屠都想做国公,现在两方把持着全部的兵力对峙着,又哪里会有闲杂的兵马帮你们打仗呢?”

    樗里骅听着李昊的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沉入了谷底,但他仔细观察了李昊片刻后方才笃定,这李昊并不似是洞晓了自己的计划故意出言试探的,或许他只是好心的提醒自己而已。

    但尽管如此,樗里骅还是假意糊涂,出言探着话道:“公子野和公子屠?他们为何要争公位,蜀公不是健在吗?

    而且蜀国兵马又怎么会掌控在这两人的手里?”

    见樗里骅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明所以,那李昊就对樗里骅轻声解释起了蜀国近些年来的动荡,这些隐秘的事情听到樗里骅的耳中后,樗里骅竟然发现与他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能够符合十之**。

    所以再见李昊继续说起话时,樗里骅也不禁对李昊心生好感,但也有些奇怪那李昊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番话。

    “李大哥,这些事情该是贵国的隐秘,为何你要告诉我呢?”

    李昊听樗里骅问询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对樗里骅轻声说道:“我听父亲说过,贵国左更樗里骅乃是天下第一大英雄,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引荐与那左更大人认识,而后我还有一份大礼要献给他。

    只要他能答应带着我去打仗,去打戎人就好。”

    樗里骅听到此话后,立刻沉下了面孔,他仔细地看着李昊的脸

    ,却发现那张满是诚恳之色的脸上并无任何异样。

    但樗里骅仍旧不敢怠慢,他对李昊说道:“李大哥,我不认识左更大人,更不曾与他相见过。但他日若是能够见到左更,我一定会将李大哥的话转达给左更大人知晓。

    李大哥还请放心吧。”

    李昊见樗里骅面色突变,话语中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还以为樗里骅是在敷衍自己,顿时一抹失望之色闪过了他的眼睛。

    “听说那左更大人有两匹白狼跟随,打仗时总是骑着一匹白马,杀入戎军阵中后千军万马都不能阻其分毫,这等英雄人物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唉,我李昊也是生不逢时,怎地没有投胎到秦国那个多事之地去。而是生在了这么个窝囊的地方,让我好生郁闷啊。”

    “噗嗤!”

    樗里骅听着李昊的自言自语,顿时将刚刚喝进了口中的酒喷了一地,引得周围众人纷纷向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你这又是在哪家茶馆里听到的故事?”樗里骅边咳嗽着,边苦笑着向一脸茫然中带着艳羡神色的李昊问去。

    李昊奇怪的看向了樗里骅,随后疑惑的问道:“赵兄难道没有听过樗里大人的英雄事迹吗?这蜀国各处的茶楼酒馆,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讲的,难道有假?”

    说到这里,李昊突然脸色一变好奇的问道:“赵兄弟,那你来告诉我,究竟那左更大人是何种的英雄人物,他身旁的两匹须弥狼据说有大象那么大,他的妾氏据说比天上的仙子还美,对是不对啊?”

    李昊神情激动地一边看着樗里骅,一边像连珠炮似的不断的问着,而樗里骅则面色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去讲述那位传说中的樗里骅了。

    正在这时,只见厅内上首的刘执突然站起了身,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就连李昊也不禁轻“咦”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刘执那里。

    樗里骅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向刘执看去。

    只见那刘执端起了一杯酒,虽然面带笑容但明显有一些不自在的神情还是很容易的就让樗里骅观察了去。

    正在这时,李昊的声音也突然响起在了樗里骅的耳畔。

    “相邦难道不等公子野来就要行祝酒令了?这可真是蹊跷啊。”

    李昊的自言自语被樗里骅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顿时令樗里骅心中一沉,随即猜到此间的事情定有蹊跷之处。

    但现在总是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诸位,今日本相设宴款待秦、齐二国来使,本想待长公子来后再开宴会,但方才老夫得到了消息,说是长公子被国事耽搁所以不能前来赴宴。怠慢之处,还请顾宰冢和田相邦能够见谅。”

    话说及此,刘执向顾道远和田侗微微欠身,随即便笑着继续说道:

    “长公子既然来不了,但为两国来使接风洗尘之事可万万耽搁不得,为了能弥补二位使臣久等之责,刘某特意安排了一场剑舞表演,还请诸位欣赏。

    这舞剑者乃是前段时间刘某从君上那里讨来的绝妙佳人,不敢说艳绝天下,那也是老夫从未见过的秒人。相信一定不会令诸位失望的。”

    罢后,刘执轻轻拍了拍手,这厅内的乐工们就开始弹奏起了节奏激昂的曲子来。而刘执则微微一笑,一边扬起了手中的酒樽遥向厅内众人一举,随即仰脖一饮而尽。

    “啊,真的安排了剑舞吗?”

    樗里骅本来仍旧在仔细观察着饮酒后重新坐下与顾道远两人继续攀谈的刘执,突然又听到了李昊似乎极为兴奋的感叹,不由得扭头看了看那双眼如同冒火一般的李昊,心道果然在这厮眼中,那英雄怎可敌得过美人。

    看他的反应,这即将舞剑的艺伎远比那什么劳什子左更樗里骅要更加令他兴奋了。

    而正在他寻思间,厅内除了樗里骅站不起身外,其余众人都在刘执敬酒后也一同站起身子举樽饮酒后这才纷纷重新落座。

    而落座后的李昊则左右摇头似乎是在找寻着那即将出场的艺伎似的,同时口中感叹着说道:

    “早就听闻刘相邦从君上那里得来了一位璧人,国色天香不说,而且那剑舞行如流水,观看过得人都惊为天人。

    为了一睹芳容,我曾经来过这相邦府无数次,但总是被相邦推脱所以未能见到那璧人。

    谁料想今日李某来的正是时候,竟然能够见到她了。

    赵兄弟,你可有福了,第一次来相邦府就能看到这般精彩的节目,说不定今日见到那女子后,你就再也见不得其他的庸脂俗粉了。”

    “咚咚咚咚咚咚!”

    樗里骅正想回应李昊的话,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鼓声。

    而且不仅是他,只见厅内所有人都像是知道这急促的鼓声过后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一般,纷纷将手中的酒樽放下后,寻着刘执的目光向厅门看去。

    樗里骅也与众人一道看向了厅门,恰好见到了一位身着一袭白衣,头戴白纱的女子盈盈走进了厅内。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樗里骅仅从那曼妙的身姿即可猜到,那女子面纱下的面容定会是绝妙无双。

    而更令人感到吃惊的,却并不是那女子曼妙的身形,而是此刻的她手中正托着一只小小的竹笼。

    竹笼蒙着白色的纱布,看不清里面究竟困着何种东西,

    只不过,那白色的纱布倒与白衣女子的衣服相互映衬,更显得白衣女子神秘了起来。

    白衣女子踏着鼓声款款走向了大厅的中央,在放下了手中的竹笼后她便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

    当众人以为女子会向大家先施礼后才会舞剑时,那鼓声却突然一滞。

    众人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击鼓的乐师,却忽然发现方才站在大厅正中的女子那曼妙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哗!”

    厅内众人谁也没有看到女子是如何消失的,一时之间大家纷纷在左顾右盼找寻者女子的同时,口中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她在上面!”

    樗里骅也与他人一样,被出现在那女子身上的绝技所折服,他正要左右观察寻找时,却突然听到了耳畔传来了李昊的惊呼声。

    他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白衣女子正是在这茅屋大殿中的屋梁上,只不过此刻她是头朝下,双脚勾着木梁而已。

第三百八十一章 舞剑踏飞燕

    突然,发现女子身影而又一次重归寂静的厅中众人只听得一阵鼓乐声大作,那女子竟然松开了勾在屋梁上的脚向下掉了去。

    又一阵惊呼声中,女子似是毫不知道危险似的,只是挥舞着手中的软剑。

    众人就见空中被那女子划出了一朵闪着寒光的剑花,而她的身影在掉入剑花中后又一次失去了踪迹。

    半息过后,凝神屏气的满厅众人这才在那朵银色的剑花消失后发现,白衣女子又将软剑放入了腰间特制的腰带中,盈盈向众人做起了万福来。

    而这时,所有人这才同时发现,那激昂的鼓乐声不知何时又一次骤然停了下来。

    “哗!”

    宁静了数息时间后,满厅众人尽皆齐声喝彩,鼓起了掌来。

    更有甚者早已经忘记了此间乃是相邦大人的宴会而毫不顾忌身份的站起身来兴奋的又奔又跳。

    这其中跳的最高,掌声拍的最为响亮的人莫过于樗里骅身旁的李昊了。

    听着李昊的喝彩声似乎就要震聋了樗里骅的耳朵。

    无奈的樗里骅只好笑着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不过,李昊卖力的喝彩果然吸引了那白衣女子的目光,所以那女子便转向了李昊这边,微微欠身向李昊拜去。

    但当那女子施过礼抬头看向李昊时,却恰好看到了目光投向她的樗里骅。

    看到樗里骅后,那女子顿时就像是电击了一般呆了一呆,片刻后她这才转身随着又起的乐声舞起了剑来。

    而樗里骅也察觉到了那白衣女子方才的模样,自然皱起了眉头在想那女子为何会看到自己生出异样来。

    “赵兄弟,看到了吗?”

    正思考时,李昊突然用他那双巨大的手抓着樗里骅的肩膀兴奋的喊了起来。

    这不仅让樗里骅疼的从思虑中回归了现实,而且让半个厅内的众臣都将愤怒的目光看向了李昊。

    只不过当发现大喊大叫的人是李昊时,绝大多数的文武官员却都苦笑着摇头不再去理会了。

    “看到了什么?”樗里骅连忙掰开李昊的大手,焦急的问道。

    他怕那李昊再抓片刻,恐怕自己的双臂也会废了。

    不过,与此同时樗里骅也发现这李昊的力气之大,世所罕见。

    “那姑娘看我发了呆,赵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很帅,独特的气质将她吸引了啊。

    ......”

    樗里骅听着李昊颇不要脸的话语,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但为了避免再起波澜,他还是对李昊点头认真的说道:“李兄龙虎之姿,世间哪个女子不会被李兄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呢?

    那姑娘看到了你,被你吸引的发了呆也是正常之举。

    李兄稍安勿躁,还是一同欣赏完这姑娘的剑舞再做打算,不然让别人发现了那姑娘对李兄倾慕,引起了嫉妒反而不美,如何啊?”

    李昊听到樗里骅也同意自己的观点,连忙正色点头道:“赵兄弟说得对,此事千万不可让他人知晓。

    过几日我就去向相邦讨要这位姑娘,就是用一座城池来换,我也一定

    要将她讨回来。”

    说罢后,李昊便再也不说话,而只是瞪着眼珠直愣愣的看着厅内那白衣女子的剑舞,偶尔眼珠子转一转,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隐秘的计划。

    樗里骅看了看一旁故弄玄虚的李昊,啼笑不得之下,这才摇了摇头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厅中。

    他一边思索着这女子的身份,一边仔细的观察起了女子的剑舞中那一招一式。

    不久后,樗里骅就突然发现,那白衣女子的剑舞中竟然有他极为熟悉的招式。

    “奇怪,为何她会歆儿的招式。难道这女子是戎人派来的奸细吗?”樗里骅疑惑地猜测道。

    而正在这时,那白衣女子的剑舞似乎也达到了高 潮之处,只见她在舞出一朵剑花后,用脚尖轻轻挑起了先前带进厅中的竹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神秘的竹笼,不知道这白衣女子又有什么样的绝艺要展示出来。

    只见白衣女子**微微用力,那竹笼就猛然向空中飞起。

    到达最高处后,竹笼上的白纱便随着竹笼的下坠而与竹笼分了开来。

    所有人都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将目光锁定了竹笼内的东西,却还未等看得清楚,就发现白衣女子的剑扫向了竹笼。

    “咔擦,”

    只见竹笼被拦腰砍断,一只飞燕从竹笼中冲出就要向厅外飞去。

    而那白衣女子做足了架势就等飞燕冲出竹笼又哪里会让它逃脱了去。

    随后她轻叱一声,猛地从地面上跳起,脚尖便踩上了飞燕的背。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眼瞅着那白衣女子踩在了飞燕的背上,手中却始终没有停止舞剑的动作。

    而且飞燕仍旧向厅外飞去,那白衣女子也好似仙女一般随着飞燕离开了大厅之内。

    临近厅门时,也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临时起意,那白衣女子转头看了樗里骅一眼后,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中。

    厅内的鼓乐声又不知何时戛然而止,而厅内的每个人却都像是被勾去了魂魄一般怔怔的注视着那不大的厅门。

    门外,鸟鸣声不断的传入了厅中,偶尔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湖中那些锦鲤游水时水面荡漾的波声。

    “唰唰唰~~~”

    ......

    “赵兄弟,赵兄弟。”

    当李昊用力地将樗里骅拍醒后,樗里骅呆呆地望着李昊茫然的说了声:“李大哥。”

    见樗里骅终于开口说话,李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后面带不悦之色说道:“人都走了半晌了,你怎么还没有缓过神来。

    那姑娘是我的,你可千万别和我抢哦?”

    樗里骅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移向了厅内,口中淡淡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李昊还以为樗里骅是回应着自己的警告,便一把搂住了樗里骅的肩膀笑道:“兄弟妻不可欺,虽然哥哥我已经有了十多个老婆,但却没有一个像那位白衣女子让哥哥心动了,你能知难而退,足以说明对我的尊重,走吧,哥哥带你找乐子去。”

    李昊说话的时候,樗里骅恰巧看

    到了先前那厅内上首的刘执、顾道远等人没了踪迹,但这时李昊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刘相邦已经引着顾宰冢和田向邦去了内堂商议正事了。

    这里也只剩下些吃吃喝喝的勾当没有丝毫的意思,赵兄弟听没听过忘忧阁?”

    “忘忧阁?”

    樗里骅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摇了摇,而李昊则一脸的坏笑看了看樗里骅后,就站起身子将樗里骅一把抱上了竹椅,并亲自推着他向厅外走了出去。

    忘忧阁,顾名思义,就是去了此阁能忘记所有的忧愁,但樗里骅却在今夜的忘忧阁中激起了所有的忧愁。

    方才,刘执府中的茅屋大厅中那舞剑的白衣女子回眸看向樗里骅的眼神虽然隔着轻纱,但樗里骅的心中却是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分明就是虞歆儿的眼神,隐隐约约之中带着依依不舍的眼神。

    “赵兄弟是觉得这些庸脂俗粉入不得兄弟的眼吗?”

    见樗里骅满怀心事,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李昊端起了一杯酒向樗里骅敬去。

    樗里骅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儿误了大事,随后他强压下诸多的疑惑和冲动,对李昊笑了笑后抬手饮尽了杯中之酒,又搂着身旁斟酒的美人儿笑着说道:

    “昔日在西京城中,哪里能够遇到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今日不仅遇到了,而且还遇到了这么多。

    这都是托李大哥的福气啊。赵某正在发愁该如何消受呢,又怎么会入不了眼啊。”

    “哈哈哈,这几日常听闻赵兄弟一来蜀国就钻进了温柔乡中,这才会带兄弟来这忘忧阁。

    但方才看到兄弟的模样,我还以为传闻有假呢。”

    说罢后,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对酒当歌,开怀畅饮了起来,直到子时敲梆人的梆子声音响起在忘忧阁的楼外时,二人这才相约他日再聚,告辞别去。

    ......

    “顾大人,刘相邦真的将蜀国局势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了吗?”

    樗里骅凝视着满脸皱纹的顾道远,开口问道。

    顾道远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叹息一声说道:“刘相邦确实已到了掌控不住局面的当口,不然的话这等隐秘的事情又岂能对我们讲出来。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昨夜不仅公子野遇刺,命在旦夕,就连那在厅中为我们舞剑的女子也在昨夜里被人掳走了。”

    “什么?”樗里骅听到此处时,急声叫道。

    而顾道远则疑惑地看了看樗里骅后就不再说话。

    樗里骅见顾道远的模样,知道他是在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一名舞姬如此在意,便连忙沉下声来对顾道远说道:“宰冢大人,若我没有猜错,那昨夜舞剑的女子是虞歆儿。”

    樗里骅话音落下后,就轮到了顾道远大吃了一惊,他直愣愣的盯着樗里骅,却见樗里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低头沉思了起来。

    “原以为此番蜀国之行会遇到种种困难,但没想到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其间的复杂局面。

    虞歆儿姑娘为何会在刘相邦的府中成为舞姬呢?

    如果虞歆儿姑娘在的话,那神君又在哪里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顾道远自言自语时,樗里骅也并不言语,而是在顾道远说完话后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顾大人,我好像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来。

    昨夜,我听那李昊说道,歆儿姑娘是相邦大人从蜀公那里讨来的,而那时蜀公刚刚患了恶疾, 已经病入了膏肓。

    而昨夜公子野刚刚遇刺,刘相邦失去了手中最大的一张牌后,歆儿又被人掳走了。

    这难道会是巧合吗?”

    “贤侄是说,歆儿是被公子屠掳走的?”顾道远立刻就听明白了樗里骅话语中的意思,随后连忙问道。

    而樗里骅则再次微微摇了摇头后向他说道:

    “不,不一定是公子屠,或许还有另外的人。

    宰冢大人想一想,那蜀公没病时,蜀国最有权利的人自然是蜀公,

    而蜀公病入膏肓时,刘相邦又在各方势力中以为翘楚。

    而今刘相邦实力大损,那么接下该轮到谁了啊?”

    樗里骅皱着眉头思索道,而顾道远则奇怪的问道:“那该是公子屠才是啊。”

    樗里骅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凶神恶煞但谈吐又似是十分文雅之人的面孔,随后开口说道:“叔父别忘了,这蜀国还有一方势力,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是比公子屠还要厉害的。”

    “南侯陆询?”

    顾道远眼睛一亮,脱口问出话后,就见樗里骅轻轻的点了点头。

    “南侯陆询,世代居住在岭南。

    而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南岭又隔绝着蜀国通往岭南的全部道路。

    南侯世代镇守着蜀国南境,把守着五座大山中的所有道路,同时坐拥南海、苍梧、郁林、和浦、交趾、九真、日南、儋耳、珠崖九郡,实力一定不会弱小的。

    而且仅看南侯控制的郡数,就知道其掌控的地域之广阔决不下于蜀国本土。

    而且虽说南侯只有五万兵马的编制,但这么多年下来谁能真正知道南侯麾下兵马究竟有没有超过这五万之数。

    更何况只要南侯振臂一呼,那九郡百姓即使人数再少,但从军者想来也一定不在少数。

    这还不包括那些臣服于南侯的百越诸部,若是他们死心塌地的为南侯效死,那一定又会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所以若是神君觉得这陆询实力犹在公子屠之上,倒也并不算是出人意料之举。

    况且如今南侯恰巧就在益都城中的南侯府,要是神 \君想要除掉或者削弱南侯势力的话,那趁着现在南侯未回岭南之际下手则会事半功倍的

    ......”

    顾道远一边轻缕着胡须听着樗里骅的讲述,一边思考着樗里骅话中的判断,

    他知道樗里骅的分析中所得来的信息全然都是从那南侯世子李昊口中得知,所以自然没有对樗里骅得出那陆询实力超群的结论生出任何疑惑来。

    同时,他深知像南侯这种封疆大吏在数百年来的不断经营之下,俨然成为了国中之国倒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若是陆家果真有如此超群的实力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造反或是传出有不臣之心,倒让顾道远忽然对陆家心生了无限的敬佩。

    想到这里,顾

    道远突然眉头一皱向樗里骅沉声说道:“昔日我曾听人说起过,当年这陆家先祖被蜀公派去征伐北上的越人而把控了五岭的道路,按说百越臣服后应该将道路重新放开,或者由蜀国控制。

    但实际上自陆家起势以来蜀国从未有收回这些道路的控制权之意,反而还默许陆家继续存在并且做大。

    这数百年来,历代的蜀国国君也丝毫没有对陆家采取过什么防范措施,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据传说,陆家的势力或许已经和母国不相上下了。

    这个传闻顾某以前只是当笑话听听而已,但经过贤侄的一番分析,顾某反而对这传闻深信不疑了。”

    樗里骅听到顾道远的话后,脸上的神色愈加的凝重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陆家仿佛与蜀国公室有着不简单的关系。

    因为从方才两人的分析之中可以明显看出,这刘家与陆家绝不可能只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

    但至于究竟两家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和秘密,樗里骅却一时半会儿也不想明白。

    当他刚要说话向顾道远问询他所知道的其他事情时,却见顾道远突然惊叹一声向他说道:

    “不对呀,按说以神君的能力要想杀死这些人,抬抬手指也就是了,却为何要搞的这般复杂呢?

    而且那神君和虞姑娘为何非要将蜀国这些实权人物一一打压下去?

    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上次在神京时我曾听贤侄讲过,神君只是抬了抬手,许多人都死于非命。

    能拥有这样的手段又何须让虞歆儿姑娘出手呢?”

    虽然顾道远被这个难解的疑问所困惑,但樗里骅却像是早就想到了顾道远提出的问题答案似的,皱着眉头向顾道远说起了自己不怎么笃定的猜测。

    “神君曾经跟萧大单于和我说过,他想要引出背后掌控着天下的神秘势力,所以让关外关内形成一统将极有可能实现他的目的,因为仿佛那些神秘势力并不愿意看到这四分五裂的天下由一人统治。

    所以要想达成这个目的,神君就将人选落在了萧大单于和我的身上。

    此事我曾经和中更大人以及宰冢大人您讲过的,不知道叔父可还曾记得?”

    顾道远郑重的点了点说道:“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我又怎能忘记。

    不过贤侄的猜测老夫倒是理解了一二,贤侄是不是想说,那神君或许是因为蜀国的绥靖政策而耽搁了天下一统的进程,所以才会亲自出马让蜀国四分五裂,而后再将有权有势的人一一扳倒,好让萧锦行能够尽快夺取蜀国吗?”

    樗里骅目露赞许之色望着顾道远点了点头,他心知这老头儿的心思可当真抵得起仙鹤之名。

    那仙鹤可是传说中仙人的座驾,而能给仙人做座驾的,即便是飞禽,那也绝不是寻常的人可能比拟的。

    “叔父猜的没错,小子确实是这个想法,但可能那神君到了关内就无法实施他的神通,亦或者他的神通会受到某些限制,所以他才会利用歆儿去使用些寻常手段来达成目的。

    不过这一点我倒也不怎么肯定,毕竟当初在神京时,神君吓退姬亦南,救了歆儿的那一幕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会不会是他神通的使用有次数的限制?

    或者一经使用则需要许多的时间来恢复?

    如不是在神京亲眼看到了那么多人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这神君和神通一说,老夫可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但即便如此,那骇人听闻的背后隐秘,老夫也不愿多猜,更不愿多想,因为那种超脱老夫认知的存在,如果没有对我们产生直接的威胁,老夫又怎么会去主动招惹,更不会像你一样还想着去摧毁他们了。”

    樗里骅听着顾道远的话,又看着他那期盼的目光,心知这是顾道远第一次在劝自己远离那些未知的恐怖。

    但樗里骅的脑海中却突然又闪现出了那白衣女子踏着飞燕的回眸一视,闪现出了虞歆儿在被姬亦南刺杀时的痛苦,闪现出了那清水河畔的山坳里,唱着《蒹葭》的伊人模样。

    回忆像走马灯似的匆匆逝去后,樗里骅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阵精芒。

    “叔父说得对,或许神君在关内不能一直施展我们理解不了的神通,所以我决定要去见一见他,与他当面谈谈清楚。

    要是他选择了萧锦行和我的话,那就请他将手从这场博弈中退回去,坐视我们二人的公平对弈吧。”

    樗里骅的话音落下后,顾道远的心中却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樗里骅这是对自己说他不想退出这场博弈,但他却不愿让那神君来插手蜀国的存亡。

    作为代价,樗里骅将投入到神君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甘愿成为神君手中的棋子。

    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那位虞歆儿姑娘。

    见樗里骅说的十分决绝,顾道远也只能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自己再也不会去阻碍樗里骅决定的态度了。

    而樗里骅也猜到了顾道远的失落,所以他便笑着对顾道远说道:“神君搞乱蜀国,恐怕并不只是想让萧锦行来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我能赶在萧锦行之前控制了蜀国,那神君想来也是乐于见到的。

    而且,在见神君之前,我还要去做几件事情,这些事情若是做成了,那蜀臣服于我,将会是像是探囊取物般的容易。”

    顾道远见樗里骅说的轻松,神色如常,已然没有了方才那般的凝重与忧虑,心下里也是大为的安定。

    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樗里骅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够让他产生足够的信赖,这信赖来自于樗里骅遇事安若太山,处事策无遗算、谋无遗策。

    也正因为如此,更让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人在潜移默化下对樗里骅生出了百般依赖。

    “或许是自己太过担忧了吧。”

    顾道远暗蹰道。

    “即要见神君的话,恐怕我们还需要好好商议一番细节之处才是,如若不然我又怎能放心将左更大人的性命,将秦国的国运交到那非人非鬼的神君手中呢。”

    听到顾道远来蜀国后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左更大人,而后又颇为真诚的话语,樗里骅的心中也是浑然一暖,随后他就向顾道远微笑着说道:

    “放心吧,宰冢大人,左更从来都不会涉险的。

    他会在最有把握能够达成目的的时候去与神君相见。

    而这份会加持成功率的筹码,元甫这就去替左更大人争一争。”

    ......

第三百八十二章 秦人赵元甫

    “在下秦国来使赵元甫,还请麻烦这位大哥向世子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相见。”

    樗里骅坐在竹椅上,斜眼瞅了瞅消失在视线中的谢愠后,就由小乙推着他来到了不远处的南侯府前。

    在向守门小厮禀明了身份之后,他就默默地等候在了南侯府外。

    抬头打量着这处与秦国公亲贵胄府邸相似的高宅深院,樗里骅不禁恍如昨日,仿佛置身于战前的原州之中。

    那里曾经也有这样一座立着高大二出阙的府邸,而那府邸中曾有樗里骅最为美好的记忆。

    “介子,您在天上可安好?

    等我为您报仇雪恨。”

    许久后,从恍然隔世中醒悟的樗里骅望向了蓝天喃喃自语道。但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府宅内传出了十数人匆匆而至的脚步声。

    “赵贤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今日我还想出去找你呢。这三四日不见为兄还真是有些想你啊。

    而且你不知道,昨夜忘忧阁中的艳艳姑娘还问起你了呢。”

    樗里骅听到那个熟悉的带着浓厚蜀地口音的声音不由得哑然一笑,随后就将目光看向了门阙内风风火火走出来的李昊。

    “李大哥,今日赵某是来谈正事的。

    受鄙国宰冢顾大人的嘱托,赵某来向南侯大人送上薄礼。

    但来到了南侯府,怎能不来先见见哥哥,所以唐突之处,还望李大哥海涵啊。”

    带着满脸坏笑的李昊听到樗里骅的话后突然怔了一怔。

    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樗里骅身后数十人抬着的十多口红漆箱子便沉下了脸色,一改方才那般纨绔的模样而作势整了整身上不多的衣服,而后向樗里骅施礼说道:

    “既然赵兄弟今日作为秦国使者来见父侯大人,那李某也不能失了礼数。

    秦使不远千里来我南侯府,还请受鄙人一礼。”

    说罢后,李昊伸出双手合十,向樗里骅躬身施起了礼来。

    但樗里骅哪里不知道这李昊的半吊子皮毛礼仪,他连忙伸手抓住了李昊的手,对他轻声说道:

    “李大哥,我只是打前站的,真正的秦使乃是顾宰冢,今日我能见到南侯大人并将礼物送上即是完成了使命,所以李大哥不必向我施礼。

    况且,难道教给李大哥礼仪的老师没有向大哥你交代吗?

    元甫虽然是大夫爵,但南侯世子的爵级可比大夫高多了,李大哥当众向我施礼可是于理不合的。”

    仍旧弯着腰的李昊抬头瞪着大眼,认真的看了樗里骅半晌,直到听完樗里骅的话后,这才明白樗里骅阻止自己施礼的原因所在。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但只是瞬间便又恢复了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拉起了樗里骅的手就向门阙内走去。

    “不说了不说了,带你去见父侯去。

    你将礼物给他,说完了话我们兄弟二人就赶快去忘忧阁吧。

    听说今日那公子屠也要带人去忘忧阁中,我二人要是去得晚了,那艳艳姑娘可就被人抢走了。”

    樗里骅被李昊拽着走进了南侯府中,就连他身后推着竹椅的小乙也不由得迈开了腿,风风火火的跑了起来。

    “李大哥,慢些走,礼物还在后面呢。”樗里骅见李昊果然心急如焚,不由得连忙开口劝说道。

    但李

    昊仿佛心思都在那忘忧阁中,所以丝毫也没有因为樗里骅的劝告而减缓脚步。

    “李大哥,你可向相邦讨要那舞剑的女子了吗?”

    李昊最终还是减缓了奔跑的速度,甚至在樗里骅问出了这句话后,他径直停在了当地不再前行了。

    樗里骅看着李昊先是愕然随后又显得有些沮丧的面孔,便装作毫不知情似的模样,焦急的问道:

    “怎么?难道相邦大人不肯给你?还是他讨要的价码过高?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南侯大人不肯因为一名女子而给李大哥足够的钱财对不对?

    李大哥,如果刘相邦是要钱的,那兄弟这里还有些钱财,只要大哥张口,元甫可以资助给李大哥用,如何啊?”

    樗里骅满打着包票拍着胸脯说道,但却没有发觉李昊突然抱着了自己的肩膀“痛哭”了起来。

    “他妈的,若是刘相邦要钱,多少我也给的起啊。”

    樗里骅用力的扭了一扭被李昊抱着快要折了锁骨的肩膀,再次疑惑地问道:

    “难不成相邦真的要城池?

    可南侯的城池不都在岭南吗?他要那些做什么?

    况且南侯的城池不也是蜀国的吗,他就不怕得罪了南侯大人?”

    李昊听到樗里骅的问题后,似是戳到了伤心处,不免哭的更大声了。

    “不瞒赵兄弟说,刘相邦要是要城池,那十座也是可以给他的。

    若是要钱财,我南侯府比之蜀公也更是不遑多让,又哪里缺那点儿钱财了。

    但偏偏那相邦说是那姑娘在舞剑后的当晚被人掳走了。

    你说说,这不是骗人吗?

    谁会在深夜跑到相邦府中去掳走一名舞姬呢?

    太窝囊,太欺负人了。

    他日我要是做了南侯,一定要率领十万,哦不,二十大军来益都,问问刘相邦为何要欺负老实人!”

    樗里骅听着李昊的哭诉,先是笑着轻轻拍打着李昊的肩膀,但他越听越是心惊,听到最后竟然心中咯噔一声,直呼不可思议。

    “二十万大军,在这李昊的口中说调就调,显得无比容易。

    还有那七十二座城池,比蜀公还多的财富。

    能拥有这些东西的人哪里还会是封疆大吏,简直就是一方诸侯啊。”

    “赵兄弟,怎么了?”

    似乎感觉到了樗里骅的异样,李昊停止了哭泣转而抬头望向了面色微凉的樗里骅。

    “李大哥,此话切不可当众再讲。恐怕祸从口出患从口入,此话被有心人听了去,让南侯为难啊。”

    樗里骅“语重心长”的对李昊说道,但李昊却毫无在意的笑了笑后说道:“怕什么。谁敢动我们?就是蜀公听去了,也不过一笑了之的。”

    樗里骅听到李昊的话后,心中愈加惊讶了起来,同时也深知那日自己在驿站顾道远处与其所做的猜测都是准确无误的,但他刚想要再次开口提醒李昊不可不留心眼,但忽然间他却用余光看到了前方不远的大殿前站着的一伙儿人。

    “李大哥,人心隔肚皮,有些话如能不讲还是不讲的好。

    有些事要想去做的话,那就立刻去做,千万不要给别人留下准备应对的机会。

    但因为一个女人去开罪刘相邦,兄弟还是觉得不甚划算,还是

    请李大哥三思而后行。”

    樗里骅说完话后,果然见那李昊摸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樗里骅语中所谓,而只是呆呆地楞在了原地,木然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十分“正经”的樗里骅。

    “你在讲什么?”

    “住口!”

    李昊刚刚开口说道,就听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这声音刚刚传到了李昊与樗里骅的耳中,就让李昊面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了下去。

    “儿臣见过父侯,今日秦国来使赵元甫请求参见,所以儿臣特来迎接秦使入殿。”

    “让他过来吧。”

    那洪亮中带着冷漠的声音在李昊说完话后半晌又一次传了过来。

    而李昊则在恭敬的磕了头后就小心翼翼的转头向樗里骅招了招手。

    “我还以为你不怕南侯呢?”跟在李昊身后的樗里骅面色不改,却小心翼翼的向李昊说道。‘

    他的话语刚落不久,就见李昊突然回头向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当李昊又回头后,樗里骅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看来自己方才的话,都被南侯听到了。”

    ......

    南侯府,昆吾殿。

    身材消瘦,头发如同波浪一般卷着的南侯陆询面色阴鹜的望着殿内低头施礼的樗里骅冷冷问道:

    “来使何人?

    来我南侯府做甚?”

    樗里骅抬头看了一眼那面色黝黑明显带有越人血统的陆询暗赞了一声。

    这陆询虽然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但听到樗里骅耳中的却字字如同洪钟一般响亮。

    虽然陆询显得十分消瘦,但那份消瘦下却满是精明,更给人的感觉是此人及其有城府。

    见陆询已然面露不悦,樗里骅连忙收回了目光,再次低头答道:

    “南侯大人台鉴,鄙人秦国赵元甫,此次追随顾道远宰冢一同来到益都,想要寻贵国君上商议联合抗戎之事。

    由于来到贵国之后才知道贵国君上有恙在身,所以顾宰冢这些时日只得寻刘相邦一同商议国事,而原本准备亲自登门拜访南侯大人之行只得延后些时日。顾宰冢这才命微臣先行探望南侯大人,并送来了一些秦国特产,还请南侯大人明鉴。”

    说罢后,樗里骅从袖中掏出了一封由顾道远亲手书写的书信,交给了身旁的李昊,并由李昊呈送给了南侯陆询。

    陆询大有深意的望了望李昊递来的书信,拆开后仔细观瞧了一番这才放在了身前的案几上。

    但樗里骅却遗憾的发现,方才陆询看信的时候,他并没有从陆询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的变化。

    这封书信,除了简单的问候之外,可是夹杂了不少私货的,其中就包括了齐国东京城破,齐公身死的消息。

    但即便是如此,陆询也未露出丝毫的喜怒哀乐来。

    “赵元甫是吧?”

    陆询再次开口说话,但却丝毫没有提说那封信件的内容,而是向樗里骅确认着他的身份。

    樗里骅心中“咯噔”一声,心知陆询绝不会随意的问话,但他匆匆之间想了又想又没有发现自己何时露了馅。

    所以他连忙点头笑道:“南侯大人,鄙人爵位大夫,祖上世居绥北城,却叫赵元甫。”

第三百八十三章 袖箭

    樗里骅说完话后,陆询转头望了一眼李昊,这才微微点头说道:

    “我听昊儿提起过你,说你是秦国中更大人的族侄。

    但不知元甫的先人是谁啊?

    赵之栋还是赵之梁啊?亦或者是赵之泽?”

    樗里骅听陆询提起了赵之海家中的几名堂兄弟,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是让陆询起了疑心,而且或许陆询早就调查过自己的身份,却不知道他们得出的结论又是如何的。

    “禀侯爷,先父名曰赵之潞,先祖乃是赵渊,不知道侯爷可曾听说过。

    毕竟先祖一脉不属于中更嫡系,乃是庶出,所以人微言轻若是侯爷没有印象那也是自然的。”

    “赵之潞?赵渊?”

    陆询听到樗里骅的话后立刻做出了沉思状,同时他微微皱眉,想了许久后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当年本侯年岁尚轻还是世子的时候曾去过绥北城一次,遥记得当初与你堂叔赵之泽相交甚好。

    记得当初本侯与赵之泽曾经论断秦女与蜀女的优劣,我两人各执一词互不服气。但那一夜,赵之泽就送给了本侯两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本侯体验过后这才相信了赵之泽说的并非虚假。

    本侯还记得,第二日赵之泽就对本侯说过,那两名蜀女就是其叔父赵渊送来的,当年我还见过那赵渊,似乎是与元甫贤侄有几分相似的,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两名女子乃是良家女子,被你先祖赵渊连夜逼迫前来服侍我,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嘿嘿......”

    樗里骅听着陆询回忆着往事,看着他说话间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轻摇着头,不由得脸上如同热油浇过一般的滚烫。

    心中也不免再次暗骂起了赵渊那恶贯满盈的老贼,但他虽然明知道方才陆询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但他依旧面色堆笑强压着尴尬笑道:“原来侯爷曾与我祖父有过交往,真是出人意料啊。”

    陆询见樗里骅假装没有听明白自己的羞辱,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交往谈不上,但本侯向来对英雄与小人记忆格外深刻,自然不会忘记为了献媚而将同胞良家女子献给他国之人的无耻之徒。”

    “父侯,难道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是赵兄弟的祖父献给父侯的吗?”陆询话音刚落,那李昊就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开口问道。

    而陆询则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元甫侄儿的祖父将二女献给本侯,本是想让本侯在绥北城时临幸的,但本侯又怎么能在知晓了她们身份后作出忘恩负义的禽兽之举。

    所以在离开绥北城时,本侯就替三夫人和四夫人家还清了欠赵渊的债,将他们带回了蜀国。”

    “哦,原来如此。”

    李昊恍然大悟道。

    樗里骅看着这对父子之间的一问一答,却突然发现这父子二人可是给自己来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倘若自己真是赵渊的子孙,那今日的羞辱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扛的住的。

    但尽管如此,樗里骅也对同国赵渊的所作所为和他国侯爷的出言羞辱而搞得内心之中怒火中烧。

    但突然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陆询想要激怒自己的用意。

    他不就是想要通过羞辱自己而激起自己的怒火,从而露出马脚吗?

    这么想来,那前段时间李昊与自己形影不离岂不是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吗?

    难怪方才自己突然提起虞歆儿时,那李昊会微微愕然了。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将相邦府的那一名

    舞女放在心上。之所以要表现出对虞歆儿的极大兴趣,其实那是投其所好,想要观察自己的反应罢了。

    而且再联想当时自己看到虞歆儿后反应的异常之处,怕是陆询和李昊早就怀疑自己根本不会是赵家的子弟,而是秦国的左更,白狼将军樗里骅了。

    “侯爷,先辈们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已经随着西京之乱而烟消云散了。侯爷又何必将这些身外之事记挂在心呢。须知当初的秦国早已不是如今的秦国,当初蜀国自然也不是如今的蜀国。”

    “哦?贤侄倒是看得开,只不过当初的秦国威震四海,而如今的秦国空有其名自然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但当初的蜀国却还是如今的蜀国,本侯倒没有发现有何不同之处。”

    陆询边思考着樗里骅话中之意,边冷笑着看着樗里骅回应道,但见樗里骅却同样冷笑一声说道:

    “南侯心知肚明,又何必故作糊涂呢?”

    陆询见樗里骅一副镇定的模样,随即讶然笑道:“我倒想听听本侯有何糊涂之处。不过你若是答的让我不满意,那今日你也就不必再出我南侯府了。”

    “哦?侯爷的话倒让小子有些不明白了,我这小小的秦国大夫只是奉命前来送礼的,侯爷却为何出言威胁,难道侯爷就不怕秦蜀两国交恶吗?”樗里骅凝视着陆询的眼睛,不露出一丝怯意。

    “哈哈,大夫?

    怕是左更大人有些侮辱本侯的智商了。

    即便是左更大人易容之术确实非同小可,但左更大人不要忘记了,这易容之术可是天下无人能出越人之右,而可惜的是我陆询就是岭南百越的头领,又怎么会看不穿左更大人的雕虫小技呢?”

    陆询得意洋洋的说完话后,就等着看樗里骅的惊慌失措,但可惜的是,樗里骅并未出现如他预料般的慌张,而是第一次露出了飒然笑意,望着陆询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如果今日本侯要取你首级,这天下又有谁会知道秦国左更会死在我南侯府中,而且即便是你秦国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不成你们那点儿兵马还能打到岭南不成?”

    樗里骅见陆询仍旧是傲意凛然,便待他说完话后这才开口问道:

    “不知侯爷要我首级有何用?”

    “自然是居货囤奇了,如果他日那戎人南下打到了益都,要进军岭南时,你的首级或可保我岭南百万百姓的性命,左更大人说这笔买卖值不值得做呢?”陆询依旧语带戏谑的说道。

    但他刚说完话后,就见樗里骅突然摇起了头来,同时他望了一眼南侯身后那偌大的岭南七十二县山水画卷一边仔细的看着,一边轻轻自语道:“原本我一直不解为何蜀国的国策从来都不染指他国的纷争,而且就连蜀国的百姓也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所在。

    昔日我曾听闻师父对我讲过,越是看似弱小的动物越是能够学得会保护自己,狡兔三窟的典故就说的是这样的寓意。

    但今日我才发原来这公室家也会学习狡兔三窟的本领。

    所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侯爷根本就不姓陆,而本该姓刘吧。”

    樗里骅的话音刚落,那陆询尚且只是面色微变,但他身旁的李昊却已经被樗里骅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他刚想抬手指着樗里骅质问,但陆询制止他的话语却率先说了出来。

    “昊儿,左更大人岂是你能与之周旋的。切莫因为他人一番试

    探的言论就露出了马脚。

    往后你或许再也不能够遇到像左更大人这样心思缜密的俊杰,但你这般没有城府,怕是今后连顾道远等人也会将你耍的团团转吧。”

    李昊听着父亲的训诫,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樗里骅极有可能只是试探而已,但自己的反应却是告知了樗里骅正确的答案,所以一时之间,李昊就沮丧的低下了头。

    “左更大人, 你说的不错,本侯若再矢口否认的话,也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恐怕你的性命将会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丢在了南侯府中。”

    陆询再次冷冷的说道,但这次他的眼神中却明显带有了浓烈的杀意。

    “所以侯爷是想在丢掉性命前先杀我垫背吗?”

    樗里骅并没有因为陆询的杀意而产生丝毫的惧意,因为他从尸山血海中不止一次死里逃生反败为胜,又岂会于今日在一个封疆大吏面前露怯呢。

    “杀你既是保我南侯府的平安,更是保我蜀国的根基不灭,杀了你,那戎人的单于不来谢我尚还来不及,你说我又如何会丢掉性命呢?”

    陆询面露古怪之色问道,但他眼中的杀意却是更加的浓烈。

    他只是以为樗里骅这是故意说出耸人听闻的话来乞求活命,所以他似乎只等樗里骅接下来的话说出后就打算彻底将这名危险的人从世间抹除。

    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因为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目光就由樗里骅的身上移到了殿门口的卫士身上,而那卫士只等南侯轻轻点点头就会立刻带领人马进殿杀人。

    “那萧大单于会不会因为侯爷杀了我而对蜀国或是岭南网开一面,我并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侯爷此刻点头,怕是侯爷根本就看不到我的身首异处而会先我一步踏上黄泉路吧。”

    陆询听着樗里骅颇有些令他不解的疯话,随即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见樗里骅死到临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更是心中微起了怒意,所以他刚想要点头,但他仅仅将目光又一次移到了殿门处,就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他面前的案几上就钉上了一只袖箭。

    望着那支仍旧在案几上摆动着身姿的袖箭,陆询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阵冷汗浃背流下,而他一旁的李昊则连忙抬头向殿顶看去,却见那里空空如也,又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存在呢?

    “李兄,我若是你绝不会自持练过几日武功就以为这天下没能人能够杀死你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念在这几日与你相交甚笃,我这才口出良言劝你莫要冲动,不然害人害己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李昊望着说话的樗里骅,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与之形影不离的家伙那可怕之处。

    他果然不敢再抬头张望,而是呆滞了一般只向樗里骅看去。

    因为此刻他腰间烛龙玉佩的中央小孔上,同样插着一只袖箭。

    那支袖箭让李昊腰间的玉佩前后不停的摆动,但樗里骅却仍旧能够看得十分清楚:

    那特制的袖箭与插在陆询案几前的那支一样,不都是虞歆儿日常喜爱使用的那支臂弩所射出的吗?

    樗里骅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也部署了谢愠在南侯府外埋伏,但真正能让他有恃无恐的面对陆询的威胁,却是因为他的判断。

    他笃定那个人一定就在南侯府中,来帮他解决殿内的危机。

    他赌对了。

    她,就在这里!

第三百八十四章 南侯府的秘密

    “侯爷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讲,那就听听小子说说侯爷的糊涂之处,您看如何啊?”

    樗里骅见陆询和李昊都已经不敢说话,随即便笑着开口说了起来。

    “我想侯爷定是知道在如今的天下各方势力中,那萧大单于的大夏国最大的敌人莫过于偏安一隅的秦国了。

    这一点侯爷分析的很对,也猜的很准,因为如果河东被戎人占据,那北方将再无势力对那大夏国的扩张产生丝毫的威胁。

    而戎人也会没有一丝后顾之忧向南进军。

    所以如果能杀死被夏国上下视为头号敌人的左更樗里骅,那的确会令萧大单于和戎国上下都松上一口气。

    或许他们还真的会在高兴之余不去派兵侵略岭南之地,而能够让蜀国苟延残喘。

    但侯爷既然能有偏安岭南一隅的想法,那就说明了侯爷也对保全蜀国本土并不持有一丝乐观。

    所以侯爷才会觉得弃车保帅是个好办法。

    不过,我要提醒侯爷的是,恐怕将来从北方移民到蜀国本土的戎狄族人将迟早会有一日向岭南进军的。

    到时候侯爷可还有车可以丢弃?

    要知道戎人世代游牧,他们可不愿意在单于划定的区域中去乖乖的种地。

    我想侯爷一定不会不知道,现在我秦国故土各郡之中,戎人和秦人的矛盾早已经日益加剧,若不是还有萧大单于强压着戎狄各族的话,恐怕大夏国内早就已经揭竿四起,烽火连天了。

    所以萧大单于这才想出了解决矛盾的办法,那就是尽可能多的为戎狄人获取所需的土地,而且这份索取将永远都没有止境。

    如今齐国已经亡了,侯爷以为戎人接下来的目光将会转移到楚国还是蜀国呢?”

    陆询认真的听着樗里骅的话语,而且他面前案几上的那柄飞箭也让他不得不认真的对待樗里骅的问题。

    所以当樗里骅说完话后,陆询这才面露疑难之色缓缓说道:“楚国江河湖海分布密集,气候又湿热异常,虽然该国土地面积广袤,但的确并非是游牧的好去处。

    所以戎人的下一个目光定是蜀国。

    不过,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

    樗里骅听到陆询的话后,突然鼓起了掌来,随即他露出鼓励的神色对陆询说道:

    “既然如此,那蜀国为何不选择凭险据守反而上下一派畏战情绪?

    先是刘相邦依旧奉行绥靖,既不与诸国联合抗戎,也不动员全国兵力死守各处关隘,一副死猪般的颓然模样。

    后有一方封疆大吏只想着偏安一隅,靠钻营取巧,摇尾乞怜想要获得敌国欢欣。

    这样的作为,难道就不想想是否有愧于王河大帅,是否有愧于姚君的封国大恩呢?”

    樗里骅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然抬手指着陆询质问了起来。

    而那陆询则面对樗里骅的讽刺与质问,脸上骤然升起了一丝怒意,特别是当樗里骅提起王河与姚君时,陆询的脸上那青筋也暴露了出来,牙齿更是咬的咯咯作响。

    终于,当樗里骅说完话后,陆询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他低头微微摇了摇头,就听一阵如同蚊蝇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当我不愿派兵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我纵然有数十万大军又能守得住哪里?

    龙岭一线,公子屠被严叔段那老贼蛊惑,早就与戎国眉来眼去。

    而落樱一线,又是刘相邦的势力范围,从来都不容他人染指。

    我若执意率军北进,那刘相邦的军队又岂能抵得住戎国兵马叩关,到时候那戎人长驱直入,将我龙岭守军包了饺子。

    严叔段投靠了戎军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届时我数十万大军归宿如何,你一定能够猜得到吧。

    所以如果将我唤做是你的话,你该如何选择呢?”

    “对,侯爷说的对。

    从军事角度来讲,你的数十万大军的确应该守好南岭五山天堑,这样一来才能有机会保住你蜀国的国祚。

    但那样的话,蜀国本土七百万百姓,他们的生命和尊严,又有谁能够替他们守护?

    侯爷有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百姓丢给戎人去蹂躏,成为劣等的奴隶被戎狄人肆意虐杀之举,又与昔日侯爷看不起的赵渊所作所为有何区别呢?”

    “不,不一样的。

    他是为了献媚,而我是为了延续国祚!”

    “哈哈哈哈,侯爷是否是自欺欺人呢?

    难道赵渊是为了向赵之泽献媚,而你不是在向戎酋献媚吗?

    我来蜀国之后,见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人脸上都很少能够看到愁容。

    这与我秦国人为了生存每日徘徊惶恐的面容孑然不同,这是因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蜀国的百姓知道,自己的国家尚有数十万大军在保护着他们,这座被天堑环绕之国将永不陷落。

    但可悲的是,他们不知道你和刘相邦以及公子屠这些高管宗亲们已经放弃了他们,放弃了这个曾经出现过王河那般天下敬仰英雄的国家百姓。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蜀国人该是有多么可悲啊。”

    “你不必说风凉话的,因为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受辱而放弃我们早就商定好的计划,况且即便是我死了,昊儿也死了,这个计划依旧会执行下去。

    如果我因为一时冲动就答应与你秦国一同抵抗戎国的进攻,那在胜算寥寥之下,我蜀国也将陷入万劫不复,失去最后一丝生机。

    所以有些时候我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况且无论我怎么选择都会有人牺牲的吧。”

    樗里骅冷静的听着陆询将他所有的顾忌说出口后,不由得一阵哑口无言。因为同为持一国牛耳者又岂能不明白陆询话中的道理。

    但片刻后,樗里骅还是沉声说道:“既然侯爷不怕死,世子的死活侯爷也不放在眼里,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陆询听完樗里骅的话后,嘿嘿一笑,顿时抬起了头颅,露出了脖子说道:“要杀就杀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陆询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不,我不会杀你,我只会劝你今日过后,就早早带领百姓逃到岭南去吧。”

    陆询低下了头,吃惊的看着樗里骅被他身旁的随从向门外推去后愣在了当场,但数息过后他就连忙抬起手向远去的樗里骅高声叫道:“且慢,你究竟要做什么?”

    樗里骅缓缓扭过了头来,对陆询微微一笑道:“原本我是对侯爷你还抱有一线希望的,但如今看来确实是我错了。

    所以我要执行我的计划。

    那些凡是阻碍抗戎大

    局的人都得死,而第一个死的人就该是装病的蜀公了。

    若不是他的贪生怕死,那蜀国又岂会成为如今这般窝囊的模样。”

    陆询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伺机窥探着他的性命而连忙站起了身子,对着樗里骅发出了颤抖的声音道:

    “不可能,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樗里骅冷冷一笑,他自然不会告诉陆询,他所借助的虞歆儿会是自己的女人。

    虞歆儿能在南侯府自由出入,又曾被蜀公赐给了刘执,而蜀公又与南侯关系密切,那这般简单的猜测又岂会瞒得过樗里骅的。

    而且樗里骅依旧只是出言试探,但陆询却很容易的就钻进了樗里骅设好的套路。

    “我不仅知道此事,而且我还知道蜀公的藏身之处,不知道侯爷会不会相信呢?”

    说完话后,樗里骅向小乙点了点头,而小乙则立刻引着身旁一名抬箱进殿的随从跑到了殿门口,在那些手持兵器的侯府卫士身旁点燃了一支冲天的炮仗。

    “咚、铛!”

    一声巨响传入到了樗里骅及陆询的耳中,与此同时,殿上屋顶也传来了轻微但却能够让所有人听得见的脚步声。

    樗里骅心知,这是虞歆儿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故意发出的声音。

    她要将自己安排的伏兵引到蜀公的藏身之处。

    但这脚步声传入了陆询的耳中,却顿时让这一国侯爷有了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

    特别是当那些站在十多口大箱旁的汉子们从容的打开了箱子,从中拿出各式兵刃后,更让陆询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利用我?”

    还未等陆询开口说话,李昊却怒不可遏的向樗里骅嘶吼道。

    那些箱子的确是因为他而免受了侯府外的卫士检查,所以他突然发现,从一开始这樗里骅就在利用着自己。

    不然的话,他又怎会在来到南侯府时率先来找自己呢。

    “李兄,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难道李兄不是从刘相邦府中时就想要利用我的吗?”

    随着樗里骅的话音落下,李昊也被樗里骅的答复怼的无话可说,只好怒视着樗里骅而不知再说些什么。

    陆询扭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他刚想要说话,就听殿后的方向喊杀声四起。

    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蜀公隐藏的所在,而在蜀国白虎殿中早就称病不见人的蜀公却是一具安排好的傀儡而已。

    听着那喊杀声由大及小,由远及近,陆询的面孔终于犹如死灰一般,他知道纵然自己的侯府守卫再是森严,但也不可能在益都城内的侯府中安排上千军万马。

    所以当听到交战人马的嘶吼喊杀声足有数千人之巨后,就立刻明白了樗里骅今日这是有备而来,而且他手下的人数只多不少,又将蜀公的藏身之地摸的清清楚楚,所以一股无力的颓败感立刻就将陆询打到在地。

    “完了,蜀国完了。”

    望着低头喃喃呓语的陆询,终于在喊杀声渐渐停息之后,樗里骅开口说道:

    “侯爷不必如此,杀死蜀公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只要侯爷能够与我合作,合力抗戎,那么对于今日的无礼之举,我樗里骅自然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三百八十五章 绝望的公子屠

    “樗里骅!你果真是樗里骅?秦国的左更樗里骅吗?”

    陆询抬起了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樗里骅,审视着这位在最近三两年间不断创造着奇迹的秦国左更,重复着询问了起来。

    “怎么样?不知道凭我的身份,侯爷可否屈尊与我商议两国联手抗戎之事呢?”

    樗里骅说完话后,那陆询连忙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樗里骅面前十步之处,向那位在竹椅上飒然微笑看着自己的公子施礼说道:“秦国左更大驾光临我南侯府,陆询又怎会不知天高地厚呢?”

    “侯爷不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吗?为何此刻又会显得如此吃惊呢?”

    陆询听到话后,生出满脸的苦涩笑着说道:“若不是左更大人今日露出的手段的确叫人防不胜防,那么即便是大人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陆询也决计不会完全相信的。

    因为自古以来,以左更高位者只身犯险冒着生命之危去他国做说客的,恐怕也只有大人您了吧。”

    “所以,方才侯爷一直是在诈我?”樗里骅笑着问道。

    而陆询则继续苦笑着说道:“左更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

    三日后,忘忧阁天字号魁阁中。

    一身锦衣华服,颇有些傲意的微胖青年怀中搂着一位极是艳丽的女子。

    他似是在欣赏着乐女的琴声,又似是沉浸在怀中美人的香味之中久久默然不语,但他的面容之上却有着无尽的享受与沉醉。

    这些时日,国相刘执明知道是他派人刺伤了长公子却始终装聋作哑,显然是已经在这场政治博弈中露出了怯意,这如何能不让这位志得意满的年轻公子兴高采烈心情大好呢。

    那艳丽的女子正将手中剥好的荔枝喂进了青年的口中,却没有防备那青年人将自己的手伸入了女子的亵衣中用力的抚 摸着。

    “啪。”

    女子惊叫一声,连忙轻拍那支不安分的手,随后怯生生、娇滴滴的轻声对那青年娇叱道:

    “公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青年随即眯着眼睛在那女子伸来的脸庞上轻吸一口,这才坏笑着抬起了头,并狠狠在那女子的翘臀上拧了一把后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司马大人有要事相商。

    艳艳,今夜准备侍寝吧。到时候在好好地让我享受享受。”

    女子闻言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惧意,随后还是佯装媚笑道了声“是”后从那青年人的怀中站起,与其余几名女子一同欠身施礼后盈盈离去。

    见阁中女子都已经退了出去,青年这才对身旁那满脸坑坑洼洼的瘦脸中年人厉色说道:

    “严司马,刘相邦依旧不愿向夏国称臣吗?

    这老顽固可当真是讨厌至极,难道他就不知道万事可退可进,丈夫能屈能伸吗?

    昔日姚君分封时,我四国不同样向姚君称臣,尊周为王。

    但不到六百年,这天下已经没有了大周,可我蜀国却仍旧屹立。

    现在向夏国称臣又有何不可?

    而且,我们已经落到了齐国后面,如果在不赶快俯首称臣,那萧大单于若是动了干戈,恐怕我们能够拥有与之谈判的筹码可就不多了。”

    微胖公子说罢话后,那严叔段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将萧大单于的话带给了刘相邦,可他还是不肯与我们站在一起。

    萧大单于只说若是我们此刻降了大夏,那就不会派兵前来攻打蜀国,更会承认公子您继任国君之位。

    可是相邦若是一意孤行,惹了那萧大单于生气举兵来攻,届时大单于定会对我蜀国失望之至,对公子您也会非常不满的。

    公子不要忘了,齐公死后,那齐国长公子萧思以及其他的公子们可是被大单于发配至秦地了,他立的那个齐公只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妾氏所生的庶子啊。”

    严叔段的话音刚落,公子屠便浑身一阵颤抖,就好像齐国往事就在眼前似的。

    “这老东西,我派人刺伤了大哥,他难道还不知道弃暗投明却一定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才高兴吗?”

    “是啊,公子,长公子虽然未死,但也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了。那刘执此刻不赶快来投效公子您,真不知道心中打的什么算盘。

    似这种蛇鼠两端之人,公子应该早除为妙啊。”

    严叔段说罢,公子屠转头望了一眼这位早就想要取刘执而代之的司马,随后沉思片刻后冷笑一声道:“君父生死不知,所以杀死刘执尚不到时候。

    万一君父醒来后发现我杀了刘执,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严司马,我知道你想早一日登上相邦之位,但如今局面复杂,我们千万不可鲁莽。

    别的不说,就说三日前南侯府中的那场厮杀我们都还未查明原因。

    若那是君父派人想要去除掉南侯所以才发动的攻击,就说明君父的实力依旧强大,我们则还需要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啊。”

    说到这里,公子屠竟然语气中露出了怯意,显然是对蜀公尚有恐惧。

    “君上?”

    听着公子屠提起了自从称病后,就数月不露面的蜀公,严叔段面带冷意对公子屠不屑地说道:

    “公子,请恕微臣直言,君上若是在世的话,又岂能坐视我们伤了长公子。

    所以依我之见,怕是蜀公纵然未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而且三日前发生在南侯府中之事绝对与君上没有一丝关系,而且就算是君上还活着,以他的懦弱性格也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放肆!严司马难道果真不顾及尊卑了吗?”

    公子屠听着严叔段屡次三番出言讥讽他的父亲,蜀国国公后突然面色一变,对着严叔段厉声喝道。

    严叔段闻言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后随即低头笑道:“微臣喝的有些多了,忘了公子乃是君上的子嗣。言语无妨之处还请公子赎罪啊。”

    公子屠见严叔段虽然口称赎罪,但仍旧坐在自己的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不免心中怒意加剧。

    但他刚刚想要再次开口叱责严叔段,却突然发现严叔段面带讥讽之色对自己开口说道:

    “公子不必发怒,蜀公是死是活根本就对大局无碍。

    目下能够阻碍我们计划的,除了刘执外也只剩下了南侯。

    但南侯早在昨日就启程南下回了岭南,所以蜀国局势已经完全掌控在了我们的手中了。

    今夜我就带人去将刘执的首级带给公子您,而您等待着做那国君即可,又何必自寻烦恼,介入到我们这些臣子之间的事情呢?”

    公子屠瞪大了眼珠,看着严叔段满是不可思议,他在怔了半晌后这才明白了严叔段果然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当初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臣下眼看着就变成了乱臣贼子的模样。

    随后他怒火攻心,指着那严叔段便厉声大喝了起来:“严司马,你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君父未死,那刘执还是我蜀国相邦。你要是就这么将他杀了,那蜀国必定大乱。

    别的不说,单是落樱山中的守军你却如何对付?

    须知如今萧大单于的大军可是正在落樱山脉的外围随时准备攻击我蜀国呢。”

    “哈哈哈哈,公子,微臣方才不是已经讲过了,公子只需安然在此饮酒赏月,再与那艳艳姑娘共度良宵即可。其他的事情公子自然不需要理会的。”

    “什么意思?”公子屠显然听明白了严叔段定是有所依持这才会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所有立刻开口问道。

    这公子屠原本只是想继任公位,为此不惜可以向夏国称臣,可以向自己的亲兄弟下手,但他可并不想搞乱蜀国,或是培育一个尾大不掉的权臣来。

    “微臣的话难道说的还不清楚吗?

    你会做下一任的蜀公,而我则是下一任蜀国的相邦,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儿就好。

    不过,你也要记得,千万不要再来呵斥于我。

    齐公晚年才得了众多的子嗣,所以长久以来那萧思才会一直都是继任齐公的第一人选。

    但你的父亲,我们的蜀国君上,子嗣却多的是,根本不会缺继任国公之人的。”

    严叔段冷笑着向公子屠说道,随后他扭头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经渐晚,这才突然起身向被惊呆而不发一言的公子屠说道:

    “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该到我行动的时候了。”

    “你确定要杀刘执?”

    公子屠见严叔段起身要走,大惊之下连忙站起了身来,看着严叔段怒气冲冲的说道。

    但他哪里想到那严叔段只是再次冷眼瞅了自己一眼后,就再不说话而向阁外走去。

    “来人啊!”

    公子屠怒急之下,连忙大喝了起来。

    但他等来的除了再次转身轻蔑的看着自己的严叔段外,却是数十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劲装武士。

    “看着他!”严叔段对着身旁数十位武士说道。

    随后他在微微想了想后,又一次来到了公子屠的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事成之前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原因无他,只是想维护一位未来国君的尊严。

    但你方才激怒了我,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生活在恐惧之下会有多么的恐惧,就像我这十数年来在刘执的淫威之下活着一样。这番滋味我又怎能忍心独享,而不让您亲自去感受一下呢。

    今夜,我不仅要杀死刘执,更要杀死国君,因为我已经与南侯达成了共识。

    他的兵马将北上控制落樱山的刘执大军,而益都城内的我则会配合他一同行动,将刘执从蜀国的政坛上彻底抹去。

    到时候,我会承认南侯在岭南的独立,而南侯则会将其在蜀国所有地界的势力全部交给我,包括落樱山脉一线的防务。

    哦,对了,他也会承认你公子屠,来继任新的君位。

    公子,不知道您开心不开心呢?

    哈哈哈哈。”

    看着严叔段一边哈哈笑着,一边从这阁中离去,公子屠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君父,是屠儿害了您啊。”

    忘忧阁中,公子屠发出了绝望而又颤抖的喊声,那喊声中即有对蜀国国事的绝望,更有一个儿子对他父亲的愧疚。

    从小到大,公子屠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诸公子中最为富有雄才大略的那个,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脱离了父亲的庇护,他公子屠随时都会被这些权臣利用起来,并犹如牵线木偶一般被耍的团团转。

第三百八十六章 神秘遗迹

    “看来你的局已经成功了。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望着窗外益都城中四处传来的喊杀声,神君默默地对樗里骅说道。

    而樗里骅只是将目光死死地盯在神君身旁昏睡的虞歆儿脸上,丝毫不愿意多分出一丁点儿心思去回应神君的话。

    神君久等不到樗里骅的回应,却不生气只是突然微微咧嘴笑道:

    “难道你就不想问我和歆儿为何会出现在蜀国吗?”

    “不感兴趣。”

    樗里骅极不情愿的淡淡回应道。

    “难道我找到了能够揭示歆儿身份的线索和解救她的办法,你也不感兴趣吗?

    难道你就很想看到她终究要去神殿做阿南的神妃吗?”神君再次开口问道。

    而这次樗里骅则转头看向了那面色平静,绝美异常的神君。但也只是片刻的时间,他又将目光重新移到了虞歆儿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颊上。

    “既然你一来到我的屋中就让歆儿和我的卫士们全部昏睡了过去,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讲,所以不论我感不感兴趣你都会说给我听得,对不对?

    神君。

    况且,你找到的恐怕不仅是解决歆儿的办法,也是解救你自己的办法吧?”

    樗里骅说完话后,就听那同样拥有完美无瑕面容的神君轻拍起了掌来。

    “你以蜀公在你的手中为要挟,让陆询联络严叔段攻击刘执,却在暗地里安排兵士等待那严叔段与刘执两败俱伤后再施以重击。

    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的当真是妙极。

    到时候你的兵马先杀严叔段,再擒刘执,怕是今夜过后这益都城就将臣服在你的脚下了。”

    “神君今夜前来难道只是为了夸我的吗?”樗里骅等神君说完话后,立刻语气不善的问道。

    因为自己纵然再是厉害,那也是面前这位神君的棋子。想到这里,樗里骅愈加觉得那神君对自己的夸赞中充满了虚伪。

    “恐怕这天下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人,就是你和萧锦行了。

    但萧锦行怕我伤害歆儿,投鼠忌器之下早就不敢对我这样讲话了,可你却看出来我决计不会伤害歆儿,所以才会口无遮拦。

    算了,原本应该小小的惩罚你一下,不过看在歆儿的面子上就不这么做了吧。

    毕竟你们二人久别重逢,我也不能尽做些煞风景的事情。”

    神君叹了一口气,缓缓将目光从窗外移到了樗里骅的脸上,随后他抬起了手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卷,扔给了樗里骅。

    樗里骅接过皮卷后,缓缓打开一看,却发现那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复杂符号,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向神君看去。

    神君见樗里骅看不懂皮卷的内容,随即笑了笑后说道:

    “若是皮卷被萧锦行看到,一定会明白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因为他的足迹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整个大陆,自然知道这皮卷上画着的山川地形代表着什么。”

    神君话音刚落,樗里骅就立刻将头低了下去,仔细观看起了这张神君口中的山川图来。

    可是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依然看不懂这羊皮卷上的地图究竟表示的是何处的地貌来。

    “你将那些符号遮起来,然后再看看最东方的一角就明白了。”神君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

    而樗里骅则遵从着神君的

    建议将那些符号刻意从心中抹去,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地图的东方。

    片刻后,樗里骅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这整张羊皮卷上的最东方竖着一条短短的线,那条线呈八字型,其南又横着一条线,其东北则画着浩瀚沙海。

    这不是秦岚、须弥山脉又是何处?

    “这,这。”樗里骅目瞪口呆间惊呼了起来。

    “你觉得神州很大是不是?

    可事实如同你看到的一样,神州的面积只占这片大陆的五分之一。”

    樗里骅听着神君的话后,不可思议的再次低头仔细打量起了羊皮画卷中那用一条条细细的线所勾勒出的大陆山水地图来。

    “现在再看看那些符号,每个符号都代表着一处神秘的所在,我称其为遗迹。

    这些遗迹就像是本神在极西沙海中的神殿一样,不为人知,却又神秘至极。

    这些地方深藏在地下,若不是我费尽了心机,则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的。

    十年了,这天下所有的遗迹都被本神找遍,却唯独蜀国白虎殿下的这处遗迹本神还未曾进去。

    不过即便是没有进去,本神也大致能猜得出这下面藏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说到这里,神君像是满怀了心事一般悠然一叹,随后他看了看一旁昏睡的虞歆儿一眼,就停下了话语再次转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的喊杀声仍旧震耳欲聋,这说明樗里骅的计划将要在达到高 潮时渐渐有个结果了。

    “凭神君的本事,即便是那神秘所在之处位于白虎殿下,神君也是想去就能够去的,却为何神君偏偏不去,反倒要利用歆儿来搞乱政局呢?”

    樗里骅突然疑惑的问道,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按说神君走遍了天下,找到了所有的隐秘所在,但为何他又偏偏止步在蜀国去想一些常人才会想的办法来揭开秘密呢?

    “既然选择了你,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天下所有的隐秘所在,也就是那些遗迹都是不同的,但绝大多数地方都如同我曾居住的神殿一般,寻常人是无法进入其内的。

    那里一旦常人进入的话,会立刻毙命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过常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我却可以长驱直入丝毫不受影响。

    但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甚至绝大多数都损毁的及其严重,显然是有人刻意将其毁灭的。

    但还有一些地方,则我根本就无法进入,而且一旦强行进入其间,就会有及其危险的机关打开,令人防不胜防。”

    “咦,这天下还有能伤害到神君的东西存在吗?”

    樗里骅仔细的听着神君口述着往事,但偏偏当神君说起一些危险的机关时,却引起了樗里骅的兴趣,所以他不禁开口问道。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自己因为太过兴奋而产生的莽撞,不过将樗里骅神情变化全部看到眼中的神君却飒然一笑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能杀死我,杀死南儿。

    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因为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世间存在着能够威胁自己生存的东西而束手无策。

    所以我才来找这些隐秘的地方,而你也在一直寻找能够伤害或是杀死我的办法。

    或许这个办法就藏在白虎殿下,而我要找寻的秘密也藏在白虎殿下。

    你应该开心,我也该高兴的。”

    像是与自己的话语交相呼应,神君微微一笑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当初之所以我要带着歆儿离去,原因是我并不知道这些我不能进入的地方,歆儿同样也无法进入。

    所以我带着她是想让她试试能不能进入到我进不去的地方,

    不过很可惜,我失败了。

    所有我进不去的遗迹,歆儿也同样进不去。

    但天无绝人之路,歆儿曾在齐国雁郡的一处我们进不去的遗迹外救了一名孩童,那孩童掉入了遗迹,可他偏偏没有丝毫的损伤,那些对我和歆儿来说十分厉害的机关,根本就不去对那孩童展开攻击。

    打问之下,我们才知道那孩童家世代居住在遗迹旁,而且因为地处偏僻,他们祖祖辈辈从未离开过遗迹四周。

    而正是那孩童无意间进入了遗迹,我和歆儿才在他带出来的一本书卷上看到了天下所有遗迹的位置。

    往后的时间,我和歆儿很快找遍了那书卷上标注的所有遗迹,也搜寻到了许多关于背后隐秘的线索。

    从这些线索中我们得知,这世界本就是先世文明刻意创造的产物。

    而我和阿依儿、阿南甚至是歆儿都是与你们孑然不同的存在。

    不过,所有关于先世文明的资料,都应该保存在蜀国的这处遗迹中。

    所以要想揭开我们的身世之谜,这白虎殿下的遗迹就必须要打开。”

    “但这处遗迹你们进不去。所以你们必须找到能够进入的人才行对不对?”

    樗里骅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随即脱口而出道。

    神君微微点了点头后缓缓说道:“原本我们找到的是刘家的子嗣,但偏偏他们进入到地下的遗迹中后虽然不至于被机关攻击,但也决计打不开进入其内的大门。

    所以歆儿才假扮舞姬出入各府之中,希望能够找寻到附和身份的人去带着我们进入到地下的遗迹中。”

    “就凭歆儿舞剑时手持竹笼当中的鸟儿吗?”樗里骅突然插话道。

    “咦,你还真是聪明。

    不错,那鸟儿是歆儿在雁郡时偶然间发现的,因为但凡是遇到能够进入地下遗迹的人时,那鸟儿都会发出警示的。”

    樗里骅知道,虞歆儿拥有能够与鸟兽 交流的本领,所以对于神君的话,他倒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刘氏是姚君分封的国公,虽然他们世代居住在白虎殿,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这白虎殿原本的主人。

    而且当年八蛮乱夏时这蜀国境内最为动 乱,数次屠杀更是让原本居住在此的平民死了七七八八。你们又如何能找寻的到合适的人呢。”

    樗里骅一边替神君仔细分析着,一边侧耳倾听着窗外渐渐小去的喊杀声,心知这益都终于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错,你能用不到一万人就控制了十万大军守卫的蜀国国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有意思。”

    像是猜到了樗里骅的心思,神君突然转移了话题向樗里骅笑着说道。

    而樗里骅则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向神君摇了摇头:“要说厉害,非是萧大单于莫属啊,当初神京云集近六十万大军,可萧大单于却兵不血刃的将神京拿下,那才是非常人所能为的。”

    “我不会看错人的。”

    神君听完樗里骅的话后,像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预言一样,淡淡地说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 蜀国汉阳侯

    “合适的人,我会慢慢的找。但你控制了益都后,这白虎殿可就归我了。

    不过你放心,绝不会占很久让你为难的。”

    “那神君为何会觉得我能够答应你呢?”

    “因为你也同我一样期待着秘密的揭晓,你想要救歆儿,那就一定要打开遗迹的大门,这是最后的机会。

    当然,除此之外,我将再不会插手你与萧锦行二人之间的事情。一切全凭你们二人争个你死我活,而我只等结果就是了。”

    樗里骅微微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

    “要是神君只是想得到这些,那为何要让歆儿昏睡,难道她不知道方才神君所说过的事情吗?”

    “不,她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我让她昏睡,是因为我要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件,这件事情若是歆儿醒来的话决计不会同意的。”

    “什么事?”

    “我要你带我一同进入遗迹中。”

    樗里骅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神君,许久后他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吃惊的说道:“难道我就是能够进入遗迹中的人吗?”

    神君点了点头说道:“那鸟儿确实是感觉到了你的异样。”

    樗里骅听完话后,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刘执府中,虞歆儿离开茅草厅前时突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一幕。

    原来,当初是那鸟儿向虞歆儿发出了讯息,所以她才会注意到自己的。

    “歆儿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但她不知道我虽然不懂与禽兽 交流,但还是有些手段能够获得我想知道的事情的。”

    樗里骅闻言微微点头,他丝毫不怀疑神君的话,而且他知道虞歆儿是在保护着自己。

    “如果我能进去的话,那就没有丝毫危险。所以神君为何要凑这个热闹,非要让我们二人都陷入危险之中呢?”樗里骅皱起了眉头对神君说道。

    而神君则带着颇为玩味的语气对樗里骅冷冷地说道:“这是多少代神君梦寐以求的结局,我又怎能放心的交给你去做呢。若不能亲眼目睹秘密的揭开,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说完话后,神君斜眼撇了一下樗里骅坐着的竹椅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那遗迹中高上低下,你一个人怎么行动呢?”

    樗里骅闻言后苦笑了一声,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世代居住在原州府又为何能与千里之外的白虎殿扯上关系,但显然他也知道问也是白问,而且神君也并不会知道这期间的答案。

    反倒是与神君一起进入遗迹将要面对的危险,更值得樗里骅好好地思索一番该如何应对。

    不然的话,仅从虞歆儿刻意隐瞒自己能够

    进入遗迹的事实就看得出,那遗迹中的机关一定厉害无比,甚至在虞歆儿的眼中那是一处毫无回旋的死地,不容自己冒一丝的危险。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了昏睡如同当初初见时少女一般模样的虞歆儿,口中呆呆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了她总是会愿意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如果我死了,却只求你千万莫要让她受到丁点儿的伤害。”

    说完话后,樗里骅立刻觉得眼前一黑,自己便如同虞歆儿一样昏死了过去。

    昏迷中,一张微带着温热的唇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那熟悉的唇齿之香却令昏迷中的樗里骅感到的只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樗里骅想睁开眼,问问虞歆儿为何哀伤,但他却无论如何努力都丝毫做不到这看似及其简单的事情。

    ......

    当樗里骅被兴冲冲闯入阁中的谢韫、毛彪等人唤醒时,他望着这些满脸血污但却十分兴奋的麾下袍泽们挤出了最后一丝笑意。

    随后他就命令毛彪将蜀公带去白虎殿。

    他要在那里对曾经阻止原州秦军南撤的罪魁祸首发泄自己久积已久的怒火。

    白虎殿,位于益都城的最中央。

    当樗里骅来到这座看似规模十分宏伟的殿宇前时,就立刻看到了白虎殿前的广场变成了一座临时的俘虏营。

    虽未严加看守,俘虏营中的那八万蜀国士兵们也仅仅是被卸下了兵器,但他们却纷纷耷拉着脑袋,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脸上丝毫看不到反抗的斗志与被俘的屈辱。

    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樗里骅不禁感慨万千。

    因为他看到了这数万蜀国兵士的旁边,秦国人虽然只有不到万人的数量,但他们皆是虎狼之姿,与一旁数量多出数倍的蜀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此刻,樗里骅又看到了远处白虎殿门前在等候自己的蜀国国君及公亲大臣们,心中不免微微一叹。

    弹指一挥间,数万蜀国禁军就放下了兵器将性命交给了自己,这难道不应该被视为一国的耻辱吗?

    可当看到蜀国将兵们麻木的模样,樗里骅却哑然无语,而只是呆呆向白虎殿那庄严的正门走去。

    顾道远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他远远地望着坐在竹椅上的樗里骅被身后的小乙推着穿过数万兵士之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原本瘦瘦高高的身影在无数兵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伟岸了起来。

    当樗里骅终于走到顾道远近前时,顾道远忽然迈开了腿,跨前几步后跪在了樗里骅的面前。

    “秦,大宰冢顾道远恭迎左更大人,昨夜一战,我秦军将

    士奋死杀敌,已将击杀相邦府,反叛蜀国的乱臣贼子严叔段部众三千全数歼灭。”

    樗里骅听完顾道远的话后,眼神中闪现出了一丝复杂,因为他知道顾道远是不必对自己行此大礼的。

    但当他看到顾道远身后那战战兢兢的蜀公以及文武百官时,便顿时明白了顾道远的用意。

    微微一笑,樗里骅抬起了手,道了声辛苦,这才在顾道远起身后,与他一同向蜀公所在之处走去。

    “蜀公,请恕樗里骅身有不便,不能行大礼了。”

    樗里骅径直来到了蜀公的面前,对这位年逾花甲,面目土灰的国君抬手施礼说道。

    但他的语气中满是轻蔑与不屑,又哪里像是在对着一国国君说话呢。

    “左,左更大人代寡人平叛,实,实乃是替天行道之举,寡人本该向左更大人道谢才对。但昨夜......”

    “严叔段呢?”

    还未等面色苍白的蜀公说完话,樗里骅却冷眼望了那怯懦的老者一眼后,转头向顾道远问道。

    此刻的他可毫无耐心去听这蜀国国君的废话。

    顾道远斜眼瞅了瞅那面色尴尬的蜀公,随后向樗里骅郑声说道:

    “回左更大人的话,那严贼已被谢将军擒拿,此刻正与被俘虏的数百人羁押在许将军那里。”

    “都带过来。”樗里骅急不可待的说道。

    “喏。”顾道远闻言后立刻着人去将严叔段带到白虎殿前。

    等待着严叔段到来的樗里骅又一次将目光望向了蜀公,因为他曾经与陆询有过交易,现在正是蜀公兑现诺言之时。

    早已经吓的慌乱无比的蜀公见樗里骅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微微愕然后他忽然记起了之前的嘱咐,便连忙向文武百官和数万禁军将士大声开口说道:

    “自戎狄入寇神州以来,寡人曾数次欲派兵北上支援秦国抵御外辱,但每次提起此事,均被刘执及其党羽所阻拦,致使秦国大部沦陷,神州浩劫再现。

    此后,司马严叔段勾结戎狄,想要献关投降,幸被秦国左更大人察觉,这才在寡人的邀请之下带兵来到了益都助我平乱。

    今日刘贼身死,严逆被擒,我蜀国从此将再无国贼相欺。

    重造蜀国大恩大德,寡人无以为报,唯有将蜀国国事托付左更大人,以期左更能够带领我蜀国抵抗戎狄南侵。

    为此,寡人特封樗里骅为蜀国相邦,兼领大司马,汉阳侯。

    还望樗里大人能够看在秦蜀两国同气连枝的份上,助我蜀国不受戎狄之祸。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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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阳墨帜玄武歌介绍:
戎狄的肆虐、异兽的侵袭以及乱世中的天下。
周人、蛮夷以及半兽魔鬼的征伐。
庶族的逆袭、贵族的呐喊以及戎狄为了生存的抗争。
圣女、单于以及不甘屈从于宿命的战神。
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与那些食人的魔鬼抗争;
也要有人站出来,去抹平天下所有的不公。
青儿,等我为你报仇,让这个天下的权贵为你殉葬。
四妹,待到万世太平时,我们再一同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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