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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落香消     凤谋天下:毒妃当道txt下载     凤谋天下:毒妃当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五十四章:暗渡陈仓

    哪想云君蹙眉转身,厉声道:“掌嘴!”

    昭容不由得打了个颤,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看云君是当真动了怒,连连求饶道:“大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失了分寸在大小姐面前说这等俏皮话,大小姐的婚姻大事岂是奴婢能说的……”

    听她认的“罪名”却不是自己忧虑的,云君眉间深壑更深了些,上前一步将昭容扶了起来,道:“你真当我是因为所谓的清誉和尊卑有别才怪罪于你的?”

    “难道……不是吗?”昭容一脸茫然。

    云君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若你打趣裕亲王爱美人,关上门来说,我最多罚你少吃一顿晚膳,可方才你不止提了美人啊!”

    如是一番提醒,昭容终于明白事情出在了自己提及的“江山”一词之上。

    恍然大悟,忙下跪求饶道:“小姐,是昭容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大魏江山岂是奴婢能提及的,奴婢这就掌嘴!”

    说着,她当即起身抬了腕,毫不留情朝自己的脸颊掴了去。

    可手掌还未来得及触及面颊,手腕却被死死抓了住。

    循着看过去,原是云君握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算了,疼在你的脸上,却是疼在我的心里,这一次你记住便好,往后可万不能说这种话了,倘若被江夏郡王府或是寿春郡王府的人听到,恐怕就要连累裕亲王了。”

    “是!昭容记住了。”

    昭容一面磕了头谢恩一面爬起来,宛若小鸡捣米似的不住点头,末了忽开口揣测道:“圣上百年之后,倘若真是寿春郡王坐上龙位也好,寿春郡王一向爱民,对小姐也无恶意,虽然昭容不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比江夏郡王更令人安心吧……更遑论当下江夏郡王府的王妃是一向不肯放过小姐的云三小姐……”

    说着,昭容一脸担忧看向云君。

    云君唇边勾起一抹笑,道:“届时究竟是谁手握大权,当下还看不明白,但你若说云馨,我倒是不怕的。”

    “不怕?即便是江夏郡王成为一国之主也不怕吗?”昭容分外惊讶。

    云君却只轻巧点了点头道:“嗯,不怕。”

    此刻。

    江夏郡王府内并不平静。

    自七日之前云馨带着一干人等前往云老夫人的灵堂之上惹是生非却铩羽而归之后,当真被李明阳关了禁闭。

    “废物!”

    佛堂内。

    佛像前。

    李明阳没有半分忌讳,抬脚就将本跪坐在地上的云馨踢翻在地。

    “啊”

    云馨吃痛叫出了声,当即又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李明阳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似长出来利爪,抬眸就能将云馨撕得四分五裂,云馨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用力捂了脸颊,一脸惧怕看着李明阳。

    李明阳原地站了好一阵子才怒道:“让你在佛堂关禁闭,你却给自己惹了一身骚,云馨,在我这府里你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

    “王爷!”云馨声泪俱下道,“云馨以为您是默许云馨去找云君算账的……”

    “默许?”李明阳似更残暴了些,“你若当真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是本王的默许,本王愿意保你!可当下呢?她毫发无伤我那些手下却折戟而归!你知不知道我训练出那些手下花了多少心思!”李明阳强忍自己再一掌拍过去的怒意,一双眼睛都成了红色……

    “王爷息怒,”云馨伏在李明阳脚下连连求饶道,“云馨知道坏了王爷的大事,下一次云馨定然计划周全、令云君难以逃出生天!”

    “下一次?”李明阳倍觉可笑,讽刺道,“你认为她还会给你再害她一次的机会吗?云馨,你可知道何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着,李明阳手中并无利刃,可垂至两侧的指尖,竟像是能杀人一般,透着寒意。

    云馨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抖着应道:“是云馨错了,王爷如何责骂云馨都毫无怨言,云馨再动手,定然手脚利落,一蹴而就,不会令王爷失望。”

    李明阳看她俯首称臣的模样,不再训斥,只轻道:“你想要怎么对付你那诡计多端的姐姐都与我无关,只是不要坏了我的大事。父皇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遗诏定然已经立好了,倘若这次他当真要李明德接此大任,我定然要将这皇城闹翻了天以解心头之恨!在那之前,你万不能再做任何蠢事,一旦你谋害云韵腹中胎儿之事被圣上听到,说不定我仅有的继位希望就会旁落!”

    李明阳一字一句说着,云馨心底却颇感冤屈。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不住点头应着“是”。

    末了,李明阳双眸微眯,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朝深处望去,嘴里喃喃道:“再等上一等,实在不行,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此刻的皇宫内,并不平静。

    皇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回天乏术。

    朝堂的大臣亦各有异心,纷纷猜测着到底哪位皇储会是改朝换日的真天子,不时有大臣私下在寿春郡王府同江夏郡王府内走动,风平浪静之下是暗潮汹涌。

    没过两日,江夏郡王府邸内。

    月黑风高。

    一个黑衣人蹿进了园子,不小心被一个下人看了见。

    那丫鬟张口就要喊叫,黑衣人手起刀落,只见一道血痕在眼前划过,一条命也跟着去了地府见阎王。

    书房内。

    李明阳正襟危坐,似在等着什么人。

    门口处忽然响起三声颇有规律的叩门声。

    “进。”李明阳阴沉说道。

    很快,方才那黑衣人就进了来。

    “禀报王爷,万事俱备,王爷何时让我们动手,我们就会攻入皇城之中。”

    “当真?”李明阳本半眯着的眼睛轻轻抬了眼帘,看似弱不经心,实则将眼前的黑衣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自是不敢作假,我等一心归顺于王爷,怎能有假?”

    “呵,”李明阳冷冷笑了一声道,“恐怕你们不是一心归顺于我,而是借我这王爷的身份,想要夺我大魏吧?”

    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令那黑衣人的双眸闪过一道暗芒。

    李明阳的眼神也蓦地犀利了起来。

    “你脸上为何有血迹?”他忽然问道。

    “血迹?”那黑衣人不明所以,抬手抹了一抹,才发现方才杀掉那小丫鬟时,血溅在了脸上。

    他漠不关心应道:“没擦干净而已。”

    “没擦干净?”李明阳的脸上却隐现了怒色,“你前脚踏入我府中,后脚就杀了人,最后等我盘问起来,一句‘没擦干净’就要打发我?你们是连作戏都不愿做了吗?”

    听李明阳如是逼问,那黑衣人只好郑重道:“王爷私下勾结民间势力的事,并不想让他知晓吧?我不过杀了一个没有半点儿用处的小丫头,王爷竟要跟我算账不成?”

    “呵,人是我府上的,不论她有没有用处,但命是我江夏郡王府的,是生是死,就该由我来定夺,而不是你挥刀斩下去,就是你说了算了,我再问你一句,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居心才暗中联系我要助我一臂之力的?”

    “王爷当下才问这问题,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皇上不久于人世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如果这时候我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届时即位恐怕也如坐针毡。”

    夜风萧萧。

    李明阳越说,越觉得前方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心底不由地忐忑了起来。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应道:“王爷的要求我会带回去给主子听,王爷仅需记住要提前拿到遗诏,倘若继位人并非王爷,我们就要”

    说着,他做出了一个“割颈”的手势。

    又道:“那狗皇帝活得已经够久了。”

    “你”李明阳倍感愤恨。

    纵使他想夺得这王位,但当下的九五至尊毕竟是他的生父,旁人在他面前如此诋毁,令他难以忍受。

    刺!

    李明阳上前一步将那黑衣人腰间的冷剑猛然抽了出来,剑尖儿转瞬就抵在了黑衣人的喉结前。

    “下次提及我父皇,嘴巴放干净些!”

    “呵,王爷当下倒是个孝子孝孙了,既然那么孝顺,为何不跟着那老不死的一起去死啊!”黑衣人没有半点儿畏惧,反倒叫嚣道,“李明阳,你莫要忘了,当下你做得所有的事,都是在要你生父的命,想一想他是如何待李明德的,再想一想是如何待你的,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们选了你就是因为你必然是那个不被重用的人皇上定然会将这九五至尊的位子留给李明德,而不是你李明阳。”

    黑衣人一边咬牙切齿说着,一边将自己颈前的冷剑按了下去。

    咣当

    李明阳一时之间竟失魂落魄一个踉跄,手上的剑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黑衣人冷笑一声,俯身将剑身捡了起来,重新插回了自己的腰间,又道:“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但我仍要提醒你,一旦李明德继位,恐怕你就没什么活路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下手为强。”

    说罢,黑衣人转身离去。

    江夏郡王府房檐之上。

    黑衣人飞檐走壁身手了得,颇为轻巧。

    最后,竟落在了寿春郡王府一旁,在房檐上趴了一阵子、似乎在窥探着什么,最终,竟跳入了陈丰的探月园中。

二百五十五章:舍车保帅

    此刻的探月园内,一众小丫头正各个探头探脑围在映月跟前,可映月的整张脸都被包着,露不出半点儿模样,只能从耳畔看出她原本细嫩白皙的皮肤。

    “公子,映月姐姐的脸当真能恢复吗?”

    “公子是给映月姐姐换了张脸吗?”

    “公子如此厉害,应当被请到皇宫里去,让那些后宫的娘娘们看看我们公子的这双圣手。”

    “瞎说什么呢?公子本就是皇宫里的妙人儿,只不过时运不济罢了……”

    “嘘,隔墙有耳,你们自己嚼舌根,不要把公子给坑了。”

    最后这一句,是常年跟在陈丰身边的手下厉声提及的,他也是当初被云馨削断了手指的人。

    “公子,”什么都看不到的映月怯生生道,“映月脸上裹着的这些……可以拿去了吗?这几日映月做什么都不方便,甚至如厕都要劳烦其他姐妹,心中难熬得紧,公子还是快快将这些拿去吧,让映月看看咱们的园子。”

    “呵,映月你急什么,”一旁另一个小丫头打趣道,“陪你如厕难熬的可是我们,你难熬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欢声笑语一片。

    唯独映月更为羞赧。

    “好了,”陈丰面带笑意,开口道,“你们就不要打趣她了,映月虽遭狠心之人毁了容貌,但此番经过诊治,定然能重回往日风采的,等下映月露出真面目,你们一个个可不要吃味。”

    “啧,”另一个小丫头道,“听公子这么说,难道要纳映月为妾不成?公子的年纪确实该找一个暖床的了。”

    话音落下,映月更是羞得双手捂面。

    “映月,你不必捂呀,反正我们也看不到。”

    又是一阵哄堂笑声。

    陈丰无奈摇摇头,对映月轻道:“你不必理会她们,是平日里我疏于管教才让她们一个个这般伶牙俐齿,当日我和云君姐姐将你从江夏郡王府里救出来,定然会为你负责,以后你救将这探月园当作是你的家就好。”

    温暖的话语是清冽的泉水,让人心底也跟着敞亮了几分。

    “好,那我要开始拆下这药布了。”

    “嗯,有劳公子。”

    方才还在大笑的下人们此刻各个屏息凝气,盯着映月的脸一动不动。

    只见陈丰那双巧手温柔地将本包裹着映月面颊的药布一层又一层揭了下来,终于,一张可以闭月羞花的面庞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不时有小丫鬟发出惊叹的声音。

    “公子的话当真没错。”

    “这映月……竟长了如此一张秀美的面庞,怪不得公子让我们不要吃味。”

    “这哪还看得出之前的瘢痕?这皮肤根本就若凝脂般让人艳羡……”

    “细细一看,竟同云君小姐有些眉眼上的相似呢。”

    “与其说像云君小姐,不如说更像那寿春郡王府的云韵小姐吧……”

    下人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映月本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喏,给你照照镜子。”不知谁将一面镜子拿了来。

    映月小心翼翼望向镜中的自己,看到原本的面容当真回了来,不禁喜极而泣……

    探月园的夜空似格外晴朗,月明星稀。

    映月的哭声也令大家一惊。

    当即有人劝道:“这是好事,怎地哭了呢?映月,公子待你这么好,依我看,不如你就以身相许了吧?”

    此话一出,映月当即破涕为笑,只是难掩羞赧,连连跪地谢道:“公子待我有再生之恩,映月此生定然一心一意服侍公子、愿为公子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说罢,连磕三个响头。

    “快快起来。”

    陈丰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俯身,忙令两个丫鬟将映月搀扶了起来。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他又道,“当初我和云君姐姐将你救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报答的,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房间休息吧。”

    说罢,他不动声色朝不远处一个凉亭看了去,凉亭位于湖中心,一根柱身后,若隐若现有一个人影。

    “怎么忽然就要赶我们回房了?”一个丫鬟笑道,“莫非公子要留映月姑娘彻夜促膝长谈?”

    说罢,她转身就跑,其他丫鬟也跟着边跑边笑闹作一团。

    映月羞了个大红脸,在原地踯躅片刻冲陈丰福了福身也小跑着离开了。

    周遭归于平静。

    陈丰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轻轻转动了手两侧的轮子,朝湖心的凉亭走去。

    园子内的石灯笼将一切映照得朦朦胧胧,可眼前原本模糊的人影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二哥。”

    走到近处,他开口道。

    “二哥怎地如此装扮,而且偷偷摸摸闯入我这探月园?”

    暗中的人影从柱身后走了出来,将原本蒙在脸上的黑布拿了开,露出一张俊美却带了几分邪气的面庞。

    “三弟,你话说得轻巧,我若真从你这园子的正门入,你就不怕被我连累一个叛国之罪?”

    说着,黑衣人朝前一步,走到陈丰跟前站定,一双能摄人心魄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陈丰看了半晌,道:“这些日子你貌似清瘦了些,看样子,为了一个下人都能废寝忘食,果真与我不是一路人。倘若是我身边的丫鬟花了脸,我就直接将她撵出去了,她若不走,我就将她丢出去喂狗,让她后悔都来不及。”

    他抑扬顿挫说着,不像是在说什么残忍的事,竟说出婉转的调子,像是在唱一首动听的曲子,只是琴弦一断,就能被当作杀人工具,封喉不见血。

    “二哥残忍是二哥的事,你我本就异父异母,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强行改变旁人的看法,但为弟不得不多说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哥保重。”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人紧紧锢住了喉咙。

    “二哥今日是来要丰儿的命呢吗?”

    “倘若我想让你死,方才就不会跟你说那么多。”

    “那烦请二哥松手。”

    “我若不呢?”

    转瞬间,本坐在轮椅之上的陈丰竟腾空而起,黑衣人的功夫更是不在话下,没一会儿两人就纠缠在一起。

    只见黑衣人从腰间拿出一支镖,镖尖儿闪闪发亮至异常,明眼人一看就知上面擦有剧毒。

    陈丰躲闪不及,断了的双腿又使不出半分力气,当即朝下坠落,即将落地时,那黑衣人亦跟着朝下冲了来,轻抬右腿,一个借力,将陈丰推回了轮椅之中。

    陈丰只觉一阵心悸,大口喘气后抬眸看着眼前依旧面无表情的难忍,低道:“谢二哥。”

    “不必谢我,”黑衣人多看了他一眼,又道,“下次再碰见麻烦,你若还不走,我不一定再出手救你。”

    说罢,他脚下猛然用力,转瞬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陈丰缓了一阵子才觉得体内的气息顺当了些。

    哪想他刚转过身,竟发现映月不知何时竟沾在了身后,一脸惊愕。

    “映月,你怎么在?”陈丰一脸严肃,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映月手足无措,埋头沉默片刻才又抬头应道,“公子,方才映月什么都没看见。公子,映月……映月说得都是真的。”

    闻言,陈丰微微蹙眉,但没再说什么,转动轮椅,直到来到映月跟前,才低道:“夜色很冷,注意不要着了凉。”

    说罢,起身离去。

    陈丰离开后,映月朝方才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竟发现房顶似有一个人影。

    她生怕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人影竟不见了。

    摸着心口一阵自我安慰,才朝陈丰为她安置的房间走了去……

    而此时的江夏郡王府内,依旧不平静。

    李明阳一脸倦容却毫无睡意。

    他端坐于院内的石椅之上,凝思随后一段时间有可能发生的各种变故。

    “王爷,起风了。”

    不知何时,云馨手持一袭貂绒大氅走了来,贴心地将大氅披在了李明阳的肩头。

    可李明阳却丝毫不领情,皱了皱眉、抖了抖肩,那大氅就滑落在了地上。

    “呀,王爷,已入深秋,眼看着就越来越冷了,王爷日理万机,可不能累坏了身体。”

    说着,她又俯身将大氅拾了起来,作势要再披。

    “够了!”李明阳却当即一吼,生生让云馨打了个冷噤。

    “日理万机的是当今圣上,你方才那话若被人听了去,岂不是给本王添乱!”李明阳怒道,几乎是将连日来的怨气都撒在了云馨身上。

    “妾身……妾身……”云馨本要解释,可张了张嘴,一眼瞥见了李明阳盛怒的脸庞,当即将话都吞进了肚子里,改口道,“是,妾身知错,再不敢了,往后必定谨言慎行。”

    “呵,谨言慎行?你当初在云家,是被云鼎山和你娘亲捧在手里长大的,嚣张跋扈谁人不知?你活这么大,恐怕根本就不知何为谨慎吧?”

    “王爷教训的是,但往后云馨会好生学着,不再令王爷忧心。”

    不过一日,云馨似学了更多讨巧的话。

    李明阳也备感奇怪。

    他俯首冷睨了云馨一眼,道:“抬起头来。”

    云馨听令小心翼翼抬眸,当真一副学乖了的模样。

    李明阳将手指托了云馨的下颌,好生打量了一段时间后,轻道:“你肯不肯替本王去死?”

    闻言,云馨当即打了个寒战。

二百五十六章:虚情假意

    “呵,”见状,李明阳轻巧一笑道,“果真什么忠心耿耿都是嘴上说说的,本王不过随口问了一问罢了。”

    看到李明阳双眸之中不信任的讥讽之色,云馨当即一咬牙,抢道:“妾身愿意!为了王爷,妾身万死不辞!”

    说罢,她将头深深埋了下,可那瘦削的肩膀,却难以掩饰她浑身都在发抖的事实。

    “你怕了?”李明阳没有半分温度的声音再度传了来。

    “妾身不怕。”云馨依旧咬牙扛道,可颈间暴露的青痕分明透露出她当下怕得要死。

    “好,月华郡主当初为了李明德落得一个断手的悲惨结局,你当下好歹是王妃,虽说她是皇后一族的人,但你去探望一二也说得过去。”

    “是,妾身明日就进宫去探望月华郡主。”

    “这是个托词罢了。”

    “托词?”

    “表面上我要你去探望郡主,实则是为了让你偷一样东西。”

    “偷?在宫里偷东西?”云馨一脸惊诧,似不敢相信。

    “怎么?你不敢?方才你不是说愿意为了本王去死?怎地当下就不敢了呢?你是否需要本王提醒你,离开本王,你什么都不是。”

    李明阳最后几个字,听起来尤为绝情。

    云馨倒吸一口冷气,点头道:“王爷误会了,云馨只是略表惊讶罢了,王爷想要什么,云馨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圣上的遗诏。你不必偷来,看清楚就好,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要将自己的王位留给原本什么都不如我的李明德!”

    说着,李明阳怒而拍案起身,面颊上青筋毕露。

    云馨吞了吞口水,乖巧道:“云馨记下了,明日一早云馨就进宫去打探实情,定然不会让王爷失望。”

    “千万别搞砸了,如若事情败露,你也不用回来了,想个好些的由头,让皇后他们相信你是自己起了歹意;倘若想不出,当场咬舌自尽更好,这样本王还能找个理由起兵,倒算是一举两得。”

    李明阳的话令云馨感觉脊背发凉,冷意自脚底直抵心口。

    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应道:“王爷的话云馨都记清楚了,明日云馨定然能从宫中带来好消息。”

    说罢,李明阳并无半句赞赏抑或是安慰的话,无情离了开。

    夜风似乎较往日更寒冷了些。

    云馨呆立于原地,手脚发凉。

    这白日里看着繁盛的江夏郡王府,此刻竟透露着些许阴森之意。

    云馨只觉自己心口锥痛,追溯源头,又只能自嘲笑道:“这锦绣前程之下,可步步皆是陷阱,一旦掉了下去,就只有粉身碎骨这唯一的结果。”

    说罢,她唇角笑容倏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眸和紧抿的唇。

    “我云馨,是一定能走到最后的,云君、云韵,我要眼睁睁看你们生不如死。”

    她恨急了,心口似有一团火可以喷射而出,瞬间将这江夏郡王府照得火光冲天般亮堂……

    翌日,云馨算好了众妃子给皇后请安的时间,寻了由头进宫。

    月华郡主自之前伤势惨重,皇后心疼她的遭遇,担心她再遇到什么意外,便一直留在寝宫养着,权当又养了一个女儿。

    宫中不少人知道月华的遭遇,也一向避讳她的伤势,倘若不小心打了照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哪个眼神不对,就招来杀生之祸。

    而月华,亦长久居于室内,极少外出,只有个别时候,才会趁着夜深出去透透气。

    故而皇后在听闻云馨要来探望月华之时,心中不免多思虑了些。

    “姑母,”月华梳妆齐整,但整个人看着却没什么生气,毕竟一个丢了手的女人,纵使脸蛋再俊俏,看着也骇人,她面无表情道,“月华并不想见人。”

    “我的月儿,”皇后尤为心疼她,悲切道,“姑母自是知道你的心思,但这云馨是江夏郡王府里的,倘若她是你明德哥哥跟前的,你不愿意见,我就随意找个托词打发她走了。”

    说着,皇后压低了声音道:“圣上的身子你知晓的,在这节骨眼上万不能出任何差池,一旦李明阳借此事为难皇上和本宫,到时候定然闹得腥风血雨,毫无利处,就当姑母求求你,待会儿见了她大可不怎么理会,若她知趣,也该知难而退,这样一来我们也不会给旁人落下什么口舌,省去了**烦。”

    月华听了皇后瞻前顾后的思虑,蹙眉点头应道:“月华明白。”

    皇后终于放了心,欣慰一笑。

    两人正说着,殿外的宫女就走上前来轻道:“皇后娘娘,云王妃来了。”

    皇后敛去了方才安慰月华时的母仪之态,一双眼睛虽带了慈祥之色,但亦不乏能看透人心的干练夺目。

    她起身走至前堂,看到云馨已毕恭毕敬在门外站着了。

    “云馨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馨身后跟了个贴身婢女,手里吃力地拿着一个食盒,皇后一打眼就看了到。

    “平身吧,”皇后慈眉善目笑道,“人来了就好,怎地还带了东西?这是什么?可把你的丫鬟给累坏了,宫里什么没有?云王妃还特意从宫外拿了来,有心了。”

    看皇后果真如传说中说的那般温和低调,云馨进宫前忐忑的心亦跟着平缓了几分。

    她抬眸起身,将那一提篮从贴身婢女手中接过,亲自交到了皇后跟前的嬷嬷手中,礼数周到,没有半分仗着王妃身份摆架子的模样,倒是让皇后亦放下些戒备。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但这些是云馨特意从京城有名的糕点铺中买来的,那家铺子每天早上卯时一过就开张,巳时就打烊,即便如此,想要多买一些还要排大队,云馨今晨排了队买到手,就赶忙来宫里见皇后了,只想能让皇后……”说着,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月华郡主趁热尝上一尝。”

    此时,月华仍未露面,由下人伺候着在寝房之中,但隐约能听到些前堂传来的话语。

    “当真有心了。”皇后笑盈盈说着,可还是好奇看了看那提篮看样子并无特殊之处,味道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心中如是想着,嘴上还是下了命令道:“拿去给月华郡主尝一尝吧。”

    “是。”一旁宫女小心提着温热的食盒走开了。

    云馨余光瞥了眼食盒,收回眼神,对皇后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倒像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聊了一阵子,宫女从寝房走了出来,一脸惊喜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月华郡主说要出来走走。”

    “是吗?”皇后一脸惊诧。

    这在以往是断然没有过的事。

    当下的月华没了双手,和废人无异,纵使身份尊贵,心境和往日也不再能同日而语。虽然方才已同月华做好了约定,但皇后本想着等云馨要离开之时见一见月华,万没料到月华会主动提出要相见。

    皇后难忍欣喜起了身,急匆匆朝身后走去。

    没一会儿,月华由两个宫女前后拥簇着走了出来。

    她披了大氅,打眼并看不出没有双臂,但仔细一看,还是看得出上半身两侧,空荡荡的。

    云馨看在眼里,却忙挪开了眼神,只一脸恭敬对月华道:“云馨给月华郡主问好。”

    她一脸温和笑意,竟令一旁的皇后心口一热。

    “云王妃,有礼了,”皇后开口道,“论辈分,你同月华没什么高下,却如此这般恭敬,当真有心了。”

    皇后颇多感慨,说了两句眼眶竟红了。

    她忙接了宫女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了眼角,却依旧不明白月华何以主动现身。

    打眼看去,只见月华一双眼睛仍有躲闪,一双不怎么有血色的唇瓣抖了片刻对宫女道:“去寝房将方才云王妃送来的点心拿来。”

    “是。”

    宫女当即转身去取。

    皇后当即明白了几分,想必同那点心脱不了干系,笑着开口问道:“那点心比御厨做得都要可口不成?”

    “姑母,”月华特意看了一眼云馨,才对皇后道,“姑母有所不知,月华在王府住着时,最爱那家点心,哭着吵着要吃,自打进了宫,已经把那时简单的快乐忘得一干二净,哪想云王妃竟亲自带了点心来,云王妃如此有心,月华又怎能依旧闭门不见呢?”

    几句话,说明了缘由。

    皇后当即意味深长点头赞道:“原是如此。”

    说罢,朝云馨看去的眼神似跟方才不太一样了。

    “月华,既然出来了,不如让几个宫女陪着去后花园看看,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若再不出门,往后恐怕只会更难了。”

    听到皇后的担忧,月华略有犹豫。

    正不知该如何应答时,云馨抢道:“倘若能陪月华公主在皇宫里走上一走,也算得上云馨的福分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自降身份,让身为月华姑母的皇后听起来颇为受用。

    月华也似得到了鼓励,轻轻咬唇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片刻后,几个宫女贴心地为月华在肩两侧盖上一袭上好的护暖袖子,还是波斯国进贡来的,颇为珍贵,样式华丽不说,轻轻两支袖子,分外保暖,概是皇后担心她断了手的地方再受了寒气。初次之外,宫女还为她披上了大氅。

    此刻的云馨感觉自己保持微笑的嘴角已经僵地难以动弹,但依旧一脸动容,毕恭毕敬跟在月华身后,不肯多朝前走半步。

    留在寝宫的皇后从身后看到都不禁疑惑,暗道:“都说这云家三小姐最是嚣张跋扈,今日一见,怎地跟传闻中的完全不同呢?”

    虽如是想着,她唇角却挂了欣慰的笑容。

    眼看着云馨同月华还有几个宫女消失在视线之外,皇后正准备回寝房小憩,却听宫女传道:“皇后娘娘,寿春郡王求见。”

    “明德?”

二百五十七章:苦肉计

    皇后当即来了精神,郑重道:“请进来。”

    少顷,李明德出现在眼前。

    “明德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许久没进宫来了,怎么今日都赶到一起了。”皇后看李明德的眼神满是母爱,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到底跟看李明阳不同。

    可听到皇后的话,李明德眸心一转,问道:“除了孩儿,还有谁来探望母后了?”

    说着,他又左右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问道:“月华妹妹近日来可好?”

    皇后一面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一面解释道:“你算是问到了一起,方才江夏郡王府里的云王妃来看本宫……”

    皇后话还没说完,李明德当即一脸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

    皇后当即看出他的顾虑,安慰道:“等本宫先说完。”

    李明德抿唇点了点头。

    “她是李明阳跟前的,本宫自是明白其中利害,但她此番前来是特意来探望月华的,倘若本宫生硬拒绝了,岂不是给江夏郡王落了口实?本宫本想着答应后随意打发了,哪想她竟带了月华之前甚为爱吃的点心,月华竟愿意出去走走了。”

    说着,皇后叹了口气,落寞之情溢于言表。

    “眼看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过之前那些波折,本宫已经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容儿落得一个那般惨的结局,是本宫这一生都难以释怀的痛,明德,这位子是你的,谁都变不了,但看和月华好不容易能敞开些心扉,本宫也觉得倍感欣慰,兴许那云王妃并没有本宫预想得心机深沉,你说呢?”

    听皇后情真意切一番言语,李明德思忖片刻,生生将心底实话咽了回去,只安慰道:“母后,九五至尊的位子明德并非非要不可,明德更希望父皇能够寿比南山,今日那云王妃进了宫,能令母后心底宽慰些,也算是一件好事。”

    听李明德如此通情达理,皇后竟落了泪。

    “母后,这本就是孩儿该做的。”李明德在一旁正劝着,却听门外一阵嘈杂,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了来,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李明德心底涌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云王妃不幸坠入了湖中……”那宫女一脸忐忑应着,当即跪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皇后大惊失色。

    “那月华郡主呢?”李明德在一旁问道。

    “月、月华郡主无恙,奴婢们好生护着,月华郡主说云王妃是在她跟前落进湖中的,她不能置之不理,仍守在湖边不肯回来。”

    闻言,李明德当即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带路!”

    “是!”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一路小跑才跟上了李明德,好不容易跑在前头,气喘吁吁将李明德带到了后花园中的一潭湖水边上。

    只见月华站在湖边,一脸慌张,她想要探身朝下看上几眼,可被一旁的宫女拦了住。

    “郡主当心,万不可再出什么差池。”

    李明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神色严肃朝湖面看去。

    此刻湖面已然风平浪静,看不出半分人在其中挣扎的样子,一旁恰一队护卫闻讯赶了来,看到李明德,忙问了好。

    “救人要紧。”李明德一声令下,当即跳下去几个护卫。

    深秋时节,湖内已然较往日更冷上几分,人一旦跳下去,过不了片刻寒意就会浸至心口,让人忍不住全身哆嗦起来。

    几个护卫平日虽训练有素,可没多久,均脸色发白,牙齿也跟着打颤,看起来颇为狼狈。

    李明德心底亦愈发焦急起来。

    云馨是李明阳的人,倘若当真因为前来陪月华散心而出个意外,保不准李明阳不会以此为借口做出逼宫之事。

    李明德眉心紧皱,索性自己跳了下去。

    “明德哥哥!”一旁月华嘶声喊道,可最后的“哥哥”二字落入李明德耳中之时,已伴着耳畔的汩汩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湖水并不深,李明德在水中游了几下就潜入了底。

    庆幸的是湖水算得上清澈,他睁大双眼在湖底边走边摸索,但目之所及,并没有什么溺水之人的身影。

    李明德摸索了一阵子,起身朝上游去,露出水面换了气,再度潜入水中。

    此时周身冷意已经越来越浓,方才潜了下来的几个护卫似体力不支,纷纷趴在湖岸边喘气。

    李明德感觉自己的鼻腔之中涌起阵阵草腥气,他深敛眉心朝湖底角落里一个暗礁游去,忽然发现眼前竟飘了红色襦裙的一角!

    他忙跃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喊道:“人在这里。”

    转眼,几个护卫亦游到了暗礁旁,众人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云馨从暗礁的夹缝中救出了水面。

    此刻云馨面颊苍白无色,唇角亦隐现青色。

    李明德情急之下亦顾不得三纲五常,双手用力压紧了云馨的心口,反复按压,终于将云馨吸入肺中的湖水挤压了出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云馨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李明德时,稍一怔愣,但很快就勉力扯出一个笑,开口道:“云馨见过寿春郡……”

    可她话还来不及说完,又晕了过去。

    “快,送回皇后寝宫,宣太医。”李明德忙唤一旁的护卫手脚并用将人朝皇后寝宫送去,此事可大可小,他不得不顾忌皇后一族的名声。

    秋风乍起,吹拂在身上更叫人觉得冷。

    李明德披上了宫女递来的貂皮大氅,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明德哥哥,我们也回宫吧。”月华在一旁担忧道。

    李明德一脸沉思,看了月华一眼,看到她双眼已泛了红痕,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

    “明德哥哥,”月华一脸焦急道,“月华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可方才看到明德哥哥为了救人沉入湖底好一阵子都没露面,心中怕得要命,生怕从此之后再见不到……”

    话说一半,她不肯再说,垂首歪了头用自己的肩膀抹了眼泪看起来她像是已经习惯了没有手臂的生活。

    可李明德看在眼里却颇为心酸。

    “我送你回宫。”

    说罢,李明德陪在月华身边,寸步不离回到了皇后寝宫。

    寝宫内,沉水香散发着令人安神的味道。皇后派人为李明德沐浴更衣后,一直守在云馨旁,小心观察她的一呼一吸。

    宣来的太医已对她做了诊治,言明休养一阵子再无大碍,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跟江夏郡王报信,一手撑着额头,满目愁思。

    李明德收拾妥当,看到皇后一筹莫展的模样,当下亦猜出其中端倪,上前道:“母后是在担心如何告知江夏郡王吗?”

    闻言,皇后点点头道:“倘若是别家的妻妾就罢了,好生照料、最多再赏些银两绸缎即可,可偏偏是江夏郡王府上的,真是叫人……”

    皇后没再把话说完,叹了口气,看起来更愁了几分。

    “这江夏郡王本就是个无理亦能搅三分的主儿,今日云王妃来看月华,本宫这心里就忐忑不已,生怕平白脑出什么事端,没料到她一反常态,待月华恭敬有加,还费尽心思带了月华往日爱吃的点心来讨月华开心,本宫本以为终于能让月华趁机去见见天光,哪料竟出了这种事,那四皇子若咬着不放,岂不是又给皇上添麻烦……圣上当今龙体欠安,这可让本宫如何是好!”

    皇后近些日子本就因为挂心皇上康体而颇多劳累,当下意外更使其看起来老了几分。

    李明德看在眼里,颇多心痛,忙开口劝道:“无妨,孩儿去同四哥说说即可,这事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况且云王妃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若他心有怨愤,多给些赏赐就好。”

    “本宫就怕他狮子大开口。”皇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就让孩儿先去探探口风,天黑前王妃不回到郡王府,他无论如何都会来要个解释的。”

    “可在他心中,你怕是他最大的敌人,一旦他刻意歪曲了意外,非要说我们有心谋害云王妃,岂不是会对你不利?还是本宫派人去说明情况吧!”

    “母后放心,”李明德言笑晏晏道,“孩儿自有分寸,李明阳纵使心思再盛,也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孩儿绑了才是,更何况此事是意外,倘若我们当真有心针对云王妃,她应当已经香消玉殒了才是。”

    “香消玉殒”四个字说罢,李明德意味深长朝云馨休憩的方向瞥了一眼。

    皇后看李明德似乎主意已定,一时之间亦拿不出其他的好法子,只好点点头道:“你带些护卫跟着去江夏郡王府吧,一旦发生什么状况,也好脱身。”

    “放心,不会发生任何状况,”李明德安慰道,“母后,天色已晚,明德还是早些出宫得好。”

    见状,皇后虽不舍,还是点头应了下。

    李明德出宫后,直奔江夏郡王府,只是心底却颇存几分疑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云馨是如何坠湖的,但念及月华受了惊,他并未仔细盘问,只能等改日再进宫探望云馨窥探一二。

    没一会儿,马车在江夏郡王府门前停了下。

    正值黄昏时刻,李明德微微仰头朝西方看去,天边一抹浓烈的红霞,衬得周遭一片迤逦,可眼前着江夏郡王府的府邸,却似笼罩在阴郁之色之下。

    拍了门,很快就有下人前来应门,看到是李明德,眼中闪过一道惊诧,但转瞬就恭敬问了好。

    “我来找我四哥。”他刻意说得亲昵了些,往日是断不曾如此的,骄傲这种东西早就随着皇家血脉刻入了骨子里。

二百五十八章:投石问路

    “寿春郡王请随我在府中等候。”

    下人毕恭毕敬将他请到了前堂,没一会儿,李明阳就现了身。

    “呵,真是稀客。”

    只见李明阳身着一身白玉色长袍,较之平日里看着雅静了些,只是眼角眉梢依旧张扬,一副没有将李明德看在眼里的做派。

    “五弟怎地忽然想起了我这个哥哥?难道说,父皇……”

    说着,他没再说下去,手持茶盏,朝茶面飘起了的立尖儿毛峰吹了口气,抬眸道:“但不论怎样,看到五弟,我还是开怀的。”

    李明德看自己才踏入这王府片刻,李明阳就已经搭了戏台子,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当即道:“我方去了宫里。”

    果然,听到这话,李明阳的面色紧张了几分。

    他甚至来不及品茶,将手中茶盏置于一旁的案上,正色道:“哦?不知宫中又传来了什么‘好’消息,让五弟如此着急想要同我分享?”

    “四哥的话,明德听不懂。”

    “不懂?你果真是滴水不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半分,”李明阳唇角的笑令人生骇,“也不知是皇后教得好,还是你本身就有七窍玲珑心,可你知不知道,古时那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比干,可是被挖了心啊。”

    说罢,李明阳忽然朗声大笑一阵子,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四哥多虑了,明德此番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四哥方才在宫里碰到了云王妃。”

    “嗯,云馨去探望月华郡主,本王知晓此事。”李明阳若无其事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只怕今日云王妃暂且难以回到江夏郡王府了。”

    李明德冷冷的话语落了音,本举止泰然的李明阳手下竟顿了住。

    他花费了一些力气才佯装无事抬眸道:“五弟不妨把话说清楚。”

    可略显生涩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而李明德精准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暗自打量着李明阳眼角眉梢一点一滴的变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心底却蓦地升起一分疑思李明阳当下明显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云馨入宫探望月华,明眼人都看得出目的不纯,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无人猜得清楚。

    “云王妃”李明德又开口道,“在宫中出了意外。”

    “意外?”此刻的李明阳几乎已经难掩紧张神色,双眸之下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什么意外?”

    李明德看他那副模样,心下了然,放下茶盏,平静道:“不慎落水。”

    “人呢?是死是活?”

    李明阳问得果决,那样子就像是在等待一个裁决,而非担忧自己的结发妻子性命安危。

    李明德心底愈发疑惑,他毫不掩饰仔细打量了李明阳一番,轻声道:“四哥是希望她死,还是希望她活?”

    一字一句,听起来甚是轻巧,却又像是在天边震起一道惊雷。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李明阳暴怒的声音。

    “李明德!云馨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怎会希望她去死!你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杀人诛心!”

    说罢,他上前一步就死死揪住了李明德镶着流纹银丝边的衣领。

    华服在掌中被揉皱,却仍是不及李明阳脸上因为盛怒而皱起的纹路。

    可面对斥责,李明德仍从容不迫,薄如纱织的眼帘轻轻眨了下,唇角勾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抬腕用指腹轻轻敲了敲李明阳的手背,应道:“云王妃很好,不会有事,四哥大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李明阳脸上因盛怒而拢起的绛红才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此番我前来府上,就是为了告诉四哥这件事,四哥若想念云王妃,大可将她从宫中接到府上好生照料;若信得过母后,也可以留她在皇后的寝宫休养,母后已经发了话,无论怎样处置,都看四哥的意思。”

    闻言,李明阳不屑朝后退了一步,背过身道:“明日一早我就会进宫探望,就不劳五弟多虑了,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五弟了。”

    说罢,起身朝府内后院离去。

    李明德立于原地望着他的背景看了一阵子,亦收回眸光,由江夏郡王府的下人领着出了门。

    李明阳回到书房坐在案旁,手指在一旁的书桌上轻轻叩着,双眸似盯着哪一处看着,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下人来回复说已经将李明德送出府且看着他远离了,李明阳才放下几分心来。

    可还没来得及轻松片刻,眼前一个黑影划过,那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畔。

    “王爷果真胆识过人,竟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推出去做替死鬼。”

    依旧是一日前来了府上的那黑衣人。

    闻言,李明阳怒道:“现在天还未暗下去,你为何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我府上?被旁人撞到了怎么办?”

    “旁人?”那人言语之中颇多不屑,“王爷这府上除了自己的下人,还有什么旁人?”

    “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该不懂。”

    “我自然是懂,”那人凑在李明阳跟前道,“所以方才王爷同那寿春郡王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低沉的话语,宛若来自地府罗刹。

    李明阳倒吸一口冷气道:“你偷听我的谈话?”

    “怎么?不可?”黑衣人虽蒙了面,可那双桃花眼却显得分外妖娆,似可蛊惑人心。

    “你监视我?”

    “王爷,别说得那么难听,你同我们是在一条船上,我只是担心王爷做事心慈手软出偏差罢了,但当下来看,我的这种担心还是略显多余了。”

    李明阳看起来处于盛怒边缘,但最终还是忍了住,只冷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在一条船上,那就请你们以后给我应有的尊重,没错,我是仰仗着陈家给我的兵力和武器,但事成之后,好处不会少给你们!”

    “呵,”黑衣人冷笑一声又道,“王爷之前所说的好处,我们陈家是看不上的,选择和王爷合作,不过是我祖父要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你们!”

    纵使李明阳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可听到黑衣人赤果果的要挟,还是颇感震惊,一双本好看的凤眸此刻几乎被恐惧所填满,一动不动盯着黑衣人,说不出话。

    “我们?”

    黑衣人忽然伸手将脸上蒙着的黑色缎布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不输于当今任何皇家子嗣尊贵气质的容貌、并多了几分妖冶,让人看得挪不开眼,却有心生忌惮。

    “王爷,这艘船早就离岸了,船要往哪儿开、怎么开,恐怕都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王爷若是聪明,凡事好好配合我们,一切好商量;若是不够聪明,于我们而言,宁可再找一个更为听话的傀儡,也不会再在王爷身上多押半分银两,孰重孰轻,王爷一定比我算得清楚。”

    说罢,那黑衣人缎布重新戴于面上,几个闪身,就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李明阳,则似一尊忽然坍了底部的泥塑,颓然坐在身后的暗纹木椅上,额头上竟已满是冷汗……

    云馨在宫里不慎坠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李瑾瑜耳中。

    他自几日前从云府回到天泉山庄后,几日不得安宁。

    思念颇盛,却也找不到随意去见云家的由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这天泉山庄离京城有段不近的距离,倘若自己安宅在城中,不时偶遇倒也说得过去了。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很快就被国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就要变天了。”国夫人仰头朝天边望着,可此刻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中只有几缕白云悠悠挂着,没有半分要变天的意思。

    李瑾瑜刚要开口问,当即意识到国夫人是挖了坑请君入瓮,于是轻轻应道:“嗯,娘还是回屋歇着吧,免得待会儿淋了雨。”

    看他没有半分反驳、反倒反将一军,国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凑到李瑾瑜眼前字字慢道:“眼前的天没变,可城里什么样,你我可都不知道,瑾瑜,你就不担心云姑娘?”

    听到“云姑娘”三个字,李瑾瑜当觉心底一颤。

    抬眸看了自己娘亲双眸之中藏不住的笑意,李瑾瑜一脸正经道:“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现在云君姑娘在云府,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我若纵使贸贸然出现在京城,被有心之人看去,恐怕又要被扣上蓄意造反的帽子。”

    说着,他也压低了声音轻道:“圣上恐怕没几日可活了。”

    听到“圣上”二字,方才还想着要追问自家儿子的国夫人,双眸染上一层灰霾。

    二十年前的一幕幕亦不断浮现在眼前。

    “娘,”李瑾瑜起身搀扶了国夫人道,“之前云君总说我欠她一命,以往我不懂,细细回想,倒是懂了;当时若非前往京城的路途之中遇到她,我大概早就中计、不再这人世了吧?”

    听李瑾瑜如此设想,国夫人面露不忍,却也只能无力地微微点头。

    “当日她拦住了我,算是同我的缘分,谁都未曾料到日后宫内竟出了那样的乱子,恐怕那皇城之中,还暗伏着我不知晓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圣上将不久于人世,我依旧不能轻举妄动。”

二百五十九:旁敲侧击

    自云鼎山“意外”死在小妾房中后,云府门可罗雀,街坊少不了闲言碎语。

    但先前还克制着,只是云老夫人下葬后,那些长舌妇便不安分起来。

    昭容先前听到了隔壁宅子里的下人嘲讽云君,气不过上去理论,哪想被追着打了一顿,会到府上又不想烦扰云君,便忍气吞声没有提及。

    此番给李瑾瑜开门,却被一眼看了出来。

    “昭容?云姑娘训斥你了?”

    李瑾瑜看她一脸不悦,虽仍礼数周到,却甚是勉强。

    昭容先是一惊,随即拼命摇头道:“小姐待我极好,怎会训斥我?就算是训斥,也定然是我做错了,裕亲王何出此言?”

    看她护主心切,李瑾瑜倒很是欣慰,笑道:“我看你一双本甚是好看的眼睛挂着红,不是挨了训还能是什么?”

    他打趣说着,可眼角却悄然扫了宅内一周此刻的云府看起来风平浪静,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

    看李瑾瑜主动问起,昭容一面引路一面小心道:“旁的一些闲人,看云家式微,主子趾高气昂脸色不善也就罢了,做奴才的也跟着狐假虎威,让人瞧了真是恶心,我气不过,说了两嘴,那些狗腿子竟开口讥讽小姐,我当然要……”

    说着,她一个哽咽,李瑾瑜当即猜出了大概是怎地回事。

    “原是此,本王会替你出头的。”他当即允诺道。

    闻言,昭容一惊,忙拦道:“万万使不得,都是些小事罢了,若被大小姐知道昭容劳烦裕亲王出手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恐怕大小姐会将昭容赶出云府的。”

    看她担惊受怕的样子,李瑾瑜笑道:“好,那我暂且给那家人一些薄面,但是昭容,最近你有没有发现……”

    说着,他悄然朝四周晃了下,确认方才看到的身影应当不在,在低声道:“最近云府可曾出现可疑人影?”

    “可疑的人影?”昭容拧眉仔细思索一番,摇摇头道,“大小姐为了节省开支,将一些奴仆的卖身契交给了他们、给他们以自由,仅留了几个贴身的人在身边,日常在府里做事,当真没遇到过眼生的,况且这云府也并非随便一个人想进就能进来的,不知裕亲王所问为什么人?”

    听她如是回答,李瑾瑜依旧不放心,只笑道:“没什么,我还是先见一见云君吧。”

    转眼,他就在听涛水榭见到了云君,恰云君在绣花。

    “大小姐,裕亲王来了。”

    云君手下一顿,不小心刺破了指尖。

    “嘶”

    顾不得仔细查看指尖的伤口,她忙放下了绷子,起身道:“云君见过裕亲王。”

    “怎地忽然如此生疏?”

    李瑾瑜已然皱了眉头,上前一步就牵了云君方才受了伤的手,低道:“让我看看,扎哪儿了?”

    一旁的昭容见状,满面笑颜忙退了出去。

    “没什么。”云君用了力气想要将手从李瑾瑜手中抽出来,哪想竟被捏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李瑾瑜手臂一开一合,竟将云君整个人圈入了怀中。

    耳鬓厮磨。

    他脸上没有半分尴尬之色,极为自然亲昵地在她耳畔问道:“你不告诉我,我可就自己看了。”

    说罢,宽厚温柔的掌心稍一用力,就将云君五根如削葱根般的手指摊了开。

    只见云君白皙的无名指尖上,立了一滴晶莹血珠,乍一看竟似一朵山茶花的花蕊。李瑾瑜看了先是心疼,随即心底又浮现起一丝异样,浑身也像是跟着热起来了似的。

    他深吸口气,终将手放了开,凝视云君片刻,眼神又落在了被放在一旁的绷子上。

    “在绣什么?”话未落音,他的手也跟着将绷子拿了起来。

    “不要!”

    云君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李瑾瑜将她绣了一半的刺绣拿在了手中。

    “这是……”李瑾瑜细细端详着,嘴里跟着说道,说了一半,唇角带了笑。

    而云君却羞得满面通红。

    她绣的不是别的,恰是一对鸳鸯,不止如此,鸳鸯头顶还有一株桃枝,上面点缀了几多桃花。

    “桃花?”

    李瑾瑜佯装没看到那鸳鸯,只双眸含笑道:“桃花甚好,可以酿了桃花液让佳人敷在脸上。”

    听他如是调笑,云君更羞了几分。

    怒而将李瑾瑜手中的花绷子夺了去,背身不再同他说话。

    这怕是李瑾瑜第一次看云君如此寻常女儿家的一面,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心头似洒了一盅桃花酒。

    半晌,待体内那股燥热终于褪了去,他才开口道:“云君,我今日来可是为了正事。”

    “正事?裕亲王若当真有正事,方才何以还捉弄云君良久?”

    “我哪有捉弄?”

    “堂堂亲王竟不肯承认……”

    云君又急又恼却没有法子,那绣花绷子就在眼前,她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可只消看那绷子一眼,心底就跟藏了头小鹿似的,砰砰跳个不停,思来想去,只好作罢,不再同李瑾瑜计较,冷道:“那裕亲王有何正事?”

    说着,他冲国夫人缓缓摇了摇头。

    闻言,国夫人一脸心疼,抬腕轻轻抚摸了李瑾瑜的面颊,道:“是娘拖累了你。”

    “怎么会?”李瑾瑜亦揪心应道,“当初娘是拼了命护住了孩儿,瑾瑜铭记在心。”

    “可娘现在却帮不上半点儿忙。”国夫人依旧满脸愧意。

    “当下的局势谁都看不清楚,除了寿春郡王和江夏郡王势不两立之外,暗中埋伏的那股势力恐怕更难缠,况且,还有云君……”

    “云君?云君又是怎么一回事?”国夫人很是惊诧。

    李瑾瑜郑重看了自己母亲片刻,不愿将云君是前朝皇上的外孙女一事说出来让她平添烦恼,于是只笑道:“没什么,瑾瑜知道娘想让云君做你的儿媳妇,瑾瑜会尽力。”

    听他终于说到了心坎儿上,国夫人笑逐颜开。

    “娘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大可在京城买个宅子安稳住下,虽说你身份特殊,但之前毕竟也算是护驾有功,事到如今,娘相信圣上不会为难你的。”

    “好,瑾瑜会派人去城内查探一番。”

    劝好了国夫人,李瑾瑜对云馨坠湖一事却放不下心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云府走一趟。

    李瑾瑜抵达云府之时,天色已变暗。

    他正要从后门入府,却忽然发觉头顶似闪过一个人影。

    虽并未真切看到,但仅凭感觉,他也知道那人轻功在他之上,绝非普通人。

    耳畔风声响起,李瑾瑜不动声色敲响了云府的后门……

    “听闻今日宫里出了事。”

    “出事?”云君转了身过来正色道,“出了什么事?”

    “你那不省心的三妹,不幸在宫中坠湖了。”

    “云馨?”云君似不敢相信。

    李瑾瑜点了点头。

    “死了吗?”

    云君此话一出,李瑾瑜竟忍俊不禁。

    憋了笑应道:“要让云君姑娘失望了。”

    “我想也是,都说好人命不久、坏人活千年,她那般蛇蝎心肠,怎可能轻易就丧了命呢?”

    “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

    听李瑾瑜如是发问,云君才细细思索一番,抬眸问道:“裕亲王方才说她是在宫中坠湖的,那定然是随江夏郡王一起入宫的了?”

    李瑾瑜笑着摇了摇头,道:“江夏郡王可是在自己的府中安稳度日呢。”

    “云馨独自入的宫?”

    李瑾瑜点了点头道:“正是。”

    “奇怪,”云君眉头紧蹙道,“她同宫内之人没有任何交情,难不成是皇后宣入宫的吗?”

    “当然不是,但她入宫,恰是为了探望月华郡主。”

    “什么?”云君忽地冷笑一声道,“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正是。”说着,李瑾瑜忽地走近一步,几乎真个人贴在了云君身侧。

    云君想要躲闪,却是已来不及,整个人都被牢牢抱在了李瑾瑜的怀中。

    “裕……裕亲王还请自重……”云君一脸仓皇。

    可李瑾瑜却在她耳畔轻声道:“别动,隔墙有耳,我有话跟你说。”

    云君当真不动了。

    耳畔几乎感受到李瑾瑜的鼻息,让她感觉一阵难捱,可李瑾瑜的话却是结结实实砸在了她心上

    “方才我从后门进府时,看到一个可疑身影,那人功夫不在我之下,你要多小心。”

    说罢,李瑾瑜就放开了她。

    云君在原地怔愣片刻,又盯着李瑾瑜仔细端详,确认他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心底不免一惊。

    倘若他所言非虚,很可能那可疑之人已经在云府埋伏许久了,但这些日子,云君从没觉察出半点异样,如此一思量,怎能不害怕?

    “谢裕亲王。”她毕恭毕敬道了谢,不禁又陷入沉思。

    “本王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云姑娘令妹的事,她虽已是王妃,但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本王觉得”说着,他顿了顿,遂笑道,“若云姑娘不嫌弃,大可随本王进宫去探望一二,更何况你同月华本就是旧识,见一面,解开之前的误会也好。”

    听李瑾瑜说到断手断脚的月华,云君愁从中来。

二百六十章:初见陈寅

    当初月华为了李明德可以夺得皇位才落了个如此的下场,而月华对李瑾瑜的心思亦是昭然若揭,无论怎么看,恐怕月华都不欢迎她。

    云君抿抿唇道:“还是算了,也许对月华郡主而言,此生再见不到我反倒是好事。”

    看她如此坚持,李瑾瑜只好道:“既如此,明天一早我会入宫探望云王妃,以防这件事有其他蹊跷。”

    “嗯,你要小心。”

    云君深知当下时分对李瑾瑜而言主动入宫意味着什么,不免担忧,情之所至提醒道。

    闻言,李瑾瑜甚为受用,含笑点头道:“我自然会小心,否则怎么来云府见你?”

    听他忽然又调笑起来,云君板了脸道:“裕亲王若没有其他事,可以回天泉山庄了,毕竟天色已晚,让国夫人独自在山庄候着也不妥。”

    “你是在赶我走?”

    “裕亲王可以如此认为。”

    看云君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李瑾瑜只好无奈笑笑,多看了她两眼,返身朝外走去。

    只是走到大门处,又回头轻声叮嘱道:“别忘了我方才的话,你即便身在云府,也要万事小心。”说罢,眼眸朝上,不经意间扫视了云府上周,似要找出方才看到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云君当即明白他指的是方才提到的神秘人,抿唇点了点头道:“我虽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还用得上,倘若有人要害我,早就出手了,裕亲王不必过于忧虑。”

    李瑾瑜虽有满腹忠言说给云君听,却也只多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出了云府。

    策马经过云府旁边的宅门时,他忽然想到昭容先前那副委屈的样子,刻意在门前停了住。

    哪想,恰一个丫鬟将边门打了开,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道:“手脚利落些,不好好干就将你派去隔壁云府,‘云府云府’说得好听,可早已不是往日的中书令府上了,当下独木难支,过去了恐怕连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被斥责的下人扛着一筐菜根果皮和炭灰,看样子是要拿去埋了,一边唯唯诺诺地听从,一边附和道:“是,那云小姐当下还不如曼娘你风光。”

    “呵,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不过那云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听闻竟深得那什么安、什么国的大使的欢心,啧,还不是狐媚功夫。”

    闻言,李瑾瑜眸底划过一道暗芒,亦改了主意。

    他拉了缰绳转过身,毫不避讳地正面打量了那被唤作“曼娘”的女子。

    先前听昭容的意思,说了云君闲言碎语的当是这家的仆人,当下他定睛看了,看出这大抵是个通房丫头自认为上了榻就有了说话的底气。

    正搔首弄姿之时,曼娘察觉到了李瑾瑜的目光,张扬的眼角一阵翻飞打量,看出了李瑾瑜非富即贵,整个人也较之前收敛了些,只是无意中靠着自家偏门门栏的姿态竟有几分勾栏院的模样。

    李瑾瑜认清了她那张脸,淡然笑了笑,起身离去。

    李瑾瑜自云府离开后,云君独自在前堂坐了好久,直到昭容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才收回了神。

    “小姐是在想什么?若是思念裕亲王,方才又为何迫不及待将人给赶走?”

    “你这丫头,最近越发放肆。”云君板了脸训道。

    “昭容句句属实,哪有放肆?”昭容反倒更得意了几分,忍笑道,“方才昭容见裕亲王来看小姐,忙知趣地躲开了,小姐还不领情。”

    “你再打诳语,小心我家法伺候。”说着,云君竟站了起来作势要追打昭容。

    昭容忙笑着躲道:“昭容不敢了不敢了,求小姐放过。”

    “快去准备晚膳吧,明日还要早起。”云君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

    “明日小姐要入宫?”

    闻言,云君拧眉道:“你还说自己知趣躲开?怎地又偷听我同裕亲王的谈话?”

    昭容未料到自己三言两语就露了馅儿,吐了吐舌头道:“昭容也是关心小姐,云王妃诡计多端,她居然会主动去探望月华郡主,而且恰是趁着探望的时候在宫中坠湖,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其中必有可疑,昭容是怕小姐再中了她的计。”

    “放心,我的身份并不能随随便便入宫,明早裕亲王自有安排,无论怎样,他都会办妥帖的。”

    “那是自然,裕亲王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在小姐心中早已无所不能了。”

    这一次说罢,昭容没再等云君“发怒”,拔腿就朝外跑了出去。

    云君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叹道:“看来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了,改日你们若再敢拿我寻乐子,当真要让你们吃苦头了。”

    她自言自语的话刚落了音,头顶竟传来一声低笑。

    随即就是一个飞影不偏不倚站在了眼前。

    云君察觉,刚要出声,忽然听到昭容在外喊道:“大小姐,陈公子来了。”

    顿时微微皱眉,再看一道黑影离去,突然出现的人,竟是消失无影。

    不由疑惑起来,能自有出入云府不叫人觉察,绝非等闲之人。

    可来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再次消失,却叫她心中不解。

    她来不及思虑更多,起身走出前堂,看到陈丰正笑盈盈跟昭容说这些什么,手里则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布包,看样子里面装着些宝贵的东西。

    “丰儿,”云君上前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来看姐姐?”

    “云君姐姐,我来给你送样东西,”他笑吟吟道,说着,就打开了手中的布包,只见其中竟是几粒种子,“这是日前旁人送我的梅花种子,当下播种最好,丰儿觉得云君姐姐同这梅花最是相似,倘若能在云府栽上几株,最好不过。”

    说着,他一脸天真无邪,丝毫看不出曾是一个为了求生竟能忍自断双腿之痛的少年。

    闻言,云君小心将那布包接到了手中,笑道:“丰儿最有心了,什么好事都惦念着姐姐。”

    陈丰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眸心一顿,眉头也拧了起来,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云君姐姐,你可否离我再近一些?”

    “再近一些?”云君察觉出他面色异样,不知缘由,但仍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只见云君微微俯身,陈丰一双秀目茫然盯着前方,却在云君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忽道:“可以了。”

    “可以了?丰儿,你怎么了?”

    说着,云君抬腕想要去抚他的发,竟被躲了开。

    “云君姐姐,对不起,丰儿……丰儿还有些别的事要做,今日先行告辞,改日丰儿再来看姐姐。”

    “好。”看他神思恍惚,云君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但亦明白直接问是问不出的,果断应了下,将陈丰送出了云府大门。

    陈丰来时坐的马车候在大门外。

    两个下人将陈丰扶上了马车,陈丰轻轻掀帘,再度对云君轻轻颔首以示告辞。

    云君立于门前,看着陈丰的马车逐渐离去。

    待再看不到那马车时,云君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小姐这是怎么了?”昭容在一旁问道,“方才陈公子忽地就变了脸色,是不是身体抱恙?小姐若担心,明日昭容前往探月园去送些药材。”

    “不必,”云君淡淡道,“方才你没看出那马车有所不妥吗?”

    “马车?”昭容疑道,“马车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车里,恐怕藏了一个人。”云君说着墨黑的眸子透着一丝冷意,忍不住叫人瞧着心中生寒。

    “什么?”昭容大惊道,“那陈公子的安危……这可怎么办?小姐方才怎地不拦住陈公子?”

    “丰儿虽身有不便,但心思聪颖,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看得出,他又怎看不出?”

    “小姐,昭容越发糊涂了。”

    想起刚刚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黑衣人,云君面色越发凝重,下意识的开口:“那马车里藏着的,恐怕是丰儿的故人。”

    “故人?”

    “没什么,你去用晚膳吧,我独自一人待着就好。”

    昭容虽仍疑惑着,但云君已发了话,只好听命离了去。

    云君独自一人立于院内,看着秋风扫落叶喃喃道:“他前脚进了云家的院子,丰儿后脚跟过来,此人又能趁丰儿说话的空档藏在他的马车之中,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

    蓦地心底一冷。

    同一时刻,马车之内。

    陈丰不苟言笑目视前方,车厢内却并不止他一人。

    只见方才出现在云府的黑衣人一脸玩味,笑道:“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舍得下陪你的好姐姐,送了几粒种子就落荒而逃了?难道在你心中,我就那么狠毒吗?”

    说罢,他脸上的笑意倏尔不见,冰冷的眸光似凛冬的寒刃。

    嘴唇紧抿的陈丰缓缓转过身,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人道:“我愿意将你视作兄长,也仅仅因为你和我同是生在前朝帝王家,我不得已罢了。”

    陈丰的话当即就惹恼了那人。

    绝美面容在盛怒之下似展翅密布的寒鸦,令人不寒而栗。

    可陈丰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儿惧意。

    好一阵子都笼罩在沉默之中。

二百六十一章:各怀鬼胎

    终于,那人紧闭双眸一阵子,开口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跟祖父去帮你求情,让你远离不久即将到来的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保你平安度过后半生。”

    “哦?你认为我姓了陈,祖父肯放过我?云君姐姐当下姓云,祖父想必也没真正放过她吧?只要是陈家的人,哪个能逃过祖父的手掌心?你不也一样吗?寅哥哥。”

    闻言,那叫陈寅的人怒意又攀至眼角眉梢,道:“你该记住,陈姓不过是当下我们隐姓埋名的工具罢了,你姓唐,你是前朝的皇孙,你和我一样,都和当下这大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呵,前朝……前朝……你也知那是前朝?”陈丰抖着手揪住了陈寅的衣领道,“我不愿成为他复国的棋子,倘若他不肯放过我,我宁可跟他同归于尽!”

    “那是你的祖父!”

    “那又如何!在他眼里我们是他的血亲吗?他不过将你、将我、将陈御哥哥甚至是表姐都看作自己复国的工具罢了!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吗?”

    “清楚又如何?不清楚又如何?”陈寅亦怒不可遏道,“你生在帝王家,就该认命!你可以锦衣玉食,即便是落败灭国也终究是贵族,是那些贱民比不得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难道像裕亲王那样被人生生夺了九五至尊的龙位、只能在天泉山庄无所事事才是你向往的日子吗!”

    听他忽然提到裕亲王,陈丰敛了怒意,冷道:“这和裕亲王有什么关系?你为何提起他?”

    “怎么?他一个傀儡亲王提不得吗?”陈寅说着眼中神色淡淡的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不,我太了解你了,你怕不是要同裕亲王作对吧?”

    “呵,他姓李,从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他要夺回他的江山,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只不过现在因为一样东西,把事情提前罢了。”

    说着这些话的陈寅看起来多了几分冷意。

    陈丰却一脸忧虑,不可置信般缓缓开口道:“抢一样东西?难道在你眼中,表姐只是一个工具吗?”

    闻言,陈寅没有半分羞愧,反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好弟弟,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君姐姐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你何苦再去骚扰她?”陈丰怒意难遏。

    “呵,你同她相认也没多久,怎地如此替她着想?她受了不少苦?我们呢?她好歹是中书令的女儿,即便云鼎山死了,官位被驳了,可依旧有裕亲王护着、寿春郡王守着,你心疼她?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吧!”

    说罢,他眼眸一转:“再说,你怎知若我得到她便是不好?”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看样子,探月园马上就要到了。

    陈寅靠在马车辕上,面色平静的开口:“你该明白我要做什么,祖父要做什么,云君背后有欧阳的支持,欧阳表面上虽只是安南国的摄政王,可整个安南国朝堂都要看他的眼色。便是因为这一点,祖父也绝不会让云君落入旁人之手,她注定是唐家的人!”

    说着,他朝前探身靠近陈丰道:“祖父年事已高,你若有心就莫要再违逆他的意思,回去看看吧。”

    闻言陈丰看着陈寅眼中神色越发的复杂:“表姐心悦裕亲王。”

    “那又如何?”陈寅闻言回过头对上陈丰的双眸:“如我们从来不能由着自己喜欢过活不是么?她既是姑姑和欧阳的女儿,那边注定了。今日我并非要与你争个高低,只要你明白有些事情你可以随性,但有些事情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说罢,马车恰停在了探月园的门前。

    陈寅掩面,也不再避讳车外的下人,一个飞身,就腾空而出,顺着一排气派的屋顶,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护驾!”

    “公子可还好?”

    马车外的人惊慌失措,忙掀了帘子朝里看去。

    陈丰面色却是难看,却只低道:“我无碍,进园去吧。”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不平静。

    翌日一大早,李瑾瑜就从天泉山庄赶往皇宫。

    护驾有功之前,他若出现在皇宫方圆数里之内,只怕还来不及踏足城门之内,就会被层层官兵包围住。

    如今想来,颇多讽刺。

    顾不上想太多由头,他索性直言自己是为了探望月华郡主才赶来宫内的。

    皇后虽疑惑,但知道月华原本一向对李瑾瑜心生好感,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想着能让二人见上一面亦是好事。

    除此之外,皇后亦有自己的打算。

    一旦皇上驾崩,她最想看到、亦是于她最有利的,就是李明德登上龙位。

    可除了李明阳,李瑾瑜的存在亦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李瑾瑜手中虽没有兵权,但他才是最应当继位之人,一旦朝廷内部有官员暗中勾结想要拥护他成为九五之尊,她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想着这些,皇后私心想要将月华嫁给裕亲王,如此一来,于情于理,李瑾瑜都不好再去争那王位。

    一番思虑后,李瑾瑜已走至跟前。

    “瑾瑜见过皇后娘娘。”

    “真是巧了,这几日怎地都要来探望月华,往日里,来我这寝宫的,可没几个人还惦念着我这侄女。”

    皇后脸上虽带了笑意,可开口就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闻言,李瑾瑜垂眸浅笑,道:“是侄儿疏忽了,该早些来探望月华妹妹的,她近日来可还好?”

    “她好不好,要裕亲王自己看了。”

    说着,皇后冲宫女道:“把月华郡主请来吧,裕亲王来了。”

    “是。”

    可过了好一阵子,月华才缓缓现了身。

    皇后打眼一看,发现月华今日的发式格外别致,一看就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见状,皇后都不免吃惊道:“今日怎地如此隆重?看来你瑾瑜哥哥在你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

    被皇后明晃晃打趣,长久都不愿见人的月华当即羞红了脸。

    可当下的她断了手,连掩面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当下又一阵心酸,眼看着脸上羞涩与笑容不在,徒留悲痛。

    皇后知道概是月华又开始介意自己当下的模样,忙道:“瑾瑜,快别站着了,陪月华出去走走吧,昨日江夏郡王府的云王妃好心来一趟,哪料到竟不慎坠湖,让月华也受了惊,今日你来了我才放心,你陪着,断不会发生那种意外的。”

    闻言,李瑾瑜故作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嗯,本宫也是吓坏了。”皇后无奈摇了摇头。

    “那”李瑾瑜眼帘微垂,似不经意般提道,“云王妃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当下仍在本宫寝宫歇着呢。”

    “在这里?”李瑾瑜更是吃惊了些。

    “对,毕竟是因为来探望月华出的事,看不到她康复,本宫心里也难捱,索性直接在这里住下,有太医伴着,当真有什么需要也更为方便妥帖些。”

    “皇后娘娘考虑得极是,”李瑾瑜不动声色赞了,又道,“瑾瑜既然已来了,可否方便见一见云王妃?”

    “见云王妃?”皇后满眼犹疑,看向他的目光亦多了些戒备。

    “瑾瑜偶尔回到京城,一向同云家大小姐交好,云王妃毕竟是她的家妹,故而瑾瑜想着也算是替她照拂一二。”

    李瑾瑜话说得好听,可实事并非如此。

    皇后心知肚明,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正犹豫的空当,在外守候的宫女竟前来禀报道:“江夏郡王求见。”

    “什么?”

    皇后当即一筹莫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由抱怨了一句。

    李瑾瑜听到了,轻道:“今日可当真是巧了,没料到竟能在宫里同江夏郡王见上一面。”

    皇后一时想不出不见的理由,更何况裕亲王也在,只好吩咐道:“请进来吧。”

    “是。”

    片刻后,李明阳步入皇后寝宫,刚对皇后问了好,抬眸就看到了李瑾瑜,眉心一皱,竟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厌恶。

    李瑾瑜虽并未直视,却将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唇角微勾,亦做出一副甚为看不上李明阳的模样。

    李明阳身为江夏郡王,即便当下是皇储,但说到底,并不如这裕亲王的身份高贵。

    “人在屋檐下”,亦只好先忍气吞声问了好。

    “明阳见过裕亲王。”

    李瑾瑜思及他之前对云君的百般残害,只冷哼一声,没再说些别的。

    李明阳万没料到自己刚进了宫就受了李瑾瑜的气,当即想要一走了之,可又想着大事为重,终是忍了下来。

    皇后在一旁倍觉尴尬,忙道:“明阳今日前来,是来探望本宫还是来探望云馨呢?”

    闻言,李明阳毕恭毕敬道:“孩儿许久未来探望母后,自知有愧,今日探望母后为重,顺道看看云馨,毕竟她在此休养一日,劳烦母后了。”

    看到他并非如己所想会借云馨坠湖之事找麻烦,皇后心里终于宽慰了些……

二百六十二章:打探消息

    许久未出声的月华忽然怯生生道:“瑾瑜哥哥,还是陪月华去外面看看吧。”

    “是啊,”皇后忙道,“瑾瑜,你站了好半天了,趁着天光正好,陪月华去外面走走吧。”

    “是。”

    李瑾瑜领了命,伴在月华身边朝外走去,只是转身时,多看了李明阳两眼。

    李明阳着了一身宝蓝色祥云暗纹直缀,站在皇后寝宫内亦不输半分气势,只看这皮相,不知情的恐怕也难以料到他会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两人擦肩而过。

    李明阳唇角露出难以被察觉的笑。

    待李瑾瑜同月华走了出去,皇后寝宫内似清净了许多。

    皇后对一旁的宫女轻道:“去看看云王妃身子可好了些,告诉她江夏郡王来了。”

    “是。”

    很快,云馨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从内室走了来。

    虽不过一日之隔,看起来竟当真清癯了些。

    李明阳一改素日里待她的冷淡同不屑,全然一副深情的模样,上前蹙眉执手相问,句句关切。

    “身子可还好?”

    “嗯,让王爷担心了,是云馨无能……”一开口,她竟落了泪,颇使人动容。

    李明阳眸底划过一道冷冽,可说出的话却是暖人的心窝子。

    “我陪你出去走走?恰有些话要跟你说。”

    闻言,皇后忙让宫女将珍藏的一件裘皮大氅拿了来,道:“外头风寒,这是之前安南国进贡的一件贡品,本宫就赏你了。”

    说着,那宫女手捧裘皮大氅走到了云馨跟前。

    云馨忙要跪谢,被拦了住。

    “你身子骨还弱着,不必拘礼。”皇后温和笑道。

    “是。”

    “快跟明阳去说说贴心话吧,这才一日不见,竟如此思念了,本宫看着倒是倍感安慰。”

    皇后笑盈盈走了开,李明阳再面对云馨之时,却已变了脸色。

    他毫不掩饰地对云馨上下打量了一番,冷道:“我有话对你说。”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云馨顾不得将大氅好好披在身上就追了出去,走出皇后寝宫,才惊觉外面的天气竟如此寒冷,前一日坠湖导致她染上了咳疾,她一边咳一边道:“明阳,我有些怕冷,我们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慢慢说可好?我看就不如在皇后寝……啊!”

    她来不及将话说完迎面就挨了李明阳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李明阳一双俊美眸子此刻满是阴鸷,他悄然环视一周,确认四下无人,低道:“明阳是你能叫的?”

    “我……”云馨抬手捂住了半边脸颊,再开口,哆哆嗦嗦道,“明……王爷,这是在宫里,让人看到可怎么办?”

    “让人看到?”李明阳声音更低了些,可神情却是跋扈,道,“本王敢打你,还怕别人看不成?”

    “不……云馨不是那个意思……”云馨眼帘一抖,泪水就跟着落了下来,迅速划过脸庞,整个人更是显得可怜了些,“云馨只是为了王爷的名望着想……”

    “本王名望需要你挂念吗?你有这个资格吗?”李明阳看似怒不可遏,浑身上下散发了令人不敢招惹的气势。

    冷风中,他一动不动定睛看了云馨好一阵子,云馨兀自站在原地,强忍因吸入寒气而带来的不适,浑身发抖却不敢说半个字,甚至连咳嗽都是忍了又忍,没一会儿就双颊泛红,寒风再吹着,看着好不可怜。

    末了,李明阳终开口道:“昨日坠湖,是怎地一回事?我派你来是为了看遗诏,不是为了出人命,当然,你若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也不必活着回王府。”

    “回王爷,昨日坠湖是妾身的一个计策。”

    “呵,苦肉计吗?”

    “正是。”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妾身想,只有住在皇后寝宫,才有可能得知遗诏当下藏匿在何处,也才有机会去偷窥,否则皇宫这么大,叫妾身怎地去找呢?”

    闻言,李明阳看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愤怒,沉默片刻后应道:“还算是动了脑子。”

    看他终于平息了怒意,云馨看起来才敢自由呼吸,匆忙放声咳了几下。

    她吞了吞口水又道:“妾身知道这件事于王爷而言分外重要,故而妾身会尽力而为的。”

    “嗯,”李明阳从鼻子中哼了一声道,“还有,这件事要抓紧,否则等你看到了,我怕那老东西也撒手人寰了,若是那般,要你来看还有什么意义?”

    “是,妾身明白。”

    “嗯,”李明阳眸色终于温和了些,道,“今日李瑾瑜来拜见皇后娘娘,必然不简单,等下他若找机会同你问话,你一定要谨慎,不可露出马脚。”

    “是,但裕亲王说到底不过是当初被皇上打发了的废子,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同王爷争这以后的王位了吧?”

    “你懂什么?”李明阳压低声音道,“起码论资排辈,他就比我更有资格,朝中有不少老古董,届时若当真群起保他,免不了一场硬仗,当下我输得越少,往后才能赢得更多。”

    他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认真,吓得云馨不敢再乱开口,只小声道:“王爷说的是,妾身会小心行事的。”

    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宫女轻声嘀咕朝门外走来的声音,李明阳负手而立,不再吭声,待那两个宫女问安走了开,才道:“回皇后寝宫吧,本王宫外还有要事,你得了消息,尽快出宫。”

    “是。”

    少顷,李瑾瑜同月华亦回到皇后寝宫时,李明阳已离开了一阵子。

    皇后看月华情绪明显较平日要高涨许多,明白大抵是因为见了心上人才如此,故而开口对李瑾瑜道:“裕亲王不如今日就留下来用午膳?”

    李瑾瑜四下张望一瞬,应道:“也好,江夏郡王是已经离开了吗?”

    皇后点头道:“已经走了一阵子了,怎么?你有话同他说?”

    问这话的皇后眼眉弯弯、笑吟吟的,可李瑾瑜听着,却似有一把软刀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生怕他越雷池一步,届时再体面的身份都抵不过圣上两片唇一开一合随便治个罪名。

    李瑾瑜弯了嘴角,沉默片刻才笑道:“我同江夏郡王素来没什么交情,随口问问罢了。”

    “都是皇家子嗣,平日里再不走动,好歹是一条血脉。”皇后捡了好听的话说出口,可挂在脸上的端庄笑容却令整个寝宫更冷了些。

    没一会儿,数人围坐在一起共用午膳,云馨的咳疾似乎更严重了些,筷子没怎么动,就要背过身去轻咳几声。

    “怎地比清晨那会子更严重了?”皇后蹙眉道,“让太医再来把把脉吧。”

    “谢皇后娘娘,”云馨用一方帕子掩唇道,“是云馨自己方才同王爷在室外站久了,概是遭了冷风,云馨会好生吃药的。”

    闻言,本埋头拾筷的李瑾瑜道:“听闻云王妃昨日不慎坠湖,真是让人挂念担忧,难不成是在后花园的碧春湖边落的水?”

    云馨点头道:“正是,是云馨自顾不暇落了水,害月华郡主受了惊吓。”

    “人没事就好,云王妃当好好养病,”李瑾瑜又道,“只是之前还听闻那碧春湖中闹了水鬼,那阵**内之人人心惶惶……”

    他话说了一半,又改口道:“云王妃莫见怪,我忽然想到往事,随意说说罢了。”

    可此刻的云馨脸色却更苍白了些,喃喃道:“水……水鬼?”

    “正是,当时一些宫女相传夜半之时有白衣女子从水底升起,据说是早前一个不幸坠入湖中溺死的妃子,看到的都说骇人极了,没看到的也心神不定,好长一阵子大家经过之时,都会绕很远。这还是早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我还未出生,皇后娘娘当是听说过。”

    李瑾瑜不紧不慢说着,皇后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一旁的月华亦道:“瑾瑜哥哥,还是不要提了,已经吓到云王妃了。”

    平日里,月华都会独自用膳,因为没了手臂,都是由贴身宫女喂食的;这一日她心情大好,才也和大家坐在一起用午膳。

    闻言,李瑾瑜盯着云馨去看,发现她果真惊慌失措。

    虽看得出在极力保持镇定,可拿着玉筷的右手,已经开始发抖。

    李瑾瑜唇角划过一道难以被察觉的笑,又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奇闻异事,说出来当作消遣,一时竟忘了在座的都是女子家,提到那些鬼怪难免惊慌,是瑾瑜唐突了。”

    说着,他对皇后微微颔首以示歉意,可皇后眉间的沟壑却更深了些。

    一顿晚膳吃到一半,云馨就以不舒服为由离了去。

    不时传来她痛咳的声音。

    皇后也没了什么品尝珍馐的心思,对候在一旁的宫女吩咐道:“明天一早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请来给云王妃好好看一看,毕竟是来探望月华郡主时出的意外,万不能让云王妃受了委屈,再牵连到其他人、其他事。”

    说罢,她意味深长朝李瑾瑜投去了眸光,虽只一瞥,刚尝了一口鲜汤的李瑾瑜即便没有回视、亦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在位者的敌意……

二百六十三章:偷窥遗诏

    李瑾瑜用过午膳就离开了皇宫,本想直接回天泉山庄去,却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尾随。

    掀开窗帷,京城的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经过锦华楼之时,他眸带笑意,忽地吩咐下人换了路线、前往江夏郡王府。

    “江夏郡王府?”赶车的下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身询问确认。

    “正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李瑾瑜笑吟吟问道。

    “不……小的知错了。”

    前方驾车的是寒风从一个闹了饥荒的村子里捡来的孩子,老实稳重,只是偶尔有些蠢笨。

    车子在一个路口转了弯,寒风竟轻巧踩着路边房檐稳稳落在了马车上,神不知鬼不觉就坐进了马车之中。

    “王爷。”

    车厢狭小,他仍毕恭毕敬作揖问安后才道:“车后有鬼。”

    “嗯,”李瑾瑜唇角微微弯了,应道,“没藏好尾巴,方才就发现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江夏郡王府探上一探。”

    “去找李明阳?”寒风颇为惊讶。

    “是,身后的鬼想要抓我把柄,就把把柄明晃晃给他们看也无妨。”

    “可是……”寒风一时之间难以理解,“我们同这江夏郡王本就没什么交情,更别提看在云姑娘面子上,更应同他们……”

    “势不两立吗?”李瑾瑜打断道,依旧笑盈盈,“所以我现在前往,是为了引火烧身罢了。”

    “烧江夏郡王的身?”

    “自然。”

    话语之间,江夏郡王府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

    “随我一同去看看吧。”李瑾瑜道,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

    两人午前在皇后寝宫之中方打了照面,不过几个时辰,对于李瑾瑜主动造访,李明阳颇感惊诧。

    “明阳见过裕亲王。”他假模假样问了好。

    “江夏郡王不必多礼,”李瑾瑜坐了下,毫不避讳地四周打量一番,才道,“上午本想着跟江夏郡王说上两句,哪料陪月华回到皇后娘娘寝宫后,你竟已离开了。”

    “明阳还有别的事,所以先行一步。”

    “别的事?”李瑾瑜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动,发出颇有节奏的声响,嘴里却道,“难道是在忙着如果将未来的皇位据为己有吗?”

    此话一出,李明阳本还算挂得住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一张脸铁青似寒山,候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亦人人惊惶,埋了头双目盯着自己的足尖,耳朵却一个个立了起来。

    仿佛只有李瑾瑜一个人,仍一派平日里的模样。

    好一阵子,李明阳才开口回了话。

    “方才不知是明阳这几日太过劳累将裕亲王的话听错了,还是裕亲王来之前吃了酒,忘了自己这亲王的身份,也忘了明阳这郡王的名衔?”

    一字一慢,似流沙缓缓下沉,无形之中将躺在之上的生命吞噬殆尽。

    说罢,他紧紧盯着李瑾瑜的双眼。

    窗外,也似有人影闪动。

    寒风想要抽出腰间的剑,手腕却被李瑾瑜轻轻摁了住。

    李瑾瑜桃花眼帘轻抬,忽地朗声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此话说出口,李明阳怒意反倒更盛了些。

    “裕亲王怕是这些年置身事外太久了,一时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明阳就当方才没听到那句大逆不道之话,若裕亲王今日来府上没有别的什么事,还请回吧,对亲王、对明阳都好。”

    李明阳说罢,李瑾瑜竟欣然点了点头道:“江夏郡望说的极是,本王还是早些回天泉山庄的好,省得等下天色更暗,遇见些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牛鬼蛇神,就得不偿失了。”

    说罢,他气宇轩昂冲李明阳轻轻颔首,转身负手朝外走去。

    出了江夏郡王府的大门,李瑾瑜看了看候在门前的马车,今早因为要进宫,他特意乘了架五彩车,甚是气派,停在郡王府门外,亦是惹眼。

    他笑了笑,起步坐上了车子。

    回程之中,寒风问道:“王爷,那江夏郡王府中,分明就是有鬼,方才跟在咱们车后的,难道是李明阳的人不成?”

    “自然不是,”李瑾瑜轻道,“不出意外,当是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

    “你以为当今皇上同皇后对我的提防有所减轻吗?从来没有。我也不过是因为之前护驾有功才被允许自由出入京城和皇宫的。当今人人都知道圣上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可觊觎那龙位的几方势力,各个虎视眈眈。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相信我对那位子毫无想法。”

    说罢,一旁的寒风蹙眉道:“属下斗胆一问,王爷是当真没想法,还是碍于各方障碍……毕竟那位子本就是王爷的,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得甚是悲壮,恨不能当下就可以为了李瑾瑜登上皇位而豁出性命。

    闻言,李瑾瑜笑道:“不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即便是争,也不是当下,否则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方才在江夏郡王府中的暗卫,概是李明阳自己培养的亲信;跟在我们车后的那些人,想必就是皇后的人,皇后不放心我,那我就要让她看到我去见了李明阳,让她误以为我同李明阳暗中有着勾结,这样一来,如果她本想封了我的路,怕是也动不了手了。”

    “王爷是说,皇后忌惮这江夏郡王的势力?可江夏郡王手上并无兵权,有什么忌惮的理由呢?”

    “他是没兵权,可一直有人在暗中相助,”李瑾瑜的脸色愈发沉重,“圣上驾崩之时,就是大魏大乱的时候,免不了一场恶仗,当下所有人都在等圣上驾崩的那一刻,明眼人都看得出继位的概是李明德,李明阳会看不出?一旦他获得了确信的消息,总会先下手为强,因为他等不起。皇后对他有防范、亦忌惮;但他若拿不到皇位,只怕会鱼死网破让谁都不好过。方才我误导皇后的人,不过是假以他人之手,保护自己的力量罢了。只是可惜……我本要去看看云君的,这样一来,近段时间只能同她保持距离避嫌了。”

    说着,他双眸流彩不乏遗憾……

    是夜,京城之内似一派平静。

    江夏郡王府内却暗起风云。

    陈寅愈发肆无忌惮出现在府中,一些下人看到了,亦纷纷避退。

    之前被他无辜杀害掉的仆人早成了冤魂,也成了在江夏郡王府中做事的仆人不敢提及的前车之鉴。

    “你如此行事,究竟是陈老授意还是私自妄为!”李明阳怒发冲冠对陈寅吼道。

    陈寅却抬了抬下巴,挑了眉梢应道:“王爷,你怎地还不如你府中那些下贱之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说罢,他上前一步离李明阳更近了些,一双能剜出人心的鹰隼般的眸子在墨染的夜里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李明阳被他盯得发毛,气势矮了几分,可二十多年来郡王的皇亲身份令他难以忍受如此的耻辱,只好放低了声音恶狠狠道:“难道你们还要将本王生吞活剥了不成?”

    啪!

    陈寅忽地收回眸光,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你……”李明阳不可置信指着陈寅手中之物,“这是什么?”

    “王爷怎地如此忌惮?”

    陈寅勾唇一笑,将那卷轴打了开,只见竟是当今圣上的遗诏!

    “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睡房内,烛火昏暗。

    可李明阳一双眼睛,却亮得诡异。

    他贪婪地盯着眼前的遗诏看了又看,看到自己的名讳之时,常年冰冷的面庞竟献出诡异的欣喜神色。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将眼前的遗诏捧在手心,指尖就要触碰之时,遗诏却被陈寅随意抽了回去,动作甚至算得上粗鲁。

    “你做什么?”李明阳眸中的欣喜似一簇火焰,升空就能散为绚丽的花火,将整个江夏郡王府都照亮。

    可陈寅随后的话却像一盆冷冰冰的凉水。

    “这是假的。”

    “什么?你说……”

    “王爷,我手里的遗诏是假的,王爷怎地也不动动脑子,遗诏怎可能轻易从皇宫中偷出来?你方才看到的,不过是日后掩人耳目用的罢了,上面的内容,是祖父依照当前朝堂形势编纂的,自然有人递给我们消息,可终究会跟真正的遗诏存在偏差。”

    “你们是不是疯了!遗诏也敢造假!”李明阳怒道。

    “呵,”陈寅却讥笑一声,道,“王爷都敢肖想皇位,我们替王爷造一个假的遗诏,怎么算的上疯了呢?”

    “本王……本王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好啊,”陈寅敛了笑,一字一句道,“云王妃已经找到了真正遗诏的藏匿之处,就在内廷正殿的牌匾之后。”

    “果然如此……”李明阳眸色更为奸诈了几分。

    “不止如此,”陈寅又道,“我们在宫中安插的暗卫已经偷偷看过内容了。”

    “上面怎么说?”李明阳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说?”陈寅眉梢一挑,眉目之中的讥讽更肆无忌惮,“王爷,动动你的脑子,倘若皇上真要传位于你,我今日怎还会带着假遗诏前来见你呢?”

三百六十四章:偷天换日

    深秋京城的夜尤为寒冷。

    李明阳蓦地打了个寒颤,眸心一瞬暗了下去,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唇角勾起,笑道:“这笑话并不好笑。”

    “笑话?”陈寅神采飞扬,似乎并未感受到李明阳心底的痛苦,欺身附耳,在李明阳耳畔轻轻一吹,遂道,“真没想到王爷竟也喜欢掩耳盗铃。”

    说着,他将方才收起的卷轴猛然塞进了李明阳手中,道:“你若难以接受那狗皇帝不将皇位传给你的事实,将这一个当作真的也无妨,反正过不了几日,皇后要对天下昭告新皇登基时,手里拿的,只可能是你手中的这一份。”

    李明阳又怔愣片刻,似终逼迫自己相信了自己当真是大魏的弃子,冷冷开口道:“遗诏做不得假,上面所牵扯到的细节太多,一旦被大臣当场拆穿,兵权又不在本王手上,你敢保证自己那些暗卫当真拼得过我大魏数万精骑吗!”

    “王爷,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江夏郡王,登基前的其他障碍,我陈家自会替你扫除,你不知道的事还有许多,你也不必知晓,我是为了你好。”

    说罢,陈寅拍了拍李明阳的肩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后半夜,京城的大风似乎终于停了下来。

    可皇上的寝宫却笼罩在诡异的氛围之下。

    近几个夜晚,皇后都难以安稳入睡,几乎隔半个时辰就会派亲信前来皇上寝宫查探一二,确保皇上安稳无恙才能浑浑噩噩睡上半炷香的时间。

    说是“安稳无恙”,不过是没有更糟罢了只要皇上的鼻息仍在,就能算作是龙体安康。

    大魏已经多日不上早朝了。

    但此刻,皇上的寝宫较往日反倒多了些生气皇后急匆匆赶来,身后竟没有跟着半个嬷嬷或是宫女,宛若一个穿梭在宫内禁地的魅影。

    龙榻前,是一个苍发老人佝偻的身影。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皇后走到跟前,才开口道:“皇后娘娘,皇上……”

    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徐公公。

    只见徐公公双膝跪在龙榻旁、本就苍老的面容看起来似被生生夺了生气,在宫内火烛照耀之下,一双浑浊的眸子似冒着鬼气,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皇后双眸微眯,眉心亦蹙起,火光照耀下,脸上本挂着的倦容竟显得生动了些。

    “皇后,皇上暴”

    “住嘴!”

    徐公公来不及说完,被皇后一声大喝吓得打了个哆嗦。

    皇后一脸严肃立于龙榻旁,脊背直挺,看着眼前因床帏遮挡而略显模糊的身影,她看了片刻,微微俯身朝下,伸出了颤抖的手,指尖终于靠近了床上之人的鼻息。

    “啊”

    只一瞬,她就收回了手,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些。

    “皇后娘娘,”徐公公再度开口道,“何时昭告天下?”

    皇后一言不发,沉默半晌才沉声道:“徐公公莫非是糊涂了?昭告天下?有何事需要昭告天下?”

    说罢,她轻转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徐公公。

    “这……”徐公公大惊失色,想要开口反驳,可看着皇后不容质疑的模样,忽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改口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确实没什么大事发生,更没什么是需要昭告天下的,方才是老奴糊涂了,糊涂了……”

    说罢,恭敬磕了一个头。

    皇后稳稳抬眸,似乎朝这皇上寝宫的最深处看了一眼,好半晌,轻飘飘道:“皇上抱恙,未有好转,近日照旧不出早朝。”

    “是,老奴听明白了。”

    皇后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又道:“天亮了就秘宣寿春郡王进宫,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

    寝宫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四周安静得如同没有半点生机。

    皇后独自一人坐在龙榻旁,面无表情喃喃道:“昔日假皇上可以假扮真皇上,如今皇上肉身还在,本宫将这魂魄所在这宫内,也将皇上不在人世的消息吞进肚子里,难道有错吗?”

    说罢,她唇角缓缓现出几分笑意,眼眸转向龙榻上早已没了呼吸的皇上,轻道:“本宫这么做,皇上也定然会应允,对吗?”

    宫外风声似乎停了住。

    宫内暗涌亦跟着平息,深夜发生的一切像是被抹去了一半,无人提及。

    几个宫女侍卫不知不觉之中丧了命,一剑封喉,被几个身强力壮、宛若隐身之人静悄悄从皇上寝宫中拖了出去。

    周遭似乎更安静了……

    天刚蒙蒙亮。

    江夏郡王府内。

    李明阳彻夜没能睡安稳,索性早早起了身。

    前一晚陈寅带来的秘闻令他心神难安,思来想去,心底似堵了什么腌之物,咽下去恶心,吐又吐不出来,只能独自生怨气。

    “父皇……父皇……”他低声喃喃自语道,“在你眼里,孩儿有什么比不上老五?爱民爱兵?呵,是他心机深沉还没能露出马脚罢了,人的心果真是偏的啊,即便是圣人也不能免俗,说到底,都是些看不清局势和真相的庸人罢了!”

    说着,他眸光忽然变得犀利,将长袖一甩,返身抽出榻前挂着的宝剑,起身朝外走去。

    江夏郡王府内有一片林中空地,李明阳将满心怒意化作一招一式,狠狠耍了几招剑式才驱散了些许心底阴霾。

    他正要去用早膳,云馨竟跌跌撞撞从正门外撞了进来。

    “王……王爷……不好了……”

    李明阳定睛一看,发现云馨竟鬓云散乱,脸上也沾了灰,厌恶道:“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可还记得自己是这江夏郡王府的王妃?”

    “妾身……妾身记得……但实在是事发突然……”她上气不接下气说着,一脸焦灼。

    李明阳眉心一跳,猜到了云馨要说的大概是什么,来不及将手中的剑收好,紧紧抓住云馨的手肘沉声道:“怎么了?圣上是不是出事了?”

    云馨吞了吞口水道:“妾身是偷偷跑出来的,昨夜宫里很安静,可安静得令妾身感到害怕,一定是闹鬼了!闹鬼了!”

    “什么?”李明阳一脸怀疑看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王爷您听妾身说,”云馨顾不得整理自己乱掉的青丝和脸颊上的污渍,吞了吞口水,神秘兮兮地靠近了李明阳,然后轻道,“王爷难道不知道那曾被尘封依旧的秘密?”

    “秘密?”李明阳越发疑惑。

    “妾身可是知道的,”云馨煞有介事道,“那宫里有鬼!”

    “放肆!”李明阳一把将云馨推了开,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不,”云馨又道,“昨夜不寻常,不止是妾身猜测的,而且妾身看到了,皇后后半夜一直都不在寝宫!”

    “不在寝宫?皇后去了哪儿?”

    “妾身正要偷偷摸过去时,月华郡主竟醒了,妾身只好假意安慰了她一阵子,待她好不容易入睡之后,皇后早不见踪影,妾身猜测是去了皇上的寝宫,但担心会暴露,只能安稳在皇后寝宫内待着,直到天要亮时,妾身发现皇后彻夜未归,这才跑出来报信的……一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啪!”

    哪想云馨气喘吁吁将自己所知晓之事告知李明阳时,得到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愚不可及!”

    他周身凛然的气息显得分外恐怖,紧盯云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这种妇道人家!”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去。

    看李明阳全然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云馨惊恐抓着他的袖口道:“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妾,皇上定然是出了什么……”

    “啪!”

    云馨来不及说完,又狠狠挨了一巴掌。

    “一派胡言!”李明阳怒不可遏道。

    “王爷!王爷!妾身没有说谎!”

    云馨似不死心,跌坐在地上依旧死死抓了李明阳的裤脚。

    李明阳当即从腰间将冷剑抽了出来,抵在云馨面前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只见云馨坐在地上,猛然打了个冷颤,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眼眸微微向下转动,盯住了距自己下颌毫厘之距的剑刃,颤抖着声音道:“王……王爷是不信云馨吗?云馨……云馨没有说谎……”

    看她疯疯癫癫的模样,李明阳怒而将那把剑摔在了地上,不管不顾起身离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屋,陈寅竟又从天而降,站定在他面前,猛然扯住了他的衣领。

    “你做什么?”李明阳怒意更盛。

    “我来告诉你,也许你的王妃是个疯子,可她猜的却是不错。”

    “什么意思?”

    “眼线方才来报,李明德此刻已经朝宫中赶去了,王爷,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巧?也许再过半个时辰,整个大魏都知道皇上要将皇位传给寿春郡王了,难道你还坐得住吗?”

    看着陈寅,李明阳眼中的神色变幻,抓在紫檀木茶几上的手,青筋凸起。

    不由看的陈寅嘴角微扬:“想在你怕是想要偷换诏书也来不及了,皇后和李明德这是打算偷天换日。”

三百六十五章:山雨欲来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李明阳眼中的神色越发凝重,双目赤红,连着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陈寅看在眼中,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还想要夺权的话,眼下只有唯一一个办法...”

    说着嘴角微扬,并未言明。

    李明阳却是心中清楚,沉默了片刻看着从始至终,面色从容的陈寅,终是问出了口:“你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陈寅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绘制的舆图,摊开放在桌面之上。

    李明阳自是一眼认出,这舆图之上绘制的乃是大燕的河山,只是以长江为限,长江以南大半江山,被朱砂勾勒。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冰凉,对上陈寅双眸:“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必王爷是个明白人,既如此陈寅也就不藏着掖着,我陈家要的便是分制大燕。江北与你江南归我陈家所有,事成之后你只需把江南十三府划拨与我,封我为大燕的雍亲王,我们各自安享太平。”陈寅说的轻松。

    就见着李明阳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冰冷,额上更是青筋暴露,显然是极为愤怒。

    他知道陈寅绝不会轻易与自己结盟,只是没想到陈家的人的野心这般大,一开口就要走了大燕的半壁江山。

    顿时伸手按在舆图之上:“你休想,大燕的江山寸土不让。”

    陈寅似是早猜到李明阳的反应一般,闻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嘴角微扬:“既如此那就不打扰王爷。”

    说着一把将舆图拿起,转身便要往外走。

    看着陈寅离开,李明阳心中慌了神,开口道:“你去哪?”

    “我是个生意人,既然与王爷这生意做不下去,自是要另谋出路。眼下除了王爷,还有寿春郡王和裕亲王,我自该一一拜访,想必他二人当有愿意以此为筹码,与我合作的人。”陈寅说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却叫李明阳看到一丝危险的信号。

    他知道陈寅并非吓唬,如果从这里离开,他当真会去找李明德和李瑾瑜。

    对于李明德,他知道他不会答应。

    但是想到李瑾瑜,李明阳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李瑾瑜一直觊觎大燕的江山,想要夺回来,奈何手中及无兵权,朝中也无得用之人,这才迟迟未曾动手。

    若是现在得陈寅助力,哪怕损失半壁江山,李瑾瑜也一定会答应的。

    呼吸越发的沉重,李明阳神色变幻看着陈寅。

    陈寅见此嘴角微扬,轻声道:“郡王你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筹码,眼下皇后怕是已经掌握了皇宫,若是你再不动手,只怕这大燕的江山将与你半分关系都没有。若现在动手,或许还有你一半的疆土,日后说不得坐稳了皇位还能开疆扩土。但若是失了这个机会,你觉得就单凭他们二人对你的戒心,能放你在大燕苟活么?”

    “郡王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害关系想必不用我再明言,郡王心中清楚。我陈家的兵马已经埋伏在京城外,加上陈御手中的三万精兵,即便没有郡王想要控制整个京城也并非难事。郡王还是早作决断的好。”陈寅说着,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深。

    却叫李明阳冷的深入骨髓。

    云馨躲在屏风后面听着陈寅的话。

    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害怕。

    若是李明阳不能夺位,自己便一无所有,到时候失了李明阳的庇护不论是云韵还是云君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自己的两个姐姐,一丝狠厉溢上云馨的双眸。

    看着李明阳犹豫不决,鼓足了勇气上前。

    “王爷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皇后已经召集百官,昭告天下,推寿春郡王登基为帝。再过片刻,就要让金吾卫包围咱们郡王府,等待王爷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云馨说着跪在地上。

    一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直接砸在李明阳的心中。

    看着突然出现的云馨,陈寅轻笑了出声:“没想到云王妃倒是个刚果决断的人。”

    说着瞧着李明阳似是并不着急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

    过了好一会,李明阳这才抬眼看着陈寅,眼中的神色清明开来。

    再瞧不见半点犹豫,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凉:“你要我怎么做?”

    “眼下已经是申时,响箭为令,只等戌时三刻,郡王一声令下兄长陈御自会带兵助王爷入宫勤王诛杀逆贼。”

    李明阳闻言点点头,接过陈寅递上的响箭。

    而另外一边,皇宫之中。

    李明德急匆匆被召进皇宫,看着皇后有些发白的面色,不由满是担心的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闻言皇后并未接话,只道了句:“你随我来,便转身朝着未央宫的内室走去。”

    李明德心中不解,却进步跟随。

    等进了未央宫内殿,看清躺在床上,面色铁青微微有些发白的人,浑身猛地一震。

    整个人跪在地上:“父皇。”

    听不到半点回应,李明德抬起头来,就见皇后面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冷意:“你父皇已经驾崩。”

    一句话顿时叫李明德心中猛地一震:“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皇后说了一声,面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随后看向李明德:“明德眼下我们时间所剩不多,刚刚我让人去寻诏书,发现皇上留下的遗诏不翼而飞。”

    说着顿了顿:“想必是有人偷走了遗诏,不管是谁都在告诉我们一点,有人想要逆谋造反。现如今你父王驾崩的消息,还无人知晓,朝臣只当皇上卧病在床,你我母子的性命可否保住,就看现在了。”

    闻言李明德身形未动,心中却是明白皇后所言的重要性。

    虽然他不清楚皇上遗诏之中写的是什么,但是遗诏不翼而飞,说明有人觊觎皇位。

    心中一个人影闪过,想到李明阳心狠手辣的模样。

    若是叫他得逞,他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和母后,甚至还有她。

    心中浮起一丝柔软,想到那个女子或许也会难逃一丝,李明德双拳紧握。深深的朝皇后叩了三个头。

    “宫中之事还请母后操心,莫要将消息传出去,儿臣这就命人马上调兵将京城和皇城团团围住。”

    闻言皇后点点头,随后目光深邃嘱咐道:“明德,留给我们母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明德应声离去,步伐越发的苍劲有力。

    等瞧着李明德走远,皇后这才招来身边心腹女官。

    从搁在梳妆台上的紫檀木匣子之中取出一封信和一柄镶刻了玉石的刀,递给女官:“速速派人送去天泉山庄,一定要亲手交给国夫人。”

    闻言女官应声退下。

    守在跟前伺候的桂公公见此却是皱着眉头:“娘娘,眼下这个时候,国夫人只怕不会同意。说不得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想着等咱们拼个鱼死网破之后,坐享其成。”

    闻言皇后娘娘双眼微闭,好半晌这才睁开,看着外面被阴霾遮住的太阳,轻声道:“她不会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说完转身出了内殿,站在未央宫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忍不住叹了一声:“小桂子,你瞧变天了。”

    桂公公抬头看了眼阴沉的仿佛要下雨的天,心情格外的沉重,却是不敢表露分毫,只劝着道:“咱们王爷这般聪明能干,乃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定然会逢凶化吉的,娘娘只管放心就是。”

    说着瞧皇后不语,自也不敢在多说,只站在皇后的身边。

    京城之中文武百官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城中的百姓,自然就更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街上叫买的叫卖的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南门缓缓进了城,直奔着云家的大门。

    云君正准备去探月园,却听到门房来报,说是有人登门拜访,不由眉头轻皱。

    昭容伺候在身侧,见门房不由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就见着门房摇摇头:“小的不认识,只说是大小姐母家的亲戚,说是姓陈。”

    听到是母家亲戚,云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将茶搁在桌子上,吩咐门房:“偏厅待茶。”

    自个则是领着昭容昭阳往偏厅去。

    门房得了吩咐,自是小跑着将人引至偏厅。

    自有丫鬟奉茶。

    陈钟彦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看着云君一身水绿色衣裳从门外进来,顿时出了神。

    嘴角动了动,眼眶跟着微微泛红:“婉儿...”

    听到陈钟彦唤着娘亲的闺名,云君心中微凛,上前福了福身,这才开口:“不知贵人登门,云君有失远迎,还望贵人见谅。”

    听着云君开口,陈钟彦这才回了神看着云君忍不住叹了句:“你与你娘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说着眼睛微润,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

    瞧着陈钟彦落泪,云君心中微微有些动容,话可以作假,甚至事情想法都可以作假,但感情这种东西却是没那么容易作假。

    她不是傻的,自是能瞧明白什么事真情什么是假意。

三百六十六章:背后主谋

    瞧着陈钟彦如此,心中微微顿了顿,随后轻声道:“不知您是?”

    “我是你外祖父啊。”陈钟彦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当真像是一个疼爱晚辈的老者一般,上前抚着云君的肩膀。

    得了消息跟着进来的陈丰一眼看到陈钟彦,眼中的神色暗了暗。

    恭敬的上前:“祖父。”

    听到陈丰的声音,云君这才回头,看着陈丰对陈钟彦毕恭毕敬的模样。

    心中明白眼前之人只怕真的是自己的外祖父,跟着微微福了福身唤了一声外祖父,却不如陈丰的恭敬,多了几分生疏。

    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外祖父,云君心中生不出半点亲近。

    纵使刚刚他看到自己流露出的感情那般真挚,却也无法叫她动容。

    若当真将自己的女儿看的那般重,又怎么会时隔十七年这才寻来。

    陈钟彦自是看的出云君眼中的疏离,也知道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并未强求,只是顺着云君的话,端坐在太师椅上,这才开口。

    “君儿,外祖父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这些年叫你在大燕吃了这么多的苦,是外祖父不对,你在大燕的事情,外祖父已经听你表兄说了,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陈钟彦说着竟是有几分哽咽。

    陈丰坐在一旁的轮椅之上,看着陈钟彦的模样,忍不住开口:“祖父你也莫要太过伤心,好在表姐现在一切都好。”

    闻言陈钟彦点点头,很有些感叹:“这次我进京并不是为了别的,君儿,外祖父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京中只怕有大事发生,你随外祖父离开京城吧。”

    说着面上的神色变了变,多了几分担忧,看着云君的双眸。

    云君闻言没有接话,只是对上陈钟彦的视线,眉头微皱:“外祖父什么意思?京中有什么事?”

    话问出口,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由想起前世。

    虽说算着日子皇上多活了有好几个月,她原以为自己出现打破了前世的轨迹。

    可不管改变了什么,皇上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却是个无法违逆的事实。

    莫不是!

    心中一惊,云君对上陈钟彦的双眸:“可是宫中出事了?”

    陈钟彦点点头,语气凝重的开口:“我也是听御儿传的消息这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只是宫中把这消息压了下来。皇后已经将皇上的龙体转入未央宫,御儿正带着金吾卫,将未央宫团团围住。寿春郡王已经在暗中调兵,等北营的兵马封锁了京城,只怕再想走就难了。”

    陈钟彦说着面色很是凝重。

    云君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皇上驾崩,那不管皇后还是李明阳李明德,眼下都不会再隐忍,一定要趁着消息走漏之前,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脑海中闪过李瑾瑜的面容,云君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紧了紧。

    李瑾瑜现在天泉山庄,只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要马上派人告诉他才是。

    看着陈钟彦的面色,她知道只怕最多不过今晚,京中便要变天。

    到时候李明阳和李明德定然有一战,此战谁胜谁败说不好。

    虽然李明德有皇后相助,手中还有北营的五万兵马。

    但他太过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只怕会落入李明阳的圈套。

    她决不能让李明阳的手,想着李瑾瑜培养的那些死士,若是得他们相助,自然能助李明德大获全胜。

    甚至可以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心思急转,云君看向陈钟彦:“外祖父,我不能走。”

    陈钟彦不由问道:“为什么?”

    “祖母虽说并非我亲祖母,这十多年却带我如骨肉至亲,她受我牵连,被云馨残害。大仇未报我怎能离去,还请外祖父见谅。”云君搬出云老夫人的仇,想要堵住陈钟彦的嘴。

    心中却明白,自己不能走,一是因为云老夫人的仇,二也是为了自己,前世云馨害她如斯。

    现在终于有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

    她也绝对不能看着李明德战败,不能看着李明阳坐上那个位置。

    最重要的便是她要通知李瑾瑜,若是离开了,便就没有机会告诉李瑾瑜。

    所以她绝对不能走。

    闻言陈钟彦面上的神色变了变,随后看向一旁的陈丰:“丰儿。”

    陈丰这才看向云君,面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无奈,轻声道:“表姐,我也是才知道的。”

    “什么?”看着陈丰开口,心事重重的模样,云君不由心头微紧。

    与陈钟彦的疏远不同,对于陈丰和陈御,云君算是比较亲厚的。

    毕竟与她们相处的时间也不断,他们对自己也曾出手相助,至少对待自己不曾有私心和利用。

    所以看着陈丰如此,云君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果然就听着陈丰开口:“云老夫人的死,的确是云馨派人下手,但让云老夫人致死的毒药,却是出自天泉山庄。”

    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一般,直接劈在云君的心中。

    顿时叫她眼中神色猛地一变,看着陈丰:“你说什么?”

    “表姐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我在查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说着唤了一声:“映月。”

    外面走进来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子,竟是叫云君愣住,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张脸。

    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有些熟悉。

    看到云君,映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奴婢映月叩见云大小姐。”

    云君不由愣住:“你是谁?”

    “表姐可还记得,当初从江夏郡王府带回一个被毁容的侍女?”陈丰说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她就是当初表姐救下的侍女,我不过用了药替她治了脸上的伤。也是从她口中才得知,云馨一直秘密与一个人来往,那个人表姐也认识。”

    说着陈丰取出一块腰牌让映月递给云君。

    云君一眼便认出此乃是天泉山庄的腰牌,上面刻着天泉山庄四个字,反面则是一个寒。

    微微愣了愣:“寒月?这是寒月的腰牌?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寒月不是已经死在天泉山庄了。”

    闻言陈丰摇摇头:“他并未死,那次不过是诈死,借了一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消失在你和方若颖的面前罢了。这些日子他一直留在江夏郡王府,云馨毒杀云老夫人的毒药,便是出自他之手,连带着云韵失子,也是他所为。”

    陈丰说着语气格外的沉重。

    若不是为了查清云韵失子一事,他怎么也查不到寒月的头上。

    在得知寒月还活着的时候,他自是比任何人都震惊。

    听着陈丰的话,云君却是不相信:“不可能,你或许是被误导了。”

    “表姐,你不信旁人,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活着表姐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陈丰说着面上的神色很有些动容。

    云君却是摇摇头,她不是不相信陈丰,只是她不相信李瑾瑜会这般对待他。

    当初寒月死,他出手险些打死月华绝不是能演出来的。

    而且李瑾瑜明知道祖母对自己的重要性,又怎么会派人去帮助云馨对付祖母,或者说对付自己。

    眼中神色越发坚定:“裕亲王不会如此对我。”

    闻言陈丰冷声道:“裕亲王的确不会,可是天泉山庄并非他一个主子,表姐敢确定国夫人也不会如此么?”

    一句话彻底将云君问住。

    对于国夫人她心中没底,她与国夫人接触不多即便初时,国夫人与她曾有好感。

    可在后来云家覆灭之后,她明确的感受到国夫人眼中的冷意。

    于此她心中明白,自己若是有云家作为依仗,国夫人不介意她与李瑾瑜一起,甚至有意促成。

    但若是没了云家这个依仗,没有云家在京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自己于李瑾瑜来说并无任何助力,自然也就配不上李瑾瑜的身份。

    想起那日在门外听到的话,云君眼中的神色暗了暗。

    如她这般聪慧怎么会看不出国夫人的心思,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国夫人为了阻止她和李瑾瑜在一起,竟然加害了疼爱自己的祖母。

    冷意在心中蔓延,想着那位自己素来敬重的国夫人。

    云君手指冰凉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复杂。

    陈丰似是知道云君的反应一般,轻声劝道:“表姐,若是再不信只管看着,即便没有你送信,天泉山庄也会得到消息。国夫人和裕亲王会出手相助李明德,并且会借此机会除了你。”

    陈丰的话说的很轻,似是怕会伤到云君一般。

    闻言云君神色未动,只是心中的冷意蔓延全身。

    若是想要阻止自己和李瑾瑜之间再有人和纠缠,这的确是个最好的机会。

    只要兵变开始,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李瑾瑜也一定会出手相助李明德,从而无暇顾及自己。国夫人只需派人趁乱闯入云府,就算眼下自己会些功夫,却也不是那些死士的对手,只怕不等李瑾瑜反应过来,整个云府就会被荡平。

    到时候只需说一句乱军闯入云府,在佯装着哭几声,任谁也瞧不出个错来。

    心中想着一丝冷笑溢上嘴角,云君摇了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离开京城。”

二百六十七章:政变开始

    陈丰闻言不由皱眉:“为什么?表姐明知道留在京中危险重重你为何还要留下?”

    闻言云君眼中一片悲凉,嘴角微扬却是平白叫人心疼:“因为,我的仇还没报呢。”

    不亲眼看着他们死,她又怎么能安心呢。

    想着前世自己遭遇的一切,云君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些每日每夜折磨着她的梦魇,她怎么放得下。

    至于李瑾瑜,如国夫人所言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她想得开也放得下。

    留下唯一的理由,就是要看着云馨和李明阳,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陈钟彦见着云君目光坚决,忍不住叹了一声,却是无能为力。

    回头看向陈丰轻声道:“丰儿,你先离开,你兄长就在南城门,你速速上车去南城,自有人接应。”

    陈丰却是不愿,很是担心的看了眼云君:“祖父,表姐她。”

    陈钟彦闻言抬抬手,打断了陈丰的话:“我对不起她们娘俩太多了,在不能丢下她们,既然君儿不愿意走,那外祖父就陪着你。你放心,只要外祖父在,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闻言云君顿时心中一震,看着陈钟彦只当他是以此要挟,轻声道:“外祖父不必如此。”

    却被陈钟彦摇头打断:“你不用说了,君儿你的心思我明白,云老夫人待你情深义重,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不管是国夫人在背后算计,还是云馨陷害,这个仇你总是放不下的。外祖父当初失了你娘已经是后悔半生,剩下的这日子,外祖父不想再后悔了,就由着外祖父一次吧。”

    说着端了桌上的茶,态度坚决。

    云君没想到陈钟彦明知道京中动乱,明知道会有人对自己下手,却还要留下。

    一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因为欧阳的嘱咐,她对陈钟彦从一开始心中便是有抵触的。

    可眼下看着陈钟彦如此,却是有些疑惑,当真如欧阳所言,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一时间心乱如麻,看不透陈钟彦,索性不再去看。

    见着陈丰满是担忧的神色,起身亲自将她送到门外,嘱咐道:“你腿脚不便留下只会徒增麻烦,先走吧。”

    说完瞧着探月园的下人将他抬上马车,看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身。

    见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陈钟彦低着头没说话。

    瞧着云君的反应,陈钟彦看着院子里的冬青,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君儿,你可是恨外祖父?”

    闻言云君抬头,却是没说话,就见着陈钟彦眼中多了几丝悲凉。

    “当初是我一心想着复国,不甘如此,被人追杀之际让你娘去安南寻欧阳。只是没想到却逼得你娘情愿跟了云鼎山,也不愿将欧阳牵扯其中。若早知道如此,我万不会送她去安南,若是没有送她走,至少她还能留在我的身边。你也不至于在云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两。”说到了伤心处,一行浊泪落了下来。

    似是不愿叫云君看到,陈钟彦转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这才轻咳一声。

    似是想要掩饰自己一般,云君见此没有出声只是走到陈钟彦的身边,轻声道:“娘恨不恨我不知道,我对你没有什么恨意可谈,有些事是宿命。”

    说完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既然知道将要变天,云君自是要提前准备。

    回了听涛水榭,派人先去给方家送信,随后将家中的仆人遣散,独自一人看着天色。

    云家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留下他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添乱。

    云君也无意让云家这些无辜的人跟着送命,吩咐昭阳拿了银钱带着他们先悄悄的离开。

    等这边安置妥当,那边去方家的人回来,说方若颖和大将军都不在京中。

    云君闻言松了口气,既然不在京中那就不会受到波及,将人打发了,回屋换了一身紧身的衣裳,扎好衣袖和裤脚,将师父给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夜色慢慢降临,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未央宫外,皇后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去天泉山庄的女官一身狼狈的赶了回来,跪在皇后面前:“怎么样?”

    “国夫人让娘娘放心,只要娘娘记住自己的承诺,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等女官说完,皇后面上扬起一丝微笑,转身回了宫内。

    而云馨看着整个江夏郡王府的人,皆是全副武装,知道行动就在今晚。

    疾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未直接回屋,而是去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下人房,扣了扣门。

    门从里面打开,看着云馨寒月面上的神色微动:“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闻言云馨冷着声说道:“今夜是最好的机会,国夫人不是想要彻底除掉云君,不让她再与裕亲王有任何纠葛么?”

    寒月没吭声,只是盯着云馨,一双鹰眸之中透着一丝寒光。

    云馨只当做是没看见,冷声开口:“错了今天她再也别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国夫人是个聪明的,想必不用我开口,已经给了你命令。”

    “王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见着云馨话说的这么明白,寒月自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冷声开口。

    就见着云馨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带了几分狰狞:“亥时一刻,兵变之时便动身。”

    寒月闻言点点头,转身回了屋内。

    云馨则是让人将门关上。

    她知道寒月眼下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屋子内有机关暗道可以离开郡王府,寒月定然去给国夫人送信。

    她刚刚故意说亥时一刻兵变动身,一是告诉寒月何时出手,二也是让他将消息送给国夫人。

    让国夫人知道李明阳亥时一刻发动兵变。

    这和李明阳与陈寅约定的时间相差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以完成很多事情,她要尽自己所能,替李明阳多争取一些时间。

    刚等戌时,皇宫便也得了消息,国夫人派人送来,说李明阳亥时一刻动手。

    而寒月则是带着天泉山庄的死士,回到江夏郡王府。

    看着寒月的出现,云馨知道自己算计的成了,这样李明阳的胜算将会更大一点。

    而自己也可以放下心来,想着如何收拾云君和云韵。

    相比起她对云韵的恨,她更想看着云君死。

    若不是云君她母亲,她的一切都不会落得如此。

    云韵该死,云君更该死。

    咬着牙将手中的帕子撕碎,云馨瞧着漏壶之中的刻度,面上的神色越发的阴狠。

    刚等到戌时三刻,就听着天空响起一只令箭,李明阳带着人直接冲出江夏郡王府,直奔皇宫的崇华门。

    陈御早已经候在崇华门外。

    跟陈御里应外合的还有南门大营的三万将士。

    守在崇华门的守军得到的消息是江夏郡王亥时一刻会发动兵变,见着时间还没到,人已经杀到跟前,顿时慌了神。

    纵使李明德将北营的五万兵马调集守卫皇城,眼下却因为李明阳和陈御的突然反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宫之中得了消息的李明德,怎么也没想到陈御竟然会相助李明阳。

    陈御乃是云君的表兄,这他是听闻过的,云馨几次三番迫害云君,并且李明阳与云君之间的关系,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陈御会帮李明阳。

    守卫皇城的守将匆忙过来,跪在李明德的跟前:“王爷,陈御有诈!”

    李明德不由心中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陈御所带的金吾卫并非是原本守卫皇城的那些人,而是真正疆场厮杀的将士,咱们的人根本抵不住陈御的军队。”将士说的战战兢兢。

    就听着李明德声音隐含着怒气:“你的意思,陈御将金吾卫的人调换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御竟然有问题,现在再想防范根本来不及。

    那边金吾卫所向披靡,北营的人死伤惨重,慢慢的生了懈怠之意,更是有人主动叛投。

    听着外面的局势,皇后的脸色惨白,却强自镇定着。

    李明德见此眉头紧皱:“母后你还是想躲起来。”

    闻言皇后笑了笑,雍容华贵的模样,竟是叫人心安:“躲起来?躲哪里去,这大燕的天下皆是王土,我身为一国之母为何要躲,又有何可躲的。”

    说罢看着西方的月色,轻声道:“他们也该快来了。”

    却是听得李明德愣住:“母后,你说谁?”

    “羽林军。”皇后说着,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坚定。

    却是叫李明德愣住。

    羽林军那是太祖皇帝设下的,自从父皇继位之后,便罢黜了羽林军改为金吾卫,原本的羽林军被打散在各个军营之中。

    大燕再无羽林军。

    可是听着皇后的说法, 心中想起一个人,顿时眉头锁的更紧。

    若是他们出手,定然是母后答应了什么。

    李明德心中清楚,眼下却是不敢问,这个时候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将李明阳的叛军压下去。

    奈何国夫人得到的消息是亥时一刻,宫中已然交手,他们却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知道被骗,国夫人顿时恼怒不已。

二百六十八章:云馨落网

    寒月自然也知道被云馨骗了,看着云馨一脸笑容,冷声质问:“你不是说亥时一刻!”

    闻言云馨嘴角扬得更高:“是亥时一刻动手,我说错了什么吗?”

    寒月自知自己被耍了,却是自己愚笨怪不得旁人。

    声音越发的冷:“眼下这种情况,怕等亥时一刻再动手就晚了吧。”

    闻言云馨点点头:“是啊,再等下去就晚了。”

    说罢吩咐一声,带着寒月和天泉山庄的死士直接离开。

    李瑾瑜看着兵变提前,心中担心云君的安危,暗中派了一队人去保护云君。

    自己则是带人冲杀进城,要与李明德里应外合。

    却不知道,派去保护云君的人,在城门外就被人拦住。

    陈寅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人,直接将李瑾瑜的暗卫堵在巷子之中。

    那些都是陈家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杀手,身手自是了得。

    以少胜多,直接将人全数拦住。

    不过一会子功夫,便斩杀过半。

    而另外一边,寒月和云馨带着人直奔云府。

    云君早知道自是做好了准备,云家大门敞开,云君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身边是正在核查的陈钟彦。

    院子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任何人。

    云馨带着人进门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警惕。

    瞧着云馨面上的神色,云君却是嘴角微扬:“怎么,都到了门口了反倒怕了,这不像是你的性子啊。”

    闻言云馨正了正脸色,看着云君冷声道:“我岂会怕你!”

    说完一个手势,那些死士便直接冲进院子。

    顿时院子之中机关触动,暗箭翻飞,不少人因为没有防备被毒箭射中当场毙命。

    瞧着自己险些中了云君的陷阱,云馨面上的神色越发的狰狞:“你竟然敢设埋伏?”

    一句话却是将云君给逗笑了:“我明知道你要来杀我,还不能设埋伏?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只许你杀人放火,不许我还手防备不成?”

    顿时说的云馨更是恼怒:“你本就该死。”

    说完挥了挥手,身后再次拥入一帮死士。

    云君也没想到李明阳要攻打皇城,竟然还给云馨留下这么多死士,有些低估了。

    只得拔出长剑。

    那些死士招招毙命,一个个似是精挑细选的一般,身手都在云君之上。

    加上人多势众,云君竟是有些落了下风。

    陈钟彦见此逼退两个死士,直接一刀砍死正欲偷袭云君之人,鲜血迸溅在云君的身上。

    却是让她整个人怔楞住。

    死士倒地,蒙在脸上的面纱也跟着掉落。

    这个人她见过,在李瑾瑜的身边见过。

    即便听了陈丰的话,知道国夫人和云馨勾结在一起,要加害自己。

    可是当自己真的亲眼看到,心中的感受却是别样的。

    便是这个愣神叫人抓住机会,寒月一个近身,直接一刀朝着云君的面门劈了过去。

    陈钟彦再想救却是来不及了。

    自己被四个人死死缠住,不得手搭救。

    就听着一声惨叫:“啊!”

    一个柔软的身子倒在自己的怀中,刀直接劈在她的身上,深的几乎可以看见骨头。

    鲜血朝外奔涌,打湿了云君的衣裳。

    等看清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云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昭容!”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昭容艰难的开口:“小姐,奴婢放心不下你,以后奴婢再不能在小姐跟前说话了,小姐莫要觉得闷了。”

    说完不断的往外咳血,再没有半点气息。

    看着昭容的面容,一股子怒意冲上心头。

    云君抬眼对上寒月的面容,伸手拿着剑朝寒月拼命攻去。

    再不管自己背后,一个劲只是强攻。

    将背后彻底暴露给死士,顿时有人看到机会,提刀朝着云君的后背砍了过来。

    云君却是不管,只拼命的朝着寒月攻击,招招致命。

    带着满腔的恨意,拼尽全力竟是让寒月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后背被刀割破了血肉,云君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恨红了双眼。

    “你果然没死,果然一切都是真的,你们这么想要我的命,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

    见着云君满是怒意的双眸染上血色,寒月的面容却是没有丝毫变化,手中的动作更是毫不迟疑:“得罪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说着手腕微动,手中的刀立转,直接撞在云君手中的长剑之上。

    用力之大,出招之狠,直震得云君虎口发麻。

    背后被天泉山庄的死士得了机会,一刀直接划破了皮肉,顿时一阵刺痛让云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寒月抓住机会,欺身上前,眼中的眸光不带半点感情。

    仿佛从不认识一般,冷声道了句:“得罪了云大小姐,若有来世莫要怨恨我家王爷,他也实属无奈。”

    一句话仿佛刀子一般插在她的心中。

    这么说,寒月的所作所为,李瑾瑜是知道的了。

    若是一开始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国夫人的安排,国夫人不愿意自己的出现阻碍了李瑾瑜夺位的步伐。

    不管是寒月还是云馨之事,李瑾瑜都是不知情的。

    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脑海中浮现出李瑾瑜守在自己身边的模样,这一瞬间云君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那个在自己身边山盟海誓,口口声声要娶自己的人,却在明知有人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帮助云馨杀了他最亲最近的祖母,却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装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在自己身边惺惺作态。

    一股子怒意冲上心头,看着已经到了自己身前带着寒光的刀。

    云君双目森寒。

    手中的长剑直接挡在面前,却是因背后受伤撕扯的疼痛,叫她使不上力气。

    整个人摔在地上。

    寒月却没有半点迟疑,手起刀落直冲着云君的哽嗓咽喉。

    国夫人交代过,务必趁机将云君斩杀,这是他的任务,纵使心中不愿眼下却也不得不为之。

    陈钟彦解决了两个死士,回头看到云君的处境,顿时大惊失色:“君儿。”

    抽身便想到云君身边,奈何这些死士攻势太猛,根本无法抽身。

    顿时心急如焚,被死士抓住机会,一刀砍在胳膊上。

    却是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抽刀直攻向寒月。

    摔在地上的云君,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瞧着眼前的刀再也无力招架。

    嘴角扬起一丝绝望的笑:“李瑾瑜,没想到最后我却是死在你的手里。”

    说着闭上眼,就听到铿锵一声,就觉得一只手很是有力的将自己抓了起来。

    云君下意识的睁开眼,就瞧着一双墨黑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样?”

    闻言云君微微愣了愣,随后应声:“我没事。”

    陈寅捡起地上的长剑,直接塞在云君的手中:“保护好自己。”

    又吩咐两个陈家的死士保护好云君,这才抽身迎上寒月。

    寒月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死士,顿时心中扬起一丝不安。

    这些人的身手并不比天泉山庄的死士差,甚至在他们之上。

    刚刚与陈寅不过交手两下,他心里明白陈寅的功夫在自己之上。

    看着陈寅攻来,寒月顿时浑身戒备,不敢有半点怠慢。

    云君看着突然出现的陈寅,不由皱眉看向陈钟彦。

    就瞧着陈钟彦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赶紧闪身到云君身边,瞧着云君身上的血迹和背后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君儿,你受伤了?”

    闻言云君目光落在陈钟彦的胳膊上,褐色的袖子已经裂了口子,被鲜血打湿粘在胳膊上。

    “外祖父,你的胳膊...”

    听到云君唤一声外祖父,陈钟彦愣了愣,眼中露出几分喜色。

    似是觉得胳膊上的伤不疼了一般,看着云君:“君儿,外祖父没事,你终于叫我一声外祖父了。”

    闻言云君没接话,若说原本她对陈钟彦还是有戒备心的,在看着陈钟彦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模样,她心中那层芥蒂慢慢消散。

    刚刚自己被险些命丧寒月之手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陈钟彦眼中的慌乱。

    看到陈钟彦为了救自己受伤。

    对一个人的好可以佯装,但是在危险关头的反应,却是装不出来的。

    不管当初娘亲与外祖父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以至于娘最后嫁给云鼎山,也不曾提过外祖父一家。

    但今日陈钟彦眼中对她的关切却是不曾作假。

    眼中微微有些温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眶打转。

    陈钟彦看在眼中,很是心疼的道:“君儿莫怕,你表哥来了,外祖父马上带你离开。”

    云君这才收了心神,就瞧着云家院子里,陈寅带来的人,很快便将天泉山庄的死士诛杀殆尽。

    一部分人保护着云君和陈钟彦,另外一部分人和陈寅将天泉山庄的死士一个个斩杀于刀下。

    云馨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么一帮子人,竟然直接将寒月带来的人给杀了个干净。

    心中慌乱,看着被护着的云君,一双眼恨得血红。

    哪怕在不甘心,却也明白今日她杀不了云君。

    当即一跺脚,转身便想要趁乱逃走。

    落在云君的眼中,手中长剑翻飞。

    直接分开人群,朝着云馨追了过去。

    陈家的死士担心云君安危,刚要追上去,就听着陈钟彦的声音越发冰冷:“让她去,这是她自己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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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谋天下:毒妃当道介绍:
前世她呕心泣血为他谋夺皇位,最终却落个惨死。
唯一疼爱自己的祖母被火烧死,儿子让人生生的放干了血。
云君立誓做鬼也不能放了云家人,不能放了云馨母女。
重活一世,她要做的是毁了整个云家,让对不起她的人都生不如死。
将欠了她的债都讨回来,哪怕是踩着森森白骨,也都要讨回来!
李瑾瑜瞧着面若寒霜的云君,嘴角微扬:“嫁给我,你就是他们的皇婶,逢年过节他们可是要跪地磕头的。”
凤谋天下:毒妃当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谋天下:毒妃当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谋天下:毒妃当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