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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登上剑阁的宁浩然

    姜国都往西北绵延数十万里,为晋国。

    晋人都擅使剑,多出剑客。

    因为西晋有剑阁,乃国之正统,等同姜国书院。

    剑阁腹地有一片湖,名为天镜湖。

    此时天色刚刚蒙蒙亮,青山一片静谧。

    那早起的白鹭飞旋在湖面上,随即朝着朦胧白雾缭绕的青山峰顶掠去,发出一声鸣啼。

    相比于姜国的绵绵细雨,西晋境内多处都未降雨。

    天镜湖畔的一处小阁的门被打开,少女伸着懒腰走出来。

    天镜湖面上静立着一道身影,双手抱剑,一袭蓝袍,微微垂着脑袋,仿佛睡着了一样。

    站着睡觉本就是很奇异的一件事,更何况是站在湖面上,这对于天地灵气的掌控已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而蓝袍青年整个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值得丝毫惊奇。

    少女很快发现了他,坐在湖畔,往里面扔了一颗石头。

    石头入水的动静和伴随着荡起的波纹,并没有影响到蓝袍男子。

    但他还是微微抬头,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相貌很出色的男子,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柄坚不可摧的剑。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湖畔的少女,轻声说道:“师妹,这个时辰你应该还在睡觉,今日怎么有闲情早起?是因为睡不着么?”

    少女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起来啊,要是能睡着谁会选择起床呢?那不是傻子嘛,懒床不应该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只有不可抗力因素出现的时候,才会打破这份美好。”

    蓝袍男子的逻辑是无法与少女连通的,因为他们的思想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什么不可抗力因素迫使你这么早起?”

    这或许是蓝袍男子唯一能询问的事情。

    少女回答道:“因为我想起便起来了,哪需要什么因素。”

    蓝袍男子一时语塞。

    他不想跟少女进行这种无聊的话题,脚尖轻点湖面,身子便轻飘飘的如同落叶,出现在地面上。

    背对着少女,他说道:“听老师说,你想要去姜国都琅琊城?”

    少女轻点脑袋,坐在湖边双手托腮,明亮的大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一些别样的色彩,轻声说道:“姜国是中心之地,据说有很多天才,不论是存在着的,还是已经被淡忘的......总之,那里我是一定要去的。”

    蓝袍男子微微蹙眉,他隐约觉得少女要去姜国都城的原因绝非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但少女在剑阁的表现确实比男子更强势,如果她是一个好战的人,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这终归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他并未多加思索,说道:“以你目前的修行,远远不够资格去挑战那些成名已久的天才。”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首要目标肯定是姜国的沈秋白,然而那个人很强,想要打败他,纵使你剑心通明,也要再修

    行好些年,才有可能具备一战的资格,而仅仅只是资格而已。”

    少女回头看着蓝袍男子,好奇的问道:“大师兄与那沈秋白相比又如何?”

    蓝袍男子沉默了片刻,正色道:“他是与我势均力敌的对手,上次交手已过了三年,我们都在进步,不再战上一次,我不能言说必胜。而且据说他已迫近五境。”

    少女当然知道大师兄有多强,虽然她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但她曾经跟大师兄切磋过,结果是她一招被打败。

    如果那个沈秋白是与大师兄同等的存在,自然也是很强的。

    然而少女并不气馁,也不会因此沮丧,很有朝气的握起小拳头,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他,也会打败大师兄,成为这个世间最强的人。”

    蓝袍男子便是西晋剑阁的首席大弟子,徐北寒,被誉为是天下年轻一辈的第一剑修。

    他默默的看着少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在这个世间,年轻一辈里,已经存在最强的女人,或许称作女孩更合适,她比你大不了几岁,等你什么时候打败她,便也相当于打败了我。”

    能够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代表着那个女孩同样是与他处在一个层面的人。

    天才向来是要被比较的,姜国有沈秋白,西晋有徐北寒,南禹有九皇子,而某个地方自然也有那个女孩。

    徐北寒似乎有片刻的失神,他朝着少女说道:“老师已经给你下了命令,等你晋入四境巅峰阶段,尽快蕴养出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天空海阔,自然任你来去,但切莫丢了我们剑阁的脸。”

    “突破境界需要时间,蕴养本命飞剑则需要更多的时间,以你的悟性,应该能够找到最合适自己的剑。因你的修行速度太快,至今都未曾蕴养本命剑,既然早早起来了,便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的时间只会让你去往琅琊城的那一天更迟。”

    姜国剑院里有能够继承先辈遗留下来的剑,剑阁里自然也有,但剑修的本命剑终归要与自身最契合,不是所有名剑都能够成就一位剑修,名剑之所以为名剑,还是因为剑的主人有名。

    少女颇有些苦恼的说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名剑,寻常的剑我又看不上眼,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本命剑啊。”

    徐北寒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待你成功突破下一个境界时,我会向老师建议让你提前登山,剑山乃我剑阁圣地,亦是我西晋所有修行者的圣地,在那里有很多先辈遗留下来的东西,或许能够找到你想要的。”

    他看着少女那天真的俏颜,犹豫着说道:“剑山里虽然处处都是机遇,尤其是对于剑修而言,但如果修行不济,贸然登山便是必死无疑。所以若想登上剑山,还是要尽快提高自己的修行,或许有老师护你,能够让你更加轻松的登上山顶。”

    少女笑逐颜开,豁然起身,沿着湖畔蹦蹦跳跳,欢快轻盈的说道:“这件事情简单,我随随便便就能破境,到时候就能有自己的本命剑了。”

    徐北寒虽然是西晋年轻一辈的修士里公认的第一,但是听到少女那随随便便就能破境的话,还是有一种气结的感觉,果然世间没有绝对的天才,只有更妖孽的怪物。

    他望着那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可爱少女,远远不是那些高檐大宅里的大家闺秀,倒像是常年混迹乡野间,却又不谙世事,那欢笑的模样是多么的可贵。

    这份笑容,值得他去守护。

    少女是西晋剑阁里的瑰宝,是他的小师妹,亦是最有希望列入剑仙之位的存在,或许会是世间最年轻的剑仙。

    徐北寒不会去嫉妒,也不会去羡慕,因为他很坚信,在剑阁的未来,绝对不止有一位剑仙。

    此刻的剑阁山门外,有着一位登山的人。

    此人很年轻,风尘仆仆,被说成是乞丐也不为过,但剑阁山门外不可能有乞丐出现。

    守门的剑侍发现了那个人。

    很快的便有剑侍跑入山门内。

    出现在了天镜湖畔。

    “大师兄,山门外有拜访者,他说他叫宁浩然,来自姜国剑院。”

    ......

    在少女看到那风尘仆仆,脸蛋脏兮兮的青年男子时,没有像以往那样乖张雀跃,而是很认真的凝视着这个据说来自姜国剑院的人,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般打量一个人自然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但偏偏少女长得好看,便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宁浩然大概能够猜到少女的身份,毕竟西晋剑阁出了一位天生剑心通明的小怪物,早已在世间传遍了。

    他对着她笑了笑,正打算说点什么,却没成想那少女摇了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徐北寒说道:“原来姜国这么穷啊,堂堂剑院的弟子却是个乞丐。”

    宁浩然一时语塞。

    徐北寒也很是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师妹,耐心的说道:“只是姜国边境距离西晋便有数万里地,剑院处在姜国都,距离更加遥远,一路行来,自然不可能光鲜亮丽,姜国并不穷,剑院弟子自然也不会是乞丐。”

    少女再度打量了一眼宁浩然,很认真的说道:“既是要拜访我剑阁,难道来到西晋后,不应该好生梳洗打扮一番?”

    宁浩然二度语塞。

    徐北寒也不能做出解释,而是默默的看了一眼宁浩然。

    万里迢迢赶奔西晋,模样有些邋遢在所难免,但既然已经身处西晋,现如今更是登上剑阁,便有了很多时间能够整理妆容,这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宁浩然不得不亲自解释一番,郁闷的说道:“剑阁乃是天下剑修圣地,在下自是很想尽快赶到这里,便忽略了装扮,有些失礼,还望这位姑娘勿怪。”

    少女叉着腰说道:“本姑娘倒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但我大师兄可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你这般作为,莫不是瞧不起我剑阁?”

    这次轮到徐北寒和宁浩然一起语塞了。

    徐北寒是因为他并非少女所说的那个样子,宁浩然纯粹是觉得少女的逻辑和怼人的本事不小。

    这俨然是不怕事大,本应该打个哈哈就过去的事情,被其三言两语便上升到了剑阁颜面的问题上。

第九章 以柳树枝为剑

    而且这番话听起来也颇有些道理。

    既是拜访者,体面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随意的登山本身就是很失礼的地方,所以宁浩然居然也无力反驳。

    他回想剑院里的那些师弟师妹,再看看面前这位少女,突然觉得,单单是在气势上,剑院便远远逊色于剑阁,要不说剑阁是天下剑修之首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北寒看出了宁浩然的为难,这在其他宗门或许的确也不算小事,若是碰见礼仪很严苛的地方,说不得真的要把人赶下山去。

    但剑阁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徐北寒就更加没有什么想法了,若是有人要挑衅剑阁的威严,他自当一人一剑直接杀尽其满门。

    他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说道:“剑阁和剑院本属同脉,况且远来是客,便不要计较这些了。”

    宁浩然松了一口气。

    他在姜国剑院里,或许是被那些师弟师妹敬畏的存在,但剑阁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这里的剑修强者太多,宁浩然虽然并不畏惧,但也不愿意莫名其妙的就和剑阁结怨。

    少女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转移话题,明亮的眼珠子微转,笑嘻嘻的说道:“你来拜山,不远万里而来,总不至于空着手吧,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本姑娘替你鉴赏鉴赏。”

    宁浩然苦笑着说道:“姜国距离西晋太远,一路上花销很大,现如今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少女不满的看着宁浩然,说道:“听说离宫剑院是姜国里唯一的剑修山门,怎的这般小气?若是拿不出东西,不如便跟我打一架,我也很想看看,姜国的剑修有多强。”

    宁浩然正色的看着少女,对于这种要求,他没有理由拒绝,此次前来西晋剑阁,实属有求于人,他已经尽量把姿态放得很低,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打架这种事情,尤其是跟剑阁里的小怪物打,宁浩然求之不得。

    他早早便听闻剑阁里出了一位剑心通明的少女,修行进境十分之快,四境以下几乎没有遇到过关隘,但究竟事实如何,修为是否存在水分,只能亲身战斗过,才能知晓。

    徐北寒安安静静的站在天镜湖畔,对于少女的要求,他这次没有什么反应,姜国里的剑修,他听说过最多的便是那位剑院的院长,薛忘忧,其次便是欧阳胜雪,但剑院里的另外几位先生都有着什么样的实力,他也很好奇。

    他不由得想到当年那位姑娘,在一次下山实修的途中,巧合的碰到了她,也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打过不少修行宗门,那位姑娘便是姜国剑院里的弟子。

    据说她现在已是剑院里的三先生,而宁浩然在剑院里排行老四,仅在三先生之下。

    徐北寒在意的只是薛忘忧和剑院里的三先生,就连欧阳胜雪他都没有过多关注过,此次有剑院弟子出现在剑阁,又是三先生的师弟,他便起了些兴趣。

    宁浩然犹豫的看了一眼徐北寒,他也在想着离开姜国前三师姐对他说过的话,虽然他并不想这么做,但还是很郑重其事的看着徐北寒,说道:“徐师兄跟我家三师姐有些渊源,虽然我并不清楚里面的细节,但三师姐托付我到剑阁见到徐师兄后,帮她代为转达一句话。”

    徐北寒微笑着说道:“请讲。”

    宁浩然深呼吸一口气,一脸正经的说道:“姓徐的是个白痴,除了耍剑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脑子是这么长的,脸长得怪好看,脑子里偏偏是一团浆糊,世间可能找不到比姓徐的更白痴的人了。”

    徐北寒:“......”

    少女:“???”

    宁浩然很认真的解释了一句:“这是三师姐的原话,不代表我个人。”

    他能看清徐北寒瞬间脸黑的模样,其实在初次听到三师姐说出这番话时,宁浩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的认知里,三师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除了对写字和修行之外,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情绪,脸上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但在说起徐北寒时,三师姐就像变了个人般。

    形象就会变得更加生动,很是亲切。

    徐北寒身子僵硬了许久,长长的吐出口气,淡淡的说道:“回去时,麻烦告诉她,我不是白痴,同时,谢谢她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少女拿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家大师兄,暗自咕哝道:“没想到大师兄还挺自恋。”

    完成了三师姐交待的任务,宁浩然也是好像变得轻松了不少,微微点头,答应了徐北寒,然后看向少女,诚挚的说道:“抱歉,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少女很快遗忘掉刚才的事情,很是兴奋的说道:“我还没有蕴养自己的本命剑,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你也不能使用本命剑。”

    宁浩然很意外,他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出来,少女的修为已臻至四境,剑修在迈入第二境时便能够蕴养本命剑,最晚也是在第三境,他很难想象有剑修迈入四境,却连本命剑都没有。

    少女的脸蛋肉嘟嘟的,身材也不是很高,但发育却很好,根据宁浩然的观察,发现这少女顶多也就是李梦舟那般的年纪。

    十六七岁的年纪,便已迈入四境,纵观天下修士,都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更何况,剑修本身的道路就比三教修士更难走,剑修里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小怪物,绝对算得上是剑修一脉的福气。

    更是剑修一脉天大的气运。

    在赶来西晋的途中,宁浩然也大约听闻过姜国都城里发生的事情,一些小事自然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但大事宁浩然还是大概知晓一二的,自然也听说了李梦舟破入承意境界的事情。

    然而把李梦舟和剑阁的少女放在一块,李梦舟那种修行速度简直就像是孩童刚刚学会走路一般,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面的理解,少女毕竟在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接触修行,而李梦舟却是在十七岁才第一次观想成功,若真的只看修行花费的时间,其实李梦舟也不会弱于少女。

    宁浩然自然还不知晓,李梦舟在很短的时间里又迈入了承意上境,但客观来讲,李梦舟的修行资质确实是比不过这剑阁少女的。

    但也很难有剑修在修行速度上能够比得过现如今的李梦舟。

    宁浩然望着少女,气海内涌出一股气机,右手中便多了一柄剑。

    他把剑连带着剑鞘拍入地面,说道:“此剑名为曲泉,乃是我的本命剑。”

    少女左顾右盼,拍了拍徐北寒,后者伸手一探,湖边的一颗柳树上便折断一根树枝,少女开心的接过柳树枝,说道:“此乃柳树枝,暂代我的本命剑。”

    宁浩然微微一笑,也折了一根柳树枝,揖剑礼道:“姑娘请。”

    少女的性情古怪,却并不讨人厌,比剑的过程也很干脆,柳树枝轻轻甩出,指向天镜湖面,湖面沸腾,荡起涟漪,珠珠水滴凝滞

    在半空中,毫不客气的甩向宁浩然。

    万千水珠蜂拥而至,瞬间将宁浩然笼罩在其中。

    宁浩然并未大意,手中的柳树枝随着其手腕轻震,变得笔直,好像真的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其上剑气流转,破开眼前的万千水珠,蕴含的气机爆涌而出,半空中的水珠悉数破碎,化作浓浓的白雾。

    白雾缭绕天镜湖畔,破碎的水珠在雾色里划出一道道清晰水线,瞬间便浸湿了脚下大片石板。

    下一刻,坚硬的青石板路全部寸寸破裂,无数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开去。

    趁此时机,宁浩然已然近身到少女面前。

    少女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很快便笑逐颜开,身形飘然,柳树枝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抽击在宁浩然的胸口,他仿佛听到了胸骨断裂的声音,剧痛令得他面色一白。

    然而同一时间,宁浩然伸手一招,浩大的气机牵引着天镜湖里的湖水,汇聚成一柄直入苍穹的巨剑,凶悍的斩向快速倒退的少女。

    少女惊呼了一声。

    湖水汇聚而成的巨剑当头斩击在她的身上。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气机突然消散,巨剑重新化作水流浇灌了少女全身。

    虽然如此,但大量湖水的冲击力,还是让得少女感觉到了疼痛,又往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

    宁浩然捂着自己被少女的柳树枝抽中的胸口,从短暂的窒息里回转过来,略带讶异的望着少女,忍不住说道:“姑娘不愧是剑道奇才,天生便剑心通明,若非我反应更快,经验更足,说不得今日真要败在你柳树枝的剑下了。”

    结果看似是少女更狼狈一些,但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虽然是宁浩然最后收力,但终究是少女先一步以柳树枝为剑击中了宁浩然,准确来说,两个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对于宁浩然来说倒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论这少女有多么妖孽的名头戴在头上,但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若非他也并没有败,恐怕不忿的心理就更严重了。

    若是换作宁浩然以前的性格,他甚至可能会一剑杀了少女。

    但在离宫剑院里修身养性,被薛忘忧看管着,宁浩然的性格渐渐已经变得平稳了很多。

    徐北寒来到少女的身边,手掌放在她的头顶,一股白气蒸腾,湿漉漉的衣裳很快的变得干燥起来。

    他凝视着少女,说道:“宁浩然是离宫剑院里的四先生,在姜国都里与他平等的存在很多,甚至比他更强的人也大有人在。”

    “你能跟宁浩然打成这种程度,已属了得,但若你想要挑战姜国都里所有的天才,目前的修行还远远不够,所以最近都不要再偷懒了。就算你剑心通明,若不认真努力的修行,便是浪费了这般天赋。”

    少女并没有被打击到,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说道:“只是剑院里排名第四而已,马马虎虎吧,等再过几年,我便是天下第一剑修。”

    徐北寒很欣赏少女的自信,微笑着看着她。

    宁浩然对徐北寒的话颇有些怨言,但这也是实话,姜国都里的确很多同龄人都强过他,在剑院里他也并非排在前列,他虽然很希望能跟徐北寒战一场,但并没有遗忘自己来到西晋的目的。

    “我想要拜见王剑仙。”

第十章 剑崖上的少年和那些剑

    姜国都,琅琊城。

    南门斜路十数里外的离宫剑院。

    清晨的朝阳挥洒着人间大地。

    大考结束后,进入内院修行的八个人跟随着四境教习,来到了一处山崖边。

    这里属于内院。

    此山崖名为剑崖,乃是存放着先辈陨落时遗留下的名剑的地方。

    李梦舟并不会继承这里的剑,但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覆盖整个姜国大部分地域的绵绵细雨已经停了,但天际间还是雾蒙蒙的,充满了潮湿感。

    剑崖下有着一条很长的清泉溪流,焕发青意的座座青山,呈现着最瑰丽,最富有生命气息的样子。

    八个人站在溪流岸边。

    远处还有不少内院弟子观望。

    那位四境教习看着面前的这八名新入内院的弟子,欣慰的说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离宫内院的弟子,若是表现出色,说不定能够成为院长门下高徒,成为剑院里的第五先生和第六先生等,这是需要你们前进的目标。”

    除了何峥嵘和李梦舟外,其余六人包括沈霁月都很激动,剑院里的先生啊,院长的高徒,那是真正站立在高峰上的人物,乃是整个姜国里都数得着的被人尊重的年轻人。

    四境教习微微一笑,说道:“在你们面前的这座山,名为剑崖,自半山腰开始便有着无数把历代剑院先辈遗留下的本命剑,还有很多先辈从外面带回来的名剑,虽然不能与西晋剑山这尊圣地相比,但我剑院里的剑崖也是除了剑山外,名剑最多的地方。”

    “剑崖上存在着禁制,并非刻意留下,而是那些失去主人的剑自主外散的剑意,经过长时间岁月的累积,形成的剑阵。”

    “凭借你们承意境的修为,不至于有生命危险,除非你们故意作死,但也不要存着侥幸心理。剑崖上的剑意都很熟悉我们剑院弟子的气息,所以只要不出现意外,剑意不会主动攻击你们。”

    “但你们若想拔出剑崖上的剑,也绝非易事。所以你们要做好长久待在剑崖的准备,或许你们中间有人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真正与自己契合的剑,得到这些名剑的认可。”

    四境教习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名剑之所以为名剑,当然是因为它们具有一定灵性,是随着其前任主人身经百战的本命剑。若要得到这些剑的认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估计你们可能要在剑崖待上半个月,乃至可能会是一个月,甚至更久。”

    “不过,我自然希望你们都能够很快登上剑崖,很快取剑回来,该注意的事情,我稍后会一一给你们详细讲解,毕竟剑院也不希望你们在剑崖出现什么意外,虽然在过往里出现意外的特例很少,但也要特别注意。”

    四境教习望着那些已经隐隐摩拳擦掌的少年们,微笑着说道:“期待你们能够找到契合自己的本命剑,并且把它真正变成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剑崖上的剑阵虽然阻拦着你们登山的脚步,但若运气好的话,你们能够领

    悟到山上的剑意,借此破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四境教习详细讲解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少年们便开始了登山取剑。

    李梦舟并没有登山。

    四境教习知晓李梦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本命剑,但他还是建议道:“虽然你不需要拔出剑崖上的剑,但也可以跟随他们一起登山,你刚刚破入承意上境不久,想要再次破境的可能性纵使不大,但若能体悟先辈遗留下来的剑意,说不定对你的修行也会有所裨益,至少能够增强你的剑意。”

    李梦舟颇有些心动。

    原本在他想来,既然没打算继承剑崖上的剑,那么登山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罢了,而如四境教习所言,就算不能破境,也能提高接近破境的速度,提升自己的剑意。

    每把剑的剑意都是不同的,多是遗传自剑主人的性格,但剑意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强大的剑意可以吞噬弱小的剑意,弱小的剑意若想要吞噬更强的剑意,只会被反噬,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但李梦舟觉得,醉梦剑并不是普通的剑,修行的《蚕灭卷》又能增强补充他消耗掉的念力,或许就算遇到很强的剑意,也不是毫无机会将之吞掉的。

    这虽然只是一个很不完善的想法,但李梦舟却想要赌一赌。

    而且这个想法自出现后,便越来越强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何峥嵘和沈霁月等人已经登离山脚,他们的速度很慢,是受到剑阵的压制,让他们寸步难行,而越往上剑意越浓郁,若没有足够的念力支撑,在身体坚持不下去时,精神也会随着崩溃,变得萎靡起来。

    所以登山的脚步宜稳不宜快,修行越高,念力越强大的人,自然能够更轻松一些,何峥嵘便是首当其冲的人,其次便是那两名已入承意上境的剑修和沈霁月。

    李梦舟正准备登山,突然想起什么,脚下一顿,回头望着那位四境教习,说道:“如果我吞噬了剑崖上那些剑的剑意,算不算毁坏剑院的财产。”

    虚无缥缈的剑意一旦被吞噬,自然便消失在了这个世间,但若剑意载体的剑本身还存在,剑意被强行抽取,名剑很容易变成废铁,轻则便需要更多的时间重新凝聚剑意,重则直接崩坏。

    剑崖上的剑很多都是剑院里的先辈陨落时遗落下来的,自然是属于剑院宝贵的财富,若是剑院里没有了剑,必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李梦舟可以不在意这些剑的死活,但他却有些在意离宫剑院。

    那位四境教习很是诧异的看着李梦舟。

    他没想到李梦舟居然有想要吞噬这些剑意的想法。

    剑修凝练出的剑意和寻常修行者斩出的剑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从剑法入微到聚剑成势乃是剑修修行的基础,只有凝聚出剑意,异象具现时,才是一名合格的剑修。

    现如今的剑修多数都在这个境界,再往上的蕴成剑心,天下剑修却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做到,当然,

    西晋剑阁里那位天生便达到剑心通明境界的少女是特例。

    普遍处在剑意具现境界的剑修,自然可以做到吞噬天地间遗留的剑意,但却会伴随着很大的危险,若没有绝对的信心,没有哪位剑修会轻易这么做,就算真的要吞噬,也会选择更契合自己性格的剑意。

    若强行吞噬各种剑意,精神紊乱是小,重则便会入魔,爆体而亡。

    吞噬剑意是一种最快提高自身剑意的方法,却也是最容易葬送自己的方法。

    除非是剑心通明,才能大大避免这种危险。

    但纵观这片天地山河,修成剑心的存在,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剑仙更是只有一位。在剑修仍旧昌盛的时代,都没有太多人敢去这么做,又更何况是如今剑修凋零,连剑心都很难见的时期了。

    除了这些之外,能够吞噬剑意的存在,多数也是至少入了无彰境巅峰,否则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根基,吸纳别人的剑意,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李梦舟只是区区承意上境,距离无彰境尚且遥远,更何况是四境的巅峰了。

    这位教习摇摇头,说道:“在什么样的阶段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要轻易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情,除非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去尝试。吞噬剑意虽然能够让你短时间变得更强,但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当然,如果你自己认为可行,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前提是,你最多只能吞噬三把剑。”

    倒不是四境教习盼望着李梦舟去死,而是他根本就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李梦舟真的想要吞噬剑意,他也能第一时间得知,足够救人,若不能让其知晓做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相信李梦舟也很难放弃这个想法。

    言传的同时也要身教,剩下的便是弟子去领悟了。

    李梦舟得到了答案,便很果断的转身登山。

    他自然清楚吞噬剑意的危险性,更何况剑崖的那些剑都是先辈遗留下来的本命剑,这些先辈陨落时,修为最低也在无彰境,甚至不乏有五境的大能,凭他区区承意境的修为,想要吞噬这些剑,本身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他依旧很坚定的想要尝试一下。

    望着李梦舟的背影,那位四境教习缓缓摇了摇头,已经随时准备着救人了。

    根据反应他不难猜出李梦舟此刻的想法。

    离宫外院的弟子中,李梦舟绝对算是佼佼者了,原本这位四境教习还是很欣赏这位少年的。

    但显然,在他目前看来,李梦舟的心性还需要磨练,想法有些太过不切实际。

    李梦舟并不知道这位四境教习对他想法的改变,站在山脚下,望着前面那些登山的少年,何峥嵘已经接近半山腰,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而其后紧跟着的两名承意上境师兄与何峥嵘已经有了不小的距离,沈霁月更加落后一点,其余人则是半斤八两,相比沈霁月都尚且有着十几步的差距。

第十一章 吞噬三把剑

    在李梦舟开始登山,亲身接触到剑崖上莫名的气机时,便觉脚下一沉,明显的重力已经附加在身体上。

    这是来自半山腰上的剑意压迫,传递到山脚自然会有所减弱,但也绝非是远游境修行者能够扛得住的。

    曾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再次起到了作用。

    虽然那种压迫感很清晰,但李梦舟登山的脚步却很快。

    仅仅是半盏茶的时间,他便超越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些人,紧随在沈霁月的身后。

    剑崖上的剑越靠近山顶,剑意便越是强大,自然也代表着山顶上的剑更好一些。

    何峥嵘的目标显然不会在半山腰,他没有片刻的停留,只是坚定的不断向前。

    沈霁月娇美的脸蛋已然透着绯红,微微喘着气,有汗珠爬满了脸颊,她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却赫然发现了走在身后的李梦舟。

    在沈霁月片刻愣神的时间,李梦舟便与其并肩,轻声说道:“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先休息,教习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有很多时间可以登山,来寻找自己的本命剑,所以没必要硬撑着往上攀登。”

    何峥嵘虽然走在最前面,但接近半山腰后,他的速度已经很慢了,几乎要花费十几息的时间,才能抬起脚,落脚又要数息,且越往上,他抬脚落脚的时间就花费的越多。

    按照这种情况,就算到了天黑,他也没有办法离开半山腰的范围。

    何峥嵘显然也明白这件事情,在登山更加艰难之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地盘坐,入定观想,感知剑崖上氤氲着的剑意。

    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停下。

    但还是有几个人继续攀登,企图超越前面的人,然而最终在力竭时,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登山终究不是一场比试,目的只是寻找适合自己的剑,是早是晚都没有太大区别。

    李梦舟和沈霁月也在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此地已经能够看见属于剑崖上的那些剑。

    这些剑都没有剑鞘,全部插在崖壁里,或宽或细,样式繁多。

    李梦舟能够清楚感知到那些剑身上益散的强大气机,这让他隐隐有些兴奋。

    ......

    西晋剑阁。

    朝阳的晨光洒入山门,剑阁弟子开始了剑技演练。

    而在天镜湖畔,却是寂静非常。

    徐北寒看着宁浩然,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剑院和我剑阁虽然同属一脉,但终究是两个地方,若你有其他要求,或许我剑阁不会吝啬,但你可知,剑仙真意是什么?”

    宁浩然同样沉默了起来。

    剑仙真意自然是属于剑仙的剑意,但绝非是那种寻常的剑意,而是蕴含着剑仙一世修行的精髓,对于剑修而言,这不亚于那座剑山,但凡能够稍微领悟末小的一点,也能很快破境,若是完全吸收了剑仙真意,那么就算只是一个刚刚入了承意境的小剑修,也会有极大可能一举破入无彰上境。

    求取剑仙真意是薛忘忧交待给他的任务。

    宁浩然怀疑老师求取这份剑仙真意的目的无非是帮助大师兄欧阳胜雪

    破境,亦或是老师自身要借助剑仙真意勘破五境限制,踏入更高的境界。

    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离宫剑院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

    要么欧阳胜雪破入五境,站立在世间年轻修行者的最顶峰,要么薛忘忧就会成为当世第二位剑仙,离宫剑院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乃至能够与姜国书院比肩。

    徐北寒摇摇头,说道:“老师是这片山河里唯一的剑仙,勘破五境的存在,若要借体释放真意,且还要维持真意不散,会对修行有所影响,虽然凭借老师通天的修为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我不知道剑阁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宁浩然深知那位剑仙在整个天下身处的地位,帮助外人提高修为,损耗自身的根基,像这般大无畏的人,世间太少。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就算是剑仙也不例外。

    但宁浩然觉得剑阁里的这位剑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能以常情度之。

    “剑修的颓势不是随便一两个人便能拉起来的,我剑院有欧阳胜雪,燕国剑庐有萧知南,西晋剑阁里有你徐北寒和这位剑心通明的小姑娘,你们每一位都是已经处在年轻一辈修行者的最高峰,但终究不曾有人破入五境。”

    宁浩然略有些激动的说道:“若当世出现第二位剑仙,那么我剑门一脉,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重现辉煌,实现天下剑士正统的景象。”

    徐北寒眉毛微挑,他能够从宁浩然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词,山海清幽里的第二位剑仙。

    剑修中最接近剑仙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燕国剑庐的那位剑主,另一个便是姜国剑院的薛忘忧。

    据他所知,燕国那位剑主的修为是不如薛忘忧的,所以准确来说,薛忘忧才是唯一最接近剑仙的人。

    剑仙真意的确能够帮助薛忘忧勘破五境,破入大自由境界,若为整个剑门一脉着想,这似乎都不会是坏事。

    徐北寒说道:“老师在闭关,你自姜国远道而来,想必也很累了,这件事情等老师出关后再议吧。”

    宁浩然无法,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徐北寒转身看向少女,说道:“你该去修行了。”

    少女翻了翻白眼,嘴里咕哝着什么,明显不会是什么好话。

    徐北寒眉头紧蹙,少女的声音再小,他也能够很清楚的听到,却也并未气恼,随手招来一位剑侍,安排宁浩然暂时的住处。

    ......

    夜色深沉,不见星辰,剑崖上登山的少年就地取材,生起了火,随便弄了点吃的,便各自找位置休息。

    李梦舟和他们不同,不会在剑崖上停留太长时间。

    他望着尚且遥不可及的崖顶,虽然明知那里的剑的剑意更加浓厚强大,但他也不是白痴,真的去吞噬最强的那些剑。

    或许等他到了无彰境界,才能万无一失的吞噬掉剑崖上最强的剑。

    然而与其吞噬剑崖上的剑,李梦舟更加愿意去吞噬别人的剑,毕竟剑院里不能没有剑,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能够成功吞噬这些剑,若是此路行不通,想那么多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他不会选择最强的剑

    吞噬,却也不愿吞噬太过弱小的剑意,哪怕这剑崖上的每一道剑意都足够瞬间抹杀他。

    李梦舟在半山腰特意挑选了三把剑。

    盘膝坐下来,念力外放,进入观想状态。

    在念力感知的世界里,他仿佛身处在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原本很平静,但在他试图靠近那三道剑意时,海中顿时狂风骤起,巨浪席卷,瞬间将其整个人淹没,呼吸变得困难,在压抑的环境下挣扎求生。

    海浪的翻卷中,三柄直插深渊地底的巨剑展露了全貌。

    剑的周围冒着热气,海水沸腾,白雾缭绕,剑意的嘶喊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这只是在剑崖半山腰上的剑而已,但剑意却如狂风骤雨般恐怖。

    纵使这三柄剑的主人已经死了很久,但剑意也能自主的感知到危险,并且予以反击。

    李梦舟想要吞噬掉这三道剑意,而这三道剑意为自保便也开始反过来吞噬。

    在四道剑意相互纠缠着,翻江倒海时,轰的一声嗡鸣,李梦舟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一般,针刺般的阵痛,从而很快传递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飘飘然,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也感受不到双脚的存在,仿佛只剩下了一团意识。

    剑意冲入他的四肢百骸,横冲直撞,毫无顾忌的破坏着生机,撕裂般的疼痛侵袭着李梦舟的精神,每一条神经都仿若被割裂,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正在经历着千锤百炼。

    生不如死的感觉便也不外如是。

    李梦舟想不到原来吞噬剑意是这般痛苦,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去尝试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默承受着,并且更加坚定的反击,削弱那三道剑意的力量。

    被药浴淬炼过的身体保护着他不至于落得个身残的下场,《蚕灭卷》神通也源源不断的为他补充着念力,一轮一轮的对抗着那三道剑意。

    疼痛一直在持续。

    对抗也一直未曾停止。

    等到李梦舟真正意义上苏醒过来时,视线里是一片刺眼的白芒,周围很亮,那是正午的阳光,何峥嵘和沈霁月他们早已离开了此地,继续朝着更高的地方前进。

    “你真的成功了?!”

    一道讶异的声音传入李梦舟的耳畔,他微微侧头,便看见了那位四境教习。

    他脸色苍白的默默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吞噬那三道剑意虽然花费了一夜的时间,他也被折磨了一夜,但终究是成功了。

    那三道剑意被他不断削弱,而《蚕灭卷》又源源不断补充着他的念力,纯粹耗时间,也足够把那三道剑意削弱到可以安全吞噬的地步。

    虽未曾因此破境,但李梦舟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已经处在了承意上境的极限,他有信心,在此刻让他面对承意境巅峰乃至无限接近四境门槛的修士也能有一战之力,彻底具备了越境对敌的能力。

    虽然只能跨越一个小境,但换句话来说,他无需破入巅峰,便已经可以在三境里无敌,待到破入巅峰境,甚至能够与初入四境的大修士叫板。

第十二章 当年人不复轻狂模样

    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李梦舟并不能确信,他只能确定自己已经在三境里无敌,只有在真正面对四境的大修士时,他才能确定这件事情。

    而在眼前的便有一位四境大剑修。

    那位剑院里的四境教习不可置信的望着李梦舟,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便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就算认为李梦舟心境再不堪,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少年陨落。

    他很清楚吞噬剑意要经历什么,所以也没有第一时间救人,想着让李梦舟多受点折磨,在最后关头把他救下来也就是了。

    但是没想到李梦舟居然真的吞噬掉了那三道剑意。

    虽然那三把剑在剑崖上算不上什么很好的剑,但也曾是四境大剑修所持有的本命剑,怎会被区区一个修为仅在承意境的少年打败?

    四境教习短时间里很难想通这一点。

    他内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表面却沉默的望着盘膝坐在山道上的李梦舟,心想,或许这便是资质妖孽的怪物吧。

    剑院里出了这样一位小怪物,自然不是坏事。

    回想昨日里李梦舟坚定登山的模样,这位四境教习茫然的想着,或许他真的与现在这些少年有了代沟,想法不同,做法也不同。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才应该是剑修该有的样子。

    就算明知道前方很危险,也会因为某个念头而一往无前,挥剑斩尽万物虚妄。

    ......

    李梦舟本意是打算借助那位四境教习来推算自身是否真的拥有越境挑战的能力,但在得知那位四境教习乃是上境的修为后,李梦舟便果断的下了剑崖,扬长而去。

    纵使他的想法多么跳跃,目光放得多么长远,在结合实际的情况下,也只是大概能够与初入四境的修士一战,遇到无彰上境的大修士,他依旧只会是被随意碾死的存在。

    更何况,他目前仍旧处在承意上境,前面那些实现的前提是他已经破入承意境巅峰。

    李梦舟并非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但想法向来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想到就去做,哪怕现如今不具备资格,也可以慢慢去实现,总比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人强太多。

    修行本身就是敢想敢做的事情。

    在走出内院,站在外院长廊上时,李梦舟眺目远望,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显眼的蓝袍,身后背着剑,相貌俊朗,又在李梦舟眼里带着些讨人厌气息的人便也只有叶瑾瑜了。

    阳光倾泻,照在叶瑾瑜的脸庞上,那张侧脸,在恍惚间仿佛让李梦舟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回想着那个善良、贪玩、爱吃又倔强的女孩子,李

    梦舟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迷。

    叶瑾瑜站在长廊的那一头,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便继续往前,脸色冷漠的说道:“还不错,据我上次见你居然进境这么多,是我有些小觑你了。”

    李梦舟凝视着叶瑾瑜那张很熟悉的脸,他熟悉的不是叶瑾瑜这个人,只是因为这张脸而已,他们兄妹二人真的长得很像。

    两个人站在长廊下,相互沉默了很久。

    叶瑾瑜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喜欢被人这么注视着,又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李梦舟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上次我便说过要揍你一顿,打赢的条件是你告诉我桑榆被葬在哪里,你回来的很凑巧,我现在便很想揍你。”

    叶瑾瑜盯着他,良久后,慢慢的说道:“虽然我很长时间没有认真修行过了,但我的修为也比你高,不论你的自信来自哪里,我都不会跟你打,至少目前不会。”

    李梦舟蹙起眉头,说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不敢和我打?”

    叶瑾瑜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这次回到都城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什么时候我有时间了,或许会来找你。”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过放在心上,但再次见到李梦舟后,他突然察觉到,原来李梦舟始终很在意。

    他想着自己的妹妹,犹豫了一下,仍旧不打算告诉李梦舟。

    所谓打赢他不过是一种推托罢了,他是不会给其这个机会的。

    李梦舟的脸色有些难看。

    望着径直擦肩而过离开长廊的叶瑾瑜,他的心里升起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虽然他是你的哥哥,但我并不喜欢他,或者说,是他并不喜欢我,如果我真的揍了他,你是否会生我的气呢?”

    叶瑾瑜的修为在承意境巅峰,李梦舟完全有痛扁他一顿的实力,并且他也有付之行动的想法。

    ......

    叶瑾瑜回到离宫剑院并没有被多少人得知,或许叶瑾瑜本身在剑院里便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早已习惯,自然不会多加留意。

    但这次叶瑾瑜回来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修行者。

    被其唤作吴先生。

    吴道子原本是山门修士,后来山门破败,便成了野修,最终与叶苍结识,成为了叶氏族的客卿。

    薛忘忧也很是意外在剑院里遇见吴道子。

    吴道子的年龄实际上要比薛忘忧大,理应是前辈,但吴道子的修行不如薛忘忧,这辈分自然也不能用年龄来计

    算了。

    湖中小屋里。

    吴道子微笑着说道:“冒昧拜访薛院长,还望勿怪。”

    两个人算是旧相识,但相互之间并不算多熟悉,只是年轻时行走江湖偶遇的过客罢了。

    薛忘忧默默观察着吴道子,突然说道:“你怎会大限将至?”

    吴道子怔然片刻,无奈苦笑道:“薛院长有些过于直接,实不相瞒,我的确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此次跟随我家公子来到琅琊,纯粹是散心罢了。”

    薛忘忧沉默不语。

    当年的吴道子也是一位相当当的人物,虽然比不过那些绝世妖孽,但也是天之骄子,没想到转眼间便是到了迟暮之年。

    薛忘忧有些感怀的说道:“岁月不留情,当年人也都不复轻狂模样,乃至暮暮老矣。”

    感受到氛围的不对,吴道子讪笑一声,说道:“薛院长尚未年迈,像您这般大人物的心思自然不是我能够明晰的,但院长的样貌却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一些,想必是对剑院付出良多,定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薛忘忧脸上的颓然当然不完全是因为操劳,他也没有给吴道子解释的想法,摆摆手说道:“姜国尚文也尚武,但因为梨花书院的存在,就算是普通念书人的地位也能够与修行者相提并论,若是那些有学问的修士更是隐隐压过只知修行的人。”

    “文能治国,却没办法守国,幸而朝堂上修士很多,真正大字不识的修行者还是少见的,但同样具备一定学问的修士也不多,这样的人物也只有书院才能教导的出来,但书院的弟子虽然遍及天下,可真正能够被人仰视的存在还是很少。”

    “书院在三教里的地位终究处在末尾,只是因为天下念书人太多,全部出自书院,各方势力里面或多或少都会跟书院有所牵扯,所以书院才能够稳如泰山,牢不可破,我姜国才能永世存在。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身处天下中心的姜国必然会被各方王朝吞食,到那时,姜国便会举世皆为敌。”

    吴道子沉吟道:“座立天下的王朝,唯有燕、魏、晋、南禹、姜五国鼎立,姜国疆域辽阔,又处在天下必争之地,西南端又有天弃荒原这个极大的隐患,势必要转移姜国很强的力量镇守。”

    “相比于此,其余四国修士遍地都是,念书人的地位相对较低,除了南禹没有开疆辟土的心思,西晋保持中立外,燕、魏两国皆是能征善战之辈。”

    “燕国大面积常年被冰雪覆盖,军人身处的环境很差,却也练就了不畏严寒,能够很快适应任何战场的能力,魏国喜猎,在骑射方面甚至黄口小儿都能轻易拉开一石弓,铁骑所至披靡四方。而南禹虽然没有征战的心思,却多数喜欢斤斤计较,也是不能完全忽视的存在。”

第十三章 渴时有美酒,便已是人生圆满

    薛忘忧和吴道子聊了很多,聊起了五国局势,也聊到了一些江湖上的趣事。

    虽然他是离宫剑院的院长,在整个姜国都是数得上的大人物,但他却没有自持身份,只要对方没有惹到他,薛忘忧都不介意跟人喝酒聊天。

    他已经处在五境巅峰,需要的只是一个勘破的契机罢了,刻苦修行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他近些年里都很无聊,除了教导弟子便是喝酒睡觉。

    在年轻的时候终究是跟吴道子相识一场,聊一聊过往的事情,倒也很是自在。

    “江湖上曾经出现过一位武道宗师,据说能够做到轰杀修士,几乎已经在承意境界之下无敌,那个人建立了宗师盟,相当于制衡了整个世俗江湖,但在他寻求修行路的过程中陨落后,宗师盟也大不如前,开始了**,弄得江湖上也重新动荡了起来。”

    吴道子作为叶氏族的客卿,宗师盟又与叶氏族共存于凤江,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有颇多了解。

    薛忘忧轻笑着说道:“武道一途走到极致也不过是断金裂石,与修士的开山断江不能相比,乃至修行境界更高者,挥手间移山填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寻常的江湖武夫自然不能比拟。”

    “但你说的那个人我倒也有所听闻,赵无极应该可以称得上武道第一人了,凭借凡俗之躯便能力压远游境修士。但江湖上又能有几个赵无极呢,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

    薛忘忧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笑道:“渴时有美酒,饿时有肉吃,便已是人生圆满。”

    吴道子想着自己这一生,无论是宗门覆灭,还是在叶氏族当客卿,吃喝不愁,都已即将成为过去,确实也不存在什么遗憾。

    他唯一想着的就是在死之前做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等待着最后一段恩怨的结束。

    薛忘忧看着吴道子,突然忆起了一事,问道:“去年冬天我剑院新入门的弟子中,有一个叫做李梦舟的,他似乎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听到李梦舟的名字,吴道子还是很快便想了起来,那在他眼中是一个很倔强的少年,也是一个很有胆气的少年,敢孤身前往叶氏族,面对在世俗世界的庞然大物。

    他想到那个少年,便也紧接着想起那少年身上的问题,他常年待在凤江,除了和叶瑾瑜一道找寻桑

    榆小姐之外,便也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但都城里的一些事情,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在那一刻他便很疑惑,觉得都城里那位叫做李梦舟的少年,是不是跟他所想的那个人只是同名而已。

    吴道子皱了皱眉,问道:“那位看不见气海的少年,又在极短时间里破入承意境的李梦舟,果然就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少年?”

    薛忘忧说道:“听他说起过你,应该不假。你在当时似乎便已经看出了李梦舟气海中存在的问题?”

    气海中的问题和看不见气海是两回事,所以吴道子才会困惑,听到薛忘忧这般说,他便能够确定那个李梦舟果然就是那位少年。

    “我的确看到他气海里是一片荒芜,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也未曾听说过,所以我才说他拥有气海,但却又很难成为修行者。”

    吴道子自嘲般的说道:“可结果他真的成为了修行者,更是展露了绝佳的资质,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破入承意境。看来我的眼光确实出现了问题,或许是真的老了吧。”

    薛忘忧默默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不论是看不见气海的问题,还是气海中荒芜的问题,按照常理来言,都不太可能踏入修行路。但这都并非他自身存在的问题,所以只要看清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便容易多了。”

    对于李梦舟气海曾被人封禁的事情,薛忘忧有过许多疑问,但若把这件事情和不二洞牵连上关系,便有了很好的解释。

    不二洞灭门牵扯了很多势力,但迫使不二洞覆灭的黑手,至今却依旧成谜,除了山海清幽之地的大物亲自出手,世间又有哪些存在能够一夕间杀死不二洞满门,令得即将勘破五境的李道陵魂归道天。

    在世间行走的修行者,五境便是最高的门槛,五境之上的存在,在许多寻常修行者眼里都只不过是一种妄想,乃至认定为传说,不可能存在的境界。

    只有那些地位崇高的修行宗门,亦或是那些破入五境的存在,才能真正隐约看到悬于头顶的那层迷雾,预示着更高境界的存在。

    据薛忘忧所知晓的,真正勘破五境的大物也只存在于山海清幽之地,例如那位西晋剑山下的剑仙,他不仅是当世唯一的剑仙,也是剑门一脉里唯一勘破五境的存在。

    而只有勘破五境,达到更高的境界,才能真正

    成就剑仙。

    薛忘忧便处于即将勘破五境的境界里,所以他能够更加了解这件事情。

    他甚至知道五境之上的一个境界是什么。

    他是从姜国的山海清幽之地知晓的,五境之后便是玄命。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大境界,知生命,知万物,拥有大智慧,属于真正脱离凡俗的存在。

    像这样的存在,属于山海清幽之地仅有。

    山海清幽是修行者的圣地,也是宗门,更或者是一种信仰,天下修士都梦寐以求进入山海清幽,为找寻这个地方踏遍千山万水,但真正进去的人却寥寥无几。

    而年轻时候的薛忘忧也曾找寻过,直到他踏入五境后方才明白,在姜国便有山海清幽。

    因为山海清幽可以是一个地方,但也不是一个地方,因为山海清幽不止一个,但却是固定存在的。

    正因山海清幽的神秘,和天下修士对其的向往,覆灭不二洞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山海清幽在哪里,又何谈去招惹到灭门之祸?

    纵然是薛忘忧也不敢去往这方面想,但是结合李道陵通天的修为,和不二洞那些个个资质超凡的弟子,若非山海清幽里的大物出手,世间任何一个修行宗门都不可能危害到不二洞,就算有可能做到,也必定战个昏天暗地,闹得天下皆知,不二洞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而在李道陵自知必死的情况下,稍微动些手脚,保下尚未正式入门的小徒弟,顺势封禁了这名弟子的气海,隐藏他的修行资质不被敌人察觉,从而疏忽,助其逃出生天,留下不二洞的传人,便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薛忘忧突然陷入沉思,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吴道子能够看得出来,他也不便继续打扰,起身说道:“我一生喜爱书画,素闻剑院里的三先生书法造诣斐然,便想讨教一二,这便也是我前来剑院的主要目的。”

    薛忘忧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你自去寻便可。”

    吴道子揖手为礼道:“吴某告辞了。”

    他缓缓退出内阁,转身朝着小屋外行去。

    薛忘忧继续饮酒,再度陷入沉思。

第十四章 乌冬山春狩(一)

    琅琊南门外,从官道出发数十里处,有着一座山。

    此山名为乌冬山。

    山脚下有一个乌冬村。

    村里人狩猎者很多,因为乌冬山里似乎很适合野兽生存,除了那些常见的野兔野鹿外,虎豹熊也是很轻易得见,但只要不往深处去,也并不会碰到太过凶猛的野兽。

    正因此,乌冬山在都城里那些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眼中便是很好的游玩地。

    他们有太多的精力无处发泄,除了招摇撞市,逛青楼外,便是携同伙伴前往乌冬山狩猎。

    而这日上午巳时左右,乌冬山脚下便迎来了不少的狩猎者,其中有一伙人尤为的不寻常。

    李梦舟卷着裤腿,站在河边,这条不知名的河,水流湍急,河中有鱼,鱼儿似乎也不怕生,虽然它们游得很快,但时不时的都会驻留片刻,打量着河边的人。

    他并不是想要抓鱼,只是纯粹想来河边洗个脚,但是在看到那些鱼的时候,他萌生了抓鱼的念头。

    回头望着河边另一处地方坐着的几个人,有捡干柴的,有坐在石头上沉默的,也有陪着一起沉默的,还有站着催促那个捡柴的人的人。

    最后这番话虽然拗口,但没有错。

    催促的人是南笙,捡柴的人是江子画。

    沉默和陪着一起沉默的人,便是叶瑾瑜和陆九歌。

    这组合显得有趣而又莫名其妙。

    李梦舟和叶瑾瑜互相看不顺眼,陆九歌貌似很喜欢看叶瑾瑜,而江子画又喜欢偷看陆九歌,南笙更是不愿搭理李梦舟,李梦舟自然也不想自讨没趣,算来算去,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颇显复杂。

    他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却是江子画牵的头。

    在得知叶瑾瑜回到剑院时,江子画便再也没有心思躲在屋里修行了,他本意是想要把陆九歌约出去玩,但唯恐约不到陆九歌,便特意去了一趟朝泗巷把李梦舟给拉了过来,想着李梦舟和南笙瞒着人‘幽会’的事情,只要能够约到南笙,陆九歌便也一定会一起出现。

    但江子画显然依旧在误会着什么,而且就是因为江子画胡乱散布谣言,导致整个剑院的人都以为李梦舟和南笙有点什么,李梦舟尚且可以无所谓,但南笙却不会真的释怀,不论时间过去了多久。

    所以她不会搭理李梦舟,更加不会搭理江子画,甚至恨不得一剑砍了他们两个人。

    这约人的事情自然受到了重重阻挠,莫说去约陆九歌了,连陆九歌的面都见不到。

    李梦舟仿佛木偶一般被江子画拉扯着,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还是把叶瑾

    瑜给等到了。

    然后叶瑾瑜随随便便一句话,他们几个人便出现在了乌冬山。

    江子画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郁闷,可想而知。

    在弄清楚当时南笙和李梦舟真的只是在比剑后,来乌冬山的路上江子画便被南笙欺负,吆来喝去,捡个干柴也要被南笙瞪着眼睛骂,可谓敢怒不敢言。

    不时的偷看一眼陆九歌,又转过头来幽怨的盯了李梦舟一眼,继而再恨恨的瞪着叶瑾瑜,最后被南笙骂了一声,继续老实的捡柴,简直忙碌的不行。

    李梦舟站在河边,没心思理会这些人之间的恩怨,只要不把战火惹到自己身上就好。

    他微微弯腰,默默盯着那几条露出河面同样盯着他的小鱼,露齿一笑,道:“再看,再看我就把你们抓上来烤着吃。”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那几条鱼突然甩尾想要潜入河面,但它们终究没有李梦舟的速度快,破空声起,双手直入河面,啪的一声,便一手一个掐住了两条鱼。

    这两条鱼只是很普通的草鱼,但却生得很肥,李梦舟很满意。

    随手把两条草鱼扔到岸上,李梦舟继续抓鱼。

    而江子画捡完柴,生完火,来到了李梦舟身边,很是郁闷的小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不如待在院里修行呢,至少眼不见为净。”

    李梦舟直起身来,看着那因为江子画的靠近而逃走的鱼,淡淡的说道:“如果你喜欢陆师姐,便直接去告诉她,畏畏缩缩的没啥出息。”

    江子画哼哼唧唧的说道:“我哪儿敢啊,陆师姐可是蒹葭苑海棠山主的亲传弟子,将来是要继承山主之位的,除非我能成为剑院的五先生,否则身份便配不上啊。”

    李梦舟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一起的叶瑾瑜和陆九歌,说道:“陆师姐的修为似乎还没有破入四境吧,作为蒹葭苑山主的传人,会不会有些太弱了。”

    江子画坐在河边,毫不在意被沾湿的屁股,说道:“陆师姐拜入蒹葭苑的时间不长,而且资质很高,特别适合修行蒹葭苑的法门,虽然蒹葭苑有很多师姐修为胜过陆师姐,但海棠山主还是选择陆师姐作为传人。况且,凭借陆师姐的修行资质,相信破入四境也是很快的事情。”

    李梦舟表示了然,蹲在江子画身边,继续说道:“但我觉得陆师姐似乎喜欢那个姓叶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姓叶的那张脸,虽然那张脸确实长得很好看,但终究还是因为喜欢才看的吧。”

    他觉得叶瑾瑜的脸长得好看,当然不是因为客观的缘故,只是因为叶桑榆跟叶瑾瑜长得像罢了,虽然表面上是在夸叶瑾瑜,但实际上他想的是叶桑榆的脸。

    江子画也没有觉得不对,从他客观的角度里来看,叶瑾瑜长得确实好看,虽然自认跟他自己比还差了点,但也总要给别人一点生存空间嘛。

    “陆师姐和叶瑾瑜认识比我早,要是我先认识陆师姐,哪还有叶瑾瑜什么事儿,那家伙身为剑院内院的弟子,一年里总计待在剑院里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他想认识陆师姐也没有机会。”

    李梦舟怪异的看着江子画,说道:“蒹葭苑和离宫剑院关系不错,所以常常来往,这我也很清楚,但叶瑾瑜一年里只有一个月待在剑院,却能如此凑巧的碰见陆师姐,并且让陆师姐喜欢上他。你这个天天待在剑院里的废柴,半点机会都碰不到,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江子画想要反驳,怒瞪着李梦舟,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只能气呼呼的垂下脑袋,拾起一块颜色斑斓的石子丢进了河里,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废柴果然是废柴啊,就算是进了内院修行,也是干啥啥不行,白瞎了你这么雅气的名字了,想必你老爹现在也开始后悔给你起这个名字了。”

    江子画没有搭理李梦舟,死气沉沉的低着脑袋。

    李梦舟便也同样不再理会他,感情这种事情他本来也不擅长,除了给出一些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的建议外,他实在也没信心帮助江子画,还是继续抓鱼吧。

    叶瑾瑜维持着江子画生得火堆不灭,陆九歌和南笙坐在一旁暗自嘀咕着少女间的小秘密,这些少年汇聚在一起虽然是出于很复杂的原因,却也各自的心情都不错,暂时忘记修行的事情,忘记一切烦恼,像寻常人一般玩闹,才该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心情抑郁的江子画的。

    李梦舟抓完鱼,也是稍微出了点汗,他是很纯粹的在抓鱼,并没有借助自己的修为,但或许那些不明显的汗水只是抓鱼时溅出的水滴。

    但他确实微微感受到了一些热气,相比初到都城时变得白皙了不少的脸庞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润。

    鱼是李梦舟抓的,烤鱼的工作自然也是属于他的,关键问题是,在场的人除了江子画都不会烤鱼,更加不会繁琐的解剖和清洗的工作。

    李梦舟便拉着郁闷的江子画一起,把抓到的鱼处理好,每一条都插上找好的木棍,在火势正旺的火堆上烤着。

    陆九歌很是惊奇的看着这一幕,说道:“没想到李师弟还会烤鱼呢,真是了不起。”

    李梦舟颇有些无语的看了陆九歌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但是因为这句话,他倒是想起了曾经给叶桑榆找果子,做果酒暖身的画面,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十五章 乌冬山春狩(二)

    江子画望了一眼出神的李梦舟,朝着陆九歌干笑道:“师姐,我也会烤鱼啊。”

    南笙翻了个白眼,哪里还不清楚江子画是什么意思。

    陆九歌倒是没有鬼心眼,也很难想到江子画对她的不同,只是笑着说道:“江师弟也很厉害,听说江师弟在剑院里懒惰成名,但对于吃的东西却很讲究,想来在剑院里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江子画一脸的错愕。

    虽然这貌似是在夸奖他,但为何感受不到欣喜,反而更加难堪了呢。

    南笙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李梦舟也回过神来,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江子画。

    陆九歌当然不是故意要嘲笑江子画懒惰的问题,但正因为不是故意的,江子画才更加郁闷。

    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声响炙烤着草鱼里残余的水分,鱼香已经渐渐开始飘散出来。

    江子画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摊开来,却是一堆瓶瓶罐罐。

    李梦舟自幼便在市井中混迹,很长时间都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饿极了甚至在野狗嘴里抢吃的,跟随赵无极那几年,偶尔也会有自己弄饭吃的时候,所以对于做菜和烧烤这种事情颇有些造诣,但也没有随身携带佐料的习惯。

    在看到江子画拿出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时,李梦舟有些错愕,因为那全都是各种佐料。

    江子画倒是不负他在剑院里好吃懒惰的作风。

    但饶是这样的江子画,却依旧是即将勘破四境的修行高手,其资质可见一斑。

    有了江子画的佐料,烤鱼这道美食无疑是提高了一个档次,鱼皮上滴落的粘稠油脂,落在火堆中,火焰瞬间升高,结合着佐料的鱼香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李梦舟专注的翻转着火上的鱼,控制着火候,江子画配合着洒上佐料,可谓默契十足。

    也让得陆九歌和南笙叹为观止。

    南笙暂时遗忘了和李梦舟、江子画的不愉快,吞咽着口水,很是期待的看着火上烤着的鱼。

    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每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条烤好的鱼,一边呼着气,忍着烫,一边大快朵颐。

    陆九歌吃鱼的模样依旧保持着温柔,细嚼慢咽,南笙虽然夸张了些,但也是透着少女的可爱气。

    叶瑾瑜的吃法与陆九歌差不多,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咬着吃。

    唯有李梦舟和江子画仿佛跟手中的鱼有仇一般,吃的很是凶狠。

    在吃完烤鱼后,少年和少女们便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作为提出要来乌冬山春狩的江子画,自然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江子画郁闷的心情也是很快的回复了过来,得意的说道:“既然是要春狩,自然避免不了御射这门技术,我们没有马,但我带来了弓箭,便直接步行深入乌冬山,看看谁打到的猎物更多。”

    狩猎是一种娱乐方式,跟寻常百姓家为了生计打猎不同,娱乐狩猎大多出自权贵子弟之中,目的纯粹只是因为好玩。

    并为此会有一些赌注,讨个彩头,活跃气氛。

    算是权贵子弟中很常见的娱乐方式了。

    陆九歌和南笙都没有意见。

    叶瑾瑜则自从来到乌冬山后,便没有说过几句话,此刻自然也不会反驳什么。

    只有李梦舟显得颇有些为难。

    论是在树宁镇,还是在某个黑暗之地,亦或者在赵无极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过多接触过弓箭这种东西,虽然曾经利用弓箭在离宫入门测试时击败了郑潜,但在他的记忆里,主要依靠的还是黑蚕甲,弓箭终究是很陌生的东西,而且他也从来没有狩过猎。

    幸而郑潜已经死了,否则若是听到此刻李梦舟心中所想,必然要再被气死一回。

    所谓很陌生从来没有接触过弓箭的李梦舟却让他败得如此之惨,对于郑潜而言,又是一桩奇耻大辱。

    虽然感到为难,但李梦舟也没有拒绝。

    在组队比试的问题上,便又遇到了难题。

    江子画内心里当然是希望和陆九歌一队的,但陆九歌的视线明显不在他的身上,又处于女孩子的矜持,低头不语。

    南笙则是很清楚自家师姐心里在想什么,便想着要帮师姐和叶瑾瑜组一队。

    李梦舟便像是一个外人般看着他们在那里纠结。

    跟任何人组队他都不介意,只要不是跟叶瑾瑜。

    况且,李梦舟并未遗忘要打败叶瑾瑜这件事情,他们一起到乌冬山里春狩,便是很好的决胜负的机会。

    叶瑾瑜明显也没有倾向任何人,同样在旁观。

    作为真正旁观者的李梦舟,轻轻拍了拍江子画的肩膀,说道:“不过是一个比试罢了,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不如我们两个一组,陆师姐和南笙两个女孩子一组,剩下的一个人便自己一组呗。”

    江子画虽然很想跟陆九歌一组,但要是能把叶瑾瑜和陆九歌分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所以他仅是犹豫了一下便很快附议。

    南笙则有些恼怒,瞪了一眼李梦舟,说道:“这样一来叶师兄也太孤单了吧,你怎么不自己一个人呢?”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我这是在做很合理的安排,虽然只是一场狩猎,但我们都是修行者,自然会在过程中运用修行者的手段,叶瑾瑜和陆师姐的修为较高一些,他们不适合待在一组。”

    “你和陆师姐乃是同门,最是默契,组成一队再适合不过。我和江子画也同样如此,叶瑾瑜喜欢独来独往,修为又高,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处于劣势,所以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江子画暗自朝着李梦舟竖起了大拇指。

    南笙怒气冲冲,却一时之间找不出话来反驳。

    陆九歌也觉得李梦舟的安排很有道理,但她还是默默的瞧了一眼叶瑾瑜,奈何后者始终保持沉默,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李梦舟可不会在乎他们都在想什么,直接朝着叶瑾瑜说道:“你意下如何?”

    叶瑾瑜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梦舟拍了拍手,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示意江子画分配弓箭。

    在这过程中,南笙拉着李梦舟走到一边,恨恨的低声道:“你是不是纯心在捣乱啊,不知道我想给师姐和叶师兄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嘛。”

    李梦舟拍开南笙拽着他衣袖的手,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偏不给他们机会,你打我啊。”

    南笙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梦舟,颤抖着手指,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李梦舟蹙眉说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一直都很无耻嘛,虽然我表示很无辜,但也不愿意改变你心里的想法。不论是在于江子画喜欢陆师姐,还是我本身便看叶瑾瑜不顺眼,我都没有理由让他如意。”

    “至于陆师姐心里怎么想,我就只能说抱歉了,你们毕竟也是吃了我烤的鱼了嘛,而且还吃得很香,总要付出些报酬。”

    南笙很想把刚才吃得鱼吐出来,但显然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她只能继续瞪着李梦舟,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得意,等开始比试的时候,看我怎么打败你。”

    李梦舟摆摆手,说道:“随你便啊,我又不在乎输赢。”

    在他眼里这只是一场游戏罢了,游戏又何必在意输赢?

    关键他觉得自己并不熟悉弓箭,想要赢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反而叶瑾瑜孤身一人,他便有机会找其解决一些问题。

    ......

    乌冬山深处的丛林里。

    不时的有野兽的嘶吼声响起,丛林上空,惊鸟飞旋。

    江子画背着一壶箭,手中拿着弓,望了一眼走在身侧的李梦舟,笑着说道:“你穿黑色的衣裳确实比白色好看了许多。”

    自在内院晋升大考结束的那一天开始,李梦舟便是进入了内院,也有了权力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衣裳,他理所当然的还是穿起了黑色的衣裳。

    但这身衣裳并不是他花银子买的,而是内院出资专门赶制的,用得都是上好的材料,不论是什么颜色或是品类的衣裳,都是绣着剑院独特的标志,代表着离宫内院弟子的身份。

    所谓标志便是在衣裳袖口乃至衣领处都刻着一个‘离’字,两侧则是两柄小剑。

    离宫剑院为内院弟子每个人都准备了换洗的衣裳,所以不止一件,至少在穿衣方面,李梦舟不需要再花费什么银子。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满意的地方。

    他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点点头,说道:“还行吧。”

    “咱们两个应该分头行动。”

    李梦舟环顾四周,时辰刚过未时,距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痛揍一顿叶瑾瑜倒是次要的事情,只要想到叶桑榆的脸庞,他便急切了许多。

    虽然那只是一段懵懂的经历,却反而记忆深刻,他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到了叶桑榆的坟前,应该要说些什么,但至少他应该出现在那里。

    他心里总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叶瑾瑜不愿他前往叶桑榆的坟前祭拜,或许有他的原因,但李梦舟觉得叶瑾瑜似乎在这件事情里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江子画不知道李梦舟在想什么,但他觉得两个人分开行动确实能更多的狩猎到猎物,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输给叶瑾瑜,最好是叶瑾瑜出现什么意外,一个猎物也狩不到,那么他就能在陆九歌面前好好献献殷勤了。

    若还能顺势嘲讽一波叶瑾瑜,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美妙处,江子画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等到回过神来时,再瞧身边早已是没了李梦舟的踪影,他茫然的挠挠头,便也没想太多,自顾自的手握弓箭,颇为谨慎的朝着乌冬山深处而去。

    他们都在全身心的进行狩猎比试,却不知道在乌冬山脚下又迎来了新的不速之客,这些人同样手持弓箭,脚步不停的向乌冬山深处迫近。

    而李梦舟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追上了叶瑾瑜。

    此刻叶瑾瑜脚下已经躺了一具黑熊的尸体,旁边还有几只野兔,他默默的从黑熊脑袋上拔出一支箭,擦掉血迹,重新插入身后背着的箭壶里。

第十六章 乌冬山春狩(三)

    叶瑾瑜转过身来望着李梦舟,说道:“狩猎刚刚开始,你便打算认输了么?”

    看着叶瑾瑜脚下的黑熊尸体,李梦舟平静的说道:“我对弓箭并不擅长,也没想着以此道来赢过你,你很长时间都不在剑院里,想要好好跟你谈谈,便需要抓住仅有的机会。”

    “你要谈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呢。”

    李梦舟伸出右手握住背后的乌青剑柄,缓缓将其从剑鞘里拔出来,说道:“在剑院里你说没有时间,那么此刻你的时间就很充足,又想要找什么理由避战?”

    叶瑾瑜微微蹙眉,说道:“桑榆不听话偷跑出家,独自闯荡江湖,我很感激你照顾她,没有让她受到什么伤害,但监守自盗的事情,最为让我不耻。”

    “从一开始我便不喜欢你,因为桑榆从小到大,身边除了叶氏族的人外,唯一接触过的男人就是我,你这个平白冒出来的小子,有什么资格得到桑榆的青睐?”

    李梦舟很怪异的看着叶瑾瑜,说道:“在剑院里我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据说你很在意自己的家族,也很疼爱自己的妹妹,但你对桑榆的疼爱是不是有些超出了兄长的范畴?难道要永远禁止桑榆身边出现其他的男人?”

    叶瑾瑜从李梦舟的眼神里看出了某些不健康的想法,但他冷冷的说道:“桑榆很善良,因为身体孱弱的缘故,从小到大便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该是可亲的人,她不懂得什么是恶,她的想法总是很天真。”

    “若她真的有了喜欢的人,我当然不会从中阻挠,但至少那个人必定是可靠的。但那个人却绝对不可能会是你。”

    李梦舟觉得很费解,颇有些恼怒的说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当初我未曾踏入修行路,在你眼中或许的确配不上桑榆,但我如今早已破入承意上境,乃至只要我想,便能够痛扁你一顿,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他倒是不想争辩什么,因为事到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自叶桑榆十七岁生辰时,依靠天照洗礼改善体质失败而去世,两个人便注定不可能再在一起,但是叶瑾瑜的态度让他感到很愤怒。

    叶瑾瑜沉默了片刻。

    他很认真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如今的你确实变强了很多,在都城里也是少有的天才,更是进入了离宫内院修行,在整个姜国都拥有了一定的身份,或许有朝一日,我的确只能仰望你,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看法。”

    “不论你变得多强,都不会具备永远保护桑榆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个人的强大不算强大,除非你真的站在世间的巅峰,但那需要多久的时间?”

    “当然,你是一个修行天才,只要不会半路夭折,早晚一天都会得到这些,这也并非我否定你的唯一原因,而是因为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你杀过太多人,将来也必定会有数不清的仇家,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你觉得我会把桑榆交给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

    叶瑾瑜算是第一次对李梦舟推心置腹,道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李梦舟有些无力反驳。

    在明面上叶瑾瑜便能够看得出来李梦舟要走的是什么路,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但李梦舟本人更加清楚,他要走的路远比叶瑾瑜想象的更危险,若连自保都做不到,又何必牵连什么感情?

    他不怪叶瑾瑜,也没有资格去责怪。

    “我只是想要到桑榆坟前祭拜而已,这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其他事情不谈,李梦舟反而奇怪叶瑾瑜坚持不告诉他叶桑榆被葬在哪里,是属于什么原因,毕竟他也不可能继续跟已经死了的叶桑榆在一起,想要祭拜乃人之常情,何必弄得这般复杂?

    叶瑾瑜的神情有些惆怅,他淡淡的说道:“既然说过,等你打败我的时候,我便告诉你,那么在这之前,我有权力沉默。”

    李梦舟长处一口气,横剑于胸,说道:“那我们便打吧。”

    叶瑾瑜自知找不出理由拒绝,便也没再说什么,伸手一招,气海内气机涌动,他的本命剑便握在了手中。

    他看着李梦舟手中那把乌青色的剑,微微皱眉说道:“何峥嵘和沈霁月都还在剑崖上寻找自己的本命剑,你不在剑崖,应该是已经蕴养出了本命剑,而你手中这柄剑身上的戾气很重,倒确实很适合你。”

    李梦舟自然没有心思去向叶瑾瑜展示自己的本命剑,乌青剑的作用便也在于此。

    他摆出了《融雪》的起手式。

    叶瑾瑜摆出了相同的姿势。

    林中无风自起。

    两股莫名的气机逐渐显现。

    在两人的气息即将攀至巅峰,他们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剑,剑隐隐出鞘的瞬间,一道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

    “我们打到了不少的猎物,这次赢定了。”

    南笙手里提着几只鸟和野兔,走在同样两手收获满满的陆九歌前面,出现在了李梦舟和叶瑾瑜的视线里。

    陆九歌望着两个人摆出的战斗姿势,疑惑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李梦舟眉头紧蹙,很是意外的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南笙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们遇到了不少猎物,没办法都带回来,甚至聚在一起都有点难,觉得比试的规则有些问题,没办法确认谁猎的最多,一处处回去看那些死掉的野兽尸体,总会很麻烦,所以回来找你们商量一下。”

    李梦舟看了一眼叶瑾瑜,无奈的收剑归鞘,说道:“便口头描述即可,应该也不会有人想着作弊胡乱报数吧,不过是一场游戏比试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南笙点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

    而陆九歌的视线依旧在李梦舟和叶瑾瑜的身上,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难道你们是要打架?”

    叶瑾瑜同样收剑,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说道:“只是正常切磋而已。”

    陆九歌不疑有他,说道:“切磋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等我们回到都城时,应该天就会黑了,既然是一场比试,自然要有

    胜负,我们先把江子画找回来吧。”

    对于入了承意境界的修士而言,想要找到某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除了放出意识神游看到,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也能直接利用意识对话。

    在陆九歌通知江子画之后,他们便原地等待,顺便各自汇报自己打到的猎物。

    叶瑾瑜的收获是摆在眼前的,陆九歌和南笙打到的猎物是比叶瑾瑜要多的,自然是胜者,若非叶瑾瑜被李梦舟耽搁,或许他会比陆九歌和南笙打到的猎物更多。

    两组人分出了胜负,剩下的便只有李梦舟和江子画这一组了。

    李梦舟是不知道江子画有没有打到什么猎物,但他是一个也没打到,甚至他箭壶里的箭都没有少一支。

    南笙自然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双手环胸,微微抬着脑袋,说道:“你不会是一个都没打到吧?”

    口头描述战果的评判方式是李梦舟提出来的,若是他自己作弊胡乱说的话,面子上稍微有些过不去,但若是实话实话,瞧着那南笙随时准备嘲讽的模样,似乎会更加没面子。

    李梦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子画的身上了。

    毕竟为了能赢叶瑾瑜,在陆九歌面前长面子,江子画可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但在江子画回来之前,李梦舟总要有一个托词,便很是平静的说道:“我打到的猎物都是在江子画的见证下,等他回来自然便知道了。”

    南笙哼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

    李梦舟没再搭理她,虽然有陆九歌和南笙在这里,但其实他并不在意继续和叶瑾瑜打,但看陆九歌又和叶瑾瑜站在一起,想要说服陆九歌旁观,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能另外再找时间了。”

    没有等待多久,江子画便找来了这里,他气喘吁吁的很是兴奋,急忙汇报自己的战果:“我遇到了一窝熊,虽然废了点时间,但终归打败了它们一家子。”

    南笙直击关键,淡淡的说道:“总计打到了多少?别忘了,比试的规则是看谁打的更多,可不是比体积大。”

    陆九歌和南笙虽然猎到的都是一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但胜在数量很多,可谓稳操胜券。

    江子画一脸茫然的看着南笙。

    李梦舟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用问也知道比试的结果了。

    确定胜方之后,南笙很是得意,不放过嘲笑李梦舟的机会。

    而李梦舟也只能当做听不到了。

    在他们欢闹的时候,忽有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从林中飞掠而来。

    李梦舟目光一凝,乌青剑瞬间出鞘,咔的一声斩击在那支飞掠而来的利箭上,使其从中折断,啪的掉落在地。

    清脆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从箭支掠出的地方,走出来三道身影。

    他们身上穿着相同的衣裳,装备与李梦舟几人类似,除了手中拿着弓,身后背着箭壶外,同时还都背着一把剑。

第十七章 乌冬山春狩(四)

    陆长歌很意外在乌冬山里遇到李梦舟这些离宫剑院的人。

    而李梦舟他们也同样没想到一次机缘巧合下的春狩,会这般凑巧的遭遇同样来到乌冬山狩猎的不落山门弟子。

    方才那一箭便是出自陆长歌之手。

    是因为发现了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人,故意射出的一箭。

    除了为首的陆长歌之外,他身边左右还跟着谢宁和唐天。

    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对于李梦舟而言,唐天是老熟人了,谢宁是败在何峥嵘剑下的,所以李梦舟虽然认得对方,却也算不上熟悉。

    至于陆长歌,他便是完全陌生的。

    然而对于叶瑾瑜和江子画来说,陆长歌便不会陌生了。

    更别说陆九歌和南笙了。

    李梦舟的视线只是从唐天和谢宁的身上一扫而过,便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箭,朝着陆长歌说道:“这箭是你的?”

    从林中掠出的箭是有目标的,不论是站在李梦舟身后的叶瑾瑜还是陆九歌,但终归李梦舟站在前面,他当然有理由质问。

    陆长歌并未和李梦舟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在当时问道大会上,目睹了李梦舟破境打败唐天的一幕。

    可以说,导致不落山门丢尽颜面的人就是李梦舟。

    闻听得李梦舟的问话,陆长歌淡淡一笑,说道:“是我的又怎样?”

    “道歉。”

    陆长歌怔了一下,好笑的说道:“莫要以为在问道中打败了唐天,帮助离宫剑院赢得了问道,便有资格让我道歉,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随时能够碾死的蚂蚁而已。”

    因为问道大会的缘故,陆长歌自然不会对李梦舟有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倒也是实话实话,不论李梦舟赢得了多少名声,与他相比,终归还是上不了台面。

    李梦舟静静地望着陆长歌,看出他的修为境界只是在承意境巅峰罢了,自成功开启《蚕灭卷》,又在剑崖上吞噬了三道剑意后,承意境的修士已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不论是下境、上境还是巅峰。

    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陆九歌便走上前来,冷冷的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陆长歌终归是她的兄长,在这里她最有话语权,自然不希望李梦舟和陆长歌起冲突,毕竟在她看来,李梦舟虽然以极短的时间里破入了承意上境,但依旧不可能会是早就问鼎承意境巅峰的陆长歌的对手。

    面对自己的妹妹,陆长歌从来没有什么好脾气,所谓长兄如父,在他看来,妹妹就应该事事听他的,过分叛逆,便是很让他生气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叶瑾瑜,阴沉着脸说道:“我已经提醒你很多次了,你还是这般不听话,和这个废柴混在一起,今日既然碰巧遇到了,我便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让你好好认知叶瑾瑜这个人有多么废柴。”

    叶瑾瑜的修行资质自然是不差的,但谁让他作为离宫剑院的弟子,却常年不在剑院里修行,尤其是身为离宫内院的弟子,甚至比很多内院弟子都更早的进入内院,却至今都未曾破入四境,必然会出现很多不好的议论。

    陆九歌心里有些急切,自己的哥哥和叶瑾瑜同是承意境巅峰的修为,她当然不会担心叶瑾瑜会受到伤害,但她更加了解陆长歌的为人,叶瑾瑜必然会吃亏的。

    “你不要胡来,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别忘了,我也是在承意境巅峰。”

    自去年冬天来到都城后,陆九歌一直都在潜心修行,在离宫的三先生那里也学到了很多,早就破入了承意境巅峰。

    这么明摆着的威胁,而威胁他的人还是自己的妹妹,陆长歌一时气愤的脸色发青。

    若真的正面起冲突,对他而言是颇有些不利的。

    己方三个人里面只有他的修为在承意境巅峰,而对面叶瑾瑜和陆九歌,乃至江子画都在此境界,他不会白痴的做出冲动之举。

    只是对付叶瑾瑜一人,他尚且不会有所顾忌,可一旦江子画和陆九歌全部插手,结果必然是很狼狈的。

    陆长歌含怒的瞪着陆九歌,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居然敢威胁我?竟然因为一个废柴威胁自己的亲哥哥?”

    不管陆九歌有多么讨厌陆长歌,但终究有一份亲情在,她也不愿意彻底的跟兄长闹翻,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轻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若能和平共处,我自然没理由威胁你。”

    陆长歌冷笑着看了一眼叶瑾瑜,讽刺道:“你这般维护他,他却一个屁都不敢放,我果然没有看错,既然你看不清真相,那么作为兄长,我有资格帮助你看清这个人。”

    他默默的看着地上那些被南笙等人狩到的猎物,说道:“既然我们都是来乌冬山狩猎的,那么不如便以此来分出胜负,我和叶瑾瑜比射箭,选择同一个目标,互相抢夺,若我赢了,你便老老实实听我的,永远和叶瑾瑜划清界限,反之亦然,若我输了,便不会再管你们之间的事情。”

    这倒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方式。

    陆九歌有些犹豫。

    叶瑾瑜虽然是被谈论的焦点,但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此刻看了一眼为难的陆九歌,他自然很清楚对方的心意,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回响,如今被陆长歌针对,若他选择沉默,对于陆九歌而言,便是很伤人的事情。

    身为叶氏族的继承人,一名离宫内院里的剑修,不论出于任何原因,也不应该把所有压力都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冲突点是因他而起。

    所以他没有犹豫的看着陆长歌,说道:“既然你要比,我便跟你比。”

    陆长歌笑道:“幸而你没有选择逃避,否则我会更加瞧不起你了,但纵使如此,我也不会夸赞你。等着被我打败吧。”

    叶瑾瑜没有理会陆长歌,而是朝着目露担忧的陆九歌说道:“相对打起来,比箭的方式便平和多了,免得到时令你为难,而且,我不会输的。”

    陆九歌选择了相信叶瑾瑜。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朝着江子画说道:“那个家伙是陆师姐的哥哥?”

    江子画惆怅的点点头,小声说道:“陆长歌那个人十分自以为是,而且虚荣心很强,有陆师姐这么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妹妹,不说好好呵护着,总是想着利用自己妹妹得到身份和地位,无耻之尤,简直是世间最差劲的哥哥。”

    李梦舟思忖道:“其实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啊,如果叶瑾瑜输了,你不就有机会了么?”

    江子画很是纠结的说道:“我当然希望叶瑾瑜输掉,但是想起陆长歌对陆师姐的态度,我也绝对不愿意让他得逞。”

    李梦舟看着陆九歌,悠悠的说道:“长得好看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不仅会被外人觊觎,就连自己哥哥都想要拿她当做筹码,陆师姐倒也真是可怜。”

    “但陆师姐怎么说也是蒹葭苑山主的继承者,以后会是掌管整个蒹葭苑的大人物,果断的魄力是必不可少的,或许也是因为是自己的哥哥,她心里很难取舍吧。”

    陆九歌身上不论有多么强大的背景和光环加持,但那终究都是尚未拥有的东西,她目前只是一个未曾成长起来的少女罢了,就算被海棠山主看重,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现如今也依旧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李梦舟心里想着让陆长歌因为那一箭道歉的事情,但既然他和叶瑾瑜有了一场比试,那么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他不想关注比试的过程,便独自拿着弓箭到旁边去练习。

    如果陆长歌不肯道歉,他自然会选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事先熟悉一下弓箭是必要的事情,免得一不小心把人直接射死。

    没有人去在意李梦舟在做什么,因为陆长歌和叶瑾瑜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或许唯一在意李梦舟动向的也只有唐天了。

    在陆长歌和叶瑾瑜分别背着箭壶,手持长弓找寻狩猎目标时,唐天默默朝着李梦舟走了过去。

    此时的李梦舟正在调试着弓弦,对于唐天的出现,他神情淡然,只是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在问道中败在李梦舟的剑下,并没有让唐天的性格变得沉稳,但相比较当时的骄傲,他确实也内敛了不少,只是隐藏在眸子下的阴冷却仿佛毒蛇一般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听闻你已经进了离宫内院,修行也又有了精进。”

    唐天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却是隐隐透着一些情绪。

    那些情绪很繁杂,但相融在一起,便突出了嫉妒这种情绪。

    说不嫉妒是假的。

    问道距离今日也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那个时候李梦舟才刚刚破入承意境,在那之前只是一个远游境的废柴,然而现如今,李梦舟却突破到了承意上境,唐天则依旧被堵在上境的大门外,哪怕他已经推开了那扇门,但终究未曾跨入进去,这于唐天而言,无疑是很愤怨的事情。

    李梦舟向来没有多少心思去重新关注那些手下败将,不论唐天心里在想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但如果唐天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也不会沉默,不过是一剑斩之而已,浪费不了多少气力。

    默默调试着弓弦,李梦舟头也没抬的说道:“你想要找回面子?”

    唐天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我即将破入上境,丢掉的面子,自然需要找回来,但却不会是现在。距离蟠龙宴还有不少的时间,到那时,我自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击败你。”

    李梦舟想了一下,说道:“蟠龙宴虽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也没有强制所有修行宗门的年轻弟子都必须得参加,对我而言,那只是一场很盛大的宴会,我不一定会到场。所以你要找回面子便趁早,否则很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姜国的蟠龙宴在年轻修行者眼里,自然是很神圣的事情,因为宴会上将汇聚整个姜国的少年天才,蟠龙宴不单单只是一场宴会,也是那些年轻修行者证明自己的时候。

    那是姜国年轻修行者的饕餮盛宴。

    但这种事情对于李梦舟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所以若是没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他多半是会无视的。

    他要做的只是扳倒秦承懿,顺便找出跟秦承懿合作的人,偶尔处理一些杂鱼,除了必须的修行之外,其他事情,若非必要,他都不想卷入其中。

    唐天没想到李梦舟会这么说,被整个姜国修行者关注的蟠龙宴,无数的少年挤破脑袋也想要获得入席的资格,居然会有人不想参加?

    ......

    唰!

    一支利箭划破长空。

    尖锐的啸声仿佛百鸟齐齐鸣啼。

    山中弱小的野兽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叶瑾瑜和陆长歌的身影奔袭在林中,拉弓搭箭,命中目标,一气呵成,无辜的野兽葬身在两个人类游戏般的比试中。

    一头野猪嚎叫着奔出。

    四蹄狂奔,烟尘弥漫。

    叶瑾瑜眯起眼睛,已然将目标放在了那头野猪的身上。

    陆长歌纵身跃到了一颗大树上,居高临下注视着那慌不择路的野猪,抽出背后箭壶里的箭,同样把目标放在了野猪的身上。

    两个人相互抢夺对方的猎物,激烈的箭战已进入白热化。

    叶瑾瑜的箭已经放出。

    陆长歌的箭紧随而至。

    相对的高处位置,俯视的箭速度极快,在半路上便拦截了叶瑾瑜的箭。

    陆长歌冷冷的笑着,在放出第一箭后,他没有半点迟疑的很快又放出了第二箭。

    第一箭的目的只是为了拦截叶瑾瑜,而第二箭的目标却是直指那疯狂逃窜的野猪。

    纵然箭被拦截,也只是让叶瑾瑜微微蹙眉,他不慌不忙的也射出了第二箭。

    但陆长歌的箭早已逼近猎物,叶瑾瑜的第二箭虽然放了出来,也显然已经来不及。

    然而眼看着陆长歌就要抢走叶瑾瑜的猎物,另外一个方向突然射来一箭。

    野猪凄厉的嘶嚎一声,箭支入脑,扑通一声砸落在地,四肢抽搐片刻,便没有了动静。

    嚓。

    利箭插入地面,箭尾轻颤,预示着陆长歌那一箭的放空。

    紧随而至的叶瑾瑜的第二箭自然也放空了。

    场面诡异的寂静了下来。

    站在树上的陆长歌阴沉着脸,猛地转头望去。

    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位黑衫少年,那少年面色也是黑黑的,正握着没有了箭的长弓。

    江子画和南笙一幅怪异的神情望着那个少年。

    因为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梦舟。

    抬高的手臂缓缓放下,李梦舟似乎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凑巧罢了,我只是在这里很认真的练习怎么射箭,这玩意儿我确实不怎么精通,没想到一不小心抢走了你们的猎物。”

    陆长歌从树上跃下来,默默看了一眼那已无气息的野猪,他当然不会认为这只是凑巧,虽然他并未多么关注过李梦舟,但毕竟郑潜拜入了不落山门,曾经在离宫山门里,李梦舟和郑潜比箭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能够在修为弱于郑潜的情况下,利用弓箭胜过郑潜,怎么可能不擅弓箭?

    这是正常人都能认知到的事情,所以陆长歌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李梦舟这一箭是故意的。

    “我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但你却很有本事的自己跳入了我的眼里,离宫剑院里如今名气正旺的天才少年若是突然死在了这乌冬山,你觉得都城里会出现什么传言?”

    修行宗门之间的冲突,若是死了人,实际上京兆府是没有权力去管的,就算是玄政司若没有得到旨意,也不能随意判决杀人者。

    这或许也是修行宗门的一些特权,只要那些修行者不去杀害朝堂官员乃至无辜的普通人,修行者相互之间的厮杀,是不受姜国律法管制的。

    相同的,若是有朝堂上的人杀害修行宗门的弟子,也会被玄政司审理。

    当然,在任何时候都有潜规则存在,不是所有被杀害的朝堂官员和宗门弟子都会被昭雪的,主要还是要看他们所身处的地位。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公平,但在实力和权力至上的世界,这本身便是不成文的规矩,无可奈何。

    听到陆长歌阴冷的话,陆九歌和江子画他们皆是脸色微变。

    就连唐天和谢宁也是对视一眼,暗暗戒备着。

    因为稍后很有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李梦舟微微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弓,然后摸了摸身后背着的箭壶,壶里还有一支箭。

    他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和煕的笑容,缓缓朝着陆长歌走过去。

    他默默将箭壶里的箭抽出来,笑着说道:“开始你射出的那一箭,还没有给我道歉,我本想着等你和叶瑾瑜分出胜负再来计较,想来你是已经等不急了。”

    “很凑巧的是,我手里还剩下一支箭,仿佛正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没道理违背这命运的安排,所以我便射你一箭好了。”

第十八章 乌冬山春狩(五)

    李梦舟说的很随意,好像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一箭该是命运的安排,他只是尊崇命运而已。

    这番话让陆长歌很没有面子。

    在威胁对方的时候却被对方反过来威胁,乃至加上了挑衅,这是很令人颜面扫地的事情。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在整个不落山门里,除了谢春风外,最数得上的便是他陆长歌了,当然不是因为他的修行仅次于谢春风,毕竟不落山门乃是都城的顶流,四境的修行者并不少,可论起年轻弟子里面,真正跨过四境门槛的人却不多。

    而陆长歌便是有望跨入四境的人物,在山门里的地位自然不是寻常弟子能够相比的。

    若是旁人挑衅倒还罢了,但不落山门与离宫剑院素来不和,若是离宫剑院里的那些先生,陆长歌自当会有顾忌,不敢冒头,但区区一个刚刚进入内院,修为仅在承意上境的少年人,便是陆长歌绝对不能隐忍的。

    李梦舟已经把箭搭在了弓弦上,证明着他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南笙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声道:“那家伙是疯了不成,居然真的要拿箭射杀陆长歌?”

    江子画虽然也很意外,但他却还算平静的说道:“那家伙本来就是个疯子,想当初......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他想说的当然还是李梦舟因为青楼的婳儿姑娘而不惜要当街刺杀军部裨将张崇的疯狂事情,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疯狂的,尤其当时的李梦舟还没有真正踏入修行路,相当于是用普通人的身躯试图杀死迈入承意境的修行者。

    这样的事情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虽然最终是有天枢院的青一间接帮了忙,但只是这种勇气,蝼蚁捕猎苍鹰的作为便足够疯狂了。

    张崇被杀的案件至今都没有被破掉,江子画自然也不敢随随便便说出来,所以最后才闭口不言。

    好在南笙和陆九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江子画说的话。

    看着李梦舟手握弓箭眯起眼睛对准陆长歌的姿势,叶瑾瑜的心里也有一些莫名异样的变化。

    李梦舟的胆子有多大,叶瑾瑜是有一些相对的了解的,毕竟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梦舟便是在和野修袁鬼作战,那个时候的他连观想都做不到,是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与来到都城后尚且不同。

    那么他现如今有胆量威胁挑衅明显修为高过他的陆长歌,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了。

    纵然是敌对方的唐天和谢宁,虽然认为李梦舟是在做蜉蝣撼树的事情,但也不得不心生佩服,至少换作他们,是绝对不敢这般挑衅的。

    作为当事人的陆长歌,怒气已经上升到频临爆发的边缘。

    他顾不得去设想叶瑾瑜和陆九歌会不会插手,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就算不能杀死李梦舟,他也必须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离宫剑院里,他真正厌恶痛恨的便是叶瑾瑜,而毫无疑问的是,此时此刻,被他记恨的人又多了一个李梦舟。

    有时候两个人结怨是很简单的事情,而若本来就小心眼的人,便会把这份怨再加重几分。

    李梦舟并不会在意这些人都在想什么,被其拉成满月的弓,已经绷紧到极致,随着他捏住箭尾的手猛地松掉,利箭便挟裹

    着呼啸之声,义无反顾的疾掠向陆长歌。

    箭支飞速旋转着,搅动着空气,爆起阵阵嗤啦鸣响,转眼掠过两人间的距离。

    陆长歌目光一凝。

    手腕轻转,长剑涌起异彩流光,随着剑的刺出,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那疾掠而来的箭支蓦地停滞在陆长歌身前,像是被人从后面拽住,悬在了半空中,因想要逃脱束缚而剧烈颤动着。

    此乃念力的封锁。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嘲讽道:“你这一箭连触及我的衣角都做不到,这便是高境界的绝对压制。”

    李梦舟保持着射箭的姿势,闻听得陆长歌的话,他面色平静至极,默默地丢掉手中的弓,然后拔出了身后背着的乌青剑。

    他只是很随意的指向陆长歌。

    剑锋所至,那被陆长歌念力束缚住的箭支猛然颤抖一下,然后开始反方向急速旋转起来,瞬间挣脱了束缚,啪的一声脆响,划破陆长歌肩膀处的衣裳,带起珠珠血滴,消失在林中,不见了踪迹。

    本身在修行上他便不惧陆长歌,若要比拼念力,有《蚕灭卷》这感悟神通傍身,他更加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击溃陆长歌的念力封锁,便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在箭支挣脱念力束缚的瞬间,陆长歌便很快做出了反应,让原本该要洞穿他肩膀的箭,从肩上掠过,但因为那一箭的速度太快,陆长歌又处于措不及防之下,还是被这一箭所伤到,肩膀处很快被鲜血染红。

    这一幕是所有人都没有事先想到的。

    南笙默默想着,所谓不擅长弓箭这件事情,果然是在鬼扯。

    当初在离宫山门的入门测试中,以箭败退郑潜,如今又用箭伤到了陆长歌,虽然只是射箭,并不存在太多技巧可言,但想要精准命中目标,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弓箭的人轻易便能做到的。

    纵然能够利用念力控制箭支,但若不熟悉,靶子又是活的不是死的,想要百发百中,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望着阴沉着脸的陆长歌,淡淡的说道:“你射的那一箭虽然可能针对的不一定是我,但终究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我也射你一箭,便是两清了,你不需要专门道歉了。”

    这本来便是李梦舟的目的,不论陆长歌和叶瑾瑜有什么恩怨,那并不关他的事情,他只是还那一箭而已,两个人没有什么必须打生打死的仇怨,所以便也不是非得一箭射杀陆长歌,只要这箭射出去了,他的念头便也消了。

    但陆长歌的想法可不会这么简单。

    在他看来,两个人的仇怨大了去了。

    纵使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他想不明白那一箭怎么会挣脱他的念力束缚,区区一个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少年,居然能够一箭伤到他?

    这比被人当面挑衅加威胁还要没面子。

    经过这件事情,他已然彻底遗忘了和叶瑾瑜的打赌比试,感受着肩膀上的轻微刺痛,他低沉着声音道:“你找死!”

    恐怖的气机随着话语刚落,便从陆长歌身上爆涌出来,杀意瞬间便笼罩了大片范围,温度都似乎骤然下降了不少。

    李梦舟蹙起眉头,他虽然很讨厌麻烦,却从来不会畏惧麻

    烦,既然旧事已了,新怨再起,他不介意来个彻底了断。

    本来已经准备归鞘的乌青剑,重新又被他握在了手中,战意也在逐渐提升。

    战斗的氛围一触即发。

    陆九歌出现在了两个人中间。

    一位是离宫剑院里的师弟,一位是自己的亲哥哥,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尤其是这一战明显事关生死。

    哪怕她再是讨厌自己的哥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哥哥被人杀死,当然也不会看着哥哥伤害到李梦舟。

    且李梦舟虽然一箭伤到了陆长歌,但在她心里,若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吃亏的必然会是李梦舟。

    相比于担心陆长歌,她更加担心的还是李梦舟。

    这是自我认知的原因,若是她清楚李梦舟如今的实力,或许便不会这么想了。

    随着冲突的爆发,江子画和谢宁等人也都围了上来。

    可谓剑拔弩张。

    但怒急了的陆长歌显然不会顾及陆九歌,他阴寒的说道:“你最好乖乖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作为兄长,说出这番话是很伤人心的,但除了那份血缘关系外,早已对陆长歌没有太多感情的陆九歌,也只是悲哀了短短一瞬间,便坚定的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开的。”

    陆长歌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妹妹的死活,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杀死自己的妹妹,那对他并没有好处。

    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四周便尤为的寂静,所以任何风吹草动便显得很清晰。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着灰袍的老者出现在了这里。

    他身后背着一把剑。

    在注意到老者时,叶瑾瑜似乎有些意外,“吴先生?”

    李梦舟也是惊讶的望着那灰袍老者,因为这个人他也很熟悉,正是曾经给他讲解过修行的那位吴先生,叶氏族的客卿,亦是他走出树宁镇后,遇到的第一个被他所认可的修行者。

    他甚至曾经还想过要拜吴先生为师。

    对于吴道子的出现,李梦舟感到很意外。

    虽然他曾经有过想要拜师吴道子的念头,却被吴道子很干脆的拒绝,但时隔数月再次相见,李梦舟也已踏入修行路,对吴道子曾经不厌其烦的对他说了很多修行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着些感激的。

    陆长歌面色阴沉的看着吴道子。

    他自然很清楚这名老者跟叶瑾瑜的关系,原本冲突一旦爆发,他便没有多少胜算,现如今吴道子出现在这里,更是让他不得不强行忍下了怒火。

    但这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李梦舟,冷冷的说道:“这次暂且放过你,待得日后,我必会好好教训教训你和叶瑾瑜那个家伙,我说到做到。”

    话落后,他便阴沉着脸和谢宁、唐天一起离开了乌冬山。

    李梦舟根本不在意陆长歌临走前的威胁,他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吴道子,说道:“吴先生,我想要和你打一架。”

第十九章 西晋剑痴徐北寒

    洛阳是一座大城,更是晋国的都城,行走的商贩,络绎不绝的游客,背着剑的剑客更是随处可见。

    剑山是西晋的信仰,晋自是剑之大国,晋人虽然不论地位身份,都随身佩剑,但却不是说,整个晋国的人都是剑修。

    若真是这样,剑门一脉早就发扬光大,重现往日辉煌了。

    西晋自是因为剑阁的存在,从而传出了信仰,自称为剑之大国,但不可否认的是,晋人多是对剑技有所渲染,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拿着一把剑,也能堪比二品武夫,这也是为什么各国不敢主动侵犯西晋的原因。

    若非西晋保持中立,单凭这一点,各国都会群起而攻之,首先拿下西晋。

    而随着外邦的信仰注入,三教修士也在西晋行走,虽然不能影响剑阁的地位,但也确实分化了很多力量,这同时也是西晋想要中立,而不敢妄动战争的原因,各国之间相互制衡,都在等待着打破平衡的那一刻。

    徐北寒走在洛阳繁华的街道上,侧目看向旁边的宁浩然,说道:“你们姜国的琅琊城虽然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城,但我西晋的洛阳也不枉多让吧。”

    闻听此言,宁浩然笑道:“各国都有各国的好,琅琊城以坚固著称,屹立数百年不倒,所以才有天下第一的赞誉,但若说起风土人情和繁华程度,西晋的洛阳和魏国的长安都犹有过之。”

    他思忖了片刻,疑惑的问道:“师兄此次下山,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何却带上我?”

    徐北寒淡淡的说道:“老师闭关不知何时才会见你,远来是客,身为剑阁弟子,理应好生招待,便带你逛一逛洛阳,顺便做一些事情。”

    宁浩然说道:“师兄作为剑阁首席,传闻里剑不离身,好似除了剑便对世间万物都起不了半点兴趣,原来也会有自己的私事?”

    世间对于剑阁首席徐北寒的了解多是来自那市井某人撰著的《纵横卷》上,因为徐北寒除了曾经行走天下进行实修时,才出现了世人面前,其余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剑阁里,便也因此有了剑痴的称号

    根据《纵横卷》里的描述,徐北寒眼中只有剑,除了用剑打败对手,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大兴趣。

    所以宁浩然很难想明白,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惊动徐北寒下得剑阁?

    所谓带他游逛洛阳,在他想来只是说辞罢了,若真是这样,剑阁里很多人都可以陪他出来,就比如那位剑心通明的少女,就很乐意到洛阳城里来玩。

    徐北寒缓缓摇头,说道:“并非私事,乃是维护剑阁的名誉,有人诋毁剑修,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应该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

    宁浩然好奇的问道:“那徐师兄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徐北寒说道:“很简单,找到那些人,然后杀了他们。”

    宁浩然一时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徐北寒的回答这么干脆。

    徐北寒停下脚步,看着宁浩然说道:“既然他们诋毁剑修,那我便让他们死在剑下,这是最能让他们明白剑之强大的方法。”

    宁浩然有些不解的说道:“只是诋毁剑修,又没有指名道姓的针对剑阁,徐师兄何故如此恼怒?虽然这番话说起来有些怅然愤慨,但自从剑门一脉呈现劣势后,寻常的普通剑修确实很一般,被嘲讽也都是常事,又如何管得过来?我们能做的也无非是强大剑门,让剑门重新站在顶端罢了,这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

    徐北寒平静的说道:“我要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诋毁剑修,而是他们在打败了那些剑修后,用沾满脏土的脚羞辱了剑。”

    宁浩然怔了一下,忽然有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剑痴果然是剑痴啊。

    他的眼中果然是只有剑的。

    那些玷污了剑门两个字的寻常剑修,像徐北寒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理睬的,不去清理门户就是好的了,怎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徐北寒却会在意剑阁的名声,在意剑的荣辱。

    宁浩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已经够骄傲够猖狂了,跟徐北寒一比,却是真

    的小巫见大巫,至少徐北寒是真的喜欢剑,喜爱剑修这个身份,为此可以不顾世俗规矩,想杀便杀。

    两个人来到了一处客栈。

    客栈大堂里坐着不少人,原本很是吵嚷,但在徐北寒和宁浩然出现后,忽然变得安静了不少。

    宁浩然尚且有些困惑。

    但他很快就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的目光游离,发现客栈大堂里坐着的人相互之间的气息很相似,手边都放着一把刀,应该都是熟识的人,或者根本就是一伙的。

    而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居然在大堂里感知到了不止一位的四境大修士。

    甚至有一个人的气息已然要跨过无彰上境的门槛。

    他恍然的想着,怪不得能够惊动徐北寒,原来这些人里面居然有多达十位的大修士。

    四境虽然是极高的门槛,但终究是不比五境那座高山的,每年里世间都会多出来不少的四境修士,又更何况这里是西晋的都城,仅仅只是十位无彰下境的修行者,倒也不值得惊奇。

    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对这十位无彰下境修士,乃至还有十数位承意境的修行者,宁浩然自认若要换作自己动手,或许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必定会受些伤。

    他自然也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客栈门外。

    那客栈大堂里坐着的人便是徐北寒要找的羞辱剑的那些人。

    在他们看到徐北寒手中的剑时,便很自然的联想到了不久前被他们打败的那几名剑修,而且他们还狠狠羞辱了那几名剑修。

    那位被宁浩然认知的即将破入无彰上境的大修士就坐在大堂正中,宽刀重重的砸落脚下,震起地面上细小的尘埃,他挑起横眉,冷冷的看着徐北寒,说道:“这洛阳城里拿剑的人还真不少,我刀宗打算常驻洛阳,莫要以为有剑阁在,所有拿剑的人便都成了人物,至少在我刀宗面前,你的剑便是废铁。”

第二十章 那柄剑名为却君

    闻听此言,站在客栈门外的宁浩然不由得微微摇头,没认出徐北寒便算了,却还当着他的面侮辱其手中的剑,这或许便是作死了吧。

    徐北寒的神情很是淡然,他的双手抱剑,只是默默的望着客栈大堂里的人,待他环顾一周,方才说道:“一共二十六个人,九名无彰下境的修士,一名距离上境仅差一步,剩余的人皆是在承意上境和巅峰,大约只需要一剑便足够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但这番话说出来,却是令得客栈里寂静无声。

    宁浩然微微垂目,保持着一个合格旁观者的姿态,纵然他对于徐北寒的话心下也有些惊异,但他却不会感到震惊,因为是徐北寒,因为是西晋的剑痴,不论说出什么样的话,都具有可信度。

    客栈里那些自称刀宗的修行者,则是表情各异,乃至有些不可置信,最终都化为了嘲讽。

    说什么只需要一剑,这般狂妄的话语岂非太过可笑?

    天下修士迈入四境的人很多,但破入四境巅峰的人却很少,五境的大能更加是轻易不得见,所以无彰上境修为便已然是极高的分水岭,十名无彰下境的修士虽然不具备杀死上境强者的实力,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轻易招惹的。

    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抱剑的年轻人拥有一剑杀死十名无彰下境包括十余名修为最次也是承意上境的修行者,就算是无彰上境的大修士也做不到这一点。

    那名修为最高的男子提起宽刀,轻笑道:“你以为你是剑阁首席徐北寒么?居然敢狂言一剑杀死我们这么多修行者,实在可笑至极。原来你们这些剑修都是这般狂妄没脑子的家伙。”

    宁浩然表情怪异。

    徐北寒却是没有解释什么,怀中抱着的剑被他握在左手中,右手搭在剑柄上。

    客栈里除了那些刀宗的修行者外,并没有多少吃饭的客人,但是目睹着一场大战将要展开,他们未免被殃及池鱼,纷纷小心翼翼的跑出客栈,包括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也是慌不择路。

    洛阳城里有很多修行者,当街起冲突的事情很是常见,西晋律法与姜国不同,只要不是闹出人命,修行者之间大打出手,官府都不会过问。

    当今天下,也只有姜国、魏国和南禹将修行者杀害普通人判为重罪,西晋和燕国则相对没有太针对的条例,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只要不是太过分,便更加不会理会。

    掌柜的虽然很心痛自家的客栈,但是涉及修行者的纷争,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万万不敢上前劝阻的。

    而且晋人大多干脆,是非对错分的很清楚,事后也能因毁坏桌椅给点补偿,所以掌柜的便更加没有理由自找麻烦,免得一不小心枉送了性命。

    否则就算补偿再多银子,他也没命去拿了。

    ......

    客栈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那些从客栈里跑出去的外,还有闻风而动的街上行人,不论在哪个王朝,都不会缺少看热闹的人。

    有些凑热闹成习惯的人,甚至搬来一张椅子,抓起一把花生米,滋滋有味的瞅着客栈里的那些修行者。

    洛阳城里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只是很少见这么大规模的斗殴,围观群众都很兴奋,在保证处于安全范围内的情况下,他们心里的念头便只剩下期待着快点开打。

    徐北寒缓缓拔剑。

    刀宗的那些修行者皆是满脸不屑的看着他。

    剑阁虽然是西晋的圣地,但在其他修行者眼里却不如梨花书院在姜国人心中的神圣地位。

    终究还是因为剑阁特立独行,在其他修行流派眼中并不讨喜,或许这也是剑修的本质,因为只要是剑修,多是有着不讨喜的性格,很容易与人结仇。

    但又畏于剑阁的强大,这些修行流派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但终究在心里对剑阁是没有多少尊敬的。

    正如刀宗的这些修行者一般。

    他们畏惧剑阁,也畏惧那位剑阁的首席徐北寒,但他们仍旧会欺辱普通剑修,并且自认高高在上。

    刀宗在西晋也不算是小山门,可也绝对够不上顶流,他们也只是敢欺负那些弱小的剑修而已。

    这是刀宗第一次想要入驻晋国都洛阳,那么为了振声威,贬低剑修便是很好的办法。

    他们想着只要不把事情做得太过分,闹得人尽皆知,剑阁里那些常年不会下山的大剑修,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才有恃无恐。

    沉默的宁浩然能够猜到这些人心里大概的想法,不知道这些人要是清楚他们所面对的就是那位剑阁首席徐北寒时,又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呈现。

    而这一幕并没有被等待多长时间。

    在徐北寒的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先前说话的那位修为最高的刀宗修行者,面色忽然变了。

    他的瞳孔骤缩。

    犹疑不定的看着徐北寒手中的那柄剑。

    嘲讽的表情已然不在,在片刻的微微僵硬下,

    他的神色转为了惊恐。

    “那柄剑是却君!你......?!”

    这位刀宗的修行者不敢置信的望着徐北寒,冷汗已然控制不住的爬满了脸庞,乃至凭生一股头皮发麻的炸裂感。

    徐北寒作为西晋年轻一辈修行者里公认的第一强者,又同时是年轻剑修里的第一剑修,更是剑阁的首席弟子,他的名字在整个西晋都不会陌生,就算是从未接触过修行世界的普通人,也都知道徐北寒这个名字。

    但真正见过徐北寒,乃至第一眼就能认出他的人却很少。

    而唯一能够确认徐北寒身份的条件,便是他手中的那柄剑。

    那柄剑名为却君。

    是徐北寒的本命剑。

    就算有人认不出徐北寒本人,却绝对不可能不认得却君剑。

    在徐北寒当年下山实修的时候,便是凭借着却君剑,打出了年轻一辈第一强者的名声,关于却君剑的样式早已背地里传入每一个西晋修行宗门里。

    因为徐北寒真正出现在世人眼前,也仅仅只有两次而已,一次是下山实修,正式入世的时候,一次是天下大朝会,世间数得着的妖孽之辈齐聚,为各国争夺气运的时候。

    虽然徐北寒两次入世,皆是世间最轰动的事情,但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或是修行宗门里的那些天才修士外,寻常的修行者乃至普通人是很难亲眼目睹徐北寒的风采的,他们记住的只是徐北寒的名字,还有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却君剑。

    握着却君剑的人必然是徐北寒,这一点毋庸置疑。

    据传闻,徐北寒早早就入了四境,天下大朝会之后,又过了数年光阴,徐北寒只会变得更强,甚至可能已经接触到五境的门槛。

    想到这一点,那位刀宗的修行者内心深处已经被恐惧填满,不论他在人前多么狂妄,贬低剑修,可在徐北寒真实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狂妄和骄傲瞬间便支离破碎,除了恐惧,再也找不出其他情绪。

    随着那位刀宗的修行者认出却君剑后,整个客栈里便只剩下牙齿碰撞的嘎吱声,那是因为恐惧,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纵使客栈里其他人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在亲耳听到‘却君’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们的大脑便是瞬间空白。

    原本还极尽嘲讽的刀宗修行者,此刻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俨然不敢再直视徐北寒。

    他们暗自懊恼着,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到洛阳,随便欺负了几名剑修,居然就惹来了徐北寒这个恐怖的人物。

    虽然很想要保持高傲的气度,但他们默默的瞧了一眼徐北寒手中的却君剑,哭丧着脸在心里大喊,我们做不到啊!

    客栈外面聚集着很多嗑瓜子吃花生米的看客,宁浩然也是面无表情的观望着。

    眼看着原本一触即发的混战,突然变得诡异寂静,氛围颇显尴尬。

    和满脸都是恐惧的刀宗修行者们不同,徐北寒握着却君剑,神情淡漠的缓缓道:“洛阳城里不会再有刀宗。”

    那位为首的刀宗修行者脸色发白的颤声道:“我们......我们马上退离洛阳,再也不会踏进洛阳一步!”

    并非是他缺乏与徐北寒殊死一战的勇气,而是在深知双方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下,所谓迎战的勇气,只会让他们承受更恐怖的代价,甚至可能会死在这里。

    若是换一个面对的人,纵使修为同样高过他们,或许他们依旧愿意去赌一把,但如果是徐北寒,就算拥有这个勇气,也会被他们自己强行压制下去。

    徐北寒名声在外,又是极可能要破入五境的存在,莫说他们之中有十位无彰下境的修士,纵然再多出几倍,也不够徐北寒一剑砍的。

    但凡不是白痴,都会清楚该怎样选择,哪怕这种选择会让他们颜面扫地,受尽屈辱,也总比没命强。

    徐北寒平静的说道:“除此之外,你们羞辱剑修,称剑为废铁,这个问题很严重,理应受到惩罚。我便废去你们的修为,让你们成为一个普通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废去修为便是毁掉气海,同时毁掉道基,轻者也不过是继续花费更多的时间回复气海,重新踏上修行路,但除非碰到奇遇,否则这辈子便也很难重回巅峰时期,更何况变得更强,基本上也算是告别了修行世界。

    而重者则是气海彻底被毁,永远也不可能修复,半点希望也不会再有,且相比于普通人的寿元也会有所折损,少则十几年,多则二十几年便会死去。

    对于修行者而言,这绝对是比直接死掉还要痛苦的事情。

    那么唯唯诺诺满脸恐惧的刀宗修行者皆是身子变得微微僵硬,不敢相信的看着徐北寒。

    他们畏惧徐北寒,终究还是因为怕死,可若是在这世上生不如死,那么这份恐惧就会逐渐变小,继而转变成怨恨。

    想着自己等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在修行大道上摸爬滚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只是因为一个修行资质极高,年纪轻轻便修为高过他们的徐北寒,便要彻底成为废

    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甘心。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各自的眼神里明白对方的心思。

    一抹狠厉从眸子里闪过,为首的那名刀宗修行者,用极致平静的语气说道:“羞辱剑修是我们不对,纵然是被从洛阳城里驱赶出去,我们也毫无怨言,哪怕让我们道歉也行,但废掉我们的修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就算你是剑阁首席徐北寒,也不能这么做!”

    徐北寒好像并不理解他们的想法,淡淡的说道:“世间很大,处处都存在着规矩,我剑阁虽然向来习惯打破那些破旧的规则,但我们也有自己遵守的规则,那便是自己的心意。我说要废掉你们,便要废掉,不论你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为首的刀宗修行者脸色极其难看的低声道:“你一定要这么做,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徐北寒举起了手中的剑,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怨毒的眼神盯着徐北寒,他已经尽量放低了姿态,基本上相当于是在求饶了,奈何徐北寒仍旧不打算放过他们,就算他们再是恐惧,终究还是拥有血气的,相互对视一眼,现在更多的是怒火和怨恨在驱使着他们。

    “我们惧你,不代表我们便是懦夫,既然你不给我们活路,那你便去死吧!”

    几十位修行者齐齐释放强大的念力,十位无彰下境,十几位承意上境、承意境巅峰修士,含怒而战,恐怖的气机瞬间便将得客栈大堂扫荡一空,整个客栈都在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可能倾塌。

    客栈外看热闹的人只觉得一股寒风迎面刮过,汗毛炸裂,面部撕裂般的刺痛,再也无法保持平稳看戏的心态,纷纷嚎叫着远离。

    转眼的时间,客栈外便只剩下宁浩然一个看客。

    面对这般恐怖的气机,宁浩然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徐北寒便更加平静,仿佛只是很清淡的风从身边拂过,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吹动发丝罢了。

    若刀宗的这些修行者真的放弃抵抗,他反而会觉得很无趣。

    纵然这些修行者鼓起勇气反抗,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就好像高高在上的苍鹰,永远也不会在意地面上的蚂蚁。

    而在苍鹰捕兔的过程中,若兔子垂死挣扎,便会多了很多趣味性。

    徐北寒手腕轻转,却君剑上流转着异彩锋芒,淡淡的天地灵气萦绕,仿若游蛇,紧紧缠绕着锋锐的剑身。

    而正常逻辑下,游蛇紧密缠扰锋锐之物必然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

    那一丝丝天地灵气蓦然断裂,客栈里也是凭空响起仿若琴弦弹奏的妙音。

    对于剑修而言,只是初步掌握的剑势,便像一座大山般压在了那些刀宗修行者的头上。

    他们莫说反抗,就连简单的站着都很艰难。

    承意境修为的人率先承受不住,纷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口鼻溢血。

    紧随而至的便是那九名初入四境的大修士,模样同样不堪。

    支撑最久的那修为已经达到无彰下境极限的刀宗修行者,憋着通红的脸,恶狠狠地盯着徐北寒,双膝弯曲,浑身颤抖如糖筛。

    噗噗噗噗......

    吐血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承意境的修行者纷纷瘫软在地,面若死灰。

    “不!”

    那唯一还顽强站着的修行者仰天怒吼,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淋了自己一身,缓缓跪倒,瘫在了地上。

    他们毫无例外,丹田气海尽皆被废。

    气海大门被关闭,气海中已是一片死寂。

    若是修行资质极高的年轻人,或许仍有很大的机会重新打开气海之门,以最短的时间回复修为,但也只是有可能,且过了不惑之年的修行者,修行资质又没有那么好,就算有幸重开气海之门,后半辈子也很难再有成就了。

    已过中年的四境大修士和青年期便破入四境的修行天才当然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刀宗的这些修行者里面虽然有多达十位迈入四境的强者,但年龄基本上都已入了不惑,甚至更年长的也有,若非遇到世间莫大的机缘,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入四境了。

    徐北寒默默收剑归鞘,看着那些瘫软在地,面若死灰的修行者,说道:“至少你们还活着,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继续活着,若有心,仍旧可以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但你们若是想着日后寻仇,便是真的葬送了唯一活着的可能性。”

    他不在意这些人有没有听进去,径直转身走出了客栈。

    此刻客栈外面又聚集了一些人,里面自然有这家客栈的掌柜,性命虽然很重要,但若是客栈被毁了,他宁愿去死,所以纵然明知很危险,还是返了回来,躲在远处观望着。

    徐北寒扔给了他一些银两,淡淡的说道:“若是不够,便找里面那些人要。”

    掌柜的自是不敢说不够,诚惶诚恐的接过飞来的一小袋银两。

第二十一章 山海清幽里的那些妖孽

    姜国都,琅琊城外数十里地,乌冬山。

    李梦舟很认真的望着吴道子,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吴先生,我想要和你打一架。”

    这是一个很无礼的要求。

    尤其是面对一个修行前辈。

    叶瑾瑜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颇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就连江子画和陆九歌等人也是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李梦舟。

    李梦舟提出要跟吴道子打一架的要求,倒也并非无的放矢,在尚未成为修行者之前,吴道子便给与他一种宛如高山一般的修行强者气质,如今他已破入承意上境,虽然在修行者的世界里,算不上什么高手,但至少已经超越了大部分连承意境都触摸不到的修行者。

    但令人不得不在意的是,他却仍旧无法感知到吴道子的具体修行境界。

    除了特殊的法门掩盖外,便也只有吴道子远远强过他这一种解释了。

    凭借李梦舟如今的修为境界,纵然是遭遇四境大修士,也能隐隐感知到,只是不能准确感知对方处在四境的哪一个阶段罢了。

    可在吴道子的身上,他的感知却很奇怪,十分的模糊,他只能确信吴道子并未破入五境,但具体在哪个境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

    面对李梦舟这看似无礼的举动,吴道子并未生气,他只是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李梦舟。

    自宁芦城外到凤江叶氏族,再到如今,他们算是第三次见面。

    前两次,李梦舟都只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少年,而这次便已经是都城里小有名气的天才,吴道子也想看看这少年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他没有理由拒绝打一架的请求。

    ......

    乌冬山脚下。

    青青草甸上停着两辆马车,朝着都城的方向有着较为清晰杂乱的车轮碾压的痕迹,有两道痕迹是新的。

    那应该是陆长歌和谢宁三人离开时所乘坐的马车留下的。

    叶瑾瑜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除了被陆长歌挑衅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李梦舟大言不惭要挑战吴道子的举动。

    吴道子虽然只是叶氏族的客卿,但地位很是不凡。

    叶瑾瑜作为叶氏族嫡系长公子,有权力要求吴道子做某些事情,但却也不能发号施令,向来都是尊敬有加的。

    李梦舟的行为,便不得不让他感到气愤,奈何吴道子并未拒绝,他也不能制止这件事情。

    陆九歌跟在叶瑾瑜旁边,轻声说道:“李师弟性格很倔,但却很有想法,他挑战吴先生或许显得有些无礼,但我们终究不是吴先生,既然吴先生并未不喜,我们便也不需要说什么。若能在此战中收获到什么,倒也算是好事,正因我们不敢这么做,所以便得不到这份机缘。”

    叶瑾瑜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生气的地方不全在于此,剑修想要挑战更强的对手,无可厚非,就算是我也有这样的念头,但吴先生不同,我只是担心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你在担心什么?”

    陆九歌微微蹙着好看的绣眉,有些不能理解。

    叶瑾瑜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梦舟和吴道子在乌冬山里战斗,他们并没有观战,因为吴道子并不想要让他们观战,所以他们才回到乌冬山脚下,打算坐马车先离开这里,回到都城。

    江子画牵着缰绳,令得马车移动到山路上,他并未多想李梦舟和吴道子的战斗,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来的时候,是李梦舟和叶瑾瑜等三个男孩子坐一辆马车,陆九歌和南笙两个女孩子坐一辆马车,此刻要回去,便需要留下一辆马车给李梦舟和吴道子,他们只能坐

    一辆马车回去。

    想到能够和陆九歌同乘,江子画便满是激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到他美好的幻想。

    然而悲催的是,陆九歌和南笙的确坐进了马车,但男女有别,叶瑾瑜和江子画只能坐在马车的前辕上,充当车夫罢了。

    这让江子画感到很是郁闷,尤其是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叶瑾瑜,他便更郁闷了。

    ......

    春意覆盖着乌冬山。

    溪水潺潺,万物清明。

    李梦舟将乌青色的剑缓缓握在手中,剑势凝聚,剑意灌注在剑身上。

    感知着李梦舟身上益散的气机,吴道子颇有些叹为观止的样子,说道:“当时初见你,其实我并不看好,虽然你对修行很执着,但在我眼里,你气海中存在的问题注定了你不可能走修行这条路,如今看来,你的确让我刮目相看,彻底的用行动推翻了我对你的鲁莽臆断。”

    李梦舟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但幸亏您没有收我为徒,否则我便也没机会来到都城,拜入离宫山门,毕竟我虽自认吴先生很强,可相比我现在的老师,离宫剑院的薛院长,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吴道子错愕了一下,摇摇头苦闷道:“跟薛院长相比,我当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世间迈入四境的修行者越来越多,除去那些已过不惑之年,耗费几十年岁月才勉强破入四境的人,年纪轻轻便破入四境的天才也不胜凡举。”

    “但五境的大能终究还是很少,尤其是对于年轻人而言,纵观数十年里,真正在三十岁以下便破入五境的妖孽之辈,也不过只是两个人罢了。其中一人,甚至只是一种较为遗憾的揣测,因为那个人早已经死去,若是活着,自当已入五境,所以准确而言,年轻一辈里破入五境的当世存在的,只有一人。”

    李梦舟皱眉讶异道:“不知道吴先生说的是哪两个人?据说所知,就算是我姜国站在年轻一代王座的沈秋白也并未破入五境。”

    吴道子说道:“世间很大,自然会有很多妖孽之才,姜国的沈秋白和北藏锋,包括你们离宫剑院的那位大先生,自然是拥有着五境之资,乃至各国里那些声名在外的天才人物,都站在很多年轻修行者所必须仰望的高度,但实际上他们算不上最巅峰。”

    “或许你应该听说过山海清幽之地,山海修士相比在世俗行走的修行者,必然是优胜一筹。但也不是说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便一定可以做到力压世俗修士,因为两者并不好界分,就好比西晋剑阁的徐北寒,他便身处山海清幽之地,或者整个剑阁本身就在山海清幽之地,但徐北寒也不过是和沈秋白这些人处在同一个层面。”

    “我眼界有限,从未见过山海清幽,也没办法说出里面的门道,但就我知道的,终归会有一些例外的人,而这些特殊例外都身处山海清幽之地。尤为显著的便是一个叫做苏别离的人,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也是绝大多数世人的眼中,苏别离都是世间年轻一辈里的最高峰,他在三十岁之前便破入了五境。”

    李梦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不论是西晋剑阁身处山海清幽,还是那年纪轻轻便破入五境的苏别离,都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西晋剑阁作为天下剑修圣地,里面又有着当世唯一的一位剑仙,若说他们是山海清幽之地的修行者,倒是不难消化,否则剑修的地位便真的有些难堪了。

    若是连剑仙都入不了山海清幽,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五境这道巨大的门槛,想要跨过去有多难,就算李梦舟距离这道门槛还很遥远,也是很清楚的,否则世间五境的大能便也不会那么少了,虽然能够想象得到,山海清幽之地里或许并不缺少五境的存在,可就算往最夸张的方向去想,整个世间,五境的大能也不会超出百位。

    或许李梦舟的猜想还是不够大胆,但不能否认的是,五境大能的存在确实不算多,有可能超过百

    位,但也仅此而已,不可能再更多了。

    除非当世那些处在四境巅峰的人物都能够破入五境,才能打破世间的枷锁,否则的话,五境的存在总数不会有太大变化。

    而对于那些年纪轻轻便处在四境巅峰的妖孽之辈,想来破入五境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世间肯定是会出现更多的五境强者的,但所谓大能并不是意味着破了五境便算,而是真正处在五境巅峰的那些人物。

    五境是五境,但五境后面加上大能两个字,便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了。

    若是处在五境的方面去联想,或许破入五境并不难,但更难的是,能够处在五境的巅峰,从初入五境到五境的巅峰,所花费的修行时间不亚于从刚刚观想至接触五境门槛。

    有些人或许能够在几年时间里做到,但更多人便需要花费十几年,乃至数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在整个姜国,破入五境的存在并不算稀少,可真正够资格被称为大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江听雨和薛忘忧便算其中之一,摘星府的那位国师,陈莫西自然也算,但若想叫出更多的名字便很难了。

    至于那位梨花书院的存在,便更为神秘,有传闻,那位存在可能已经勘破了五境,也是整个姜国唯一一个勘破五境的存在,但事实真相如何,却也不得而知。

    李梦舟想着这些,变强的渴望便也更加浓烈,若他真的站在世间的最高峰,那么想要杀死某些人便会轻松简单得多。

    可纵使他目前的修行速度很快,想要跨过五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可以有这种想法,但绝不会好高骛远,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

    想要达到那种高度,终究还是需要他自己一步步去努力。

    没有人可以一口吃成个胖子,有的也只是被撑死罢了。

    他稍微稳定心境,看着吴道子,继续问道:“除了苏别离之外,另一个人是谁?”

    他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毕竟吴道子先前明言说过了,那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吴道子的语气颇有些可惜的意味,说道:“那个被姜国严禁讨论的宗门,那个名叫韩一的白袍剑客,他的崛起是很突然的,初一入世,便受到了整个世间的关注,凭借着四境巅峰的修为,几乎横扫了当时年轻一辈里的修行者。”

    “在那个时候,苏别离也并未破入五境,沈秋白这些年轻人便更加没有现如今的实力,有的甚至才刚刚接触到修行,所以苏别离和韩一便是当时整个世间年轻一辈里最为耀眼的两个人。”

    “只是很可惜,韩一英年早逝,如若不然,他应当与苏别离同时破入五境,在如今这个时期,便也没有人能够与这两个人比肩了。”

    李梦舟沉默不语。

    自从走出树宁镇,一路来到都城,他听到过很多次有关韩一的传闻,被姜国朝堂上严禁讨论的宗门,或许也只有韩一的名字依旧活跃在很多人的耳朵里。

    至于韩一是不是真的死了,没有人真正清楚。

    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在不二洞灭门那一日,韩一确实没死,可终究是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他想着说书人讲起的燕国境内的事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又想到了西晋,那里是韩一的家,当初李道陵便是从西晋把年幼的韩一带到不二洞的。

    然后他的脑海里又闪出了古诗嫣的身影,古诗嫣也是来自西晋。

    他心里很清楚,对于古诗嫣的相貌,他是很陌生的,可他总觉得古诗嫣和不二洞一定存在着什么关系,也许那是小时候的事情。

    而且是发生在西晋的故事。

    他不想去回忆这些事情,想着日后有时间应该要到西晋看看。

第二十二章 神算师谓言应兆者

    吴道子手中的剑十分质朴,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寻常铁剑,李梦舟保守估计,应该花不到五两银子。

    剑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很贵的,或者是因为铁本身就不便宜,更坚固的材料价格自然又会翻上几番,所以就算再寻常的铁剑,也都是几两银子,不可能更便宜。

    因为吴道子并非剑修,对于佩剑也不必太过苛刻,只要好用就行。

    李梦舟很认真的行了剑礼,乌青色的剑影便随即朝着吴道子斩了过去。

    在战斗之前,李梦舟可以保持着对前辈应有的礼仪,但在战斗开始之后,他的眼里便只剩下对手。

    青草在剑上跳舞。

    清风吹奏着乐曲。

    树叶很兴奋的打着节拍。

    然而修行者的战斗并非是童话故事,一切美好终将会被打破。

    剑锋斩碎了青草。

    清风变成了爆烈的风旋。

    树木恐惧着颤抖,左右摇摆。

    李梦舟的剑意很霸道,或许是因为吞噬了剑崖上的那三把剑,同境的剑修基本上都会被这股剑意压制,纵然对手不是剑修,若没有绝对的力量,也根本没办法抵消这道剑意。

    他自然没想着要杀死吴道子,而且这道剑意也没办法做到,在他的感知里,吴道子的修行绝对不在三境。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面对李梦舟这道一往无前的剑意,吴道子神情很是平静。

    他紧握着手中剑,整个人都置身于那剑意风暴中,灰袍猎猎作响,朝后飘舞,灰白的发丝虽然没有因年龄太夸张的稀少,但飞舞起来,也不算茂盛。

    剑出鞘。

    剑吟传递四方。

    平地一股新的风暴形成,以吴道子为中心,不断轰击着包裹他的李梦舟的剑意。

    李梦舟暗自惊讶。

    虽然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觉得吴道子会很弱,但亲眼见识到对方的强大,还是让他感到很震惊。

    但这并不能打消李梦舟的战意,反而让他变得更为亢奋。

    能用的剑技全部被他施展了出来。

    乌冬山里的野兽感受到这两股碰撞的恐怖气机,纷纷警觉,或躲在自己的窝里不敢冒头,或将脑袋埋在草丛和土坑里,那些在山中行动的野兽也是惊恐的四散而逃,仿佛厉鬼般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乌冬山。

    百兽奔袭的动静很是浩大,轰隆隆地仿若闷雷。

    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风暴里对抗的李梦舟和吴道子。

    若单纯只是两位承意境的修行者,自然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承意境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只是勉强够上高手的称号。

    可毕竟四境的大修士已然处在世间很高的山巅,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修行妖孽,每一个踏入四境的修行者都是花费了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相比于此,承意境的修为,普遍已经算是很高了,但终究也只是在大部分人眼里,真正的修行强者仅仅挥手间便能杀死承意境修士。

    一位接近承意境巅峰的天才少年和一位不知道境界有多高的老者,若全力战斗虽不至于毁掉整个乌冬山,但令得乌冬山出现极大动荡,也是很轻易的事情。

    已经离开乌冬山,朝着都城进发的一辆马车里,仍旧能够感受到大地的震颤,虽然传递到此处已经变得很微末,甚至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然而马车里坐着的修为最弱也在承意上境,若非距离太过遥远,他们都不可能忽视乌冬山里那卷起的风暴。

    叶瑾瑜的神情很严肃,他迫使着马车停下,回头望着那乌冬山里的动静。

    他很难想象,凭借李梦舟的实力,居然能够和吴先生打到这般地步。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李梦舟是个怪物了,虽然很奇怪的是我没办法感知到那位吴先生有多强,但正因此,吴先生必然是很强,李梦舟不过承意上境的修为,就算吴先生可能并没有多么认真,但能打出这般动静,也足够恐怖了。”

    江子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嫉妒李梦舟,还是为他感到高兴,不论怎么说,李梦舟是剑院弟子,是他师弟,师弟强大,作为师兄,他的面上也有光,但若是被师弟超越,总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因为懒惰的缘故,江子画处在承意境巅峰也有了不短的时间,相信想要破入四境,只要肯努力,也是很快的事情,但这都取决于他有足够高的资质,世间有太多修行早早破入承意境巅峰,却因资质不足,一辈子也跨不过那道门槛,就算能跨过去,也已经年纪很大了。

    江子画自然不会有这种担心,若他资质不够高,也不可能在外院那般特殊,只要想,随时都能进入内院修行了。

    ......

    剑意风暴的中心。

    吴道子很是严肃的观察着那萦绕在他周身的莫名气机,颇有些感触的说道:“或许你的确是修行的天才,幸而我当时没有冲动之下收你为徒,否则便很可能葬送一位世间未来的强者。”

    他自知不可能教导出什么优秀的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事情,而吴道

    子最不擅长的便是教导徒弟了,若是给他一个修行资质很高的徒弟,很可能真的会这让有潜力问鼎高峰的天才,只能徘徊在高峰底下。

    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什么强大神通能够教导李梦舟,修行资质再高的少年,若是没有机缘接触到高深法门,也很难将他的资质发挥到最大效用,不过是误人子弟罢了。

    李梦舟在短短时间里成长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地步。

    不论是他曾经看李梦舟有些顺眼,还是李梦舟和叶氏族大小姐的关系,吴道子都有理由为这个少年感到欣慰,毕竟他也算是见证到了一位天才少年的崛起。

    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要输掉这一架。

    吴道子的神情很快认真了起来。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然后轻描淡写的朝着半空中轻轻一划。

    爆涌的风暴出现仿若错觉般的一瞬静止。

    接着便好似昙花一现,毫无声息的消散云烟。

    李梦舟身子一震。

    闷哼一声,连连倒退数步。

    他片刻震惊的望了吴道子一眼,随即微微苦笑道:“吴先生果然高招,我不是您的对手。”

    吴道子将剑归鞘,背负着双手,说道:“我也只是胜在比你拥有更多的经验,若我在你这般年纪,想要赢你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你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缺点,但稍微有一些冒进,或许这是出于你的自信,但有些时候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日后多加注意一下也是好的,毕竟若是生死战,便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李梦舟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但要做成某些事,总要有冒进豪赌的成分,或许这种行事作风也成了一种潜在习惯,他觉得没必要去刻意改善,但稍微注意一下也是好事。

    毕竟无论要做什么事情,前提都是要先好好活着。

    为了能够更好的活着,必要的苟一下,不见得是坏事,也并非懦弱。

    虽然在吴道子剑下遭遇惨败,但也让李梦舟更加清楚他目前的实力距离真正的高手有多少差距,他不清楚若是破入承意境巅峰是否能够打赢吴道子,主要是,就算他已经和吴道子交手过,却依旧看不透对方。

    出于这种近乎猫挠的好奇心,李梦舟询问道:“吴先生是四境大修士?”

    他很确信吴道子并没有破入五境,虽然这没有道理可言,只是一种感觉,是因为他见识过真正的五境大能,离宫剑院里便有一位,跟薛忘忧相比,吴道子确实不像破入五境的存在。

    所以他有理由猜测,吴道子很可能会是四境的大修士,至于具体在哪个阶段,便不是很清楚了。

    然而吴道子的回答却让他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若问我目前的修为境界,准确的说,我仅仅是在承意境巅峰而已。”

    李梦舟沉默了很长时间,觉得吴道子可能是在跟他开玩笑,虽然他不明白这玩笑究竟是有什么意义,但或许在年长者心里,这种玩笑便很有意思。

    就算是李梦舟没有说话,吴道子也能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缓缓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我并非在开玩笑,至少现在的我,的确只是承意境巅峰而已。”

    李梦舟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这件事情很难让人相信,终归是第一次见吴道子的时候,对方给他的压力和感受太深,在他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吴道子强者的身份。

    “您说现在......难道以前的吴先生并非在这个境界?”

    虽然因为这个意外的答案让他觉得有些错愕,但还是发现了吴道子话语中的不寻常之处。

    吴道子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着某些事情。

    “我曾经是山门修士,在山门里也算是佼佼者吧,跟那些世间罕有的妖孽当然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打打杀杀是很常有的事情,两个修行宗门因为某些事情结怨,从而不共戴天,更加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我所在的山门便也因此而覆灭,我只是运气好,侥幸活命,但也因此身受重伤,或许是逃出生天把我的运气用光了,伤势得不到好转,虽无性命之忧,但境界却堕了。”

    李梦舟恍然的说道:“所以吴先生现在的修为才只有承意境巅峰,是因为身受重伤而堕境。”

    吴道子点点头,说道:“在山门覆灭之时,我的地位已然仅次于宗主,虽未破入五境,却也达到了四境的巅峰,然而一朝堕境,却是沦落到了三境的程度。因为损伤到了气海,才堕境这么多,这辈子也很难恢复了。”

    “正因为我原本便身处四境,纵使现在只有承意境巅峰的修为,寻常的三境修士也远远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我虽然胜了你,但也仅仅是如此了,若真的是生死战,我虽不一定会输,却绝对很难杀死你。”

    李梦舟默然不语。

    他不曾想过原来吴道子还有这般过往,堕境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境界越高者,越恐惧堕境时的煎熬,凡是因气海受创堕境者,便也只能依靠莫大机缘才能重新破境。

    可世间机缘哪是这般容易碰到的,寻常的小机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吴先生现在贵为叶氏族的客卿,虽然叶氏族只是世俗里的大族,但因富可敌国,地位十分尊崇,寻常的修行宗门也惹不起,就不曾想过向那个山门复仇么?”

    吴道子轻叹一口气,摇头笑道:“复仇该是年轻人才会做的事情,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精力,可以为了这个目标不惜一切。”

    “莫说我年纪大了,心思不在于此,问题是那个山门也早已经不在了,他们可以覆灭我的山门,更强的山门自然也可以覆灭他的山门,世间因果轮转,也不过如此。”

    李梦舟忽然觉得,吴道子的经历跟自己很像,只是两个人的选择不同,也许真的只是因为他很年轻,他有很多时间去变强,强到足够复仇。

    但吴道子已经老了,堕境使得他很难再有前进的余地,而且他也已经没有了复仇的目标。

    李梦舟望着乌冬山的景色,太阳已经悬在山巅,即将没下,夕阳的光辉普照大地,整片天际都是橙红色的,很是好看。

    他微微蹙着眉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很想要知道叶桑榆被葬在哪里,答案的首选自然是询问叶瑾瑜,但也不一定只能询问叶瑾瑜,更何况对方也并不配合,吴道子作为叶氏族的座上客卿,从他口中似乎也能知道想要知道的答案。

    奈何吴道子对这件事情并不清楚,因为叶桑榆下葬事宜很低调,莫说吴道子只是客卿,纵使他这个客卿的地位很高,但就连叶氏族里很多嫡系长辈都不清楚,他这个客卿便更加没有机会接触了。

    李梦舟倒也没有气恼,无非是把目标继续放在叶瑾瑜身上而已。

    但从吴道子的话语中,李梦舟还是感觉到了很不同寻常的事情,叶桑榆无疑是叶氏族里的小公主,她的死,或许叶氏族里不是所有人都感到悲痛,但也不至于如此低调的下葬,隐瞒外人倒还说得过去,可本族里的人也要隐瞒,便有些不太正常了。

    不过李梦舟也没有多想,他看着吴道子,说道:“吴先生打算在都城待多久,日后我想多与先生切磋一二。”

    吴道子虽然因堕境,只有承意境巅峰的修为,但绝对是四境之下无敌的存在,李梦舟想着若能同他一块修行一段时间,对自己也有颇多益处。

    所以李梦舟还是很期待的。

    吴道子默默的看着他,虽然很想答应,但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便实话实说道:“我之所以跟随公子来到都城,是因为我在凤江遇到了神算师千机子。”

    “千机子虽然只是天照观想阶段的异人,但他却是世间唯一的神算师,他能够推算出一个人很短暂的命运。据他所言,都城里暗藏着死机,而我便是应兆者,通白来讲,我出现在都城,便意味着会死亡。”

    李梦舟很是惊讶,他不止一次的听说过神算师的特殊能力,在异人中,神算师绝对是最巅峰的人物,纵然是修行者也很难掌握到某个人的命运,除非是破入五境巅峰,甚至更强。

    但听说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梦舟从来不信命运,理所当然的也不会相信什么神算师。

    可不论神算师的预言是真是假,吴道子终究还是来了都城。

    他保持着平静,说道:“吴先生可曾相信?若是信的话,先生也不会来都城了。”

    吴道子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我信。”

    李梦舟不明白。

    吴道子悠悠的说道:“神算师的名声既然广为人知,便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否则他能够骗尽天下人,也能证明他确实有着非凡的能力,纵然世间傻瓜很多,但不至于整个天下都是傻子。”

    “所以我选择相信,但正因为相信,我才会来到都城,我很想弄清楚,我究竟会怎么死在都城。”

    李梦舟错愕的说道:“就因为要弄明白这个,吴先生便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神算师,但正如先生所言,天下人都信,必然有可信之处,但我总觉得这还是有些太过荒谬了。”

    他很清楚,若是那神算师只是个骗子,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既然活的好好的,说明他确实有些能力,但只是因此,便无条件相信他说的所有话,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吴道子说道:“很多事实都已经证明了神算师千机子所言不会存假,虽然不会完全准确,但距离真相总是最接近的,既然千机子明言死机,便是断定了不可能有生的希望,亦或是生的希望微乎其微。”

    “原本我也是半信半疑,但在我来到都城后,便也亲身感知到了天地间莫名的隐晦,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若说世间最想杀死我的人,便也只能是他了。”

    “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可如果他尚且活着,就一定不会放弃要杀我的念头,或许他已经来到了都城。而且他一定变得很强,强到足以杀死我,否则他不会轻易现身,正如他消失的那些年。”

    虽然是在说自己的生死,但吴道子却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梦舟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很认真的说道:“我该怎么帮你?”

    吴道子笑道:“陪我喝酒作画,然后等着他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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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