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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是喜欢吹凉风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像我这样纯洁的人,从来不会逛青楼。”

    他不用回头看,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江子画那个蠢货。

    江子画古怪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堂堂离宫剑院外院最负盛名的少年,每日流连于温柔乡,可是早在都城里传遍了,这也叫纯洁?那我真真是最纯洁的人。”

    李梦舟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把这里当家的,自然不能说是逛青楼,回家又怎么会不纯洁?”

    江子画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李梦舟,他大概如何也想不到,逛青楼还能有这般解释,真的是出尘脱俗啊。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说道:“那我今日也去你家串串门,但你似乎连家门都进不去啊,这是何道理?”

    李梦舟左右打量了几眼,说道:“想要进去也不是非要走正门嘛。”

    江子画再度愣了一下,问道:“那要走哪儿?”

    李梦舟微微一笑,拉着江子画朝着月明湖走去,指着座立于半面湖上的楼阁,说道:“既是身为修行之人,当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这距离不算多远,直接跨过湖面,从窗口进入岂不妙哉。”

    月明湖上有三三两两的船舫,船上都有人,有属于温柔乡里的姑娘的,也有那些都城里的权贵千金租下的船,而婳儿姑娘便在其中一个船舫里。

    因为在李梦舟和江子画于岸边眺望的时候,便看见了婳儿姑娘的身影。

    岸边同样聚集着不少人,他们口中都在喊着婳儿姑娘的名字。

    江子画的脸色愈加古怪,说道:“你不是来找婳儿姑娘的?为何要进入楼阁里?”

    李梦舟说道:“我只是来喝酒的,跟谁喝都一样。婳儿姑娘的船舫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的,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一步。”

    话落,李梦舟便跃身而起,脚掌落在最近的一个船舫顶上,如此借力,几个跳跃,轻而易举便攀上了楼阁,从早被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二楼窗户翻入。

    ......

    李梦舟推开红门,步入一个房间里,掀起内阁的珠帘,燃烧着的好几个碳炉,将这房间里营造的极为温暖。

    他探目看向坐在榻上的美艳妇人,瞧着她眼角隐隐已经出现的鱼尾纹,感叹就算再具有美名的大家,到了一定年纪,也终究是要老的。

    他始终对虞大家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来到都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婳儿姑娘,第二个人便是虞大家,但实际上是在虞大家之后,李梦舟才知晓的婳儿姑娘的名字。

    而且虞大家对于他的那些照顾和毫无道理的严厉,便很有一种两个人真是一对母子的感觉。

    虽然李梦舟现在已经明白虞大家对于每一个来到温柔乡的少年都会这般态度,但他总觉得虞大家对待自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所以很多事情,李梦舟也愿意和虞大家分享。

    在这整座都城里,不论是作为老师的薛忘忧,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三师姐,又或者是接触较多的沈霁月与何峥嵘,乃至天枢院的江听雨和青一,关系最好的江子画和婳儿姑娘,甚至就连朝泗巷的冯大娘都比不过虞大家在他心里的地位。

    “前些日子你总是往这里跑,我问你什么,你也不说,总找些借口,白白耽误了不少的修行时间,像你这般年纪的少年,虽然本该是天马行空的时候,但也不要做些太过的事情。”

    “看不见气海的名声好不容易出现转折,被誉为即将崛起的天才,偏偏又成了一个流连风月之地的浪荡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虞大家很平静的看着他,口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教训之语。

    李梦舟默默承受着,有些呐呐的不知该如何言语,他只能端起小桌上的一壶酒,很尴尬的痛饮一番,又更尴尬的呛到,火辣辣的感觉,令他面色通红,眼泪都泛了起来。

    虞大家微微蹙眉,轻声说道:“这一年将要过去,虽然你到都城才三个月,却也闯出了一些名声,可我却也不愿听到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几乎与你相差几天考入书院的关慕云,也已入了承意境界,他的名声愈加响亮,都城里便将你们两个作为比较,关慕云的人气比你高多了。”

    李梦舟喝了几口茶平心静神,很随意的直接坐在地毯上,有些郁闷的说道:“那关慕云素有才气,听说还是上庐的什么大才子,除了会读书,便也只是窝在书院里修行,憋闷的很,哪有少年人的风采?究竟是哪些无聊的家伙把我们两个牵扯在一起,真是可恶。”

    虞大家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姜国重修行,更重才,只会修行的人,也不过是谋得一个好战的名头,终究只是下乘,武能安邦,文能定国,在这还算太平的年代,只会打打杀杀,除了结仇,又能得到什么?”

    姜国的念书人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毕竟有书院在,文武双全者比比皆是,修行和文采两不误,只知修行不懂道理,在与人接触时,自然比不过念书人。

    李梦舟咕哝道:“我又不是大字不识,道理又不是只能在书里学,只是死脑筋的看书,便多是迂腐,与人接触怕更像是傻子一般。

    而且我在修行的时候也会看书,不过看得都是关于修行的书,若是觉得累了,便到温柔乡里肆意一番,生活和修行两不误,岂不是更能触摸人生美妙?”

    虞大家一时有些语塞,因为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但她觉得还是心中有气,皱着的眉头导致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些,说道:“你在修行上有资质,便多加注意一些自己不足的地方,不论是永远留在离宫剑院,还是有朝一日离开都城,亦或者步入朝堂,总是离不开学问里的本事。想要放松身体和精神当然不是不对,但也不能把重点都放在这种事情上吧?”

    ......

    虽然貌似把虞大家惹生气了,但李梦舟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不论是和虞大

    家谈论什么问题,只要跟她说说话,原本在澹台璟府邸里看到听到的那压抑的一幕,也完全被抛开。

    李梦舟自然不能真的把虞大家惹生气,连忙说道:“我都听您的便是,等这个年过去了,我便好好修行,顺便读点书。”

    闻听此言,虞大家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鱼尾纹也不见了踪影,展颜一笑,说道:“你在修行上破入了承意境界,便是够资格参加离宫剑院年后的内院大比了,虽然不是每一个破入承意的弟子都能够如愿进入内院,但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做到。”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我尽力吧。”

    离宫剑院每两年都会举行内院大比,就是从外院里那些修为最高的弟子里面,选举少量的最强者进入内院修行,真正接触离宫剑院里的强大神通。

    李梦舟考入离宫短短三个月时间不到,便能直接参加内院大比,虽说不是前无古人,但也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没有出息?读书不行,修行资质便是你的优势,在离宫剑院只有入了内院的弟子才会被人真正瞧得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哪能只是尽力,而是必须得成功才行。”

    虞大家再次蹙起眉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梦舟,不住的叹气。

    “我虽与你非亲非故,更多也只是心头一热,但谁让你往温柔乡跑得最勤?就算是个傻子,我也会对你有些关照,自是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都城并不是一个真正太平的地方,想要得到些什么,终究要靠自己努力,离宫剑院也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自己无所谓,便谁也帮不了你。”

    李梦舟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除了惹得虞大家更生气,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更郁闷,他只能强行转移话题,给虞大家拜了年后,说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肯定会进入内院,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睡觉了......不是,回去看看书,做做准备。”

    说着话,他便好像被人追杀一般,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

    李梦舟下得楼来,看到楼堂里依旧人山人海,想要从正门出去显然很难,他只能再原路返回,从进来的地方出去。

    这一次,他很准确的落在了婳儿姑娘所在的船舫上。

    结果发现江子画已经在这里了。

    “你本事不小啊,这么多大才子都想上来,没想到被你拔了头筹。”

    江子画很是无语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李梦舟,说道:“莫要说些俏皮话儿,什么叫拔了头筹,有损婳儿姑娘的清誉,只是因为婳儿姑娘不愿让那些男人上来,恰巧我是最熟悉的人,拿我挡挡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李梦舟笑道:“怪不得你站在外面吹凉风,却没有在船舫里。”

    江子画背着手说道:“我只是喜欢吹凉风而已。”

    李梦舟挥了挥手,说道:“那你慢慢吹,我先走了。”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我家远房小姨

    回到朝泗巷的时候,李梦舟意外的发现自家小院的院门居然敞开着。

    因朝泗巷里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地方,所以很是空寂。

    巷子里自然没有行人。

    冯大娘的面馆倒是还开着门,但显然暂时没什么生意,或许再晚一点,有回到朝泗巷的人,肚子饿的话,会到面馆里吃碗面。

    在除夕的这天晚上有太多人不准备睡觉了,但是寻常的市井百姓,却不会玩得太晚。

    现在时辰也已经接近寅时,距离天亮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朝泗巷里的人大多质朴,都是都城里最普通的百姓,所以面馆虽然开着门,但冯大娘却并不在里面,应该是在照顾她卧病在床的丈夫。

    想着除夕的时候,冯大娘也不能上街去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或是买些喜欢吃的食物,李梦舟便有些苦闷。

    本想着去看望一些冯大娘,但是却听见自家小院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明显不是属于古诗嫣的。

    李梦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恼恨的想着,古诗嫣这娘们未免太过分了些,真当这里是她家了,居然擅自带陌生人来做客。

    但是随即他又想到古诗嫣初到都城,甚至根本就不是姜国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有熟悉的朋友,自然更加不可能会有人来做客。

    出现在朝泗巷小院里的人自然不会是古诗嫣的朋友,也不会是客人。

    李梦舟迈入院门,看见的是一些身披盔甲,腰间佩剑的像是军部又不是军部的人。

    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姜**人的盔甲,而是玄政司成员特有的玄色铠甲。

    这些人自然是来自玄政司。

    玄政司里的人出现在朝泗巷,是李梦舟早有预料,却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前往澹台璟的府邸时,他便有过会面对这一幕的想象。

    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幕真的会发生,而且来得这么快。

    他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藤椅上的古诗嫣,不由得心生怨念,要不是她非要让自己去给澹台璟家送银子,哪至于出现这种麻烦。

    玄政司的人也回头发现了进入小院的李梦舟。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在玄政司里显然有颇高的地位,但是李梦舟不在乎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只是很诧异的说道:“各位大人,大过年的不去游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那中年男人冷冷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有人发现你曾经出现在澹台璟的府邸外,甚至以不正当的方式潜入了府邸,不觉得应该给出一个解释么?”

    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

    若是真的有人看见他进入澹台璟家里,倒也不是不可能,可他离开后,并未回到朝泗巷,而是先去了温柔乡,玄政司的人为何这般笃定的等在朝泗巷?

    他很确信就算有人看到他,也绝对无法看清他的脸。

    李梦舟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说道:“今晚是除夕,我刚刚才从月明湖回来,何时去过御史中丞大人的家里?既然您说有人看见了我,那看见

    我的人在哪里?”

    中年男人说道:“作为离宫剑院的弟子,又在问道大会中夺冠,本该是都城里的天之骄子,我等自然也不敢随意构陷,澹台璟被人斩杀在珈蓝寺附近的某处山洞里,案子尚未查清,我玄政司早有安排人手候在中丞大人的府邸外。不论那个人是不是你,总归有些嫌疑。”

    李梦舟笑着说道:“我虽然也很想帮助你们玄政司尽快破案,但我确实未曾出现在中丞大人的家里,我一直都在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那里的姑娘都可以作证,所有在那里的人都能作证。”

    “因为今天是除夕,温柔乡里的客人很多,我挤了很久都没有挤进去,所以便想了个办法从月明湖上跳到了温柔乡二楼,这番举动自然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大人一问便知。”

    那中年男人微微蹙眉,冷声道:“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调查,在我们出现在这里时,发现你并不在院里,便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你的踪影。

    而我得到的消息是,你进入温柔乡的时间乃是在丑时二刻左右,但我玄政司的人发现有人潜入中丞大人府里是在子时左右。你从那里离开,再前往温柔乡,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

    他没心思纠结玄政司的人动作为何这么快。

    只是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说道:“就算在时间上存在问题,但也不能证明潜入中丞大人府邸的人就是我,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实际上在子时左右,我确不在朝泗巷,而是在天枢院院首江听雨江大人那里。”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李梦舟身上停留了片刻,说道:“你虽然是在都城里有名的少年人物,但又何时认得江院首这般大人物?江院首素来不与人亲近,就算是朝堂上的高官,想要见他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我姑且信你,但又有谁能作证呢?”

    “反正江院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帮你作证,那你想怎么说,自然便怎么说。”

    朝泗巷的小院外传来脚步声。

    一位着白袍的中年男子跨过门槛,出现在小院里。

    他望着站满整个小院子的人,淡淡的说道:“这少年确在子时与我在一起,我虽然对都城里的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偏爱书帖,正好自离宫剑院里得知李梦舟写得一手好字,便特意与他见了一面,简单探讨了一下书法。”

    中年男人错愕的看着出现在院里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才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帮李梦舟作证的天枢院院首,江听雨。

    虽然玄政司和天枢院素来有竞争关系,但职位的高低,乃至心里对江听雨的某些畏惧,都让得中年男人低下了头颅,恭敬的行礼。

    他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既然有......有江院首作证,那我想这应该只是一个误会。”

    江听雨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知道是误会,便离开吧。徐鹤贤想要调查澹台璟的死因,那是他的事情,如果有让我天枢院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同为陛下做事。”

    “但如果徐鹤贤是这般随意查案的,说不得也要讲给陛下听听。”

    中年男人恐惧的身子如筛糠一般颤抖着,哪怕他是无彰境界的大修士,但是在

    江听雨面前,他就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我们这便离开!”

    玄政司的人涌出小院,一窝蜂的冲出朝泗巷。

    站在巷口,那中年男人仍然止不住颤抖的身子。

    “大人,真就这么走了?”

    “我们毕竟只是怀疑,都城里每一个人物,哪怕是再小的小人物,都被玄政司纪录在册,怀疑李梦舟也只是因为那人身形与其相近,终究没有看到他的脸。

    本以为恐吓一番,区区一个少年,必定会露出破绽,若果真不是他,我们也是要离开的,不可能把他抓起来,他毕竟是离宫剑院的弟子。

    现在江听雨出现在朝泗巷,我们便更加不可能有所作为,但是李梦舟和江听雨相识这件事情必须要告知司首。”

    中年男人回头望着幽深的朝泗巷,颤抖的身子渐渐平息,眸子冷冽。

    ......

    小院里。

    李梦舟愕然的望着江听雨,他只是随意的想了一个借口来蒙骗玄政司的人,绝对想不到,江听雨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已经无事了,又何必再走一遭?”

    江听雨说了一句,视线便转向了古诗嫣的身上。

    古诗嫣清冷的眸子盯着江听雨,右手已经悄悄握在了剑柄上。

    夜空里还飘扬着细雪,这无法驱散都城人过年的热情,却令得这处小院的温度骤降。

    无数细小的雪花从穹顶落下,哗哗的在地面上铺就一张银白的幕布。

    李梦舟的心下微沉,想着借口便脱口而出道:“这位是家里的小姨,前两天刚到都城,但不是亲小姨,只是远房的,您不清楚也是正常。”

    “远房小姨?”

    江听雨笑道:“你家小姨长得倒是挺好看。”

    李梦舟跟着笑道:“还行,还行。”

    江听雨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管她是你小姨,还是别的什么人,最好不要去招惹徐鹤贤,安安静静的待在朝泗巷,哪都不要去。”

    “明白,我肯定看好她,毕竟长得这么好看,走出去是很危险的事情。”

    江听雨怪异的瞥了一眼李梦舟,道:“我走了。”

    李梦舟躬身施礼,道:“院首慢走。”

    待到确定江听雨离开朝泗巷后,李梦舟紧紧关上院门,恨恨的望着古诗嫣,沉声道:“你非要给我找麻烦,没事送什么银子,澹台璟才死了没几天,玄政司虽然表面上压下了这案子,但肯定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险些就暴露了出去!”

    “你死不死无所谓,别把我扯进去啊!”

    古诗嫣淡淡的看着李梦舟,握剑的手缓缓松开,躺在藤椅上,说道:“不是没出事么,不过我倒是小觑了你,居然认得天枢院的院首。”

    “他刚才不是说了嘛,只是喜欢我的字而已,说起来我只是在三师姐面前写了幅字,没想到却被江听雨知道了,特别寻了我。”

    李梦舟当然不能把自己和江听雨的关系随便告知古诗嫣,只能被迫的转移了话题。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五章 除夕夜的许多故事

    江听雨出名是在早年间,他已经数十年没有走出过都城,世间对于他的传闻早已淡化。

    但古诗嫣貌似是知晓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江听雨年轻的时候,于天下行走,得罪了不少人,似乎是因为遇到一位来自山海清幽之地的大物,才遭遇最惨痛的败北,从而再没有将剑拔出来过。”

    “世间有很多听起来极其真实的传言,说是江听雨被废了气海,也有说是被打到堕境,总之都不复往年的巅峰。但在我刚才看来,虽然在他身上感知不到半点气息,却给我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拔剑的。”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束在藤椅旁边的剑。

    李梦舟暗自咕哝着,江湖传言最是不可信,他可是亲眼见过江听雨出手的,就算江听雨真的因为某些原因退隐,甚至真的被某个人打成重伤,但也依旧是五境内的大修士,依旧处在这片山河的巅峰。

    小院里沉默了片刻。

    古诗嫣突然说道:“你去澹台璟家里都查到了什么?”

    李梦舟搬了个凳子坐在屋檐下,望着夜空里飘着的细雪,说道:“在玄政司没有破案之前,都城里应该没有人敢欺辱那孤儿寡母,府里的护卫也都在保护着,就算没有了主子,他们也都在忠于自己的职责。”

    “所以她们并不缺钱,玄政司长久不能破案之下,这件事情终究是要被压下去的,她们孤儿寡母只是受害者,自然也不可能被强行留在都城。若能带着银两离开都城,最起码她们依旧能够活下去。”

    他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疯傻的模样,或许这样也很好,至少他什么都不懂,不会感到悲伤,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爹已经死了。

    古诗嫣皱了皱眉头,说道:“澹台璟家里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么?”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澹台璟做的事情,就连自己妻子都瞒着,也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我离开前,简单的找了一下,一无所获。或许也是因为澹台璟没有留下任何后招,他背后的人才会帮他坐上御史中丞的位置,至今都不曾灭口。”

    “对我们来说,澹台璟应该会有保命的手段,在隐秘的地方藏着幕后之人的把柄,可对于澹台璟而言,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活命的手段。”

    说到这里,李梦舟还是没忍住,看向古诗嫣问道:“你到底要查澹台璟什么?如果澹台璟身后真的有什么人指使他做些坏事,那也应该是心狠手辣之人,他不可能真的相信澹台璟没有丝毫后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对那孤儿寡母下手。”

    “可几天过去,却没有任何动静,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古诗嫣说道:“确实很奇怪。”

    李梦舟皱眉道:“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古诗嫣没有理睬他。

    李梦舟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始终想不通古诗嫣的身份,又是因为什么要杀死澹台璟。

    若不能弄清楚这个问题,他寝食难安。

    “回答我。”

    李梦舟紧紧的盯着古诗嫣,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古诗嫣安静的坐在藤椅上,本来想要一直保持沉默,但奈何李梦舟的眼神太过直接,让她很是不自然,便羞恼的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相同就好,问这么多做什么?”

    李梦舟冷冷的说道:“我可不认为是这样。”

    古诗嫣与其四目相对。

    终是无奈的说道:“你或许是因为某些事情而要向澹台璟复仇,我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杀死澹台璟之前,我虽然没有从他口中得到太多消息,但他身后有指使者是必然的。

    所以我的复仇目标便也不单单只是澹台璟一人,你和我都要查清楚澹台璟背后的人,所以不论具体原因是什么,这个目的是不变的。”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古诗嫣的声音却又传来了过来,也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总是在问我,那你要杀澹台璟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不二洞?”

    李梦舟张口结舌,竟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回答古诗嫣这个问题,但若是不回答,显然也不能再询问对方了,这让他心里颇有些郁闷。

    古诗嫣的目的似乎正是如此,所以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若再等几日,澹台璟身后的人依旧不现身,我们便只能另寻线索了。”

    李梦舟点点头,澹台璟一死,秦承懿不露面,隐藏在暗处的某些人也不见动静,线索便彻底断了,李梦舟想要针对秦承懿麾下的人秘密调查,但也在犹疑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古诗嫣?

    他终究还是不信任这个女人。

    看着古诗嫣手腕上多了一个玉镯,那玉镯晶莹剔透,虽然不算什么上品,但也不是廉价物件,而且他可以肯定,之前古诗嫣手腕上是没有玉镯的。

    他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哪来的?”

    “花了些银子买来的。”古诗嫣注意到了李梦舟的视线,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抬起自己的玉腕,说道:“你不觉得很好看么?”

    李梦舟的脸色黑了几分,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不出所料,你花的应该是我的银子吧?而且你什么时候离开了朝泗巷?”

    古诗嫣淡淡的说道:“在你离开之后不久,我就出去了,今天毕竟是除夕,都城里很热闹。这玉镯倒是很便宜,我本是相中了更好的,奈何你给我的银子太少,我买不起,所以才又挑选了这个,只是花了五两银子而已。”

    只是花了五两银子?

    李梦舟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他全部身价也才八两银子,这一下子就被花出去大半,败家的娘们儿要不得啊。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古诗嫣皱起秀眉,似乎在很认真的想着什么,说道:“倒是从来没有缺过钱花,但具体数目我不是很清楚。”

    李梦舟感慨道:“果然是大家的千金啊。”

    古诗嫣问道:“你为何没钱?”

    李梦舟恨恨道:“我倒是想家财万贯,但自从你出

    现之后,这件事情必定只会变成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

    古诗嫣不解的说道:“但在我没出现之前,你好像也没有多少银子啊。”

    李梦舟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远房小姨?”

    “难不成还要说你是我媳妇儿?”

    李梦舟没好气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铿!

    有剑鸣声起。

    小院上空随即多出了一条抛物线,紧接着便是院外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还伴随着一番对话。

    “你又在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呃......是啊,这种感觉会上瘾的,时间很晚了,冯大娘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院门被从外面推开,李梦舟凶狠狠的跑回来。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古诗嫣随意的一挥手,李梦舟的身影便又飞了出去。

    如此往复数次后。

    李梦舟乖乖的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不住的咕哝着:“我也是暂时打不过你,等我变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雪越下越大,都城终究还是被茫茫雪色彻底笼罩,但在凌晨的时候,都城里的街道上仍旧人满为患,只是多了许多撑伞的人。

    玄政司最深处的房间里,那先前曾出现在朝泗巷的中年男人正向徐鹤贤汇报着什么。

    徐鹤贤坐在书案后,双手交叉支撑在下巴处,听着中年男人的话,他神色平静,待到声音停止,他才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两指转动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幽幽的说道:“江听雨最近的小动作似乎挺多啊,在不落山门和离宫剑院的问道期间,他便悄悄的出现在离宫山门外,甚至还曾在街巷里杀人,这些事情都不可能瞒过玄政司的眼睛。”

    “在李梦舟遇到麻烦后,江听雨无巧不巧的出现在朝泗巷,我可不会认为这真的只是巧合。江听雨喜欢李梦舟的字......呵,倒还真是个好借口。”

    话音落下,徐鹤贤的脸色便阴沉的可怕。

    “有江听雨出面作证,玄政司便不能拿李梦舟如何,但实际上,李梦舟也只是有嫌疑而已,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不论李梦舟跟澹台璟的死有没有关系,但江听雨出现在朝泗巷,便足够证明两个人关系匪浅。都城里那么多少年才俊,从未听说过江听雨与何人亲近,李梦舟又凭什么?”

    徐鹤贤捏紧茶杯,咔的一声轻响,茶杯表面出现了裂痕,却未有茶水漏出,他低头默默看着,随即冷冷一笑,道:“江听雨可能是真的喜欢那少年写得字,又或者他刻意维护那少年做过的错事,但不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我暂时不能动江听雨,但区区一个少年,就算他未来能够入得了离宫内院,可一旦被我找到他杀人的证据,离宫剑院和江听雨都保不住他。”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六章 应水野修,裴如玉

    一名身穿白袍的,肤色略黑的少年,盘膝坐在离宫山门的某处山涧顶上,大量的天地灵气在其周身萦绕,山涧凝聚的雾气浸透了他的衣袍。

    年后,李梦舟便十八岁了。

    新年刚过,离宫剑院也重新开课。

    澹台璟被杀一案早已经不了了之,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而那对孤儿寡母也在年后贩卖了家产,离开了都城,据说是前往了燕国,那里是澹台无病母亲的娘家。

    生活暂时恢复平静的李梦舟,在年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每天都在尚未鸡鸣的时分,便出现在离宫山门。

    他吸取着在珈蓝寺外被那名承意境巅峰修士的青年男子打败的经验,企图寻找能够再度破境的契机。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古诗嫣做早饭,然后徒步赶至离宫山门,在山涧顶上打坐修行片刻,按照时辰上完早课,中午回到朝泗巷继续帮古诗嫣做午饭,再重新返回离宫山门,待在藏书阁里数个时辰,傍晚继续在山涧顶上修行,亥时回到朝泗巷。

    每日这般,颇显枯燥。

    但李梦舟却很认真的在做每一件事情,除了给古诗嫣做饭这件事情,心中有怨外,其他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好在古诗嫣在年后这一个月里,也不是一直都待在朝泗巷的小院里。

    除了等待澹台璟的事件平息后继续调查外,古诗嫣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现今已经离开将近半个月都还未归。

    李梦舟自然不会担心古诗嫣出什么事情,她不在,倒是让李梦舟省心多了,免得每天都要来回给她做饭吃。

    古诗嫣心里隐藏的秘密,是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探知出来的。

    他自己又何尝没有不能被古诗嫣知晓的秘密呢。

    既然暂时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在不起冲突的情况下,各自保守着秘密,相安无事,才是王道。

    今日便也同往常一样,李梦舟在天未亮的时刻,便已经出现在了离宫山涧顶上。

    但不同的是,这里出现了第二个人。

    薛忘忧静静的看着盘坐在山涧上的少年,轻声说道:“若不能使得气海复苏,承意境界便是你的极限,你若想破入上境,便很难。”

    李梦舟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不久后,内院大比就要开始了,若我不能破入上境,便很可能被堵在内院大门外,老师也不能真正教导我修行了。”

    他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发涩的眼睛,继续说道:“而且我太弱了,就算已经走在很多同龄人的前面,但这远远不够。”

    薛忘忧说道:“修行是要循序渐进的,过于急切便容易生出心魔,最好的方式还是按照规矩一步步往前走。既然你觉得这还不够,那么你想要变强的理由是什么?”

    李梦舟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他依旧觉得自己真正的想法不能告诉薛忘忧,但他变强的理由却是可以说的。

    “修行是为了活着,变强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薛忘忧幽幽的说了一句:“你要死?”

    李梦舟脸色难看的回道:“你才要死。”

    薛忘忧吹胡子瞪眼,一把抓住李梦舟的后勃颈,直接将他丢下了山涧,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没大没小啊,还没进内院就咒自己老师死,若我真教了你,岂不是要减寿?”

    噗通......

    落水的声音悠扬的传至山顶。

    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

    未时,离宫山门前。

    着青袍的老者伸手拉着一个少年人,指着某个方向,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少年很努力的睁大眼睛,神游的距离有限,但他确实看到了不少东西。

    在前方相隔数十里地的山坳里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那马车在微微的摇晃着,有东西阻隔的情况下,他看不到车厢内的景况,但他总觉得车厢里呈现的是不能被小孩看的画面。

    他还看到了山里的砍柴人,正在忙碌的整理着干柴将它们都捆绑在一起,为如何将过多的干柴背在身上运回家而发愁。

    也看到了都城外的一辆辆进出的马车和行人。

    这些画面都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唯一让他有些好奇的还是那辆在山坳隐秘处晃动的马车。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老者想要让他看到的。

    所以他很是认真的回答道:“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那马车里似乎有两个人,不知道在做什么,马车摇晃的很厉害。”

    薛忘忧的脑门上出现了数条黑线。

    他自然也能看见那辆马车,且他能够比少年看得更清楚,在那车厢里是一男一女......

    他老脸一红,连忙轻咳一声,故作恼怒的说道:“我是让你看八十里外的地方!你纠结什么晃动的马车啊!”

    那少年自然便是李梦舟,闻听得薛忘忧的话,他很是无语的说道:“那你早说啊。”

    “我是让你自己看。”

    “老师,我觉得你在说废话。”

    “......”

    薛忘忧扶额道:“都城向北八十里外有着一座小镇,唤作应水,那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小镇,并无特别出奇之处,但应水镇里有一个人很出名。”

    “那是一位游野人士,在三年前出现在应水镇,以修行者的手段掌控了应水,建了一座宅子,所花费的银两自然是来自应水镇里的那些富商。”

    “这位游野人士的名字叫做裴如玉,他在应水镇里作威作福,衙门里的人也不敢招惹,因为与玄政司里的某个大人相识,也没有人去寻他的麻烦,衙门里的消息也很难递到都城来。”

    “你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若想破入承意上境,便需要一个对手来帮你充盈气海,打破限制,裴如玉是很好的对手。”

    李梦舟怔怔的看着薛忘忧,奇怪的说道:“都城里又不是玄政司一家独大,难道应水镇里的消息半点也传不到都城来?”

    薛忘忧说道:“衙门里的事情本来就是玄政司在管着的,若是刻意封闭消息,却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况且那裴如玉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都城里的大人物也懒得去管,更加没必要去跟玄政司扯上关系。”

    李梦舟问道:“那我如果去把裴如玉杀死,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薛忘忧笑道:“玄政司和裴如玉的关系毕竟还是在暗面,若是真的闹得满城皆知,玄政司也不敢去保裴如玉,玄政司的权利虽然很大,但也有天枢院在制衡着,何况整个姜国都是陛下的,玄政司胆子再大,也不敢真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徇私枉法。”

    他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又何

    况那裴如玉是承意上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迈入巅峰境的高手,也不是你想杀便能杀死的。”

    李梦舟意外的说道:“老师是想害死我?在您面前那裴如玉或许只是个小角色,但直逼承意境巅峰的高手,可不是小子我能够应对的。”

    他不由得想到澹台璟身边的那个青年护卫,那是真正的承意境巅峰高手,自己施展出所有手段,也只是勉强伤到对方而已,就算裴如玉的修为境界不如那青年男子,却也不是他能够轻易打败的对手。

    薛忘忧挑了挑眉毛,说道:“裴如玉比你强,却也没有强太多,你打不过总能逃走,而且也只有他才最适合把你所有潜力逼出来。若你想要变强,就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去杀死裴如玉。”

    李梦舟望着八十里外的应水镇,平静地说道:“我手中有一把剑,可杀死世间任何一个人。但我却不想与玄政司扯上关系,老师确定我杀死裴如玉后,玄政司的刀不会架在我脖颈上?”

    薛忘忧微笑道:“世间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每一个年龄段都会遇到不同的难题,不要纠结不该纠结的事情,也不要好奇不该好奇的事情。等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你就会发现,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很多秘密也都不再是秘密。”

    李梦舟若有所思。

    他是离宫剑院的弟子,薛忘忧身为剑院的院长,亦是站立在姜国修行者最高峰的那些人之一,他自然会保护自己门下的弟子。

    而且,天枢院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人莫名其妙的死掉。

    有薛忘忧和江听雨这两个大物站在背后,李梦舟确实不该纠结这些小问题。

    不过是和玄政司里面有些关系的裴如玉罢了,又不是要屠掉整个玄政司,杀之又有何妨?

    李梦舟虽然忌惮裴如玉有着接近承意境巅峰的修为,却从来不会畏惧。

    正如薛忘忧所言,打不过总能跑得过。

    “你看不见气海的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但气海内却依旧是荒漠的景象,若想改变这种状况,要么是寻到一种特殊的神通,要么就只能在生死实战里激发潜能,给气海之中灌注生命力。”

    薛忘忧顿了一下,说道:“你已经开始修行我剑院的《离剑经》,但实际上《离剑经》并非我剑院的剑道宝藏,等你真正入了内院,或许有机会接触到,但前提是你能够进入内院,对于这件事情,我不会给你开后门。”

    “所以生死实战是目前最适合你的方法,裴如玉便是我帮你找到的最合适的人。”

    李梦舟下意识里就想到了《蚕灭卷》,如果自己气海的封禁是那个人做的,那他留下的《蚕灭卷》或许就是自己强大的根本。

    现在他没有能力开启《蚕灭卷》,实战或许的确是目前唯一变强的途径了。

    薛忘忧望着应水镇所在的方向,说道:“以你目前的修为,就算是徒步也不用花费多久的时间便可抵达应水,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早课之前,必须回来,且裴如玉不能活着。”

    “我不论你用什么样的方法,你的最终目的都是要杀死裴如玉,在没有人帮助你的情况下,你没办法投机取巧。”

    薛忘忧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杀人当然可以不择手段,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正面击败他,否则实战的真正目的就不同了。虽然杀人是目的,但前提却还是能够借此破境。”

    李梦舟点了点头,面色坚毅。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七章 登天难,我便登天瞧瞧

    应水镇座立在一处盆地里,因靠近都城,也算是一个繁华之地,行商的人很多,虽然地方不大,但每户人家里都衬点小钱。

    李梦舟在申时入镇,先是找了处小酒肆便宜打听裴如玉的踪迹,就算应水镇方圆不大,但居住万人还是很轻松的,这还不算外来者,满打满算,整个应水镇里也有十数万人。

    相信依照裴如玉的名声,在应水镇里该是很好打听的,不过直接在大街上询问显然远远没有在喝酒的过程中就得到所有想要得到的消息。

    当然,选择在酒肆里,也有一部分是李梦舟想要喝酒的原因。

    应水镇造酒还是蛮出名的,许多商人也都是以酿酒起家的。

    酒肆处于偏僻地段,客人自然也不算多,除去掌柜的和两个跑堂的,便也只有五六个酒客。

    李梦舟随便要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酒,便开始自斟自饮。

    过足了酒瘾后,他才招招手叫来了跑堂的。

    那跑堂的是个小年轻,看起来比李梦舟的岁数还要小,眼睛有神,倒是挺机灵。

    “客官,要点什么?”

    李梦舟坐在木凳上,瞥了那跑堂的一眼,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您可算问对人了,在这应水镇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隔壁杂货铺的刘寡妇和东街的王铁匠勾搭上了,每天夜里幽会,被我撞见了好几次,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便去趴了窗户,啧啧啧,那场面,老刺激了。”

    李梦舟错愕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小跑堂,颇有些无语。

    虽然这个八卦的确很有意思,但他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你就没必要说与我听了,你自己夜里在被窝里慢慢回味吧。”

    小跑堂嘿嘿一笑,说道:“那您想要问什么?其实除了刘寡妇和王铁匠的事情,我还知道咱们县令爷和南街张员外家的老糟糠妻有私情,据说是年轻的时候就私定了终身,奈何当时县令爷还没有当官儿,现在两个人也是旧情复燃,背地里暗通款曲。”

    李梦舟:“......”

    “还有,还有呢......”

    李梦舟越听脸色越黑,虽然很不忍心打断这小跑堂的热情,但这么耽误下去,恐怕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努力平心静神,淡淡的说道:“我要向你打听的人是裴如玉。”

    正滔滔不绝的小跑堂,听到裴如玉的名字,便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怔怔的看着李梦舟。

    “您......要打听裴如玉?”

    小跑堂颇有些慌张,紧张兮兮的瞄着李梦舟,就连声音都下意识放低了。

    看着小跑堂这副模样,李梦舟也能大概知晓裴如玉在应水镇里的确有着非凡的地位,小跑堂连县令的八卦都敢乱说,而且自己肯定也不是第一个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人,然而说到裴如玉,小跑堂却恍然变了个人般,变得讳莫如深。

    但若是换个应水镇的人,在听到裴如玉的名字后,肯定便闭口不言了,小跑堂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很好奇的小声询问道:“不知道客官打听裴如玉做什么?”

    李梦舟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杀了他。”

    小跑堂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梦舟,讪笑道:“客官,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李梦舟说道:“我向来不喜欢开玩笑。”

    小跑堂也是见过很多人的

    ,虽然年纪轻,但却很会看人,他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郁闷的发现,对方似乎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挠了挠头,又瞟了几眼李梦舟,苦闷的说道:“客官,看您这架势也知道您不是咱们应水镇的人,但那个裴如玉就连县令爷都得罪不起,也没有人敢杀他,据说裴如玉乃是上仙,有着上天入地的神通,老厉害了,说句不好听的,您就别去送死了。”

    上天入地?

    李梦舟错愕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这小跑堂只是普通人,就算应水镇距离都城不远,但想来也没有真正见识过修行之人,寻常百姓的确会特别尊崇修士,就差顶礼膜拜了。

    但那裴如玉也只是承意上境的修士,就算是入了五境的大物也不敢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纯粹是在普通人眼里被神化罢了。

    承意境界的修士可凭念力做到隔空取物,这般寻常的手段,落在普通百姓眼中,那的确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裴如玉在哪儿就行。”

    小跑堂该说的都说了,既然人家不听劝,他也不想自找麻烦,随手指向酒肆外,说道:“从这里往前,穿过市集,就是裴上仙的府邸,他基本上都在府邸里,很少出门。”

    “多谢。”

    李梦舟不再给小跑堂多话的机会,放下一块碎银子,便径直走出了酒肆。

    酒肆里没有多少人关注李梦舟。

    对于那小跑堂与李梦舟的交谈,他们也都漠不关心。

    这并非应水镇里的风俗,而是他们都很了解那小跑堂的脾性,肯定又在跟人家说些有的没的,实在懒得去听。

    ......

    裴府很大,应当是整个应水镇占地最宽阔的府邸。

    穿街过巷,站在裴府门前,李梦舟手中握着乌青剑,身后背着被黑布包裹的醉梦剑,闭起双眼,缓缓调整着呼吸。

    他耳旁的杂乱声音越来越小。

    整片天地似乎都归于寂静。

    他忽然睁开双眼。

    浓烈的杀气便笼罩了整座府邸。

    不消片刻。

    裴府内出现了一些响动。

    在李梦舟的视线里,府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身着一件长衫,肤色白净,颇有些道貌岸然的做派。

    裴如玉,人如其名,肤白如玉,怕是女孩子都要嫉妒。

    李梦舟虽然不是女孩子,但他很嫉妒。

    咱的肤色也不是天生的,而是晒黑的,小时候也是白着呢。

    隔着一小段距离,裴如玉背负着双手,看着府门前街道上站着的黑衣少年,那犹如实质的杀意清楚的被他看在眼里,他微微闭眼,再度睁开的那一刻,也迸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

    裴如玉蹙起眉头,好奇的打量着李梦舟,轻声说道:“应水镇里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年轻的承意境修士了。”

    应水镇上已是晚霞凌空。

    不同于都城的繁华,到了这个时辰,应水镇的街道已经很少再见到行人,尤其是在裴府所在的这条街道,原本也不会有人迹出没,便显得更加安静。

    李梦舟的神情平静,纵使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铮的一声轻鸣,他盯着裴如玉,没

    有任何言语的拔剑出鞘。

    乌青剑通体乌青,散发着暗沉的翡翠光泽。

    “不错的剑。”

    裴如玉居然赞叹了一句,说道:“也许这柄剑原本并非这个颜色,只是浸染鲜血太多,成为了这种颜色,看你年纪轻轻,倒是个嗜血之人,怪不得有这么浓郁的杀气。”

    李梦舟挑了挑眉,说道:“我用这柄剑,但我却不是它的主人,它浸染过多少鲜血都与我无关,但有句话,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杀过很多人,但我却也不是嗜血之人。”

    “因为我只杀该死的人。”

    裴如玉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世间生命,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只有道天才有权利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李梦舟说道:“在我看来,你就是该死之人,这便足够了。”

    裴如玉不得不好奇的问道:“在我的印象中,我并不认得你,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李梦舟倒是思忖了一下,但很快便说道:“你在应水镇里做得事情,确实罪不至死,毕竟你只是在这里作威作福,安稳的当个土皇帝,享受着应水镇富商家里的银钱,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挥手即来。”

    “但在所谓的卫道士眼里,这便已经是他们想要杀你的理由了。而我要杀你的理由便更加简单,你只是我的一个跳板,只要越境杀死你,我就能够变得更强。换句说话,杀死你,只是属于我的修行。”

    裴如玉眯起眼睛,道:“因修行而杀人,因变强而杀人,倒是个很有趣的理由。但你选择错了目标,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的修为只是在承意下境,或许也已经很接近上境,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无限接近承意境巅峰。我要杀你,便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但你要杀我,却难如登天。”

    李梦舟执剑横于胸前,说道:“那我便登天瞧瞧。”

    裴如玉沉默不语。

    在他察觉到府外的杀意时,其实并未当回事,尤其是看见府外的少年后,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诚然。

    裴如玉在应水镇里作威作福,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也是相对而言,毕竟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被外人得知的。

    他爱财。

    也爱色。

    上仙的身份,可以让他随意从那些富商手里夺食,并且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但对于那些青春少女来说,他确也没有强迫过什么,至少他心知肚明,因为是在应水镇,身后又有玄政司做靠山,一些小事都能够被压下来,但若是做得太过,玄政司也保不住他。

    毕竟他认识的人不是徐鹤贤,只是玄政司里一个稍微有点权力的人而已。

    同样是因为上仙的身份,且他也囊括了许多钱财,不论是为财,还是想要接近上仙,乃至要成为修行者的那些少女,部分都是主动找过来的。

    他只是稍微引诱了一下罢了。

    他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可现如今,应水镇里又出现了一位少年修士。

    裴如玉心里便有了些想法。

    哪怕尚且只是莫须有的事情,但他也很害怕这少年知晓他的秘密。

    既然少年是来杀他的,不论理由有多么匪夷所思,那么他杀死这少年,都是顺理成章的。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八章 绝境中的死战(上)

    裴如玉眯起双眼。

    那少年单薄的身形就立在街道中央,虽是已经入了春,但寒气尚未完全褪去,吹过街道的风透着清凉,那少年面色冷峻,居然是给了裴如玉一丝莫名的不安感。

    他很难明白这抹不安的因素是哪来的,或许只是来源于他的顾忌,那么消除不安和顾忌的最好方式,自然是让这少年变成死人。

    冷风中。

    裴如玉背负着双手,站在府门前。

    少年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街道正中央,他手中除了一柄剑和身后背着的一柄剑,便什么都没有。

    裴如玉察觉到天地当中出现的那一缕混乱的气息。

    源头便出自那少年的身上。

    他虽然有些诧异,却依旧没有当回事,若是区区承意下境的修士便能给他带来威胁,那他在应水镇里早就不知道被人杀死多少回了。

    而就在下一瞬间,李梦舟整个人便高高跃起,双手握着剑柄,寒冷的剑锋倒映着雪光,剑身砸落地面,荡起无数尘沙,砂砾悬浮在他的身周,随着他右臂轻甩,砂砾伴随着剑刃朝着裴如玉呼啸而去。

    风声急促。

    与砂砾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便好似鬼哭,令人头皮发麻。

    裴如玉此时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嘲讽的意味。

    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放下,右手抬起,朝向府门内。

    嗡......

    一声震颤的剑鸣响起。

    不消片刻。

    府门内便飞掠出一柄剑,被裴如玉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承意境修士都能做到的,主要是靠念力操控,与剑修的本命剑存在明显的区别。

    本命剑可以增强剑修的战力,如臂使指。

    而普通承意境修士也不过就是隔空取物罢了。

    且因修行的高低,念力外放的距离限制,若物品相隔太远,便无法做到。

    而剑修的本命剑因与剑主心意相通,不论相隔多远,都可以随意操纵。

    在裴如玉刚刚把剑握在手中,场间异变陡生。

    飞至近前的那些砂砾包裹着剑气,在相距裴如玉半米范围时,便突然颤动了一下,砂砾分离,在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柄柄尘剑。

    李梦舟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手中乌青剑一挑一指,那短暂的可以忽略时间消逝悬浮在半空中的无数柄尘剑,闪电般刺了出去。

    裴如玉大吃一惊,手中的长剑忽然泛起亮眼的光芒,一剑横扫,便暴起了数不尽的火星。

    而裴如玉身后的府门便糟了殃。

    被一柄柄尘剑洞穿,瞬间倾塌。

    噗噗的轻响络绎不绝。

    宽厚的木门炸裂,暴起一蓬蓬木屑尘花。

    裴府大门在顷刻间被毁于一旦。

    呼啸的风声自裴如玉耳旁刮过。

    他的脸色微变。

    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默默回头看着自己府宅的大门,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袍,甚至手臂上出现了道道血痕。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伸手摸向左脸颊,鲜红的血迹呈现在眼前。

    他的左脸上也有一道醒目的伤痕。

    在鲜血的映衬下,他的神情显得无比的狰狞

    “真是好样的。”

    裴如玉怒极反笑,看着李梦舟阴狠的说道:“很久没有人让我流血了,看来确实是享福享多了,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居然被一个承意下境的小辈伤到,实乃奇耻大辱。”

    李梦舟神色平静,当他提着剑开始奔跑起来的时候,身躯逆着风,衣袍猎猎作响,发丝朝后飞舞,双手持剑,在一脚踏上裴府门前的石阶时,身形再度高高跃起,一剑照着裴如玉面门砸落。

    裴如玉右手握剑,微微抬头,冷冷的目光看着逼近的李梦舟,手腕轻转,剑身上顿时笼起亮眼的白芒,流转不定,似水波涟漪,又似大雨磅礴,同时还伴随着滚滚如雷的闷响。

    “承意上境和承意下境,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中间却是隔着一座山河,妄想一息间翻山越岭,何其艰难,今日便叫你认识到,你出现在应水镇是多么可悲的选择。”

    嗤的一声轻响。

    他手中笼罩着白芒的长剑忽然黯淡下来,剑锋流转着一瞬的锋锐,然后他将手中剑竖起,猛地往上刺出。

    亮眼的白芒再现。

    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但是那砸落的一剑趋势不减。

    铿!

    双剑交击的声音传荡开来。

    震的人耳膜发痛。

    裴如玉的剑刺在了李梦舟的胸口,他的嘴角挂着冷笑。

    李梦舟依旧保持着砸剑的动作,身影尚且处在半空中,就像是被一剑洞穿,挂在了上面。

    至少此刻的裴如玉便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他的剑并没有刺穿李梦舟的胸膛,而是被阻隔在了衣裳外。

    李梦舟回以冷笑。

    猛地挥剑斩向裴如玉的头颅。

    裴如玉来不及做出思考,瞬间抽剑拍出,啪的一声脆响,李梦舟那一剑终究没有斩落,身影径直倒飞了出去。

    看着落在街道对面的李梦舟,裴如玉的面色微寒。

    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剑刺中了对方,为何却破而不入?

    这显然是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李梦舟撞在了街道对面的墙壁上,将厚实的墙壁砸出了裂纹,持着乌青剑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一瞬,便开始充血,张口便是喷出大滩的鲜血。

    裴如玉那一剑虽然被黑蚕甲挡住,但力道却是实打实的轰击在他的身上,若单纯只是外力,有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也只会感觉到疼痛罢了,但可惜裴如玉那一剑混杂着念力,直接便透体而入,伤及了内脏。

    药浴淬炼的是全身,自然也包括内脏,但大部分药力都隐藏在四肢百骸,根据龙老曾经隐晦的说法,只有李梦舟不断变强,药力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显然以他目前的实力,药浴淬炼的效果仅仅体现在外部骨骼。

    而裴如玉最后横剑拍击的动作,力道同样不小,相当于没有给李梦舟反应时间,便是遭受了双重打击。

    若是换作普通的承意下境修士,这两剑足以要命。

    李梦舟只是吐血,虽然看起来吐了很多,但实际上药浴淬炼的体魄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码是救了他一命。

    他单膝跪地,双手用剑撑着,简单的休息了片刻,渐渐平复了气血的翻涌,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他的面色重又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很坚毅。

    他双手攥着剑柄,身子轻微颤抖的站起来。

    他的目的是要杀死裴如玉。

    且时间只有一个晚上。

    没有人会帮他,也不可能拖延时间来避战。

    他相信薛忘忧肯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幕。

    也相信,如果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薛忘忧肯定会出手。

    但他不希望这样。

    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不能退。

    正因如此,才能深刻感受到死亡。

    在荒漠的生死绝境中,只有坚持,才能找到绿洲。

    他必须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裴如玉毕竟是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破入巅峰的高手,远远不是当时刚刚破入上境的南笙能够相提并论的,或许他不如澹台璟身边的那个青年男子,但也已经无限接近。

    他有自信能够打赢刚刚破境的南笙,面对那青年男子却半点自信也没有,而裴如玉处在这两人之间,李梦舟认为,还是能够放手一搏的。

    李梦舟目前的实力也不过是和军部的裨将张崇相等,那一次是因为有青一相助,而这一次,他只能靠自己。

    天地之间。

    风声很大。

    万物渺小。

    李梦舟站稳身子,深深吸气,拖拽着乌青剑再度朝着裴如玉奔掠而去。

    裴如玉眯着眼睛,默默的看着他。

    如果说先前李梦舟给他带来了意外,那么现在又恢复平静。

    因为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出来,李梦舟的气息相比之前已经大大减弱。

    他自从来到应水镇后,除了威胁那些富商时展露了些修行的手段,便基本上没有再出手过。

    就算只是短短三年时间。

    但若是一名修行者,三年的时间都不曾再出剑,或许能够韬光养晦,变得更强,但绝对不包括只顾着沉溺财色的人。

    裴如玉很清楚自己相比同境界的那些接近巅峰的修行者是较弱的,但他依旧很自信能够随意斩杀刚刚破入上境的修行者,而面前这位只有承意下境修为的少年,能够伤到他,并且依然可以活着,并且向他继续出剑,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了。

    可这并不能代表这少年能杀死他。

    不过是活的时间稍长一些罢了。

    天色渐暗。

    风声更急。

    温度更低。

    剑斩击时的热度却愈加炽烈。

    空气里不断暴起嗤嗤的声音。

    面色苍白的少年,虽然因肤色的缘故,显得不那么苍白,但他每次出剑的力量却也一点都不苍白,反而很是有力。

    身体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念力却依旧充盈。

    所以他的剑也越来越强。

    裴如玉越打便感到越吃惊。

    他的念力已经开始逐渐枯竭。

    体力也有所下降。

    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发觉双腿打颤,虽然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但已经预示着他快要被逼到极限。

    他心里感到十分诧异。

    区区承意下境修为的少年,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实在闻所未闻。

笼中蚕灭 第一百零九章 绝境中的死战(下)

    他不知道这少年有着什么样强大的背景,花费了多少资源才将其培养出来。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少年毫无疑问是出自姜国强大的修行宗门,小宗门里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少年。

    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出,少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却依旧在挥舞着剑。

    这份毅力,和莫名的不要命的坚持,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少年是不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否则完全没必要这般以命搏命。

    他居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而李梦舟在裴如玉眼里,便是又愣又横,还不要命。

    他从未见过像这样的少年。

    虽然他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输,但他真的开始想要退缩了。

    他不想玩命。

    哪怕是以身受重伤的代价来杀死这少年,他也不愿意。

    何况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就更加没道理去跟人玩命了。

    难道钱不好花?

    还是女人不好玩?

    想到这里,裴如玉便更加不愿意继续打了,甚至就算是李梦舟知晓了他在应水镇里的所作所为并且传扬出去,也比现在面对这一幕更好受。

    虽然他是在压着那少年打,但诡异的是,无论他怎么出剑,对方都好像不在乎,也杀不死,这便有点坑人了。

    李梦舟握着剑,指缝间有血流出,顺着剑刃,滑落地面,他的右手衣袖破碎,鲜血淋漓。

    他当然不是杀不死的。

    只是因为他穿着在承意境巅峰修士以下坚不可摧的黑蚕甲,更有着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只要不是瞬间致命的打击,都不足以杀死他。

    可随着伤势加重,若是不能及时治愈,终归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所以他比裴如玉心里更加急切。

    但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着心境的平稳,若心一乱,他就再难回天。

    “我手上并未沾染过多鲜血......”裴如玉隔着一段距离,阴沉着脸看着李梦舟,说道:“你若是就此离开,我可以不杀你。”

    李梦舟面色苍白,这是真的苍白,他平淡且坚定的说道:“我说过了,你必须死。不是你肯不肯放我离开,而是我要怎么以最快速度杀死你。”

    裴如玉恼恨的说道:“你现在连站着都勉强,凭什么还敢说要杀我?”

    李梦舟想了一下,说道:“还有近五个时辰,总能找到机会杀你。”

    “什么五个时辰?”

    “杀你所剩下的时间。”

    距离薛忘忧规定的离宫早课之前回去,只剩下了五个时辰,所以在这五个时辰内,他必须杀死裴如玉。

    除去归途的时间,甚至根本不足五个时辰。

    裴如玉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这少年是非杀他不可的,这也让他怒火中烧。

    他厌烦的只是李梦舟的难缠,绝不是因为畏惧,他虽然觉得有些累,但解决掉李梦舟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五个时辰?

    裴如玉冷冷一笑。

    只需要认真的斩出最强一剑,瞬息间

    便可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

    裴如玉是因为不愿意受太严重的伤,疗伤要损耗很多时间,生活便也会失去许多乐趣。

    但抛开这些,裴如玉坚信,以李梦舟目前连站都站不稳的状态,要杀死他,并不难。

    消耗战虽然让他有了退意,但相应的,李梦舟的气息也在不断衰弱,与双方全盛状态的差距并没有改变多少。

    裴如玉淡然一笑,说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对付你,确实需要拿出看家本事。”

    李梦舟沉默不语。

    他此刻稍微用力,便浑身撕裂般的剧痛,这该是他有生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伤。

    就算是有《蚕灭卷》补充着他消耗的念力,但不间断的消耗下,回复的速度已经渐渐忽略不计。

    他的精神疲惫。

    身体疲累。

    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虽然努力的保持着镇静,但身体和精神上带来的倦意,已经让他快要撑不住了。

    而裴如玉的剑,此时也已经递到了李梦舟的面前。

    一剑掠出如长虹。

    在漆黑的夜空上点缀出一抹绚丽的色彩。

    这道长虹贯彻在李梦舟的视野里。

    他似乎毫无所觉般,站在原地不动。

    并非他有恃无恐,不将这一剑放在眼里,而是真的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的念头动了。

    但身体却有些迟缓。

    树宁镇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也是一个很穷苦的地方,但那里的人多是质朴,虽然邻里之间常常骂街,但那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最起码在有外来者欺辱树宁镇里的人,那么全镇的人都会同仇敌忾。

    应水镇要比树宁镇更大。

    但在这里,李梦舟感觉不到归属感,不单单是因为他第一次来到应水镇,也是因为这镇里的人表面自由,却实则被某个人奴役着。

    或许那酒肆里的小跑堂看起来很欢乐,可在听闻裴如玉的名字时,也会变得稍显沉默。

    琅琊城是天下第一雄城,百姓安居乐业,但也同样只是表面平静,论起黑暗,或许都城才是姜国最恐怖的地方。

    又或者,这个世间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安乐地。

    李梦舟没有心思享受表面的安乐。

    他想要破境。

    也必须破境。

    尤其是经历杀死澹台璟一事后,这种念头便更加浓烈。

    ......

    裴如玉的那一剑,算不上是他最强的一剑,终究是因为裴如玉也有些疲累,念力有所衰弱,但至少是他目前能够斩出的最强一剑。

    李梦舟的状态比裴如玉更加不堪。

    他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防御力处于最薄弱的状态。

    所以裴如玉那一剑只是稍微受到些阻隔,便刺穿了李梦舟的身体。

    雪亮的剑锋自他的身后透出,带出无数如雨滴般飞扬的鲜血。

    黑蚕甲终是没有抵御住这一剑。

    在被裴如玉多次斩击的破损状态下,黑蚕甲不再无坚不摧。

    黑蚕甲终归是消耗物,不可能永远是李梦舟

    保命的根本。

    除了裴如玉之外,黑蚕甲曾经抵御过很多次攻击,而李梦舟遇到的对手,大多要强过他,黑蚕甲坚持到如今才破损,已然是尽力了。

    又或许是裴如玉的运气,剑刺穿的地方,正是黑蚕甲磨损最多的位置。

    若是换作别的地方,黑蚕甲很大可能依旧能够抵御住这一剑。

    但世间从来不存在如果。

    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当啷!

    乌青剑从手中坠落,在地面颤动不止。

    李梦舟双手紧紧抓着刺穿腹部的剑身,生命力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裴如玉平静的望着少年,心下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原来这少年并不是杀不死的。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伸手扯开了李梦舟的衣袍,看见穿在里面的那件黑蚕甲,他并不识得这种东西,却也能够理解这件看起来单薄的贴身甲胄起着什么样的效果。

    “原来你的依靠也只是这件护身甲罢了。”

    裴如玉感慨道:“怪不得你多次接触到我的剑,却还能进行反击,倒还真的给了我不小的震撼,甚至因此萌生退意。我不清楚这护身甲是何种材料制成的,如此这般坚固,但终究还是被我破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作势缓缓抽剑。

    剑身滑动,割破掌心的刺痛,让得意识有些模糊的李梦舟,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腹部伤口处随之传来的剧痛,也让他猛地精神了一下。

    长剑终究是脱离了他的身体。

    鲜血便更加如注般的流淌。

    他的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摇摇晃晃,每次将要摔倒时,却又很顽固的站直。

    裴如玉默默的看着他。

    哪怕这里经历了一场血战,却似乎并未被应水镇里的人察觉。

    今日的应水镇比往常更加祥和安寂。

    或许也是夜深了。

    应水镇里本来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行人。

    而所谓在夜里最常出没的打更人,也万万不可能出现在这条街上。

    因为他们畏惧住在这条街上的人。

    畏惧那个叫做裴如玉的上仙。

    “意志坚定,目的明确,生命力旺盛,这便是少年啊。但在我曾经见过的少年人中,你可当得上翘楚。”

    在少年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那一刻,裴如玉便觉得很轻松,他轻甩了甩长剑上属于李梦舟的血,淡淡的说道:“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却还能坚持站立不倒,若能活下去,当为人杰。”

    “只是可惜,在你出现在应水镇上时,便注定会死。不,是在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裴如玉的右手依旧稳稳的握着手中的剑柄,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少年人杰,那我便也发发善心,不让你这般痛苦的死去,毕竟我不是一个残忍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渐渐死去,是很煎熬的事情,将要死的人会很煎熬,看着的人也会煎熬。所以,我便再送你一程。”

    在夜风的呼啸下。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气海内的灵气在涌动,瞬间便游遍了他的全身,汇聚在手中的长剑上,无形的剑气自剑锋上散发着流光溢彩。

    手腕轻轻用力,长剑便笔直刺出。

笼中蚕灭 第一百一十章 我看见了一片海

    应水镇在大山环绕之中,景色宜人。

    镇墙建筑也都是青石构成,仿佛与整座大山合为一体。

    镇中与镇外衔接着数条河流,这都是应水百姓的生存之本。

    而在某座山头上,能够凭高空而俯瞰整个应水镇的地方,站着一位青袍老人。

    说是老人,其实也算不上多老,至少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只有七旬以上的高龄才能勉强看出老态。

    青袍老人虽然有些像是刻意的颓废,但脸庞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离宫剑院的院长,修行臻至五境的大能,薛忘忧。

    “让他以承意下境的修为杀死一位接近巅峰的承意高手,是否有些过了?”

    一道清淡的声音并不是很突兀的出现在这座山头上。

    至少对于薛忘忧来说,并不突兀,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淡淡的说道:“李梦舟和剑院的每一个弟子都不同,世间存在过许多看不见气海的人,但只有他成功踏入了修行路。”

    “他的气海被人所封禁,并非是资质不足才看不见,打破禁制的方法有许多,但目前最适合他的便只有面对致死的绝境,才能凭借无尽的潜力冲破那道禁制。”

    出现在薛忘忧身旁的人却是江听雨。

    他看着应水镇里的那一幕,轻声说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尝试,弄不好,他会死的。”

    薛忘忧沉默了一下,说道:“他是你亲自送来离宫的,想必你比我更加了解他,是因为你觉得他应该学剑,或者是他本来也只愿意学剑,而我离宫剑院便是在姜国唯一能教他学剑的地方。”

    “既然身为剑修,便不能有所畏惧,不能因为或许会死,便不去做。”

    江听雨说道:“他是你离宫的弟子,如何教导他,自然是你的事情,但你自己也并不能确定,所以这就变成了一场赌博。我把他送来离宫,是希望你能够教导他,而不是让他去死。”

    这番话虽然很平淡,但薛忘忧能够听得出来,江听雨有些生气。

    他想了想,说道:“李梦舟有很大的可能是不二洞的第七名弟子,若不能确信这一点,你也不会如此关心他。我大约知道一些你跟不二洞存在的渊源,尤其是跟那个人曾经并肩作战的情义。”

    “或许李梦舟是那个人留在世间唯一的见证,你想要保护这个少年的心情,我很明白。虽然这是一场赌,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李梦舟变强的道路就会很艰难,甚至可能一辈子也就停留在承意境界。”

    “如此一来,他便没有能力活在都城里,区别也只是早死晚死罢了,毕竟你也不可能永远保护着他。”

    江听雨默然不语。

    薛忘忧轻叹一口气,说道:“只希望我能赌赢吧,李梦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他变强的意志很坚定,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打垮。”

    ......

    应水镇里的某条街上,裴府的府门外。

    夜空星辰闪烁,皎月高悬。

    照耀着那衣袍破烂浑身血迹斑斑的少年。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

    右手处在下意识中的握住了身后背着的醉梦剑柄上。

    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刺痛的近乎麻木的躯体多了一些暖意。

    这一抹暖意让他暂时忘却了疼痛。

    他的脑海中似乎变得一片空白。

    身上的鲜血已经不再流淌,或者是流淌的不再那么恐怖,是因为他的血已经流的太多了。

    换作普通人早该是一具尸体。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穿梭。

    仿佛过去了很久。

    又像是在这过程中陷入了某种回忆。

    一些对他来说记忆深刻的画面,在黑暗中突显光明,一一闪过。

    那是一座山门。

    山上风景秀丽,却很少见到人影。

    那是一座坟地。

    在孤独的恐惧里徘徊,直到某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座战场。

    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同龄少年和少女在相互厮杀,相互夺食。

    那是一座乐园。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愉的笑颜,相互问候着家长里短。

    那是黑暗与光明。

    那是一个握着剑的少年。

    ......

    李梦舟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自己的气海。

    那如荒漠一般死寂的气海。

    而在万里埋沙的荒漠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

    那是一抹绿意。

    是一片渐渐浮出的绿洲。

    是一片水洼。

    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水洼里的水越积越多,渐渐的变成了小湖泊。

    李梦舟朝着远方眺望。

    湖泊并非是最终的模样。

    湖泊里的水在翻腾,越来越湍急,然后变成了一条奔腾的江河。

    江河绵延覆盖整片荒漠。

    但李梦舟觉得似乎哪里还存在些问题。

    这种感觉很突兀。

    但是看着气海中的变化,始终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江河又出现了改变。

    数不尽的河水像是要淹没这片荒漠,翻腾的水流直达天穹。

    而天穹开始扭曲。

    像是水流在涌动。

    随即,倾盆而下。

    天上的河水覆盖了荒漠的每一个角落。

    蓝盈盈的仿若晴空万里。

    李梦舟站在唯一能够下脚的岸上,左右眺望,惊讶的看见了一片大海。

    海洋无边无际。

    仿佛永远也找不到彼岸。

    李梦舟便像是海洋里的一扁小舟,渺小的忽略不计。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我看见了一片海?”

    他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刺痛。

    然后脑海里出现了一本书籍。

    那并非真的是一本书。

    而是他想象的一本书。

    是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书的名字叫做——《蚕灭卷》。

    缓缓打开的书面里原本模糊的字迹,变得无比的清晰。

    ......

    月黑风高时。

    裴如玉手持染血的长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的笔直刺出。

    眼看着这一剑便可结束那少年的生命。

    他的嘴角也挂起了一抹笑意。

    然而在下一瞬间,异变陡生。

    他的神情僵硬住。

    李梦舟抬起了头。

    乌青剑静静地躺在他的脚下。

    而他的右手中却还握着一柄剑。

    名为醉梦的剑。

    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与原本那奄奄若死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异样的目光,被裴如玉注意到,心中瞬间涌起强烈的不安,像是有什么危险即将出现在他的身上。

    李梦舟很平静的看着裴如玉。

    但他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虽然很多原因是他的身体状况,但更多的还是体现在他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因为他已破境。

    从承意下境破入了上境。

    他看到了《蚕灭卷》上的字。

    虽然未能看全。

    但他成功开启了《蚕灭卷》的第一个篇章。

    感悟类神通,自然重在感悟。

    《蚕灭卷》里没有记载什么特殊的功法,大多是晦

    涩难懂的词汇,但只要能够熟读这第一篇章的内容,便可增强修行者的念力,亦是增强意识,随着领悟越深,便能够比之寻常人更快破境,相当于是避免了许多修行路上的小关隘,轻易的便能跨过去。

    但遇到大天堑,依旧会步履艰难,或许等到开启《蚕灭卷》第二个篇章,乃至全面开启,领悟通透,便可冲破五境朝暮的壁垒,破入大自由境界。

    感悟类神通的珍贵处便也在此。

    寻常的修行者,就算资质再妖孽,若不能拜入强大的修行宗门,接触到感悟类神通,一生也无法破入五境,更别谈大自由了。

    虽然是刚刚才开启《蚕灭卷》,但李梦舟可以认定,这是他未来能够变强的根本,也会是他最强大的手段。

    破境之后给他带来的是身心愉悦。

    这是一种客观感受。

    但不能治愈他身上的伤势。

    所以他空有承意上境的修为境界,实际上与裴如玉的差距依旧不大。

    然而李梦舟却很有自信。

    破境时的充盈饱满状态尚未消失,至少他可以斩出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剑。

    或许因为重伤的缘故,这一剑的力量便多了许多水分。

    但杀死同样受了伤的裴如玉,却也足够了。

    在同境界之中,剑修的优势便是可观的。

    李梦舟深深吸气,从气海里流淌出一股极其浓厚的气息,毫无保留的倾注在醉梦剑的剑身上。

    醉梦剑的渴望传递给了李梦舟,剑意尽数涌出。

    裴如玉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不清楚李梦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够很清晰的洞穿李梦舟破境的事实。

    空气里爆起了一声脆响。

    醉梦剑上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迅速膨胀的剑意,充斥了整条街道。

    看着那面色平静,满脸血迹的少年,尤其是感受到对方手中剑身上传递而出的恐怖剑意,裴如玉吞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属于修行者的剑意。

    是真正剑修的剑意。

    李梦舟忍着身体的刺痛,一剑朝着裴如玉斩出。

    裴如玉有很多话来不及说出口。

    只有难以置信的神情僵硬在脸上。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更多的却是家里藏着的那些金灿灿的黄金,那些身姿曼妙的少女。

    这些美好的东西,似乎随着这一剑斩来,而永远也无法享受到了。

    剑意不仅撕裂了裴如玉的身躯。

    也趋势不减的毁掉了整座裴府。

    门墙倒塌,尘烟弥漫。

    随着一声凄厉而短暂的惨叫划过夜空,整条街道十分突兀的寂静了下来。

    这般不会轻易被忽视的巨大响动,让得早已陷入沉寂的应水镇突然热闹起来,处处灯火明亮,各自家门前的街道上堆满了人,许多甚至都还衣衫不整,他们的神情都很一致,就是下意识的恐慌和随之而来的好奇。

    李梦舟拖着沉重的身体前行。

    背对着那被毁掉的府宅。

    在皎月和星辰的明亮照耀下,渐行渐远。

    随后不久,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出现在了这条街道上。

    更多的人只是聚在远处,看着那些衙门里的人调查情况。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

    有一个少年便很独特的站在了那些衙役的身后,他很清楚的看见了裴如玉的尸体。

    这少年正是那酒肆里与李梦舟说过话的小跑堂。

    他怔怔的看着裴如玉不堪的尸体。

    下意识里便回想起了今天酒肆里那位少年酒客。

    想起了那少年酒客说过的一句话。

    “我要打听的人是裴如玉。”

    “我来是要杀死他。”

第一章 水镜新司首,范无味

    姜国长平二十五年春,三月天里很寻常的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帘笼罩着离宫,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朝阳刚刚升起,远远没有到落山的时候。

    外院弟子晋升内院的大比也如约而至,这更是针对离宫外院弟子迟来的期考。

    晋升内院向来都是离宫剑院里的大事。

    因为只有内院弟子才能享受更多的特权。

    外院弟子多是四境修为以下的教习教导,只是在有新弟子刚入门的时候,才有四境教习授课。

    而内院弟子的教习便全是四境的大修士,若有被看好的人,也能直接拜入离宫内院的四位先生门下。

    虽然这内院先生实际上只有三位。

    内院首席欧阳胜雪和三师姐、四师兄宁浩然便是由院长薛忘忧亲自教导的剑院最高规格的弟子。

    虽然所有入了内院的弟子都可以尊称薛忘忧为老师,但薛忘忧也只是偶尔会授课,算不上真正入了院长门下。

    只有薛忘忧亲自教导的弟子,且修为入了四境,才被称之为先生,便也有了权力收徒。

    而从这方面也能看出,离宫剑院里的天才剑修确实不多。

    能够做代表的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关于这一点,李梦舟也能够充分明白离宫剑院的弟子整体实力水平有多差,剑院在都城的地位又处在怎样微妙的阶段。

    虽然内院的三位先生足够独当一面,但世间从来不缺少天才。

    或许对比其他修行宗门,离宫剑院依旧很强,但对于剑修宗门而言,这便是人才凋零的现象。

    剑院弟子中最强的欧阳胜雪在都城里仍旧称不上翘楚,单单是在明面上便有两个人走在他的前面。

    宗门的强盛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弟子的身上。

    无论这个宗门的宗主实力有多强,若他后继无人,便也没有人会畏惧。

    因为这位宗主早晚都会魂归道天。

    天空上虽然下着绵绵细雨,晋升内院的大考也准备完毕,但李梦舟仍有闲暇蹲在河边整理着头发,他并不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头发向来都是乱糟糟的,而且现在也有些长了,看着河面映照出的脸庞,考虑着是不是要剪短一些。

    但是想到自己没有这个技术,而且即将要入内院,总不能顶着狗舔似的头发大摇大摆,再不注意形象,他总是还要点面子的。

    他听着山上传来的响动,想着在数日前于应水镇杀死裴如玉后,蹒跚着脚步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在早课之前回到离宫与薛忘忧的一番谈话。

    《蚕灭卷》的事情他当然没有告知薛忘忧,而对于他成功杀死裴如玉破入承意上境,薛忘忧也表示很是欣慰。

    而不知道为什么,薛忘忧却无法再看见他的气海,只是感知到他的气海内充盈着天地灵气,与往常那荒漠般死寂的气息截然不同。

    “我看见了一片海。”

    李梦舟当时是这般说的,他的语气很平静。

    薛忘忧沉默了很长

    时间,默默的饮了一口酒,说道:“我还看到了整个天下呢。”

    气海虽然名为气海,但真正能够看见一片海的人,也只是存在于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连道藏中都没有详细记载,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看见一片海的人是谁,乃至后世的修行者,自认为那是传说。

    薛忘忧不相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李梦舟也没有过多解释,原本在大修士眼中无所遁形的气海真容,却在他的身上出现了特例。

    若非他愿意,便没有人可以轻易看清他的气海。

    他猜想这或许跟《蚕灭卷》有关。

    山路上走来一个人,撑着油纸伞。

    望着蹲在河边的身影,她微微蹙眉,说道:“内院大考要开始了,据说朝堂上也有官员前来,因四师兄不在,院长便安排我来迎接。”

    李梦舟回头看到沈霁月,默默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四师兄不在,应该是那些教习亲自在山门前迎接,怎会派你这个外院弟子来?”

    沈霁月的神情有些怪异,说道:“院长说内院大考只是剑院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既然朝堂上有人来,总不至于无视,便随便迎接一下,而且院里的教习安排大考事宜,也都很忙。”

    “咱们院长还真是有脾气,这明显是在直接告诉那些朝堂来的官员,剑院并不欢迎他们。”

    李梦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薛忘忧作为五境内处在最巅峰的大物,也确实没必要看那些朝廷命官的脸色。

    在姜国,能够被五境大修士忌惮,乃至尊敬的也只是那位坐在帝位的皇帝陛下了。

    并非是皇帝陛下的修为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是皇帝,掌握着整个姜国的气运,拥有着令天下修士趋之若鹜的千海境。

    更是因为皇帝陛下身后有着梨花书院。

    就算是薛忘忧这等入了五境巅峰的大物,在面对书院里那位整个姜国的守护神时,也只是个小辈罢了。

    在雨幕上显得黯淡的阳光照耀在离宫的山路上。

    数辆马车缓缓进入视线。

    身后有着策马而行的众多侍卫。

    马车停在白色石碑前。

    许多朝中官员下得马车。

    他们虽然职位不低,但也算不上位高权重,若说这些朝中官员里职位最高的便是那位水镜司的新任司首,范无味了。

    范无味在年前接到圣旨,片刻没有耽误的便离开了故土,赶奔琅琊。

    却也足足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抵达琅琊城,入职了水镜司。

    既要接手戚小然的水镜司,自然会有很多麻烦事,范无味需要补缺漏洞,还要查那些原本归在戚小然门下的人,若有异心者,便全部打入大牢。

    可以说,在范无法赴京之后的短短时间里,便展现了雷霆手段,多数涉嫌贪污的官员被抄家灭门,令得朝堂上人心惶惶,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小地方出来的范无味。

    而范无味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都城站稳了脚跟,水镜司司首的位置也名副其实。

    为首的马车里下来一位身穿黄色蟒纹官袍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上有着极其内敛而又颇显锋锐的气息,乃是一位修行之人,那么他的年龄或许比看起来的更大一些。

    除了天枢院和青云监外,剩下四个司的司首皆是入了无彰境巅峰的大修士,只有水镜司的范无味修为仅在无彰上境,虽然对比寻常修行者,已经高的可怕,但若是在司首的位置上,这般修为便稍显的有些弱了。

    青云监因为主管礼司和念书人的事宜,所以并没有什么修行之人,司首多是文坛大家,不可能是什么修行之人,所以范无味便成了姜国五司司首最弱的一位。

    但范无味展现的雷霆手段,又因是天枢院院首江听雨举荐之人,朝堂上还真没有人敢得罪他。

    徐鹤贤倒是尚未与范无味见过面,而朝堂上也期待着两个人的会面,毕竟还是有很多人知晓玄政司与天枢院的不对付,那么范无味作为被江听雨举荐而接任水镜司的人,徐鹤贤不可能与他相安无事。

    在李梦舟第一次见到范无味的时候,便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他的身材很普通,甚至有些肥胖,或许是上了年纪的通病,但怪异的是,那普通的身材却隐含着一种很恐怖的力量感,整个人分外坚毅。

    缓步行走起来,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泄露,像是刻意为之。

    李梦舟和沈霁月站在白色石碑前。

    他们虽然是以迎接的姿态,但神情上却并没有多少敬意,他们的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直视着那些下得马车,迎面走来的朝中官员。

    “想必这位小先生就是李梦舟吧,我虽然刚来都城不久,却也是久仰大名。”

    范无味笑眯眯的样子,倒是没有丝毫水镜司司首的尊贵傲慢,反而是朝着李梦舟微微见礼。

    李梦舟回礼,笑道:“小先生不敢当,如果范大人非要这般称呼,也请麻烦把小字去掉。”

    范无味错愕了一瞬,很快笑道:“此次晋升大考,小兄弟必然会进入内院,说不定真要称呼先生了。”

    他把称呼改的更为亲切。

    李梦舟没有再回话。

    范无味却是将目光放在沈霁月的身上,继续笑道:“这位想必便是通州沈家的大小姐,沈霁月姑娘了,我如今掌管着水镜司,沈家又是通州的大族,说不定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与令尊打交道。”

    沈霁月的脸上露着奇怪的表情。

    她原本觉得山门前只有这两个外院弟子相迎,这些权贵人物应该会很生气,就算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也不可能愿意搭理他们,正如那些站在范无味身后的人一样,没想到水镜司的司首范无味却这般热情。

    水镜司算是掌管着姜国财权,但凡行商总会与水镜司打交道,沈霁月自然也不会跟家里人惹麻烦,很是恭敬的回礼。

    迎接着他们前往离宫山门。

    沈霁月刻意落在后面,拉着李梦舟小声说道:“这位水镜司的新司首感觉还蛮和蔼的嘛。”

    李梦舟说道:“也许只是个笑面虎呢,往往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第二章 离宫山门前的骄子

    “吁......”

    离宫剑院外的山道上,正有数辆马车从不同的方向缓缓驶来,除了朝堂上有人出现,显然还有其他人。

    内院大考虽然只是离宫剑院的事情,但对于整个都城而言,却也不是一件小事。

    想要来观礼的人自然不胜枚举。

    除了朝堂上的官员属于不请自来,其余的观礼者大多是跟剑院打过招呼的,这些都是来自都城附近的修行山门弟子,是与离宫剑院相对平和,没有什么仇怨的宗门。

    最有代表性的便是摘星府和梨花书院。

    李梦舟在某一辆马车里看到了关慕云的身影,他正下得马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

    在去年的书院里,关慕云应该是名声最高的弟子了。

    以最好的成绩考入了书院。

    说起来自从上次见过关慕云一面后,便已经是数个月的光景了。

    关慕云脸上的稚气也褪去了不少,今年也满了十六岁了。

    平日里清净的离宫剑院山门外,自与不落山的问道大会后,便又热闹了起来。

    范无味上山的动作微微停顿,回头看着李梦舟和沈霁月,笑道:“不必管我们,我们自行上山便可。”

    沈霁月揖手为礼,道:“多谢范司首通情。”

    “离宫山门向来不与外界打交道,最热闹的时候便也是有新弟子入门,和每一年都会与不落山门展开的问道,最后便是这两年一度的内院大考了。前面两件事自然比不过内院大考的热闹,所以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是正常。”

    范无味笑着说道。

    他并没有立即上山,而是望着山道上的那些马车,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说道:“书院和摘星府都有弟子前来观礼,想必除了恭贺外,也是有着学习的心情。离宫剑院虽然比不过书院和摘星府,但也能够齐名,而且他们派来了各自院门杰出的弟子,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李梦舟的目光从关慕云的身上移开,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青年男子,那点缀着星辰的服饰,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文尔雅的男子,嘴角挂着轻柔的笑意,微微颔首向着其余马车下来的人示意。

    沈霁月脱口而出道:“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啊。”

    李梦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么喜欢好看的,说不定以后要嫁给一个不好看的。”

    沈霁月说道:“你在说你自己么?”

    李梦舟摇头道:“你觉得可能么?”

    沈霁月以为他是说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正要玩味的说些什么,没想到李梦舟又道:“我长得这么好看。”

    “噗......”

    沈霁月满脸黑线的看着他。

    范无味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少年少女,说道:“那个人是摘星府的大弟子,钟溪言,乃是入了无彰境的天才,与你们剑院的三先生和四先生齐名,在整个摘星府里,除了沈秋白,便是这钟溪言了。”

    钟溪言算是摘星府里最为杰出的弟

    子之一,或许在名气上比不过有着道天之子称号的沈秋白,但放眼整个姜国年轻一辈,也是极少数的青年才俊。

    此刻这位摘星府的大师兄,凝立在人群之中,容颜俊朗,谈笑风生时,光是身姿便盖过了所有人,尤显得鹤立鸡群一般。

    关慕云就算再是可贵,但毕竟年纪尚小,无论是气质还是修为,都远远不如钟溪言。

    站在他的旁边,便也很自然的成为了陪衬。

    越优秀的年轻人,便越是感到自信,越是骄傲,不想看到自己被其他人比下去。

    但同样关注着钟溪言的关慕云,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他不愿自讨没趣。

    钟溪言是已经站在了很高的高度上,关慕云尚且行走在这条路上,甚至只算刚刚起步,实在没有比较的理由。

    而且他相信,待得日后,他同样会站在这样的高度上,受到万众瞩目的人就会变成他。

    范无味已经径直朝着山上行去。

    李梦舟和沈霁月则重新从山上下来,站在白色石碑前。

    钟溪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揖手为礼道:“摘星府拜访离宫山门,前来观礼内院大考,在下钟溪言,有礼了。”

    沈霁月同样回礼,客套了一番。

    姜国是很重礼仪的地方,所以李梦舟同样回了礼,却没有说什么话。

    “李兄。”

    倒是关慕云专门向李梦舟见礼,出自书院的学子,在礼仪上便更加规范。

    李梦舟微微点头,说道:“听说你也入了承意境界?”

    关慕云微笑道:“只是侥幸而已,自是比不得李兄在问道一战破境成名的壮举。”

    在都城里,关于这两个少年的传闻有很多。

    像钟溪言这般已入无彰境的大修士,自然名气更高,但李梦舟和关慕云毕竟是新人,市井之中的议论也都是围着这两个都城里最快崛起的天才少年。

    李梦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传闻,也不想理会那些将他和关慕云放在一起比较的事情。

    但关慕云显然很在意这件事情。

    少年人本来就是好胜心很强的时候,再加上关慕云的年纪确实稍微小一些,纵然有着很高的才气,但这同时也是让他自傲的本钱,所以在都城里跟他处在同一层面的李梦舟,便很难不让他去关注。

    关慕云之所以在年前破境,也是有很多原因在于李梦舟于问道大会上破境入承意,他不想被比下去。

    此刻李梦舟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他虽然有些得意,但还是表现的很委婉。

    摘星府的宗门虽然并不在都城之内,但都城里却也有摘星府的行宫,那位有着国师之位的星主,同样是处在五境最巅峰的人物,多数也都是待在都城的。

    只是年前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才返回了山门。

    现如今钟溪言出现在都城,也代表着那位国师也回到了都城。

    对于去年冬季在都城里发生的事情,摘星府也有所耳闻,但实际上钟溪言并不是很清

    楚,他听到过常年待在都城里的摘星府弟子说起李梦舟和关慕云的事情,毕竟是去年最为热议的两个人物,各方势力都会关注。

    但钟溪言却是不认得这两个少年的。

    如今听到他们的对话,便也很快弄清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便有了些意外的发现,忍不住说道:“传闻李师弟半日观想便入了天照,这对于修行之人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值得惊奇的事情。就算资质再高的人,观想的时间都会很漫长,据我所了解,第一次观想入天照的最短时间也足足有三个月。”

    “虽说初境阶段并无什么奥妙之处,自第二境到第三境普遍的修行速度都不会很慢,但李师弟却在入了天照后看不见气海,自开始观想至今也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却已然迈入了承意上境,当真可以称得上怪物了。”

    这可不是观想所用的时间,而是自观想开始,便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接连跨越天照、远游,直达承意,这般修行速度,也只有怪物两个字才能够形容了。

    世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怪物并不是没有,但却是很少,但李梦舟作为一个看不见气海的人,相当于便比寻常修行者多了一道关隘,却依旧在如此的短时间里突破到承意上境,单单是这份成就便称得上站在年轻一辈的最高峰了。

    虽然关慕云也隐隐触摸到了承意上境的门槛,但相比于李梦舟的过往,钟溪言显然更在意后者。

    听到这话的李梦舟尚且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关慕云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他并没有刻意去感知李梦舟如今的修为境界,想着年前到如今也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他也不认为李梦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行又有进境。

    然而听着钟溪言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感知了一下。

    结果却发现李梦舟真的已经破入承意上境。

    山道上一时之间,除了风声,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关慕云望着李梦舟,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追平了他,却又很快的被拉开了距离,这般长此以往,都城里的传闻便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只剩下李梦舟一人了。

    这是很难让人甘心的事情。

    但他却也没有幼稚的去反驳什么,做那样的事情只会更丢人罢了。

    对于钟溪言话里话外都透着惊奇赞叹的话语,李梦舟只是很平静的回道:“因为比别人多了一道更难逾越的障碍,便需要更多努力的修行,这只是付出之后该有的回报罢了。”

    钟溪言微微怔了一下,便笑道:“李师弟年纪轻轻,修行造诣非凡,却不骄不躁,确实称得上杰出才俊,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会站在姜国修行者的最高峰。”

    这倒也不是夸大其词。

    如果按照李梦舟修行进境,只要不是半路夭折,破入五境也是早晚的事情,绝不可能默默无闻,反而会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但是换句话而言,表现越佳者,纵然会得到无量的人气,但也会伴随着更多的危险,这都是呈正比的。

第三章 内院晋升大考

    离宫山门内的剑台广场上,陆陆续续的迎来了不少客人。

    绵绵细雨还在下着。

    广场三面的楼阁里已经坐满了人。

    还有更多人撑着伞,站在广场上。

    相隔不远的剑台正方,同样站着两排撑伞的人,他们身上都穿着剑院外院的弟子服。

    他们便是参加内院晋升大考的人。

    修为全部入了第三境,承意境。

    今日里,他们便是最受瞩目的少年,必定会绽放出耀眼的光彩,不论有多少人能够晋升内院,而在观礼者还有其他宗门弟子在的场合里,他们都需要全力以赴来扬剑院声威。

    就算是内院晋升大考这么重要的事情,薛忘忧依旧没有露面。

    原本李梦舟以为会是三师姐或者某位四境教习来主持这场大考,可是在看清那跃上剑台的身影时,不光是李梦舟,很多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因为那从楼阁里飞掠而出的身影,居然是水镜司的司首,范无味!

    有破空声起。

    范无味那略显肥胖的身姿便稳稳的站在了剑台之上。

    晋升大考便在剑台上举行。

    属于纯剑技的比拼。

    考究的是对念力的掌握和对剑技的熟悉度,修为的高低反而是次要的。

    离宫剑院需要的是剑道天才。

    而不是空有绝高修为,却对剑技不通明的弟子,因为那便不是真正的剑修。

    剑修的实力自然是展现在剑的身上,修为的高深是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提高的,所以修为不是不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这些少年都还很年轻。

    倒悬在湖中央的剑台在绵绵细雨的洗刷下,湖面荡起片片涟漪,甚至偶尔还有金色的鲤鱼跃出,在半空中甩出滴滴晶莹水珠,作为观景台的三面楼阁环绕剑台,远远望去,当真有雨幕中梦幻的景色。

    范无味站在剑台上,他同样撑着一把油纸伞。

    虽然以他无彰上境的绝高修为,只要愿意,这绵绵细雨也淋不到他的身上,可他还是特意撑了一把伞。

    “在座的诸位少年才俊,或许很多都不认得我。这里是离宫剑院的大考,我也不愿耽误诸位的时间,那不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所以便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我便是新任的水镜司司首,免贵姓范,名无味,便也是食之无味的意思。”

    范无味环顾下方,却是很自然的拿自己的名字来开玩笑,随后又说道:“当然了,剑院晋升大考绝不会枯燥乏味,而是甘之如饴,食髓知味。今日得到薛院长的首肯,诚惶诚恐的站在这里,为诸位剑院里的少年才俊详解此次大考规则。”

    水镜司的司首自然是朝堂上的权重,对于那些年纪轻轻的少年人来讲,该是不易接触,也不愿接触的人,但是范无味简单几句开场白,倒是让得紧张的少年人放松了不少。

    在广场和楼阁里有忍不住的轻笑声响起,还伴随着一些嘀咕声中,范无味微

    微一笑,继续说道:“晋升内院的大考,在离宫剑院里每两年都会举行一次,为得便是选出最优秀的外院弟子,成为剑院真正的中流砥柱。既然是最优秀,便不会有太多人,所以你们之间的竞争便尤为激烈。”

    说到这里,范无味停顿了一些,宽慰道:“但是诸位也不用紧张,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哪怕在今日没有发挥好,那么在接下来两年时间里,你们便是远远走在后来者前面的,下一次必定会进入内院。”

    “根据离宫剑院一直以来的传统,只有在外院修行踏入承意境界的弟子才能参加大考,胜出者除了能够进入内院修行外,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奖励,便是传承自剑院上一辈人所遗留下来的名剑,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

    他看着那些身后背剑的少年们,缓缓说道:“修行者不拘小节,剑修更是不在乎规矩,但在大考期间,却也要遵守规矩。大考的考试地点便在我的脚下,以相互挑战的规则战胜对手,但不能同时两个人选择一个对手,这也是为了保证每一个弟子都能参与进来,且相对公平。”

    “输掉的人被淘汰,获胜的人自然以同样的方式继续挑战,直到选出最终的杰出弟子。内院具体收录几人并不明确,这还需要薛院长来决定,所以很可能最终进入内院的只是战到最后的两个人,也有可能更往前,是四个人,乃至六个人,这都有可能。”

    范无味的声音透过雨幕很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除了大考的具体细节外,像比拼剑技这些规则,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所以这场大考并不意味着修为高便占据绝对优势,主要还是看各自的领悟,算是很公平的规则了,没有人能够生出怨言来。

    范无味在跃离剑台上的时候,很简单干脆的留下一句话:“现在,大考开始!”

    李梦舟虽然很想直接在剑台上迎战所有人,但这样无疑是破坏了规矩,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却依旧没有选择这样做。

    而第一个登上剑台的人却有些出乎意料。

    是那个万事都有很多思考,性格不那么果断的周洛。

    虽然他这次很果断的选择第一个上场,却依旧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并没有直接挑战李梦舟或是何峥嵘和沈霁月任何一人,反而是选择了一位相对有信心能够打赢的对手。

    参加晋升大考的外院弟子,修为最弱也是承意下境,周洛选择的对手自然也是在承意下境。

    而因辛明至今修为都处在远游境巅峰,尚未破入承意,便也不会参与这场大考,只是站在广场上为周洛呐喊助威。

    周洛的修行资质本就不差,只是性格与剑修不太相符,且也专注钻研剑技,所以战胜同境界的对手,也只是稍微花费了点时间而已。

    抛开其他因素,大考的首战,倒是相对精彩的。

    雨中斗剑的场面很好看。

    在大考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依旧没有人来挑战李梦舟。

    或许是因为李梦舟在与不落山门的问道中一战成名,且所有外院弟子都已知晓他破入承意上境,若是没有绝对信心,显然没有人愿意

    把他当做第一个对手。

    所以在此期间,李梦舟便觉得很是无聊,与同样没有人挑战的沈霁月闲扯着废话。

    “剑院的晋升大考为何要让那个范无味讲解规则?老师不是不愿意接待朝堂里来的人么?”

    沈霁月同样不明白这件事情,只是摇了摇头。

    李梦舟认真的思忖着,说道:“莫非老师和范无味相识?此人初到都城,便做了不少大事,也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被人知晓范无味和离宫剑院存在着某些关系,倒是的确能够打消某些人的歪念头。”

    离宫剑院终究在都城里占据着很高的地位,主要是薛忘忧五境的修为摆在这里,若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跟薛忘忧作对。

    沈霁月说道:“朝堂上或多或少都会跟修行宗门有些关系,因为有很多修行者也会入朝为官,除了个别的游野人士外,多是出自修行宗门,不论是朝堂上的某人想要依附修行宗门,还是修行宗门依附朝堂,这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李梦舟随口说道:“但离宫剑院不同于其他修行宗门,除了面对皇帝陛下不得不称臣外,老师应该不会在意朝堂上任何一个人,又更何况是一位刚刚来到都城,尚未彻底站稳脚跟的人。”

    沈霁月微微蹙眉道:“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李梦舟说道:“问题肯定是有的,但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事情。”

    在这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何峥嵘也已经登上了剑台。

    虽然不论是李梦舟还是何峥嵘与沈霁月,都希望挑战最强的人,但他们也更加希望三个人都能够进入内院,所以在第一轮挑战中,他们不会相互选择。

    而在未参战的人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若是继续沉默,最后也只会成为剩下的人,便不得不交手了。

    何峥嵘便选择了挑战者,而不是被挑战者。

    在外院弟子里面,李梦舟和沈霁月、何峥嵘已然是公认的最强,作为挑战者或是被选择的人,都不希望面对这三个人。

    可是在挑战对手的时候,尚且拥有选择权,在何峥嵘成为挑战者的时候,那些被动选择的弟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随着何峥嵘轻松取胜,沈霁月和李梦舟便也先后登上了剑台。

    于是第一轮挑战赛在很短的时间里被终结。

    战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作为休整,第二轮也就是最终能够选出晋升内院弟子的名额战也紧接着打响。

    前半场已经淘汰近半的人,第二轮的参战者便都是有些本事的人。

    只有打败对手,进入第三轮才有最大的几率直接进入内院。

    而第二轮首位登上剑台的弟子,依旧是周洛。

    他没有再选择较弱的对手,而是很诚恳的望着李梦舟,说道:“请战。”

    李梦舟微微抬头,看着剑台上的周洛,淡然一笑,挥手扔掉雨伞,纵身跃上剑台。

第四章 剑台上热血的少年

    周洛已经想好一大堆的措辞,但是在看见李梦舟站在面前时,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挑战李梦舟,当然不是因为心中仍旧存着怨念,也并非是为了帮辛明找回面子,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怨念,辛明的面子也不应该由他来帮忙找。

    自问道大会之后,两个人已经明白自身与李梦舟存在的差距,他们可以拼尽全力追赶,却不会去怨恨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

    周洛只是很纯粹的想要和李梦舟一战。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第二轮的参战者,不论是修为还是对剑技的纯熟都是很强的,选择任何一个对手,周洛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与其这样,倒不如堂堂正正与李梦舟一战,且战个痛快。

    外院弟子中不只有李梦舟一人入了承意上境,在上一次大考中落选的弟子,两年时间里就算修行没有太多的进境,对于剑技的把握也必然会更强,这里面自然也会有不少迈入承意上境的高手。

    正如规则所言,最终能够进入内院修行的人选,并不是修为最高的那些人,而是对剑道领悟更深的弟子。

    李梦舟在雨幕的笼罩下,打量着楼阁里的身影,轻声说道:“其实我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像是给人表演杂耍,被众人围观,他们乐乐呵呵,乃至无所顾忌的点评,实在很讨人厌。”

    周洛有些错愕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被人围观,但这是剑院大考,不可能背地里独自进行,只有被看到,才能评定成绩。”

    李梦舟望着他,说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情,剑院大考是剑院门内的事情,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外来者出现?那些人的宗门很多都不比离宫剑院差,虽然他们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却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甚至可能只是在看笑话。”

    周洛犹豫的说道:“宗门之间相互学习本来也是常事,离宫剑院作为姜国唯一的剑修宗门,就算有所衰落,但物以稀为贵。没有外人观礼倒也罢了,既然有外人在,我们更应该全力以赴,展现我们剑院的风采,让看笑话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正因为离宫剑院是姜国唯一的剑修宗门,那些其他宗门的弟子便也不可能学到什么东西,剑修是自身强大,而强大的根本不是被人观赏的。”

    “身为剑院弟子若想要为剑门发声,便应该直接打上那些宗门,将他们通通踩在脚下,只有那样,他们才会真正清楚什么是剑修。”

    周洛很意外,随即微笑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我们还是先暂时分出胜负吧,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赢你,但我依旧会全力以赴的。”

    或许是对剑院的归属感,薛忘忧对于他的帮助,李梦舟是开始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因为他没有家,所以可以在任何地方落脚,但真正让他愿意亲近的地方还是很少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让李梦舟想到了树宁镇,他喜欢在屋檐下喝着小酒,欣赏着景色,没事听听邻里邻居的那些闲谈或是争吵,这种安乐的日子是他所向往的,也是不应该属于他的。

    洛执剑礼,已经做好放手施为的准备。

    李梦舟也没有客气,乌青色的剑影掠出,划过长空,斩碎雨幕,仿佛一道绚丽的彩虹。

    他的这一剑很是纯粹,不夹杂任何情绪。

    他斩尽的是过往那些纠结苦恼的画面。

    雨后呈现的不是彩虹,而是属于他新的人生。

    少年本该热血。

    过往的事情并非遗忘,只是没必要过于纠结,他只需要一人一剑,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周洛惊艳于眼前的这一剑。

    他的呼吸彻底停顿。

    那是他不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抵挡的一剑。

    他下意识生出了退缩的想法。

    但那种想法只是一瞬间便消逝了。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他没有放弃,没有畏惧,只是坚定的,沉默的,决然的斩出属于自己的剑。

    承意下境和承意上境本身便存在着很难跨越的差距。

    哪怕只是单单比拼剑技,承意上境修士的念力也是远远胜过刚刚破入承意的修行者,念力是修为高深的一种,尤其是在破入承意境界后。

    如此看来,修为较高的人还是占据着优势的,但在不借助天地灵气的前提下,念力的外放距离也会存在着限制,所以优势确实存在,却是能够被跨越的,只要剑技足够纯属,仍旧可以轻易找出漏洞。

    而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周洛都是远远不如李梦舟的。

    所以这场战斗,自一开始便认定了结局。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周洛表现出了很精彩的战斗,那种每每全力施展的剑技纵使伤害不到对手,依然勇往直前,这种类似在绝境中热血冲锋的悲壮,无疑感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哪怕这幅画面维持的时间很短,因为李梦舟并未放水,同样是一往无前,最终周洛接连后退十几步,跌坐在地上。

    这是一场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战斗。

    居然是酣畅淋漓的精彩。

    楼阁上站着的关慕云时刻关注着这一场战斗,因为战斗的一方是李梦舟。

    他很意外周洛的表现,却又觉得李梦舟的剑技过于纯熟。

    虽然他并非剑院弟子。

    但也很清楚的知道,离宫外院弟子多是领悟不到《离剑经》第二式的,就比如周洛将《融雪》施展的出神入化,却远远不敌《照空流云》。

    李梦舟更是将《照空流云》修行到了圆满的境界,随时能够领悟《离剑经》的第三式。

    若是按照对于剑技的领悟高度,李梦舟无疑是走在所有外院弟子前面的。

    钟溪言坐在关慕云的身旁,透过朦胧的雨幕很清晰的看见剑台上的画面,轻声笑道:“那周洛未能领悟《离剑经》更高深的剑技,修为又不如李梦舟,该是碾压式

    的战斗。但周洛却超常发挥,虽然这依旧改变不了结局,甚至李梦舟只是斩出了一剑,然而这场战斗却是目前最精彩的了。”

    关慕云说道:“虽然胜者是李梦舟,但是因为周洛本身就是处在劣势,所以他的超常表现就更加耀眼。”

    钟溪言笑道:“你只是看到了表象,我不否认周洛的表现的确很难得,甚至在场很多人都会下意识把目光放在周洛的身上,而不是作为获胜者的李梦舟。”

    “周洛尚且有成长的空间,但终究没有成长起来,而李梦舟则是真正有了成长,纯剑技的比拼自然会显得花里胡哨一些,也更加好看一些。但李梦舟却是斩出了很关键的一剑,不论对手有什么样的表现,他都只需要一剑便可打败对手,若是生死战,周洛甚至连一剑都接不下。”

    “虽然李梦舟本身境界就高过周洛,但他们是同一时间进入离宫修行的,且当时李梦舟是不如周洛的,所以不论周洛还有多少成长空间,他都注定不可能超越李梦舟,自此后,两个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漫天的雨水还在空中缓慢地交织着。

    遮蔽了世间大多数杂音。

    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修行者的听力,也会受到些影响。

    很少有人能够听到剑台上说话的声音,只是能够看到剑台上战斗的画面。

    自然也不会听到楼阁里的细谈。

    周洛虽然面色苍白,却是微笑着看向李梦舟,说道:“我输了,且很服气。”

    李梦舟说道:“世间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服软的,但只说眼前的事情,我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周洛摇头一笑,缓缓站起身,跃下剑台。

    辛明早已等候着,慌忙搀扶住周洛,他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只是朝着李梦舟点点头,便扶着周洛暂时到一边能避雨的地方休息。

    内院大考仍在进行当中。

    随着何峥嵘和沈霁月先后取胜,很快的,第三轮挑战也要开始了。

    而目在剑台前撑着伞的那些少年,只剩下十二个人。

    天色渐沉,转眼已是黄昏。

    在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里,范无味又出现在了剑台上。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在前面的表现都很精彩,尤其是个别的战斗更是精彩中的精彩,然而我现在要说的是,第三轮挑战与前面两轮规则会发生一些变化。”

    “目前这十二位少年便是外院中最杰出的十二个人,相互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差距,就算全部入了内院也是可行的。但我相信诸位应该很希望能够再较量一番,因为前面几轮虽然每个人都参与了至少两场战斗,但还是有部分人至今都没有真正交锋过。所以在第三轮你们便有了机会。”

    范无味朗声说道:“我现在可以具体的说明,最终能够晋升内院的只有八个人,那么就要有四个人被淘汰,第三轮的规则是可以同时选择一个人作为对手,胜场最多的八个人便可以进入内院修行。”

第五章 美丽的风景线

    剑台周围一片哗然。

    规则的改变显然是对李梦舟和何峥嵘等实力较强的弟子不利的。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若想要获胜,那些修为相对弱一些的弟子,必定会接连挑战最强的那些人,就算打不过,耗也能把人耗趴下。

    然而这是一场十二进八的挑战,只要能够稳定进入前八,内院便是唾手可得的。

    想要同时利用接力战打赢至少最强的四个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能想到的首选被挑战的目标就在李梦舟和何峥嵘两个人之间。

    目前的十二个人里,何峥嵘和沈霁月的修为其实尚且处在承意下境,但两个人都是隐隐触摸到上境门槛,何峥嵘更是随时便能够跨越过去的。

    包括李梦舟在内,真正处在承意上境层面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但没有人去怀疑,抛开修为的高低,李梦舟和何峥嵘才是这十二个人里面最强的两个人。

    而在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的时刻。

    广场上和楼阁里传来了一片惊呼声。

    他们不是毫无缘由的大惊小怪,而是因为剑台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人。

    这种现象的出现,自然是因为同时间有多数人打算率先挑战某人。

    规则虽然说明可以选择挑战同一个人,却不是挑战者一起上,所以这幅画面便显得很怪异。

    尤其是那剑台上还有着一位令人更加意外的身影。

    那是提着剑的何峥嵘。

    何峥嵘今年才刚刚算是十五岁而已,因为生辰未过,但新年过后,已经往十五岁上数了。

    他是整个离宫剑院里,年纪最小的弟子。

    虽不是外院中修为最高的人,却是最强的两个人之一。

    他和李梦舟同时进入离宫修行,只是比李梦舟更早的接受天照罢了,但因为李梦舟原先看不见气海的问题,何峥嵘受到的关注就稍微小一些。

    李梦舟在短短四个月时间晋入承意上境,又因身体存在的问题,资质的体现便更加妖孽,但何峥嵘如今也是随时能迈入上境门槛的人,论起修行速度,其实两个人并没有相差多少。

    剑台上另外几个人也很是意外的看着何峥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乃至有两个人原本的想法便是要挑战何峥嵘的。

    但是何峥嵘的视线明显不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在看着广场,准确的说,他的目光是停留在李梦舟的身上。

    撑着伞默默望着剑台的李梦舟有些错愕。

    “既然每个人都可以进行多场战斗,以胜场多者来评定,那么弱者挑战强者,或许能够一定程度的损耗强者的体力,可也给予了强者取胜次数的量,所以规则无论怎么变,最终留下来的终究还是强者。与其和弱者周旋,倒不如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何峥嵘手中有剑。

    在剑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李梦舟,澎湃的气息开始自他的身上涌出,他的眼睛里透着无穷无尽的战意,闪动着眼眸,坚定的说道:“所以,我要先和你打。”

    李梦舟怔怔的回望着他,随即嘴角微微上扬,淡笑道:“那我便跟你打。”

    剑台上那些人面

    面相觑。

    但既然话被何峥嵘先说出来了,他们只能暂时做观众。

    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这里毕竟是剑院大考,还有很多外来者观礼,能够进入第三轮,谁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自然没必要因这种小事起冲突,去争抢首位选择权,平白被外人看了笑话。

    所以他们纷纷跃下剑台,内心深处倒也很希望能够看到李梦舟和何峥嵘之间的战斗。

    李梦舟把雨伞交给沈霁月,登上剑台,与何峥嵘面对面而站。

    铮的一声轻响,何峥嵘的剑已经指向李梦舟。

    “刚刚入门的时候,我们打过一次,也有过口头约定,今日便是遵守约定的时候了。”

    何峥嵘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

    那是他炽烈的战意。

    李梦舟说道:“我比你大三岁,所以你可以先出剑。”

    何峥嵘没有反驳,一剑当空而起。

    李梦舟脚下轻点,身形朝着一侧飘然移转。

    茫茫雨幕下,剑锋激进,斩碎万千花雨。

    何峥嵘准确的捕捉到李梦舟的去向,长剑横甩,眼前雨幕被从中划开,激射的雨滴伴随着剑风笼罩李梦舟周身所有退路。

    这些雨滴都蕴含着一道真实的剑气,完全就像是一柄柄真实的剑,若是选择无视,必然会是很惨的结果。

    何峥嵘施展的是《融雪》,禁止天地灵气的情况下,纯靠技巧自然会大大降低破坏力,但在融会贯通后,他明显更清楚如何对敌,并且取胜。

    然而面对这些雨剑,李梦舟依旧保持平静,往后退的身形骤止,举起手中剑,同时拔剑出鞘,横于身前。

    他选择了完全硬碰硬的方式,且使用了相同的剑技。

    强强碰撞。

    一阵铿锵的碰撞之音在雨幕中响起。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面庞几乎近在咫尺。

    何峥嵘微微抬头,望着李梦舟,说道:“当时外院林中一战,我已受过天照,而你却刚刚观想成功,所不同的是,我仅仅只会修行,而你却是武道宗师,在经验上我败于你,在实力上我也败于你。而如今我们都已入了承意境,纵然你的修为暂时高过我,但你的剑技不一定便胜过我。”

    李梦舟轻笑道:“想来你也已经领悟了《离剑经》的第二式,我们不妨便施展出各自最强的剑技,一剑定胜负。”

    两人骤然分开。

    因战斗的念力碰撞,雨水几乎被隔开,而在念力消失的瞬间,雨幕重又覆盖在他们身上,衣衫被打湿,半米范围内久久呈现着水雾的朦胧。

    两人四目相对。

    各自手中的长剑在雨幕中画出清晰水线,雨滴化成的白茫茫水雾缥缈不定,卷动不止。

    水雾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浓郁。

    仿佛两个人便身处九天之上的云层之中。

    高空对望。

    这是很美妙的画面。

    没有杀伐气息,也没有多么瑰丽炫彩,但却凭空制造出了仿若仙境才有的氤氲仙气。

    念力毫无保留的外放,笼罩了这个剑台。

    强大的气机搅动着**

    ,将得周围雨幕全部震碎成了白茫茫的水雾。

    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两个人各自呈现出了最强的《照空流云》。

    这一幅画面的呈现,令得观看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破空声响起。

    水雾尽散。

    无数雨滴带起无数的白色水线,卷动着仿若一朵朵圣洁的白莲花升空而起,在雨幕中渐渐淡化。

    一片雪亮的剑光在这漆黑的雨幕下闪逝。

    何峥嵘微微喘着气,浸透的白色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有一缕发丝纠缠在一起,湿漉漉的遮挡住了视线,他全身紧绷着,右手如钢铁一般握着剑柄。

    他抬头望着对面雾气里的身影。

    眸子里有着一抹兴奋,有着一抹可惜,还有着一抹难以言明的意味。

    高空倾洒的雨滴落在剑台上后,四溅而开,嘈杂的雨声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情绪。

    淡去的水雾显露出了李梦舟的身形。

    他默默抚着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因为这个动作,导致头发更加凌乱的被丝带束在脑后,额前和脸颊边一缕缕发丝离开了皮肤,全部纠缠在一起。

    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潮湿的感觉很难受。

    “还是不怎么喜欢白色的衣服,弄湿了之后,便更加难堪,好在我里面没有穿着不能见人的衣物。”

    他下意识的望向广场上那些剑院女修士,因为多是撑着伞,衣裳并没有被打湿太多,不然一定会是很美丽的风景线。

    但因为沈霁月和个别几位参加大考的师姐,在战斗中都是没有撑伞的,她们的身材便很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李梦舟觉得这幅画面不应该被很多人看着,所以还是尽早结束这场大考为好。

    他看着对面的何峥嵘,说道:“还要继续么?”

    两个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何峥嵘虽然领悟了《照空流云》,但明显还有些稚嫩,略输了一筹。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输了便是输了。

    于是便很平淡的说道:“日后有机会再来战过。”

    李梦舟微微一笑,他很喜欢跟何峥嵘战斗的感觉,因为何峥嵘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过往所经历的困境,并没有将他打败,而是学会了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恩怨分明。

    何峥嵘对于任何人都是寡言少语的,或许也只有在面对李梦舟的时候,他才会说一些想说的话,但最多的还是打架这件事。

    架打完了,他便也潇洒的离开,不愿再多说一句废话。

    李梦舟在除去看不见气海的名头后,越发显得光彩夺目,但他自然也不会甘心于此。

    望着雨幕下那些窃窃私语的身影,和不时投向他的目光,李梦舟忽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喜欢被人注视。

    但他要做的事情,却注定了要被很多人注视。

    这只是剑院里的大考而已,等他真正在天下间行走,面对那些绝世妖孽,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只会越来越多。

第六章 四境里的最强者

    范府坐落在琅琊城西城,属于内城范围内,自范无味赴京接任水镜司司首职位后,都城里自然也会有他的落脚之处。

    范无味携一家老小赴京,可谓大张旗鼓,在聪明人眼里,水镜司司首这个位置并不好坐,而范无味还偏偏带着家眷,相当于把弱点完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忽然得了圣恩,完全看不清局势。

    黑色的马车驶离剑院,朝着最近的南城前进。

    范无味就坐在马车里。

    剑院大考已经结束。

    在李梦舟和何峥嵘一战后,接下来的剑技比试便稍显平淡了,并未花费多少时间,便选出了进入内院修行的八个人。

    这里面自然包括了李梦舟、何峥嵘、沈霁月。

    观礼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离开,范无味算是靠后的。

    因为在离开前,他去见了一次薛忘忧。

    在那湖中央的小屋里,薛忘忧自斟自饮,很是舒适。

    昏黄的烛光洒满了整个小屋。

    雨滴砸落湖面,啪啦作响,荡起片片涟漪。

    观雨景饮酒,当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范无味撑着伞越过湖面上的青石板路,在小屋前拍打了片刻衣衫上沾染的雨水,缓缓的收起雨伞,放置门前,然后郑重其事的迈入小屋。

    薛忘忧一身青袍,半躺在屋内的毛绒地毯上,半眯缝着眼睛,淡然的说道:“都城不比从前了,越来越多的人踏入五境门槛,甚至那些年轻一辈的小子,也有不少都隐隐触摸到五境大门,这也导致了琅琊城里愈加危险,整个天下也多了许多事情。”

    范无味跪坐在薛忘忧面前,说道:“当年薛院长尚且只是剑院内院的一名弟子,凭借着离霜剑打出名声,可谓是青年一辈的翘楚,能出其右者不多,亦有了剑院先生的名号。”

    “剑院的兴盛是由薛院长那里开始的,在此之前,剑院已经沉寂了太长时间。薛院长为此也树敌无数,时至今日,怕也有几个人尚且活着,终有一日,他们会来寻仇的。”

    范无味看着薛忘忧,这副略显颓废的苍老模样,似乎与曾经在他记忆里的形象有着太大的出入,他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不说在姜国之外的那些人,单单是这都城里,不落山的路中葙便每日想着打压剑院,乃至吞并剑院。”

    “路中葙虽然同是五境修士,但我想,凭借薛院长的修为,要杀他并不难,为何放任不理呢?每年还要任其搞出什么问道大会,颇显无趣。”

    薛忘忧递出酒壶示意了一下,轻笑着说道:“路中葙那个人不足为虑,年轻的时候便没有脑子,老了更是幼稚,剑修需要实战,问道大会便也是很好的机会,既然路中葙愿意这么做,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范无味没有去接酒壶,而是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边咀嚼边说道:“路中葙对你有敌意,终究是因为你当年那位红颜知己,我是弄不清楚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想要重现剑院的辉煌,我没有理由去说你做的不对,但对于她而言,岂非太不公平了?”

    薛忘忧沉默了片刻。

    他饮了一口酒,说道:“世间总会有些遗憾事,若无遗憾,这个人生便也无趣极了。至少她生活的很好,我随时都能够看到她。在我找到剑院的继承者后,自会去表达歉意。”

    薛忘忧认真的看了范无味一眼,忍不住说道:“你小子当年长得还算可以,怎么如今胖成这样?那张脸也是变得越来越丑。”

    范无味翻了翻白眼,说道:“那是您老人家不懂得欣赏,我家婆娘便觉得我很帅。”

    薛忘忧很是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家那位确实眼睛有问题,我就说她应该去药王谷看看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严重。”

    范无味虽然没有比薛忘忧小太多岁,但他却不会真的把薛忘忧看做同辈,哪怕他口中没有太多尊敬的话,但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很敬佩薛忘忧。

    毕竟薛忘忧一生都奉献给剑院,这是很少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离宫剑院作为姜国唯一的剑修山门,至今仍旧存在着,薛忘忧功不可没,若非当年剑院里出了一个薛忘忧,恐怕现如今,早已没有了离宫的身影。

    自然也没有了剑院里的这些少年少女。

    范无味不想去接薛忘忧的俏皮话,只是很认真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薛忘忧喝了一口酒,问道:“哪里奇怪?”

    范无味说道:“在我接任水镜司之后,专门暗地里调查了一下戚小然门下的所有人,据说戚小然是被徐鹤贤亲自手刃的,可我却未曾找到戚小然的尸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怀疑,戚小然可能并没有死。”

    薛忘忧微微眯起眼睛,思忖了片刻,说道:“徐鹤贤那个人心狠手辣,绝不可能让戚府里有漏网之鱼,更何况是戚小然本人了。”

    这里面的确有些问题。

    范无味皱眉说道:“会不会是徐鹤贤根本没有杀死戚小然?”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徐鹤贤和戚小然并没有什么潜在关系,甚至还颇有些不对付,在戚小然失势后,徐鹤贤该是最会落井下石的人。若是戚小然真的死了,又为什么找不到尸体?”

    薛忘忧显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头疼,便随意的说道:“可能是徐鹤贤直接让戚小然人间蒸发了,玄政司里这样的手段很多,徐鹤贤也常做,没有什么稀奇的。”

    范无味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薛忘忧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回家陪媳妇儿吧,既然不喝酒,待在我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范无味笑了笑,说道:“没办法,我回家有媳妇儿陪,你也就只能在这里喝酒了,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他顺手又抓了一把花生米,起身走出小屋,爽朗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薛忘忧望着屋外的湖面,暗自头疼道:“这笑声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啊,找个机会是不是该把他的嘴巴缝起来,或者是用毒药把他毒哑了?”

    .....

    黑色的马车下得泥泞的山路,南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范无味掀开车帘,黑夜里有着一束光,那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前挂着一个灯笼,摇曳着烛光。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辆马车,却很清楚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范无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下马车,对面的车厢里随即传出一道冷森森的声音:“范司首,原本在锦州县内区区一个县丞,转眼间却成了执掌水镜司的大人物,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范无味深深的呼吸着,再度一展他‘美妙’的笑声,说道:“承蒙陛下眷顾,虽然我以前只是在编制外的小官儿,但如今既然坐在水镜司司首的位置上,定要为陛下,为我姜国百姓谋福利,这实乃在下应该做的事情。”

    车帘被掀开,露出的是徐鹤贤的脸。

    他微微蹙着眉头,听着那比鸭子叫唤还要难听数倍的笑声,强忍着要堵住耳朵的冲动,面色平静的望着范无味,说道:“小地方出来的人便是这般天真,你以为水镜司司首这个位置是这般好坐的么?”

    范无味笑道:“我自然比不得徐司首在朝中的地位,日后还需要多多照拂。”

    徐鹤贤冷笑一声,说道:“照拂倒是好说,但我听闻你是因为被江听雨举荐,才获得这个职位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和江听雨之间的关系吧。”

    玄政司和天枢院之间存在着制衡,这本身便是朝堂上必须存在的现象,而徐鹤贤和江听雨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很少有人真正清楚这件事情,只是想当然的认为两个人的关系本身就不可能温和以对。

    但实际上,自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理由也很简单。

    只是因为徐鹤贤看江听雨不顺眼。

    至于江听雨怎么看待徐鹤贤,这便没有准确的答案了,因为江听雨眼里向来就没有徐鹤贤这个人。

    范无味虽然是第一次来到都城,但朝堂之上徐鹤贤是很值得在意的人。

    他早早的清楚,迟早有一天会面对徐鹤贤。

    这个时候,说不上晚,也说不上早,但绝对是范无味不想要看到他的时间。

    徐鹤贤端坐在车厢里,一手掀着车帘,淡漠的一双眼瞳在黑夜里散发着阴寒的光芒。

    范无味的脸色骤然一紧。

    在徐鹤贤的眼眸里,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是实质般的针对,直达灵魂深处。

    他早就知道徐鹤贤是四境里的最强,仅差临门一脚便可迈入五境,但真正在对方放出敌意时,他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

    无彰上境和无彰境巅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境的差距,但其中需要跨越的鸿沟却数不胜数,乃至在无彰巅峰境界内,触摸到五境门槛的人也要远远强于同境修士。

    范无味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七章 江湖夜雨不太平

    月光透过云幕铺洒而下,照耀着两辆黑色的马车,明亮了琅琊这座雄城。

    车厢里很安静,徐鹤贤半眯着眼睛。

    范无味胖胖的脸微微抽搐,他终究没有忍住下意识的冲动,再次笑出了声。

    嘎嘎的声音仿若那树梢上的黑鸦,散布着恐怖。

    然而,实际上他的声音透着些无力,像是在强颜欢笑。

    嗤嗤一声。

    夜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匹炼,就像是那一闪而逝的流星雨,虽然短暂,却极为绚丽,且记忆深刻。

    范无味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

    胖胖的身子微颤,手中长剑一震,便决绝的一剑刺向那飞掠而至的银色匹炼。

    那银色匹炼的原形却是一根长鞭。

    纤细的长鞭上皆是爬满了锋锐的倒刺,在夜幕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范无味的剑刺中了长鞭。

    却反而被重击,剑身瞬间弯曲。

    长鞭前进的趋势仅仅是被阻挡了一下。

    噗的一声,范无味吐出一口鲜血,胖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摔落在那辆黑色马车旁边。

    卷起的尘泥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晶莹的石头,又仿若是一座座大山,压得范无味胸口一闷,窒息感贯彻大脑。

    徐鹤贤手臂轻甩,长鞭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鞭尾处沾染着点点血迹。

    “我不会杀你,至少不会明目张胆的杀你。”徐鹤贤平静的望着范无味,缓缓的说道:“玄政司和天枢院的竞争是向来都存在的,但水镜司没必要横插一脚,不论你和江听雨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好好待在水镜司里,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念头,若有危害姜国的事情发生,我玄政司都有权力一剑斩之。”

    徐鹤贤的马车驶离了此地。

    范无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

    他很茫然徐鹤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却也清楚的认知到,徐鹤贤若要杀他,实在太过轻松。

    他嘬了嘬嘴,将残留的血迹吐出,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咕哝道:“原来都城里果然很危险啊,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来,不过......我范无味也不是被吓大的,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慢慢扳手腕。”

    范无味回到车厢里,忍不住惨呼一声,痛骂道:“该死的,真是疼啊,幸好我有这一身肥肉在,不然骨头都得断掉。”

    驾驶马车的小厮因为范无味前往内院见薛忘忧而早就独自离开,但纵然没有车夫,范无味也坐在车厢里,马车却依旧很平稳的驶进了南城门。

    ......

    在范无味尚未离开剑院之前,大考结束时,钟溪言出现在了内院里。

    这是他第一次走入离宫内院。

    内院不会禁止外人进来,只需要通禀一声即可,当然,想要进入内院腹地是不可能的。

    在某一处小溪山道旁,有着一座孤零零的凉亭。

    凉亭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石凳上坐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一整身的月白色服饰,一头乌黑

    秀丽的齐腰长发,长发被很随意的束在身后,单手执笔,脸颊冷冽,眼眸极为认真,透着晶亮的神采。

    绵绵细雨还在下着。

    钟溪言撑着伞,站在山道上,静静地望着凉亭里认真写字的女子。

    有凉风忽来。

    姑娘的长发随风舞动,那倾城的容颜不变,伸手抚平宣纸,写完最后一个字,缓缓置笔,抬眸看向凉亭外的男子,玉唇轻启:“钟师兄。”

    钟溪言微微颔首,笑道:“三先生,别来无恙。”

    凉亭里的女子便是三师姐。

    她虽然认得钟溪言,但其实并不是很熟,或者说,除了剑院里的同门师弟师妹们,三师姐熟悉的人少之又少。

    谁让她只是一个喜欢写字,喜欢修行,喜欢偷酒喝的宅女呢。

    钟溪言温和的说道:“今天是剑院的大考,我奉师命前来观礼,确实看到了一场场很精彩的比试,剑院新人都很优秀。冒昧前来打扰三先生,还望勿怪。”

    三师姐不否认去年冬天新入门的师弟和师妹都很优秀,但对于钟溪言出现在这里,她确实有些不太开心,因为对方打扰了她写字的乐趣。

    但对方笑脸以对,说话也很客气,她也不能直接下逐客令,只是淡淡的说道:“摘星府乃是除了书院外的最高学府,已经多年未曾招收新弟子了,想来是眼光极高的。”

    钟溪言笑道:“摘星府里诸事繁多,师弟和师妹们都很努力认真的修行,春末时蟠龙宴就要举办了,到时候四境修为以下的潜力新人都会展露头角,希望我摘星府和你们剑院的弟子,都能够取得好成绩,在姜国彻底扬名。”

    蟠龙宴算是姜国修行世界里的盛会了,届时整个姜国修行宗门里的少年才俊都会参加,若要扬名,的确是绝佳的机会。

    三师姐下意识里便想到了李梦舟,不知道那位师弟能否在蟠龙宴上展现风采,打出剑院的名声。

    ......

    离宫山门外院。

    大考结束选出的八个人会在明日继承剑院先辈的剑,蕴养成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真正能够以剑修的名号在天下行走。

    李梦舟已经有了本命剑,自然不会再去继承剑院里的剑,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剑。

    他只是有些奇怪,在大考的过程中居然没有看到江子画,就连已经在剑院里住了很长时间的蒹葭苑弟子都没有前来观礼。

    正这般想着,江子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样撑着一把油纸伞,口中抱怨着:“下雨的天气真是不好,好好的修行就被外面那些哗啦啦的声音给打扰了。”

    李梦舟好笑的说道:“是你自己想要偷懒吧,居然还要怪天气?”

    凭借江子画的修为,当然不可能轻易被外物杂音所影响,他自然马上就能猜出来江子画的心思。

    江子画无语的说道:“修行也是很累的,劳逸结合方为妙。”

    论讲起歪道理来,李梦舟是说不过江子画的,而且这句话也颇有些道理,枯燥的修行就应该找到一些对心情有益的事情来放松,闭门造车在某些时候都是不可取的。

    李梦

    舟看着江子画,好奇的问道:“蒹葭苑的陆师姐不是很喜欢参与剑院里一些热闹的事情嘛,怎么今日大考却没见她?”

    江子画说道:“因为春末时,蟠龙宴就要开始举办了,蒹葭苑弟子出现在都城本来就是为了参加蟠龙宴,如今时间不多,当然都开始认真修行了。”

    李梦舟也听说过蟠龙宴,但具体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似乎也就是姜国那些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之间的一场宴会,或者是一场切磋。

    “在蟠龙宴上我希望能够与你一战,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努力修行。”

    关慕云来到李梦舟身边,看着他说道。

    李梦舟皱起眉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关慕云,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虽然你是书院弟子,本身便高高在上,但你是打不赢我的,不过我会等着你来挑战我。”

    关慕云有些气结,但念书人的涵养没有让他发作,反而是很有礼的说道:“我在书院里无时无刻不在修行,甚至在睡梦里都在背诵书卷,我觉得认真努力的人终会得到回报,即便我目前修行不如你,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希望李兄在蟠龙宴时赐教一二。”

    话落,关慕云便转身离开。

    江子画咂舌的说道:“这上庐的大才子确实很努力啊,连睡觉都不忘了修行。”

    李梦舟说道:“我也很努力啊,努力的吃饭,认真的睡觉,剩下的时间也都在修行。不努力的人也只有你而已。”

    江子画无语的说道:“认真吃饭睡觉跟修行有什么关系?”

    李梦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劳逸结合不是你说的嘛,保持睡眠充足,营养健康,才能更好的修行,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么说来,这下雨的天气倒是挺适合睡觉的。”

    “现在都是晚上了,就算不下雨也该睡觉了,不然你还要干嘛?”

    “我晚饭都还没吃呢。”

    “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也回朝泗巷吃饭睡觉去了。”

    李梦舟和江子画告别,走出离宫山门,在茫茫夜色雨幕下,撑伞渐行渐远。

    在临至南城门前时,李梦舟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那消失在南城门的黑色马车,微微蹙着眉头。

    泥泞的地面上有着不太明显的血迹,很多都已被雨水冲刷。

    “江湖夜雨总是不太平啊。”

    李梦舟虽然没有看到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场战斗,但那辆消失的黑色马车是范无味的,他大概能够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

    天地间残存的灵气波纹仍在灼烧着空气,属于气场余波的威压。

    他站在原地片刻,重新迈步走入城门。

    雨雾朦胧的夜里,都城街道上看不见行人,回到朝泗巷的李梦舟,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便盘膝在床榻上继续蕴养着自己的本命剑,顺便修行着《蚕灭卷》。

    无论是醉梦还是《蚕灭》,都是他立命的根本。

    而远在姜国之外的某个地方,同一个夜空下,也在发生着一个故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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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