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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朝泗巷里那位姑娘脾气不好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

    真正杀死澹台璟的可就是古诗嫣,且按照她的脾气,很可能直接就会对玄政司的人动手,虽然他很希望把古诗嫣赶出朝泗巷,但也犹豫着是否要利用古诗嫣来脱身。

    哪怕古诗嫣的修为很强,可若是落在玄政司的手里,怕也会落得个很凄惨的下场,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去害她,李梦舟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他想着唯一能助他脱身的也就只有江听雨,但在玄政司的人看着的情况下,也很难联系上江听雨,也许在这方面,能够找古诗嫣帮忙。

    在一位四境大修士面前向另外一名修行者传音是很难的事情,因为天地间微小的灵气波动很轻易就会被察觉,李梦舟考虑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古诗嫣能看懂他的意思。

    在他思忖期间,便已经站在了朝泗巷的小院门前。

    白天的朝泗巷还是有很多来来往往的百姓的,且对李梦舟都有些相熟,除了冯大娘这位最熟的人外,住在朝泗巷里的人基本上都和李梦舟碰见时打过招呼,哪怕关系并不算多亲密,但也没有陌生到置之不理的地步,且都很清楚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也就是修行者。

    在见到李梦舟和玄政司的官员一起出现时,朝泗巷的居民都很意外,因没有被刻意押解着,他们也一时看不清情况,只是笑呵呵的纷纷朝李梦舟挥手打招呼。

    面对当官的,这些普通百姓还是不愿过分亲近的,那种明明没有做错事,却很心虚的紧张感,总是出现的莫名其妙。

    李梦舟笑着点头示意。

    他不可能指望这些邻居能够帮到他。

    倒是冯大娘从面馆里走出来,有些困惑的上前,轻轻拉扯李梦舟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道:“小梦舟,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在天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冯大娘,显然,这种在都城里属于最普通的普通百姓,他是很难放在眼里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对于冯大娘的接近,也是置之不理,朝着手下人挥手,开始敲门。

    李梦舟看着冯大娘,心里倒是冒出了一些别的念头,口中很随意的回答道:“没事儿,只是帮官差办个案子,需要古诗嫣帮点忙,你先回面馆吧。”

    冯大娘不疑有他,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察觉自己的小拇指被拉扯了一下。

    ......

    随着院门被打开,一袭白衣飘然的古诗嫣出现在朝泗巷里。

    她的神情很平静,在玄政司的人刚刚出现在朝泗巷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就已经被她察觉到,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只是略带困惑的眼神扫了李梦舟一下。

    朱在天是见过古诗嫣的,虽然依旧有些被她的容貌惊艳到,但也不至于忘记自己的目的,微微拱手,轻声说道:“打搅了,我是玄政司侍郎朱在天,在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便也不再多做介绍。姑娘和李梦舟都涉嫌御史中丞澹台璟被杀一案,所以劳烦姑娘到我玄政司走一趟,不过你请放心,如果有误会,我玄政司绝不会为难姑娘。”

    不需要多言,古诗嫣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不是很理解这件事情,但确实是误会,若有什么想要问的,便在这里问就好,没必要去玄政司。”

    李梦舟有些无语的想着,这番话倒是也找不出什么毛病,自己先前怎么没想到这般脱身的方法?

    既然说是有嫌疑,又没有被定罪,在哪里问都是问,你问就是了。

    这可不算妨碍玄政司办案吧。

    正常情况下,发生命案,官府找来嫌疑人审问,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嫌疑人毕竟是嫌疑人,不是犯人,便也拥有自己的权益。

    更何况李梦舟还是离宫剑院的弟子,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他就是以身份压人,又能咋滴,我是很配合的,只是不想去玄政司里被审问罢了,你能奈我何?

    朱在天没想到古诗嫣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李梦舟这么说,他或许还真的没办法,毕竟他也不敢在市集里明目张胆的强行抓人,若要嫁祸的是一个普通百姓还能这么做,面对一个修行者,且还是一名剑修,总会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

    但在他看来,古诗嫣在都城里无权无势,就算也是修行者,却是没有资格和玄政司对着干的。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来到朝泗巷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沉默不语了片刻,朱在天说道:“职责所在,还是请姑娘随我到玄政司走一趟吧,来回耽误不了多少事。”

    古诗嫣很平静的说道:“既是如此,又何必非得走一趟,我很愿意帮忙,也请大人不要耽误时间。”

    朱在天觉得似乎哪里有些问题,怎么好像变成纯粹帮忙的了?

    况且,究竟是谁在耽误时间?

    在抓捕李梦舟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很难堪,现在却又陷入了难堪的境地,朱在天已经有些怨怼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何做起来这么难?

    他心想自己不能继续用客气的态度来应对了,遇见不同的情况,便要适当改变方式。

    因为这么想着,心里的怨怼便也难以压制,他冷冷的看着古诗嫣,随后又回头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梦舟,高声说道:“我玄政司办案,不是在市集里买菜,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已经表现的足够客气,希望你们不会愿意看到我动粗。”

    朝泗巷里终究安静一些,不像市集和街道那般车水马龙,所以朱在天觉得自己有必要用些强硬手段,只要把面前这两个人带走,他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古诗嫣偏偏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脾气,原本在朱在天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出剑了,只是出于某些顾虑,没有鲁莽,但不代表她就可以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在看到古诗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凛冽寒芒时,朱在天心中一凛,下意识将右手搭在了腰间刀柄上,怒声道:“怎么,你还想要反抗?!”

    李梦舟默默望着这一幕,心想这才是正常的样子,但玄政司如此大张旗鼓,必定是有着阴

    谋存在,凭着古诗嫣的修为,想要杀死朱在天并不难,但此事无疑会被闹大。

    暗地里杀死澹台璟就算了,若是明目张胆的再杀死玄政司的侍郎,那相当于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绝对无法善了了。

    他倒是不担心古诗嫣会怎么样,而是自己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便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了。

    在有绝对的力量站在秦承懿面前之前,李梦舟除了修行上的事情,已经表现的极为低调,要是平白栽到玄政司的手里,未免太亏了些。

    而此时的古诗嫣已经紧紧握住在了剑柄。

    剑锋已出鞘。

    站在李梦舟身边的那些玄政司甲士也都纷纷拔刀,氛围可谓一时剑拔弩张。

    这番变故虽然是朱在天不曾预料到的,可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了许多,腰间佩刀被其轻轻拔出,天地间的气息也变得混杂起来,强大的念力充盈在朝泗巷的小院门前,战斗一触即发!

    ......

    艳阳高照的天空在那短短一瞬间,似乎都昏暗了许多。

    有刀锋破鞘而出的鸣响。

    有剑拔弩张的紧张压抑感。

    古诗嫣或许不是第一个敢在都城里对玄政司拔剑的人,但这绝对是令人骇然的举动。

    在她的眼里,朱在天不论是晋入四境多久的修士,也依然只是下境,更别谈其余那些只有区区三境修为的甲士,她若拔剑,朝泗巷里玄政司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而朱在天此刻的心情便有些惶恐了。

    他虽然很早就感知到古诗嫣是一位修行者,而且是一位修为不低的修行者,但在真正感受到面前那股恐怖的压迫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依旧是低估了对方。

    四境里的差距是很巨大的,因为已经站在世间的高峰,再想破境就没有四境以下那么容易,否则世间也就不会存在那些资质不算差,却一生都只能停留在四境的修士了。

    除了耗费毕生岁月达到巅峰,甚至跨入五境门槛的少数人,但凡处在四境层面,便都是天才之间的较量了。

    像朱在天这般处在四境的修士,只是在修行道路匍匐前行,虽然具备了令人仰望的身份地位,却远远无法与那些修行妖孽相提并论。

    毕竟后者还可以继续前进,但这些步入中老年,甚至老年的四境修士,一辈子的成就也只能是抵达巅峰,或是勉强挤入五境,注定不可能成为世间大物。

    除非是在相同的年纪,已经达到四境巅峰的中年修士,仍旧还能具备很大的可能性,但多年来也只是处在下境的朱在天,到老死怕也只能在巅峰止步,甚至可能连四境的巅峰都达不到,更别妄想跨入五境门槛了。

    在准确认知到古诗嫣的修为比他强的情况下,哪怕只是高出一个小境界,也能在瞬间杀死几百个他。

    朱在天开始有些害怕。

    很快又上升到恐惧,就连握刀的手都颤抖起来。

第六十九章 青一的道理

    想着徐鹤贤交待的话,朱在天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若古诗嫣没有那么强,在朝泗巷里就算动用强势手段,只要动作够快,就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但在古诗嫣足够强的情况下,动手或不动手,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反而还会多挨一顿揍。

    明明连刀都拔出来了,但朱在天却丧失了挥刀的勇气。

    因恐惧,脸色便很不好看,或者说是又一次难堪?

    ......

    李梦舟一直保持着沉默,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

    古诗嫣的剑已经递出。

    四境的恐怖威势压迫着小院门前十几仗的范围,那些玄政司的甲士也是面庞憋得通红,甚至已经隐隐发青,终是在某一个时刻,纷纷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手中兵刃掉落,叮当作响。

    朱在天亦是身子微震,下意识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滴冷汗划过脸颊,正要鼓足勇气,放手一搏时,一道极其清晰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

    同时还伴随着一道很冷漠的声音:“朱侍郎,玄政司的刀可不是朝着我姜国百姓挥的。”

    这道声音平淡而又响亮,直透心神,让得朱在天心下凛然。

    他缓缓转身望去。

    早就不见人踪的朝泗巷小院门前,行来了一位青年男子。

    这是一位朝泗巷里的熟客,只是近期很少再出现。

    李梦舟的视线投向在斜对面的面馆里小心翼翼偷望的冯大娘身上,虽然只是经常走动的邻居,但却是默契十足的,来到朝泗巷的青年男子便是天枢院的青一,是被冯大娘找来的。

    李梦舟虽然不能在朱在天面前给冯大娘准确的求助信息,但冯大娘却也理解了深意,这一点就连李梦舟都觉得有些意外,但青一已经来了,他便也懒得去想冯大娘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朱在天面色深沉的望着青一,像是松了口气般的缓声说道:“玄政司的刀不会对百姓出,但斩的就是贪官污吏,罪恶滔天之辈,离宫剑院的李梦舟和这位姑娘与澹台璟的案子有所牵扯,这便属于我玄政司正常办案,什么时候轮到天枢院的人来管了?”

    天枢院的人会出现,也是在朱在天的预料之内的,但他没想过出现的人会是青一,也不曾想过,青一会出现在这里。

    既是猜测李梦舟和天枢院有联系,那么事先预想到一些麻烦也是很寻常的,但终究会有一些意外,是朱在天不能掌控的。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招拆招,或许还能同时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朱在天望着青一,冷笑道:“在行动之前,我便想过你们天枢院会坐不住,现如今看到是你青一亲自到场,我虽然感到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的感慨。”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枢院掌握着姜国机密要务,权力甚至还在五司之上,但若是天枢院里的人做下不可饶恕的错事,你们是选择包庇,还是把人交出来,由我玄政司法办?”

    青一神色平静的看着朱在天,轻声说道:“天枢院虽然没有资格插手玄政司的案子,但也有监管的职责,我不太懂你这番话的意思,可就算你们是正常办案,若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大打出手,那就有了很大的问题。”

    朱在天沉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李梦舟有杀害御史中丞澹台璟这位朝廷命官的嫌疑,更重要的是,李梦舟除了是离宫剑院的弟子外,似乎也和朝堂上某些人有关系,青一兄弟是继续装不懂,还是让我直接挑明?”

    他已经把意思说的很清楚,所要针对的人同样明朗。

    青一默默地看了李梦舟一眼,天枢院的成员身份很多都是保密的,但也总有站在明面上的人,是否要暴露李梦舟的身份,青一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本身没有存在太多问题,修行山门的弟子加入朝堂各司也都是常有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如果李梦舟犯了事,又有着天枢院的身份在,倒的确是很好的弹劾天枢院的机会。

    望着略有些嘲讽意味的朱在天,青一深吸一口气,认真的说道:“我天枢院很支持玄政司办案,但却不会允许玄政司以权谋私,不论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弟子,还是朝堂上某司的人,若他真的有问题,我天枢院自当全力协助玄政司。”

    “但李梦舟有没有问题,不是说说便行的,要拿出证据来,只是嫌疑的话,你们刚才想要动手,就已经违背了正常办案的方式。”

    朱在天回头望了一眼平静下来的古诗嫣和默不作声的李梦舟,阴沉着脸朝青一说道:“证据是需要时日来找的,但我玄政司已查出李梦舟确实具备嫌疑,带回去审问本身便是正常的办案规矩。”

    “或许我的举措有些问题,但李梦舟和那位姑娘是必须要带走的,这一点上,想来青一兄弟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青一说道:“意见当然还是有的,我既是亲眼看到你们想要动手,便不能当做看不到,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在没有拿出确凿证据之前,凭借李梦舟入了离宫内院修行的身份,便可拒绝前往玄政司。”

    朱在天冷声说道:“这是否也是天枢院在以权谋私?既然你先前并未否认,那么我便有理由相信,李梦舟就是你们天枢院的人,就算他离宫修士的身份使我玄政司不能强行把他带走审问,可若是没有问题,为何这点配合都不愿意?”

    “还是说你们天枢院很清楚这件事情,却故意包庇,若是闹到陛下的耳朵里,你们又当如何?”

    青一自然能够听明白朱在天的威胁之意,但他还是很平静的说道:“你不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就算是在陛下面前,也是要讲证据的,若有证据,你便把人带走,若没有,便找到证据再来拿人。”

    朱在天有些恼火,他终究不敢把事情闹大,在不能拿出所谓的‘证据’之前,一旦闹到陛下面前,便不是玄政司说了算了,归根结底还是李梦舟和古诗嫣的态度很强硬,虽然前者相对配合一些,但若不能把人带走,一切都没有意义。

    青一的出现,更是把这件事情弄得愈加难办

    他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你的意思能代表江院首的意思?我相信就算是江院首本人在这里,也会同意我玄政司办案的规矩。御史中丞被杀事关重大,此案已经被搁置很久,就算李梦舟有着修行山门和朝堂两重身份在,我玄政司也有权对其审问。”

    青一平静道:“你们玄政司是有权审问,但李梦舟也有权拒绝,这都是合乎道理的,所谓身份能压人一头,寻常百姓和王朝权贵总归有些区别,后者牵扯到某些命案里,就是会变得复杂些,所以也更加应该讲证据。”

    朱在天脸色发青,沉声道:“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青一说道:“我只是在用证据说话,在哪里都会有道理。”

    朱在天沉默了片刻,说道:“看来,人我是带不走了?”

    青一点了点头,说道:“有证据,就能带走,没证据,就带不走。这也是道理。”

    ......

    李梦舟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觉得青一蛮不讲理的样子倒是真的不要脸。

    虽然他很多话并没有问题,但若细想的话,似乎又存在着很多问题,偏偏朱在天又不能全部反驳掉,终究是他底气不太足。

    朱在天的底气全部来源于要把李梦舟带到玄政司,强行让他认罪,到时候板上钉钉,天枢院和离宫剑院便谁也说不上话,徐鹤贤也有的是手段,不让任何人见到李梦舟,一不小心出了个畏罪自杀,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嘛。

    李梦舟是死是活对徐鹤贤而言并不重要,只需要证实李梦舟的罪状,且确认他天枢院青九的身份,那么徐鹤贤便可以对江听雨进行弹劾,甚至重新大范围审查天枢院所有成员,就算不能就此拿掉天枢院,也必会动了根基。

    到那时,天枢院也就暂时没有资格和玄政司对抗了。

    哪怕只是暂时,也足够徐鹤贤慢慢做大权势,乃至有朝一日,真正成为姜国第一权臣。

    只可惜,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要面临崩盘。

    朱在天半路想要把古诗嫣也带走,虽然现在看来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但究其原因,也是朱在天忽略了很多问题。

    因徐鹤贤不屑亲自露面,想着李梦舟就算是离宫剑院的弟子,在都城里也有些名声,但半路夭折的天才太多了,何况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少年?

    凭着看不见气海的问题闹出的一点名声,根本不值得被大人物在意,且也没觉得朱在天做不到这件事情,徐鹤贤便没有多去理会,但偏偏李梦舟剑院弟子的身份反而很关键,就算朱在天是得了司首的命令,有权缉拿,却忽视了李梦舟也有权拒绝。

    而朱在天在朝泗巷里耽误了一些时间,把青一招惹过来,本该能做到的事情,就变得没那么容易做到了。

    青一紧抓着证据不放,就算不具备成为玄政司带走李梦舟审问的阻碍,但一番强词夺理,朱在天又不能使用非常手段,把玄政司陷入不利局面的情况下,还真的一筹莫展起来。

第七十章 未读万卷书,不够万里路

    看着脸色难看沉默不语的朱在天,和一脸平静淡然之色的青一,李梦舟默默想着,这个习惯性面瘫的家伙,倒是有着一副好口才,且极度的不要脸,紧抓着一点不放,任凭对面说什么都能怼回去,倒也算是站在稳赢不输的局面上了。

    朱在天此刻便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如此耽搁下去,若是江听雨从宫里出来,情况就更加麻烦了。

    虽然很不甘心,也很害怕回去如何向司首交待,但朱在天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面色有些憔悴,想着若是能确定李梦舟真的和澹台璟被杀一案有关,那么无论青一说什么,他都有资格直接动手,哪至于落得这般两难境地。

    现在不是强硬非说李梦舟就是杀死澹台璟的凶手便行的,那毕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在主动权都在玄政司手里的情况下,尚且可以毫无顾虑,但没有证据,偏说有证据,是很容易被揭穿的事情,到那时候,就要面对皇帝陛下的怒火了。

    而且青一的态度也很明确,是需要他拿出证据,而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把人带走,这便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继续闹下去,反而是给了天枢院由头,到陛下面前道一句玄政司随意抓人,甚至还是要抓离宫剑院内院的弟子,倒霉的就会变成玄政司了。

    “朱侍郎请回吧,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他的,等你找到证据,自可再来,我必定不会再拦阻。”

    青一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在天的拳头紧紧握着,骨节都发出了轻微的噼啪脆响,足可见他心头怒火之盛,但没有办法,局面已经不受他控制,继续找说辞,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深深地吐出口气,朱在天冷冷的看着青一,又满含复杂意味的望了李梦舟一眼,沉声说道:“证据我会拿出来,希望你们天枢院到时候能够做到公正,否则便也只能去面见陛下了。”

    朱在天大手一挥,玄政司一众甲士步伐整齐的退出了朝泗巷,渐行渐远。

    小院门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古诗嫣手里握着剑,脚下被轻风扬起了灰尘。

    青一转身望向李梦舟。

    李梦舟也抬头注视着他,面带微笑道:“刚才倒是很险,你晚来片刻,朝泗巷里就要死不少人了。”

    青一蹙起眉头,冷冷的说道:“玄政司这次的行动,透着些蹊跷,徐鹤贤为人心狠手辣,却又自视甚高,你应该庆幸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徐鹤贤本人。”

    李梦舟想着朱在天到集市里抓他,还明确指出澹台璟被杀一事,确实透着很大的不寻常,若是燕子镇的问题,李梦舟尚且不敢那么自信毫无纰漏,但澹台璟一案已是年前的事情,怎会如此突兀的牵扯到他的身上?

    且朱在天显然也拿不出证据,这里面透出的问题就很诡异了。

    他思忖着说道:“难道是玄政司故意嫁祸?我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过玄政司,值得他们这么做。”

    青一说道:“若我所料不错,徐鹤贤针对的人应该是院首,而天枢院里出现了一些问题,是早前徐鹤贤就安排进天枢院的暗探透露出了青九的事情,令得徐鹤贤找到了发难的机会,想要借着你杀人的罪证来弹劾院首。”

    这件事情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但如果朱在天的行动没有出现纰漏,就算能够看出这里面的问题,一切也都已经迟了。

    李梦舟也很清楚,不论澹台璟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既然天枢院会力保他,那么承认与否也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在最好是心照不宣,没必要完全抬到明面上。

    大概弄明白玄政司在打什么算盘,李梦舟反倒平静了许多。

    青一说道:“这件事情我会禀报给院首知晓,在此期间你便不要和玄政司有什么来往了,若真的被玄政司查出什么,便是院首也救不了你。”

    潜在的意思便也是要让李梦舟安稳一些,不要再生出其他乱子。

    李梦舟便觉得很无辜,除了澹台璟和燕子镇的事情,自己也算是很低调了吧?

    青一看着李梦舟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严肃的说道:“或许你曾经历过同龄人不曾经历的事情,也看到过不同寻常的风景,但你还是太年轻了,年轻人总是气盛,很多复杂的问题看得不够清晰。”

    “你现在相当于被绑在天枢院,一举一动都会和天枢院牵扯上关系,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也不要给天枢院带来麻烦,院首也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李梦舟没有读过多少书,也行走不够万里路,想要真正成长起来,依旧任重而道远。

    看着青一本身就透着严肃的脸又作出更加严肃的表情,怕是都能吓哭稚童,但道理是这个道理,李梦舟深深记在心里。

    他从未想过要仰仗任何人,但江听雨确实对他有过很多帮助,也包括薛忘忧和虞大家,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随心所欲,许多世间半路夭折的天才,多是不能真正看清自己,或被人设计害死,或是纯粹被自己作死,李梦舟不想要有这样的结局。

    在青一离开朝泗巷后,李梦舟看向如释重负般走来的冯大娘,微笑说道:“多亏冯大娘及时找来青一,否则我可能真的有牢狱之灾了。”

    冯大娘脸色有些苍白,她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很少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玄政司的那些甲士了,现在仍旧觉得心跳很快,难以自禁。

    她喘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我是在朝泗巷不远的地方碰见那位小哥的,他好像就在往这里来,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

    李梦舟想着朱在天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确实很难瞒得过天枢院的眼睛,但既然当时没有人出面阻拦,许是不具备条件,只能把情况上报,青一能够这么快赶来朝泗巷,还是让李梦舟有些感动的。

    这也解释了冯大娘根本不认得青一,却能这么快把青一找来。

    但李梦舟还是很

    好奇的问道:“冯大娘是如何知晓我是在向你求助?”

    冯大娘的面色渐渐回复了一些红润,心里也不再紧张,笑着说道:“我虽是没有念过书,也没有什么见识,但起码也是开着一家面馆,心思玲珑着呢。”

    “若你真的是帮助那些大人办案,何必悄眯的给我提示,可我虽然猜到这些,实则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慌不择路的跑出去,若不是运气好,碰见那位小哥,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担惊受怕呢。”

    李梦舟会心一笑,想着这的确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就算冯大娘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青一也是要出现在朝泗巷的,结局似乎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他还是很感谢冯大娘,这是原则问题。

    ......

    朱在天回到玄政司,将经过详细的告知徐鹤贤,紧张的退到一旁,默默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冷汗,没能把李梦舟抓回来,他有些不敢去想象如何面对司首大人的怒火。

    然而徐鹤贤却并未动怒,只是眯缝着眼睛,想着整件事情里的所有细节,不多时,一抹寒芒便从眸子里迸发出来。

    感受到周围突降的低温,朱在天身子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徐鹤贤没心思去理会属下在想什么,他乐呵呵的说道:“原本只是嫁祸之举,现在看来,或许那李梦舟真的和澹台璟的死有关。江听雨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头来还是被我抓到了把柄。”

    朱在天犹疑的说道:“可若拿不出罪证,对方又抵死不认,我们也奈何不得。那李梦舟毕竟还是离宫剑院入了内院修行的弟子,且资质很高,怕就怕再把薛忘忧那老家伙给招惹出来。”

    徐鹤贤平静说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你便去找,最近你办的事情没有一件让我如意的,玄政司下属的侍郎很多,缺你一个不少。”

    朱在天瞬间大汗淋漓,慌忙跪倒在地,急声道:“属下这次绝对不会让司首失望,定能找出李梦舟杀害澹台璟的确凿罪证,将其绳之以法!”

    徐鹤贤微微皱眉,说道:“这么久的时日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想来那李梦舟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既是要查证,便把重心全部围绕在李梦舟的身上,从他出现在都城开始,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但凡他真的做过,便不可能毫无破绽可言。”

    想着李梦舟离宫剑院弟子的身份,现在又和天枢院牵扯上关系,原本并不是很在意的徐鹤贤,突然发觉,这个少年身上似乎的确存在着很多问题。

    单单是江听雨为何让李梦舟进入天枢院就是一件让徐鹤贤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他未曾察觉到的地方。

    以他对江听雨的了解,和整个天枢院招收新成员的规矩,李梦舟的出现总是有些不太寻常,徐鹤贤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很关键的问题,又好似只是灵光乍现,如梦幻泡影,从指缝间溜走。

第七十一章 不要脸的人最吃香

    傍晚,朝泗巷。

    小院里的石桌上摆了几盘美味佳肴,有不可或缺的出自冯大娘之手的面片汤,有糖醋里脊,牛肉干,烧鸡,烧鹅,清蒸鲫鱼,顺带一盘茴香豆,还有专属李梦舟的一壶酒。

    对于李梦舟的财力而言,这已经是极其奢侈的一顿晚饭,放在平时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除了茴香豆便宜一些,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甚至能当做零嘴吃,其余的荤菜,不到过年这种大日子,李梦舟是不太舍得花银子买来吃的,倒不是他吃不起,纯粹是真的不想花那个银子,觉得有些过于浪费。

    但今日不同,虽是有惊无险,但也值得铺张浪费一下,吃顿好的,安慰一下自己脆弱的心灵。

    李梦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每一道菜都夹一筷子,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嘴角全是油渍,灌下一大口酒,努力的咽下,回味着味蕾留香,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虽然每日都有冯大娘的面片汤喝,在剑院里上完早课也能吃些好东西,但终究不及这般美味,感觉好像有几年没有吃过肉了。”

    没有挣钱的生计,也就只是靠着每月天枢院发放的俸禄,有古诗嫣在,李梦舟想要节省也省不下来,平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浑然有一种自己很可怜的感觉。

    古诗嫣依旧很文雅的吃着饭,她很能吃,却又吃得慢,所以也曾有过被李梦舟囫囵吞枣般把饭都吃完的事情,结果自然是不堪回首的,古诗嫣虽然依旧没改变吃的文雅的气质,但李梦舟却是不敢再抢吃的了。

    不论他吃的有多快,模样有多么不堪,最终进入肚子里的食物,都是不成正比的,古诗嫣吃得慢,但大部分食物都是她的,李梦舟只能在最后干瞪眼。

    好在今日的晚饭很充足,倒是不必在意会不会把食物抢走导致古诗嫣不够吃的情况出现。

    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古诗嫣抿着嘴,轻声说道:“以我们的力量无法与玄政司抗衡,就算你有天枢院的关系在,但若是玄政司执意刁难你,我们也必须有些对策,今日运气好,若是下次天枢院的人来不及赶来,我们是束手就擒,还是真的在都城里向玄政司拔剑?”

    李梦舟抬头望了她一眼,说道:“你今日不是已经拔剑了么?”

    古诗嫣说道:“那是态度问题,其实我只是装装样子。”

    李梦舟:“......”

    他有些无语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我倒是真没有看出来,想来那个朱在天也以为你会出剑,都已经紧张的脸色发白了。”

    古诗嫣夹起一筷子鱼肉,慢悠悠的咀嚼咽下之后,才平静的说道:“虽然我的确很想,但有些时候总要为现实低头,我还没有自信到对玄政司的侍郎出剑,事后还能平安的待在都城。”

    李梦舟点点头,“这倒也是。”

    就算古诗嫣不是一个安稳的性子,也不代表她就真的无法无天,在燕子镇尚且无所谓,可终究是不具备让她在都城里无法无天的实力,更何况是面对玄政司这尊庞然大物。

    李梦舟想着就算古诗嫣能够轻易打败朱在天,但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除了得罪不起玄政司,也同样承担不起彻底暴露的后果。

    目前玄政司只是怀疑,或许是存着别的目的,但终究是牵扯上了澹台璟的案子,稍有不慎,把罪证给坐实,且不说天枢院能不能救他,怕是凭着自己‘青九’的身份,天枢院也难辞其咎,毕竟是有着对下属失察之责。

    李梦舟再次感叹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都城里强者如云,惹不起的大人物比比皆是,尤其是朝堂上拥有实权的机构,面对这些,他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增进修行是必然的事情,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李梦舟从未懈怠过修行,只可惜迟迟找不到破境的契机,他已经处在承意上境的极限,距离破境也只剩下一张窗户纸,奈何这张窗户纸貌似很坚硬,根本戳不破。

    想着都城里的麻烦越来越多,破境的渴望也愈加迫切,可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甚至可能欲速则不达,与其日后修行出现问题,还是得平稳心境,尽快找到最安稳的破境关键。

    古诗嫣低敛着眉眼,安静地吃着面,不过眉宇间还是有着一丝不安的局促,她望了一眼对面的李梦舟,轻声说道:“玄政司肯定还会有行动,若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也不会真的在明面找证据,至少在暗地里也会做些什么。只要徐鹤贤不亲自出手,我倒是没什么好忌惮的,但你不同,玄政司随便出来一位侍郎,都能很轻易杀死你。”

    李梦舟抬头看着日暮西沉,说道:“玄政司的那些侍郎,大部分都处在四境的范畴,甚至不缺跨入上境的存在,在我未曾破入三境巅峰前,这些人的确是一堵高山,但只要我破境,初入四境的那些大修士也不见得就杀不死,对此,我很有信心。”

    古诗嫣很欣赏李梦舟有些盲目的自信,最起码不要脸的人在这世间确实更吃得香。

    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天下修士最难的便是越境杀敌,尤其是四境以上,因为每一个小境之间的差距太大,除非是你妖孽到能够跨过那段距离,但像这样的人物,很少,虽然这并非完全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凡妖孽之辈都能做到,可你又是哪来的这般自信?”

    李梦舟错愕的说道:“难道我还不算妖孽?”

    古诗嫣点点头,说道:“如果换成另外一种解释意思,你确实是个妖孽。”

    李梦舟黑脸又黑数分,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他有些郁闷的狠狠扒了几口面,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也可以做到,而且还能做得更好。”

    古诗嫣轻声道:“你是真的很不要脸。”

    李梦舟猛地把面碗砸在石桌上,“这次我很确定你是在骂我!”

    古诗嫣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所以呢?”

    李梦舟继续吃面,“没事儿,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虽然我不爱你,但不妨碍你爱我。”

    古诗嫣:“......”

    忍着要拔剑的冲动,古诗嫣默默的把下意识拿起来的剑又放回到了石桌旁边,冰冷的说道:“远水治不了近渴,你破境的契机未到,但玄政司的人随时可能出现,或许你应该去寻求天枢院的暗中保护,又或者去找离宫剑院的那几位先生。”

    李梦舟瞄了一眼那被放好的剑,轻吐一口气,说道:“玄政司毕竟是打着办案的借口,且我们具备嫌疑,天枢院便不好明着出现在朝泗巷,就算是暗中保护,也不合规矩,都城终究不是天枢院和玄政司两家掌权。”

    “况且剑院里也只有三师姐在,我估计是请不动她,至于老师,估计我去求助,他反而会把我骂一顿。想来徐鹤贤这种人物也不可能亲自出手,就算不用求援,我们也不至于毫无对策。且见招拆招吧,大不了实在不行,我再去找老师帮忙呗。”

    ......

    ......

    姜国境内,某个小村庄。

    繁星若海,皎月银白。

    犬吠声传出很远。

    小院里有几只肥鸡啄食,有男童蹲在地上,扒着泥土,堆着小山,乐此不疲。

    院里摆着一张很破旧的木桌子,三张矮椅,有两张矮椅上坐着人,一位老妇人,一位年轻姑娘。

    屋里透着烛光,银白月色尽情挥洒,将小院照耀的很亮堂。

    老妇人穿着粗布麻衣,肤色粗糙,皱纹堆积在脸上,身材臃肿,但嘴角却挂着笑意,眼睛完全眯了起来,和蔼可亲。

    年轻姑娘一身蓝红色拼接的劲衣,布料上乘,青丝长发很简单的被束在脑后,将其那清冷绝世的容颜完美的展现出来,肤若凝脂,动人心魄。

    若不是老妇人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了孙女儿,她们便很明显的不是一家人。

    破旧的小木桌上只是摆着几碟腌制的咸菜和青菜炖豆腐,粗粮做的馒头,气质和穿着都很违和的姑娘,也不曾嫌弃,默默啃着窝窝头,就着咸菜。

    姑娘是客人,途径小村落,暂住在了老妇人家里。

    老妇人家里很少有人拜访,像这般貌美的姑娘更是从未有之,品行淳朴的老妇人见到如此娇俏的姑娘,便很是喜欢。

    姑娘忽视了老妇人注视她的目光,望了那玩泥巴的男童一眼,想着这家里只有这祖孙俩,兴许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生活应该会很艰苦。

    穷一些倒是真的,但也没有到艰苦的地步,毕竟每日也不会缺米少粮,院子里也种着蔬菜,一年四季也不会有饿肚子的时候。

    但终究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居住和穿戴方面就有些艰难了。

    相比北燕大部分地域的百姓而言,每日能够吃饱肚子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姑娘身份不同,倒也没有为银子和吃穿苦恼过,但见惯了很多百姓的苦日子,来到姜国后,发现这里果然是人杰地灵,虽然也有穷人,但比较起更穷的,已经很好了。

第七十二章 剑引河川的上仙修士

    男童饭量小,比较偏瘦,而且也很懂事,老妇人只是训斥几句,便也不再理会他在那里玩泥巴,笑呵呵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说道:“听闺女口音不像咱姜国人,怎么孤身一人到了这儿,而且我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吧,但贵族的千金也不似闺女这般清爽的装扮,也吃不得这粗食,倒是奇怪着嘞。”

    姑娘抬头望向老妇人,轻声说道:“我是燕国人,不是什么贵族千金,到姜国也只是游玩而已。”

    老妇人不太懂得朝堂上的事情,虽然偶尔也会听闻姜国和燕国边境常有发生摩擦,但也不能真正清楚明白,有些怜惜的说道:“燕国距离这里可是远着嘞,姑娘跋山涉水,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

    姑娘想着自己一路行来,哪有吃过什么苦,只是从未这般远行,反而心里透着些新奇,与其说路途疲惫,倒不如说是更加期待。

    这位来自燕国的姑娘,出现在姜国境内,当然便是那剑庐里的萧知南。

    在万里平原和宁浩然、北藏锋先后战过一场,萧知南便开始在姜国游历,她当然不是毫无目的,行进的目标是直指都城的,只是期盼着能够自路途中看见更多燕国没有的风景,若有幸能够和姜国某些妖孽之辈偶遇,便也能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若说西晋的徐北寒是剑痴,其实萧知南也能当得上这个称号,毕竟他们都是剑修,也都视剑如命,但不同的是,徐北寒眼里只有剑,但萧知南眼里除了剑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便也与真痴有些违背。

    老妇人看着貌似话不多的好看姑娘,再看着她右手边放着的那柄剑,说道:“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年轻的时候也算见过些世面嘞,世界很大,自当无奇不有,长得好看的闺女在穷乡僻壤或许不多见,但外面还是有很多的。”

    “说来好笑,我在花季的岁月,也曾向往那些无所不能的上仙修士,只可惜与之无缘。但我想就算世间有很多漂亮的闺女,也都不及眼前的你,也就只有那些上仙才能长得这般好看吧。”

    萧知南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在这小村落里的一位老妇人,居然会知道修行者,修士虽然相对世俗普通人神秘一些,但也不算不可知,但她更奇怪的还是老妇人居然能猜出自己会是修行者。

    不说话,便相当于是默认。

    老妇人心下了然,不免回忆起自己当年不知世事却又充满求知欲的美好岁月,到老了,这种回忆也只是一种回忆,或许偶尔想起,情绪依旧会有些波动,但也没有了曾经的感觉。

    所以就算此刻面前就坐着一位修行者,还和她一起吃着粗茶淡饭,但也能保持着平静淡然。

    萧知南默默吃着饭,待得吞咽下手里最后一小块窝窝头后,她擦了擦嘴,看着老妇人,说道:“婆婆既然曾经向往修行世界,那么也应该有所了解,在这村落附近是否有修行者?”

    老妇人没想到萧知南会问出这个问题,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前几日倒是确实听说过一件怪事,细细想来,应该是跟修行者有关,在

    这小村子里,没有谁的思想比我更接近上仙的世界了。”

    萧知南正襟危坐。

    老妇人微微一笑,说道:“在旁边有一个村子里,来了一位江湖术士,似乎有一些修行的手段,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没能进入那个世界,但也大概清楚,除了真正的上仙修士,江湖里的确也存在着一些具备非常手段的人,那些都是被修行世界所淘汰的人,可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便很强大,自然就会有一些愚昧的人推崇。”

    “据说那个村子被那位江湖术士弄得乱七八糟,我有心告知真相,他们却都不信我,且我年纪大了,也实在很难做到常常来往两个村子,时间长了,便也不愿再理会。”

    萧知南很清楚老妇人口中说的江湖术士便是类似算师和某些画师等入了观想,却受不得天照洗礼的人,那只是夹在修士和普通人之间的异人,是不能和真正的修行者相提并论的,甚至若论打架的本事,九品以上的江湖武夫都能轻易把这些异人杀死。

    她对此有些失望,但老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老妇人没有注意到萧知南的神情变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在前几日,那个村子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好像是有一个青年男子途径那个村子,然后有村民为那江湖术士修建的观宇便很诡异的倒塌了,对江湖术士盲目推崇的村民,自然都慌乱了起来。”

    “且那江湖术士也鼓动村民的风向,说是那青年男子毁了观宇,破了村子的风水,会有大灾祸降临,村民们对江湖术士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居然想要把那青年男子烧死。”

    说到这里,老妇人有些愤慨,更多的还是无奈,愚昧的人很多,终究还是因为无法探知更玄妙的世界,便把一些自然灾祸,或是修士造成的意象妖魔化,这便也有了山神庙,城隍庙等诸多被臆想出来的仙神甚至鬼祟等愚昧风化。

    世俗中虽然不缺少像老妇人这般知晓修行者存在的人,甚至在很多地方这样的人也占据着大多数,可相对僻壤的地方,便无法理解,若大范围计算的话,信奉鬼神的人还是要远远多过真正有清醒认知的人。

    老妇人消化掉内心里的情绪,浑浊的眸子渐渐有光芒闪烁,说道:“但接下来的事情又出现了转折,那青年男子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剑,只是那么轻轻一挥,地面便分裂了开来,深不见底,那江湖术士惨叫一声,就跌入那缝隙之中,怕是尸骨无存。”

    “随后那位不知姓名的青年男子剑指村外河川,引河水倾注地面分裂的沟壑,便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条奔流的大河,与村外河川相连。如此神异之事,想来也只有那真正的上仙修士才能做到......咳咳咳!”

    说到后来,老妇人难掩一时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萧知南连忙起身,来到老妇人身后,轻拍她驼起的背,丝丝微末的灵气进入老妇人的体内,让其慢慢回复了平稳。

    普通人的体质是无法承受灵气的力量的,更何况是年迈的老人家,但萧知南对天地灵气的掌握早已到了

    不可想象的地步,安稳住老妇人的情绪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这也不是寻常的修行者能够做到的,就算是入了四境的修士也做不到如此细微。

    那玩泥巴的男童似乎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望着这一幕,满脸的好奇,但还是很快跑回来,小手在身上狠狠的擦了几下,牵起老妇人的手,懵懂的站在旁边。

    萧知南想着老妇人虽然表现的似乎对曾经向往过的修行者已经不在意,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对修行者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根结在,否则也不会变得这般激动。

    但对于老妇人口中说起的那位青年男子,萧知南也起到了一丝兴趣,按照老妇人的描述,青年男子施展的手段,绝对要在四境以上的大修士才能做到。而既然是青年,自然便代表着很年轻,年轻的四境大修士,便正是萧知南期待碰见的。

    ......

    清晨的雾气朦胧,笼罩着附近的小村落,好似身处梦幻仙境。

    萧知南在老妇人家里住了一晚,一大早便告辞离开,朝着相距几里地的另外一个小村落行去。

    此地相距不远有好几个村落,相互也都时常会有走动,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在环境相对难堪一些的燕国自然是很少见的。

    沿着山路小道,按照老妇人告知的方向,萧知南望着美好的清晨风景,大约半个时辰便见到了一条大河,大河的流向本身是有迹可循的,但却从中分离出了一道支流,横插在村子中间,却又未到村子的边界便止住了。

    萧知南默默看着那条河。

    青年男子拔剑发生在数日之前,但新生的支流里依然充斥着凛冽的剑意,但这股剑意并不对普通人造成影响,否则在这短短数日里,靠近这段支流的村民必定死伤惨重。

    萧知南静静感知着那快要消散的剑意。

    她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曾经在某个时候接触过这样的剑意。

    她沿着支流岸边往前走,喃喃低语着:“不是西晋的剑,也不是燕国的剑,该是姜国的剑,在姜国境内除了书院,也就只有那座离宫了。”

    她蓦然间醒悟了过来。

    怪不得觉得这道剑意很熟悉,她原来是真的接触过。

    只是不清楚那拔剑引河川的青年修士是那座山门里的第几先生?

    除了西晋的那座剑山,天下也就只有北燕剑庐和姜国剑院,萧知南想着自己不差,剑院里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差。

    望着眼前那平稳的河面,萧知南心下多了一种冲动。

    想着如果不拔剑,未来几日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不好。

    便很认真的拔剑,挥剑,归鞘。

    平静的河面瞬间波涛汹涌,高达数十丈,一条新的支流出现,绵延不知多少里。

第七十三章 那把要挥向朝泗巷的刀

    都城平静的度过了几日,因李梦舟特殊的身份,被玄政司当街带走的事情被很多百姓看在眼里,确实在市井里起了一些风波,但也像过眼云烟一般,很快又回复平静。

    李梦舟和往常一样,在离宫上完早课后便回到朝泗巷里,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

    就只是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抱着那把醉梦剑,紧紧盯着,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古诗嫣坐在另外一张藤椅上,她也望着李梦舟很长时间。

    显然,两个人在某些时候,都是很有耐心的人,或者说是太无聊。

    李梦舟没有从剑上看出花来,古诗嫣也没有从李梦舟身上看出花来,反而看得时间长了,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距离蟠龙宴开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等到蟠龙宴结束,也真的到了夏暑,我不太喜欢夏天,有蚊子,还容易失眠。”

    李梦舟侧头望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喜欢春天,喜欢夏天,喜欢秋天,也喜欢冬天,但同时也不喜欢,我最难熬的日子多是发生在冬天,也曾辗转四季,都是要死人的。”

    古诗嫣沉默地看着他,想着这黑脸的少年应该经历过很多事情,有些甚至是不能想象的,但世界之大,每个人,不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有自己曾经历的事情,倒也不值得惊奇。

    但李梦舟应该算是一个很例外的人吧。

    “今日的夜色有些不太寻常,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随着夜色降临,李梦舟抬头仰望,很忽然的低喃了一句。

    古诗嫣很清楚的听到了这句低喃,她握紧了手中的剑,说道:“如果离宫剑院和天枢院的人都不会出现,你是否做好一战的准备?”

    李梦舟低头继续看着放在腿上的醉梦剑,说道:“在来都城之前,我便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前提都是要成为修行者,我虽然成功踏上了修行路,但实际上也只是很渺小的人。”

    “都城里有太多强大的修行者,换作其他小地方,或许我算是很强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站在都城里,便必须要每日见到那些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换作平时,这是很大的幸事,毕竟不是每一个修行新人都能经常看见那些强大的人,可若与这些强大的人为敌,幸运就变成了不幸。”

    李梦舟把醉梦剑拿在手里,侧目看向古诗嫣,说道:“我很珍惜自己的命,但若能做到某件事,我也能放弃自己的命。所以在没有做到之前,我绝对不能死。其实我很希望天枢院和离宫剑院能够全力保我,但这本身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为我是剑院弟子,离宫就会站在我这边,因为我是天枢院的青九,天枢院便也会站在我这边,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便也没有人会把我放在眼里。”

    李梦舟笑道:“

    我知道说这种话显得稍微有些矫情,但我手里握着一把剑,便不应该只是握着,天枢院能够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朝堂上终究充满了尔虞我诈,若没有最大的利益在,天枢院也不会为了我不顾一切。”

    “况且我本身加入天枢院也存在着些问题,至今我都没有想清楚,所以我对他们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只能算是相互利用吧。自然也不能把背后完全交给他们,自身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自我踏上都城开始,便尽量把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但还是有很多事情充满了意外,面对都城里那些不可战胜的存在,我都下意识的想要躲避,虽然今日并非很好的时机,甚至显得有些愚蠢,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依靠自己的本事和玄政司这尊大物碰一下。”

    古诗嫣默默听着李梦舟的话,忽然打断道:“是因为在你心里认为徐鹤贤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很低,而我也具备和玄政司那些侍郎一战的实力,你才有了这般决定吧?如果你面前就站着徐鹤贤,你是否还会冲上去?”

    李梦舟静静地望着古诗嫣,沉默了很久,说道:“你当我傻嘛!这种事情当然还是看情况来的,明知上去就是死,白痴才会往上冲,当然是乖乖跑回离宫剑院找老师救命了!”

    古诗嫣想着这番话当真是无耻之尤,所以你先前那番话完全只是为了装嘛,害我差点以为你真有铮铮傲骨,面对强敌,也不畏拔剑而战。

    这番作为当真是给曾经睥睨世间,不畏强权,只需手中有剑,便可与天下为敌的剑门丢人。

    然而世人对剑修的认知其实也是存在着某些问题的,如果你真的具备与天下为敌的实力,自然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在意任何人,就算是剑修,若是实力不济,学习前辈的作风,怕是死的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剑修也可以苟着,若是不苟,就会被杀,否则哪还有机会让你日后去逞威风。

    不能因为你很骄傲,就能瞬间让你具备斩杀五境大物的实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最终能够得到的也不过是很壮烈的战死而已。

    就算这会成为一段被世人传唱的美谈,说起剑修多么强大,敢以初境战五境,那又有什么意义,人都死了,说啥也没用。

    李梦舟虽然也很佩服世间所传那些剑修的气魄,甚至心向往之,但不代表他就得不顾对方是什么人,傻乎乎的提剑就去砍,那是真的白痴才会做的事情。

    事实证明,世人虽盛传剑修的强大,但很多也是以白痴两个字来形容的,也不是纯粹因为恐惧和嫉恨的怒言,里面也是有些道理的。

    就是因为剑修很白痴,所以他们很强大,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敬畏,只要心中不服,挥手就是一剑,管你哪个?

    李梦舟觉得自己也能做到这般,但仅限于面对比自己弱的人,乃至稍微强大,但强不出太多的人,遇到真正相差天和地那般距离的强者,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傻子才跟你打。

    想着青一也不知道怎么向江听雨说的,这几日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若玄政司真的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天枢院的人怕也不会出现,或许也正等着玄政司犯错,继而抓住徐鹤贤的把柄,如此就算出现,也得到最后一刻。

    李梦舟也只能期盼着徐鹤贤会因自己司首的身份,不愿事事亲力亲为。

    ......

    玄政司内阁。

    屋檐下挂着明晃晃的灯笼,巡视的甲士三三两两的从走廊里经过,严密的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徐鹤贤坐在存放着案宗的房间里,书案上点着油灯,铺着宣纸,高高摞起的两砸宗卷,在他的面前,有着一卷铺展开的文书,上面有很显眼的被红色笔迹圈住的一个名字——李梦舟。

    朱在天安静的站在书案前方一丈外,整个房间里诡异的寂静,针落可闻。

    徐鹤贤默默看着文书上的每一个字,轻声开口说道:“这便是你几日里调查的所有东西?”

    朱在天微微躬身,回答道:“正是。”

    他想着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还真是吓了他一跳。

    李梦舟虽然是前年冬天才来到的都城,但做过的事情可不少。

    稍微值得他在意的,便是李梦舟曾在离宫内院晋升大比前去过应水镇,且杀死了有着承意上境修为的裴如玉,当时的李梦舟也只是初入承意境而已,此番战举便很是惊人。

    且对于裴如玉这个人朱在天也很熟悉,因为他下属有一个人正是和裴如玉有着八拜之交,偶尔对裴如玉有些帮助,朱在天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未在意,倒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裴如玉被李梦舟给杀了。

    和裴如玉有关系的那个玄政司成员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就算得知自己的兄弟被人杀死,在探明李梦舟的身份后,必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借着玄政司的名号去报仇,便没有声张。

    况且,自加入玄政司后,此人和裴如玉也没有太多联系,只是看在结拜兄弟的情分上,偶尔帮点小忙,不至于不顾前途,去找剑院弟子的麻烦。

    朱在天对于这件事情只是很意外,换作平时也不会去理会,且姜国本身也根本不会去管修行者之间的恩怨,那不在玄政司的职责之内。

    但除此之外,李梦舟还和另外两起命案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便是让朱在天不得不在意的了。

    虽然那两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现在想要找出李梦舟杀人的确凿证据已经不太可能,但终究还是有线索可循的。

    至少其中一件命案,若能证实,便是天枢院和离宫剑院有再大权力也保不住李梦舟。

    朱在天不敢耽误半点时间,将所有调查到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及时送到了徐鹤贤的面前。

    此刻他只等着司首做下决定,便可毫无顾虑的拔刀杀向朝泗巷。

第七十四章 玄政司里的那把剑

    夜幕愈加暗沉。

    星辰点缀着夜空。

    玄政司里寂静非常。

    徐鹤贤缓缓放下手里的文书,笑道:“身具离宫剑院弟子和天枢院成员两重身份,怎么说在都城里也算是个人物了,没想到却与四起命案都有所牵扯,倒真是有趣极了。”

    和朱在天的想法一样,应水镇的裴如玉终究是修行人士,且事情也并未发生在都城,玄政司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但一位御史中丞和军部里的一位裨将的死都和李梦舟有关,就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了。

    不过想着澹台璟和张崇的身份,徐鹤贤不由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他默默看着书案上的文书,突然说道:“离宫山门外的那场问道,死掉的不落山弟子郑潜,果真也是李梦舟做的?”

    因当时誉王有谋逆的确凿证据,徐鹤贤和青一都是奉皇帝陛下之命监视誉王在都城里的一举一动,山门问道迫使誉王更早的走向灭亡,有关不落山弟子郑潜身死一事,徐鹤贤并没有认真去调查,只是很简单的匆匆了结。

    问道决战时刻,李梦舟和沈霁月,包括不落山的唐天都具备行凶的条件,徐鹤贤也曾怀疑过,但因注意力都在誉王的身上,他并没有深查下去,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真的另有隐情。

    如果事实如此,那么誉王派出去的那两名冒充不落山弟子的刺客,便不是要针对郑潜,而是李梦舟,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两名刺客和郑潜全都死了。

    都城里本来便有明言的规矩,修行者只要不杀害普通人,或在都城里闹出太大的事情,朝堂都不会去管,李梦舟是剑院弟子,郑潜是不落山弟子,就算郑潜是被李梦舟杀死的,玄政司也没有资格去审理,那是两大修行山门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朱在天这时回答道:“这件事情属下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只是李梦舟当时在场,且与郑潜本身就有恩怨,李梦舟是具备条件,且最有动机杀人的。”

    “相比这件事情,军部的那位裨将张崇的死,倒是有迹可循,似乎正是李梦舟为了温柔乡里的一位清倌人,而在夜间无人街道拦路杀人。”

    “但比较可疑的是,张崇遇害的时间,李梦舟好像尚未晋入远游境界,甚至还不算是一个修行者,我实在也想不通,他是如何杀死处在第三境的张崇的,何况张崇身边还有侍从保护。”

    应水镇裴如玉之死,李梦舟终究也是已经踏入第三境,杀死高出一个小境的裴如玉,倒也不算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张崇的死,就透着很大的蹊跷了,哪怕李梦舟的资质再是妖孽,也不可能在没有踏入修行路的时候,就能杀死第三境的修行者。

    正是因为这几起命案里都存在着很大的疑点,甚至是不能被忽视的,朱在天纵然是调查出这些命案都有李梦舟在场的证明,但也实在找不出李梦舟是如何做到的。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凭生一股燥热,朱在天说着话,也是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徐鹤贤沉默不语。

    抛开裴如玉和郑潜

    的事情不谈,澹台璟和张崇毕竟是朝堂官员,一个死在都城内,一个死在都城外,可以相当于是前年最严重的案件,到如今都没有被侦破。

    徐鹤贤有理由相信,李梦舟就算真的妖孽到那般地步,也绝不可能毫无破绽可言,其背后定然有人替他擦屁股,而有能力且有理由这么做的,只有天枢院。

    可换句话而言,他纵使把事实真相猜到一个**不离十,但也拿不出绝对的证据,唯一有明显线索的那个温柔乡里的清倌人,自然会是很关键的。

    然而徐鹤贤身处在这个位置,要比寻常人更加清楚温柔乡的背景,他尚且不能做到毫无顾虑的去针对温柔乡,且既然李梦舟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去杀张崇,那么两者的关系必然很不寻常,想要让那青楼女子出面指认,也不会是容易的事情。

    想来想去,事情似乎还是处在很复杂的境地,要想用正规的手段,便需要很多时间,而现在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徐鹤贤抬头望着朱在天,想着或许还是得用原计划来进行。

    ......

    李梦舟没有神算师那种预知的能力,但想着玄政司应该不是那么光明正大,所以他一直都在做着准备,而今日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便隐隐从天地间游荡的灵气波动里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肃杀之意。

    他本不会自找麻烦,大可借助天枢院或离宫剑院的力量来平息这件事,但在玄政司找出所谓杀害澹台璟嫌疑的由头来,那么不论是真是假,天枢院都应该要避嫌的,谁让李梦舟就是天枢院新的青九呢。

    青一出面制止朱在天的行动,本身也存在着问题,不可能继续拿这番说辞来搪塞,否则整个天枢院都会被卷进去。

    澹台璟在朝堂上虽然不算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但在御史台里终究属于第二把交椅,他被刺杀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过去的。

    尤其一旦把天枢院也牵扯进去,就算是一件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当然,前提也在于天枢院近几日里没什么动静,李梦舟也不清楚江听雨的最终态度是什么,若是决定了要旁观,就算他找上门去求助,也没什么意义。

    杀害澹台璟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承认的,而玄政司已经打上门来,李梦舟也不愿继续坐以待毙。

    夜幕之下,李梦舟左手持剑,望着大开的院门外,神色漠然。

    古诗嫣依旧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默默地擦拭着剑。

    朝泗巷里有脚步声逐渐清晰。

    李梦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右手缓缓按住剑柄,既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当然便要时刻拥有在第一时间拔剑的主动权。

    夜色已经很深沉,整个朝泗巷里灯火都已熄灭,所以便显得很是寂静,小院是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地方,就像是在指引那些出现在朝泗巷里的人方向。

    脚步声在院门外突然消失。

    李梦舟眯起了眼睛,按住剑柄的右手缓缓握紧。

    首先跨过门槛的依旧是老

    熟人。

    朱在天手里握着刀,他看向李梦舟的目光很是平淡,只是若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他眸子里隐隐浮现出的一丝怪异之色。

    “看来你知道我会来。”

    “前几日便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现在选择在深夜玩些更肮脏的手段,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倒是对你们玄政司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李梦舟对玄政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抛却他们刻意嫁祸的事情,其实这件事情本身也没有谁对谁错,毕竟李梦舟确实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玄政司要来找他麻烦,本来也是职责所在。

    他望着站在院子里的朱在天,说道:“你既然出现在这里,便是不打算用证据讲话了,我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束手就擒我做不到,就只能反抗一下了。”

    朱在天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李梦舟笑道:“我知道,因为我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但我还是想着提醒一句,前几日你在朝泗巷里不敢挥刀,那么便最好多找些人来,而且修为都不能低于你,否则你今晚就可能走不出朝泗巷了。”

    朱在天蹙起眉头,绕过李梦舟望向屋檐下那平静擦剑的姑娘,似是有些自嘲和不甘的说道:“这位姑娘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呢,年纪轻轻便晋入四境的修行者虽然在整个世间有很多,但跨过上境的存在,也不是轻易就能得见,至少在这都城里,是有数的,且每一个人的底细,我玄政司都很清楚。”

    “我没见过姑娘,但姑娘比我强很多,所以这几日里我便也好好的调查了一下,只可惜时间有限,且你在都城里的痕迹也太少,只能弄清楚你来自西晋,具体是西晋的哪一座山门,却不得而知。”

    古诗嫣没有搭理朱在天,依然在很认真的擦拭着剑身。

    朱在天的脸色不好看,他重新看向李梦舟,说道:“院门外的那些甲士,都是第三境的修行者,并没有其他与我同级的侍郎在,但为了能够最快且顺利的完成任务,我玄政司派出了一把剑,都城里很多都不知道这把剑的存在,但他的锋锐,足以斩开世间一切。”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平稳,甚至有着一些疯狂,像是对玄政司里的那把剑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梦舟沉默不语。

    意识神游到院墙之外。

    那里站着很多玄政司的甲士,就算不乏有三境巅峰的人物,但都很难被他放在眼里。

    随着他的视野在那些甲士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穿着玄政司的服饰,但和普通成员的打扮不太一样,而且很年轻。

    他双手抱剑,低着脑袋。

    在李梦舟的神游念力接近的瞬间,他缓缓抬起了头,两个人便好似隔墙对望,却都能彼此很清楚的看到对方。

    只是短短一息的时间,李梦舟脑海深处仿佛被针刺了一般,视野变得模糊,神游念力从中断开,一声闷哼自他口中发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起来。

第七十五章 那一场跨境之战

    简舒玄的手里有一把剑。

    那把剑有着不可想象的锋利程度,但世间却很少有关于这把剑的传闻,正如世间很少有人知道这把剑的主人。

    就算他一直都在都城里,但都城里也很少出现他的名字,就算出现,也会被忽视掉。

    李梦舟抬起左臂,扶着脑袋,原本脸上略黑的肤色,此刻居然惨白的不像话。

    他的精神一阵恍惚,就像是不经常运动的人,突然开始剧烈超负荷运动,那种心跳加快,令人欲呕的晕眩感,无比的难熬且痛苦。

    他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居然差点有死掉的感觉!?

    李梦舟心里有着无尽的震撼,就算是面对古诗嫣,甚至薛忘忧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种感受,或许是前者没有针对他,自然也不能深刻理解其强大,院墙外站着的年轻人不可能会比薛忘忧更强,但这种感受却是无比真实的。

    他很困惑在都城里怎么会还有这样一个人?

    望着李梦舟的反应,朱在天冷笑道:“想来不需要我介绍,你也已经很清楚那把剑的强大,这把被玄政司藏起来的剑,就算面对上你们剑院里那几位先生,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梦舟没办法去反驳或是回答朱在天,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混乱,就算有《蚕灭卷》神通不断增强他的念力,短时间里也没有办法回复过来。

    朱在天嘴角挂着笑意,说道:“若是你们乖乖的跟我走,或许那把剑便不需要出鞘。”

    他想着早知最终还是要这么做,就应该提前找来那把剑,又何来前几日的麻烦。

    古诗嫣也终于停止了擦剑,默默地望了一眼李梦舟,说道:“外面那个人不简单。”

    李梦舟晃了晃脑袋,感觉到状态好了一些,握紧手里的剑,苦笑道:“我深有体会,虽然很难相信都城里隐藏着这样一个人物,也没办法准确判断出他究竟有多强,但至少他要杀死我,很容易。”

    徐鹤贤的确是没有出现在这里,但谁又能想到,会出现一个怪物。

    但李梦舟反而逐渐变得很平静。

    原因很简单。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恐惧或是平淡都不能改变如今这番境地,那就只能让自己尽量轻松一些,不奢望能够迸发出超出想象的力量,但也不能因心境变化,反而把该有的能力变弱。

    小院里的气氛变得稍微有些不寻常起来。

    虽然隔着一堵墙,但无论是墙内还是墙外,所有声音乃至画面都好像凝固住了。

    李梦舟的声音里难免夹杂着一些苦涩,“你有把握么?”

    坐在屋檐下藤椅上的古诗嫣神情凝重的说道:“打过才知道,但打赢的几率只有二。”

    李梦舟差点没忍住要骂街,只是二的几率,还打个屁啊!

    他很难想象会从古诗嫣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凭着很多次战斗经历,他基本上能够确定,古诗嫣的修为已经处在四境上品,她自然能够碾压很多四境修行者,哪怕面对同为上境

    的强者,就算不能赢,也不会输。

    如果古诗嫣面对院墙外玄政司的那把剑只有二的打赢几率,那对方又该是何等妖孽的人物?

    只是在那瞬间神游所看到的画面,简舒玄最多也就是及冠的年纪,甚至可能要比古诗嫣还要小几岁,连像沈秋白和北藏锋那样的人物都未能跨入五境,简舒玄当然也不可能,但必然也已经处在了四境的巅峰,否则古诗嫣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然而二十多岁的四境巅峰修士,在整个姜国也是寥寥无几,李梦舟想不通,如果简舒玄拥有这般强大的修为,为何却在都城里默默无闻?

    “也许只是他修行的东西不太一样?实际上他并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否则姜国年轻一辈不应该只有沈秋白和北藏锋以及大师兄三个人的名字。”

    李梦舟费解的抓头发,若都城里真的还存在着一个能够和沈秋白等三人抗衡的妖孽,那未免也隐藏的太深了些。

    古诗嫣蹙眉道:“所以我说要打过才知道。”

    李梦舟沉默不语。

    安静的院门外,清脆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

    一道身影跨过门槛,站在了院子里。

    那是一个模样很清秀的年轻人,说不上多好看,但也绝对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

    朱在天回头看着简舒玄,轻声说道:“劳烦了。”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多么尊敬,但也很客气,毕竟简舒玄是徐鹤贤的义子,就算玄政司不是什么家族势力,但简舒玄的身份对于玄政司所有人而言,便是如少主一般。

    简舒玄点点头,怀中抱着的剑被他握在右手中,身上剑气疯涌,锋芒毕露,看着李梦舟和古诗嫣,平静说道:“已经很晚了,快点打完,我还要回去睡觉。”

    李梦舟身体微僵,倒不是因为简舒玄那明显冷漠且瞧不起人的样子,而是那锋芒毕露的气息较之神游所接触到的压迫感更为真实且强大。

    反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简舒玄的态度有些让人恼怒,但李梦舟却找不出愤恨的情绪,好像简舒玄本该就是这般态度,而不是刻意的羞辱。

    虽然古往今来,有很多强大的剑修用手中的剑向世人证明了,论骄傲,论态度,论气魄,所有人都得垂下高傲的头颅,李梦舟身为剑修,却反而从简舒玄身上感受到了这份舍我其谁,若有不服,便一剑斩之的气势。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讽刺。

    铿锵一声,简舒玄手里的剑自鞘中被拔出。

    深沉夜色下的小院里也生出了一道亮眼的剑芒。

    简舒玄不是剑修,但也算是剑修,因为他修的是剑,却没有修习过剑门之术。

    握剑者,当然都可以自称为剑修,但因剑修颓势来临之后,很多剑修都开始修习其他法门,也由此变得不伦不类,自然也不会被真正的剑门所承认,不过剑门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他们向来都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只要手中有剑,且剑足够锋利,人也足够强大,便可无视世间所有规矩。

    简舒玄就

    算不是剑门中人,但也不能忽视他剑的锋锐。

    李梦舟明知不是对手,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剑。

    打不过归打不过,可也不能没打就跑,不论输赢,至少剑是必须要出的。

    李梦舟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挺蠢的。

    但在出剑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无踪,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全身心的斩出最强的一剑。

    简舒玄的面色很平静,他曾经历过很多跨境之战,也曾多次险象环生,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他沉默着提剑应对一切,并且每一次都很好的活了下来。

    在他的眼里,李梦舟该是一个很弱很弱的人,毕竟只是三境的修士,哪怕是一位剑修,也是弱得不行的剑修,但敢于向他出剑,便类似于他曾经向强大的人出剑,这场跨境之战,简舒玄成为了被跨境的人。

    但他很自信,绝不会向曾经被自己打败的那些人一样,况且这本身也不是完全相似的,因为他经历的每一场跨境之战,都不曾像现在这般跨越太大的距离。

    李梦舟出剑很快。

    距离三尺之地,气机被完全封锁,好似被织起了天罗地网。

    离宫剑院的神通——三尺秋水!

    便是李梦舟目前能够施展的最强剑技,且他也把能够施展出来的所有底牌,全部附加在了这一剑上。

    莫说是三境巅峰的修士,纵然是初入四境的大修士,也不敢毫无防备的接下这一剑。

    若是寻常的跨境之战,李梦舟可以杀尽四境以下所有修行者,甚至在初入四境的大修士不能准确认知的情况下,也有很大可能被这一剑直接杀死。

    但简舒玄不是寻常之辈。

    李梦舟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毫无保留的把全部手段都施展了出来。

    作为旁观者的朱在天目睹着那三尺之地的恐怖气机,骇然的想着若是在自己小觑李梦舟的情况下,真不一定能够拦得下这一剑。

    而若不是现在真实的感受,他也的确未曾把李梦舟放在眼里过,忌惮的也只是李梦舟剑院弟子的身份,从未想过这少年居然能够斩出如此强大的一剑。

    简舒玄感知着周围肆虐的剑意,有些讶异的说道:“不愧是剑修,明明只是承意上境的修为,却能斩出迫近四境的一剑,你让我感到很意外。”

    院子里,起了风。

    夜空中也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离剑经》虽然只有六式,但毕竟是剑院的领悟神通,就算是内院的那几位先生也不能融会贯通,三尺秋水乃是第三式,却也不是轻易就能领悟的。

    三尺之地,剑修基本上是无敌的。

    但这也要看剑修自身的强弱和面对敌人的强弱,例如五境强者站在四境剑修的三尺之地,若仍能维持无敌,便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而简舒玄站在李梦舟的三尺之地,却依然很平静的斩出了一剑,这一剑的光景富含着生命气息,好似被野火焚烧的青青草地,春风拂过,便又重生,杀之不尽。

第七十六章 小院里的剑鸣声

    简舒玄站在院子里的三尺之地,握着手中的剑,向着李梦舟斩落。

    风势激进。

    空气里仿若气泡破开的声音连绵不绝。

    夜空里洒下银辉,天地灵气环绕在小院,便如海水涨潮,蜂拥而至。

    三尺之间。

    轰地一声闷响。

    短暂的光景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天地间蓦然归于寂静。

    简舒玄提着剑,依然站在属于李梦舟的三尺之地。

    而李梦舟的剑却退了,他的身子也开始倒退,致使简舒玄出现在了三尺之外。

    有剑鸣声在小院上空响起。

    好像透出了一丝愤怒之意。

    李梦舟的脸色再度变得惨白,嘴角也溢出了鲜血,身子摇摇欲坠。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眸子里有一丝复杂之色,喃喃道:“不要怪我啊,境界差距太大,我真的打不赢。”

    醉梦剑轻轻颤抖着,像是在发出鄙夷的嘲讽,如果它会说话,肯定是在骂街,想它曾经无限迫近于剑仙,斩杀过无数剑修乃至强大的修行者,今日却败给了一把名不见经传的剑,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剑门的剑道本就是一往无前,且越战越勇,越战气势越盛,李梦舟觉得自己并不缺少这种本质,但在明确自己打不过的时候,剑可以出鞘,却不能无谓的出剑,正常切磋还好,若是生死之境,便是纯粹的斗勇斗狠,且毫无意义。

    这种情况下便应该果断放弃,放弃不是认输,也不是服软,只是在日后有时间变强,再来杀死敌人,没有实力偏偏叫嚣的厉害,除非是有着极深厚的背景,否则就是作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得过往死里打,打不过就拼命逃,李梦舟将此视为生存本则。

    现如今对于李梦舟而言,便是打不过的境地,且就算拼命也打不过,遵循心意斩出那一剑,便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若非简舒玄并没有杀死他的想法,刚刚那一剑就足以要了李梦舟的命。

    院子里的风已经消散。

    夜空里的星辰还是原本的模样。

    简舒玄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朱在天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姜国里的剑修很少,真正的剑道强者也多是在离宫剑院里面,或许剑修是最难缠的,也是最强大的,但剑修的成长也充满了坎坷。”

    “年轻气盛是很好的,却很容易看不清现实,只是三境的剑修,便是连踏入这个世间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不是剑门昌盛的时代,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剑修便是最容易陨落的一类人。”

    李梦舟轻吐一口气,冷笑着说道:“我们也算是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但你似乎从未占到过上风,四境的修行者,做到你这份儿上,倒也可怜的很。”

    “朝堂里虽

    然有很多修行者当职,可相比行走世间的那些修行者,就算是面对同境,也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差距,穷其原因也是朝堂里的修行者心思太过分散,没办法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修行上,自然比不过那些仗剑行走的山门修士。”

    虽然因王朝掌握天地气运,将得朝堂和修行山门原本分属两个世界的存在融合到了一起,强大的修士因此需要借助气运勘悟更高的境界,但随着融合的程度愈加完善,朝堂和修行世界已经不分彼此,身在朝堂的修行者便也不代表着就必然具备更高的领悟。

    每一个王朝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有像姜国这般朝堂为尊,修行者辅助,也有很多修行山门依然占据着极高地位,选择和朝堂共处,分享气运,不分尊卑。

    世间仅存的五座气运圣地或被朝堂掌控,或被某个修行山门掌控,除了圣地本身外,在数百年的磨合下,气运早已分化在王朝的每个角落,能够让所有修行者都能受益,而每个王朝的气运都被隔开,不尽相同。

    由此,王朝的争战,除了争夺疆域,更重要的便也是谋取他朝的气运,获得更大的好处。

    能够最近距离接触气运圣地的修行者,当然能得到更多好处,但在修行者和朝堂完全共存的情况下,修行者身在其位,便也要做其事,反而导致没有多少时间去修行,甚至卷入朝堂里的尔虞我诈,脑子里想的都是权谋,相比在外一心修行的修士,自然也渐渐拉开了一些距离。

    像薛忘忧这般虽然身在都城,却和朝堂并没有多少瓜葛的修行者,当然不在这变化之内。

    至于江听雨这唯一特殊的存在,便没有较为合理的解释了,只能说他的资质太高,就算身在朝堂,也耽误不了修行,且身为天枢院的院首,本身也不存在太多琐事,和玄政司乃至其他各司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盖棺定论,所谓朝堂里的修行者不如在外的修行者,只是一种平均的说法,并不代表朝堂里就没有强者,只是相对少一些罢了。

    而朱在天便肯定不属于那相对少一些的人,玄政司就算不是各司里最忙的机构,也必然是其中之一,身为司首的徐鹤贤或许能够偶尔偷下懒,但像朱在天这些侍郎,以及手底下职位更低的人,也确实没有太多心思放在修行上。

    李梦舟想着自己虽然打不过简舒玄,但若拼一拼,杀死朱在天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朱在天终究是晋入四境多年,这个可能有多高,纯靠想象便稍微有些不现实,所以就算他嘴里贬低朱在天,也浑然没有去打一架的想法。

    朱在天的脸色确实难看了不少,李梦舟的话他也无法反驳,想着自己堂堂四境的修行者,想要弄死一个区区三境的小剑修,还不如轻而易举的事情,奈何他不能真的杀死李梦舟,因而多次吃瘪,且观看了李梦舟和简舒玄的战斗,他也不敢再去小觑李梦舟。

    未免夜长梦多,就算心中有气,也不愿多生事端,他只是冷冷的说道:“莫要再多费口舌,待将你拿下,关进玄政司大牢,希望你还能叫嚣的起

    来。”

    李梦舟回头望着屋檐下的古诗嫣,轻声一笑,当前的局面与他设想的有所出入,如果古诗嫣也败在简舒玄剑下,他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之后该怎么办了。

    古诗嫣坐在藤椅上,平静的望着简舒玄,手里的剑已然出鞘,铿的一声,寒芒一闪,跨过半个小院的距离,直切简舒玄的头颅。

    与以往的战斗不同,古诗嫣这一剑很快且迫于占据主动,直接便暴露了她真实的修为境界。

    简舒玄平淡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彩。

    正如李梦舟曾猜测的那样,古诗嫣的修为已达四境上品,就算不是世间最妖孽的人,在任何地方也都算得上是一方高手。

    简舒玄的兴趣似乎被稍稍提起了一些。

    面对那直切而来的一剑,他持剑的手臂猛地绷紧,继而以迅猛之资斩击而出,剑在半空中撞击的声音十分刺耳,暴起了连串火星,古诗嫣的剑在停滞刹那间,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直刺面门!

    李梦舟原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加雪白了几分,如果此时眼前有一面铜镜,他一定会惊喜的发现自己变帅了不少,只是这种惨白的不正常,或许还没有肤色黑黑的有魅力。

    他暗暗想着看强者打架果然很是赏心悦目,出剑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当真是极其变态的两个人。

    倒飞回去的剑,破空声尖锐。

    古诗嫣的身子轻飘飘的从藤椅上跃起,掠过那把倒飞回来的剑,右手一探,便抓住了剑柄,恐怖的速度和力道并未让身在半空中的古诗嫣有丝毫影响,反而手臂轻甩,长剑便又调转了方向,划出一道圆弧,轰然朝着简舒玄砸落。

    简舒玄提剑格挡,左脚后撤,坚实的地板瞬间被踏碎,双剑碰撞的地方,一股极其强大的剑气四散而出,整个小院里充满了嗡鸣之音。

    李梦舟和朱在天皆是浑身一颤,像是无形被一座飞来的大山击中,一个撞在了墙壁上,把墙皮震裂,一个径直从院门飞了出去,朝泗巷里响起了阵阵惨呼,无数进入梦想的人被惊醒,犬吠声也在远处昂扬升起。

    烟尘弥漫间,古诗嫣持剑的手蓦然下移,擦着剑身,直取简舒玄的咽喉。

    简舒玄右脚后撤,仅仅一步,便刚好让那一剑落空,他眸子轻抬,望着身在半空,随着那一剑落空,而身子倾斜坠落的古诗嫣,距离近到极其危险的位置,一掌便轻飘飘的拍了出去。

    在那一剑失手之际,古诗嫣便心下凛然,此刻硬生生在半空扭转了身体,左手同样一掌拍了出去,轰地一声巨响,两道身影皆朝后倒飞而去。

    古诗嫣跌到了屋檐下的藤椅上,面色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绯红,闷哼一声,鲜血不受控制的自嘴角溢出。

    接连倒退的简舒玄在接近院门时,脚下猛地一震,便平稳止住了倒退之势,手腕一抖,一抹寒芒划过剑身,伴随着一道剑鸣若妙音一般在小院上空回荡。

第七十七章 坠落人间的那一道银河

    夜深。

    朝泗巷里被惊醒的居民辗转反侧,有胆小的以为半夜里是有鬼祟在叫唤,迷糊的只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翻个身子继续睡,有胆大的想要出去观望,但久久再未听到半点动静,便也只能意兴阑珊的回屋。

    而在那灯火通明的院落里的墙角处,李梦舟大口喘着气,脚步有些虚晃的爬起身,神情颇有些复杂的望着眼前的画面。

    虽然早有这种预想,但在古诗嫣真的败了的时候,李梦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古诗嫣在他的印象里就像是无敌的一样,他其实也很清楚古诗嫣并非真的无敌,只是恰好遇到的对手都比古诗嫣要弱罢了。

    而现在便出现了一位要比古诗嫣强大的敌人。

    李梦舟觉得上天果然很爱跟自己开玩笑。

    在他信誓旦旦说要不借助天枢院和离宫剑院的力量来解决玄政司的麻烦后,转眼就被狠狠地打了脸,果然在实力尚且弱小的时候,就应该乖乖躲在大佬的身后,贸然冲上前去的结局惨不忍睹。

    往日里淡然孤傲的白衣仙子此刻坐在藤椅上,嘴角布满了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竟是有一种十分凄美的感受。

    古诗嫣紧蹙眉头,有些痛苦的轻咳一声,手里的剑被她随意仍在屋檐下,苍白的小脸,我见犹怜,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她看着远处的简舒玄,说道:“像你这般年纪的强者不应该出现在玄政司里,若有人知道你的存在,那些修行山门都会疯了一样把你抢去。”

    顶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简舒玄所展现的实力,的确有些过于强大了些,就算是站在世间最为妖孽的那些人面前,他也不会矮人一头。

    像这种资质极高的天才,就算是五境宗门也会不遗余力的想要得到,而简舒玄却只是委身于玄政司里面,甚至默默无闻,不免显得很是遗憾。

    简舒玄静静地看着古诗嫣,说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强大,我只是比别人更努力一些罢了,我是被玄政司握着的一把剑,我只属于玄政司。”

    古诗嫣沉默不语。

    她想着玄政司里除了徐鹤贤还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强者,怕是都城里也很少有人知道,但真正的大人物应该不可能对简舒玄毫无所觉,那么简舒玄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本该像沈秋白和北藏锋那般享誉盛名,而不只是玄政司里的一把剑。

    摔出小院的朱在天很是狼狈的又跨过了院门。

    他看着精神有些萎靡的坐在屋檐下的古诗嫣,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你当日向我拔剑,可曾想过今日也会面临弃剑的一幕?”

    古诗嫣冷淡地说道:“我很不明白你在得意什么,打败我的又不是你,我若想杀你,只需一剑即可。”

    朱在天的笑容有些微僵,脸色蓦然阴沉下来,冷哼道:“不论你败给了谁,你也终究败了,原本事情不需要发展到这般地步,谁让你们如此不配合,现在有此下场也是理所应当的。”

    古诗嫣说道:“堂堂玄政司却也要耍这种手段,恶意构陷旁人,莫非你还很骄傲?”

    朱在天笑道:“胜者王,败者寇,你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等你和李梦舟那小子入了玄政司大牢,你们的结局便被定了,历史总是被胜利者所书写,不论你们有没有罪,一旦被坐实,便也众口难调,谁也救不了你们。”

    古诗嫣平淡说道:“那你便是承认是在故意构陷李梦舟的杀人罪名了?我虽然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很感冒,但你们玄政司的行为,还真是令人作呕。”

    朱在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平静的说道:“我可没有承认过什么,总之你和李梦舟注定要在大牢里度过这个夜晚,或许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夜晚。”

    他回首望向站在墙角的李梦舟,“最难缠的已经解决了,小李先生是否还要继续反抗?”

    李梦舟的脸上露出几许复杂之色,想着倒是被朱在天找到了讽刺的机会。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也就是想办法逃命这样子。

    但逃命也是一门很高深的技术,若坦然的表现出来,便很可能直接被拿下,丧失所有逃命的路线,所以要在对方不经意间顺利逃脱,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默默思考着,很随意的朝朱在天回答道:“被堂堂侍郎大人称为先生,愧不敢当,等我真的成了先生,你可以多叫几声,我只是很好奇,玄政司为何对我这般咄咄相逼?”

    “说什么我杀死澹台璟这种鬼话,便不要说了,你们的种种作为明显也不是正当手段,在天子脚下,你们玄政司就真的胆子这么大?”

    朱在天说道:“小李先生入了离宫内院,便是薛院长正式的弟子,成为剑院先生也是迟早的事情,但遗憾的是,若你今夜入了玄政司的大牢,先生二字或许便与你无缘,我提前称呼一声,便也出于一种敬意。”

    “非是我玄政司咄咄相逼,而是小李先生身上确实牵扯着几起命案,便也无需在意我玄政司的手段是否正当,事到如今,小李先生还是莫要负隅顽抗,免得闹到最后,平白给离宫剑院蒙上污点,便是真的众叛亲离了。”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指着坐在屋檐下的古诗嫣说道:“如果我说杀死澹台璟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你信不信?”

    朱在天有些错愕。

    古诗嫣依然沉默不语,似乎对于李梦舟无耻的指认而不见丝毫波澜。

    简舒玄则是微微睁大眼睛,像是不太明白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

    在他们脑袋都有些乱,片刻失神的工夫,却见李梦舟纵身一跃,直接跨过墙头,逃之夭夭。

    然后朱在天就更加错愕了,足足瞪着那墙头草摇曳的院墙愣了十数息的时间,才蓦然反应过来,羞怒的朝院门外站着的甲士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追!”

    简舒玄默默地朝着院门外走去,“我去追。”

    那些三境修为的甲士就算能够追上李梦舟,也不一定能够拦得住,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朱在天急喘着粗气,他根本想象不到,身为离宫剑院的内院弟子,李梦舟居然能想出如此脱身的方法,不仅不要脸,且也显得无情无义,

    简直就是人间的渣宰。

    他回头望着脸上平静无波的古诗嫣,说道:“我不知是该同情姑娘,还是该为姑娘感到不值了,你为他拔剑而战,身受重伤,他却如此心安理得的弃你而去,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古诗嫣说道:“拔剑是因为我愿意,你与其想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倒不如多考虑一下,若是李梦舟真的逃了,你该怎么交代。”

    朱在天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很难理解古诗嫣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种被并肩作战的同伴抛弃不应该是很愤怒的事情么?

    为何却表现的这般平淡?

    他颇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说道:“有那位追过去,李梦舟是逃不掉的,相信姑娘也深有体会,就算李梦舟再强几倍也不可能。”

    古诗嫣继续沉默。

    朱在天说道:“李梦舟很快也会出现在玄政司,姑娘不妨便与我先行一步吧。”

    院外的甲士跨过了门槛,锋锐的刀指着古诗嫣。

    ......

    夜深人静。

    黑夜不见五指的朝泗巷里有一道身影狂奔而出。

    他的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奔跑的身影也有些虚晃,显然是有伤在身。

    李梦舟的目的很明确,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有脚步声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他紧咬着牙槽,想着今夜的自己有些过于狼狈了。

    他不敢保证会不会被追上,但相比跑出南城门向离宫剑院求助,最近也是最适合的还是在通明巷里的那个人。

    虽然因玄政司的事情,天枢院近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让得李梦舟对江听雨颇有些怨念,但换个角度来想,江听雨也确实没有理由一直无偿帮助他。

    哪怕他继承了青九的代号,便是江听雨的属下,但实际上他接的唯一一个任务便是考入离宫,他也相当于没有为江听雨做过任何事情,所以对于江听雨的帮助,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但现在这种情况,能帮他的也就只有江听雨。

    纵使心里很无奈,但他也不能真的对古诗嫣不管不顾,先前只是逃命的权宜之计,只要能逃出去,他就必须得借助天枢院的力量,再去营救古诗嫣。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快速逼近,李梦舟咬咬牙,猛地止步,回身便是一剑斩出。

    长夜里被划过一道耀眼的剑芒。

    剑势霸道刚猛,剑意在瞬间疯涨数十丈。

    宛若一道银河从苍穹坠落人间,蔓延不知边际。

    简舒玄提着剑,放缓脚步,站在十丈开外,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照出了那一抹银河,在半个呼吸间便来到身前。

    他缓缓抬起左手臂,然后轻轻的向着那一道剑意抓去......

    咯嘣一声脆响。

    剑意仿若实质一把被他抓住手中,爆裂一握,剑意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第七十八章 拦截四先生的剑

    夜风拂过长街。

    街道两旁悬挂的幌子哗哗作响。

    李梦舟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很快遍体生寒,他惊疑不定的望着对面的简舒玄,不敢相信那一道剑意居然被其单手抓爆。

    这是何等变态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位兄台,你稍微有点变态了吧。”

    最终他还是委婉了一些。

    简舒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李梦舟,然后又举起了手里的剑。

    李梦舟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至于太差,但现如今倒是真的有一种走到末路的感觉。

    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玄政司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但你确实很强,超乎我想象的强,我未曾亲眼见过沈秋白和北藏锋,甚至我考入离宫剑院这么久,连大师兄的面都没有见过,但我觉得你就算不如他们,想必也已经站在了那个高度。”

    “就算是你们司首徐鹤贤面对沈秋白这三个人,也得以礼相待,你本该也能得到这些礼遇,何必屈身在玄政司里,做一个乖乖听话任其驱使的一把剑?”

    简舒玄神情有些古怪。

    李梦舟继续说道:“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不分黑白,助纣为虐之辈,玄政司恶意嫁祸与我,也不知道暗地里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若一意孤行,便是葬送了自己的未来,这对整个世间来说,都是很可惜的事情。”

    宵禁的外城街道,万籁俱寂。

    唯有夜空里的一抹皎月,和都城四座极高的灯塔在驱散着一些黑暗。

    简舒玄看着对面一袭黑衣,在暗沉夜色下好似隐身了一般的李梦舟,轻声说道:“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我的剑是属于玄政司的,我的命同样也是,你这些话便显得有些天真了。”

    李梦舟说道:“自己的命从来不属于别人,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简舒玄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我并不相熟,你也并不了解我,这些话便没有任何意义。”

    李梦舟微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熟悉是一个过程,谁也不能确保第一次见面的人,在未来不会出现更多的交集,我是真心觉得你不适合待在玄政司。”

    简舒玄挠了挠头,他的眼睛渐渐清明,古怪的说道:“你说这么多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李梦舟故作困惑的说道:“我可不觉得夜间巡视的那些禁卫可以对你构成威胁,这个时辰也不可能再出现什么人,我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简舒玄皱着眉头看向天边的夜色,神色依然古怪的说道:“但这条街上确实出现了第三个人。”

    李梦舟蓦然一惊,意念神游,果然发现了街道尽头缓步行来的一道身影。

    仅仅是片刻时间,一道凌厉的剑意十分突兀的呈现在街道之中。

    夜风呼啸而至。

    黑夜好像被撕裂,光明透过黑暗,便如一轮耀日大放光芒。

    那是一柄极

    其锋锐的剑。

    虽然那道行来的身影手中无剑,但剑意却是很真实的。

    因为那是属于离宫剑院的第四把剑。

    李梦舟诧异的望着那逐渐接近,露出完整相貌的人,“四师兄?!”

    他很意外宁浩然何时已经回到了都城,而且相比曾经所见,此刻的宁四师兄似乎有些不太寻常,气息锋芒毕露,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气势无比强大。

    宁浩然在夜色下行走,脸上是和煕的笑容,望着自家师弟,开口说道:“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山门的,但站在南城门外时,察觉到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便顺势来瞧瞧。”

    宁浩然确实是刚刚才回到都城,谢春风半路转道也已经回了不落山,而实际上在傍晚的时候北藏锋便已经回来了,他和钟溪言要入宫面圣,回禀在边境有关萧知南的事情。

    李梦舟想着四师兄回来的还真是时候,他虽然不清楚四师兄到底有多强,但下意识里觉得也应该不会弱于简舒玄吧。

    在离宫剑院的普通弟子心中,内院的几位先生都该是天下至强的存在,甚至是有些盲目的崇拜,李梦舟虽然没这种心理,但也潜意识里存在着大师兄和三师姐,包括四师兄都是很强很强的认知。

    宁浩然看向站在对面的简舒玄,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是徐司首的那位义子?”

    显然,宁浩然对于简舒玄的了解也并不深,他清晰的感知到简舒玄身上那庞大的气息,面色变得稍微凝重起来。

    简舒玄沉默了一下,揖手道:“四先生,既然四先生现身,想来我这次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宁浩然皱起眉头,说道:“我刚刚回到都城,不是很明白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但你似乎要对我师弟不利,我能够感知到你很不简单,既是还没打过,又何来此话呢。”

    简舒玄说道:“四先生是前辈,我没有理由和您打,而且我也不会和您打,李梦舟涉嫌杀害御史中丞澹台璟,我只是依命行事,可若四先生要阻拦,我便也只能握着剑,保持沉默。”

    宁浩然张了张口,想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倒也很有趣,他刚回到都城,确实也不想大打出手,路途劳顿,他更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在问道之前,宁浩然便已经离开了都城,所以对于后面发生过什么事情,也并不是很了解,但不论李梦舟是不是真的杀死了澹台璟,作为师兄,宁浩然都有责任保护师弟。

    他微笑着说道:“实际上我也不愿意和你打。”

    李梦舟在旁瞧着四师兄和简舒玄,犹豫的说道:“四师兄,我有个朋友可能已经落在玄政司的手里。”

    宁浩然挑了挑眉,说道:“那你自可去救人,我来替你挡着。”

    李梦舟问道:“四师兄就不担心我真的杀了澹台璟,这般与玄政司作对,对剑院和老师而言,似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宁浩然笑道:“我很相信自己的师弟,且就算你杀了澹台璟,必然也有自己的理由,我还是会帮你。”

    李梦舟有些感动,说道:“多谢四师兄相信我,我确实没有杀澹台璟。”

    这倒

    不是瞎说,也不是因为顾忌简舒玄在旁边听着,毕竟澹台璟是被古诗嫣杀死的,确实跟他没啥关系,李梦舟觉得自己向来都是很诚实的好孩子。

    宁浩然继续微笑道:“那我便有更足够的理由帮你了。”

    简舒玄默然不语的看着他们。

    他没办法去分辨真假,但也不能坐视宁浩然到玄政司里去抢人。

    想着就算不能留下李梦舟,但把宁浩然困在这里,应该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若是没有宁浩然帮忙,凭借李梦舟的实力,是不可能闯进玄政司救人的。

    简舒玄并没有表达这份意思,但他往前踏出一步,释放出自己的气势,便已经代表了他要做的事情。

    宁浩然望着简舒玄,沉默了很长时间,轻声对李梦舟说道:“师弟,你只能暂时先去找别人帮忙了,虽然我不能帮你去救人,但至少可以让你暂无顾虑。”

    李梦舟点了点头,他也很清楚,若是简舒玄阻拦,便不是很快能解决的事情,事到如今,只能兵分两路,由四师兄挡着简舒玄,他还是按照原计划去通明巷求助。

    “麻烦四师兄了。”

    宁浩然没有说话,只是和简舒玄相互对望,有两股莫名的气机浮现在街道上,夜风再起,呼啸猎猎。

    李梦舟离开了这条长街。

    对望的两个人始终在对望。

    简舒玄的神色平静,沉默不语。

    宁浩然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看来你先前说不想和我打,倒也不是随便说的,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把我留在这里么?”

    简舒玄轻声说道:“想要留下四先生,不一定非要战斗。”

    宁浩然微笑道:“但若我执意要离开,你不出剑的话,便也没办法再留下我。”

    简舒玄说道:“我相信四先生也不愿和我在此动手,因为你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宁浩然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很惊奇玄政司里有你这样的人物,琅琊乃是天下第一雄城,自然是卧虎藏龙的,可我身在都城,却也不能认清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刚刚从边境万里平原回来,在那里,我见识到了燕国的剑道强者,却没想过,回到都城,又见到了一个剑道强者,虽然你实际并不属于剑门中人,可你的剑道很高。”

    简舒玄说道:“我很向往离宫剑院,但我似乎与剑院无缘,可我还是很喜欢剑。”

    宁浩然沉闷的吐出一口气,说道:“师弟需要我的帮助,虽然这一战可能打不起来,但我还是想着尽可能走过去。”

    简舒玄提着手里的剑,说道:“这柄剑会拦截你。”

    宁浩然神情古怪的说道:“可你并不会出剑。”

    简舒玄点点头,说道:“但只要剑在,我便有信心留住四先生,跟我会不会出剑,并无关系。”

    宁浩然暗暗想着这里面的逻辑到底在哪儿?

    可无奈的是,简舒玄确实不需要出剑,他只要人站在这里,宁浩然想要走过去,便不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第七十九章 那是一场饕餮盛宴

    宵禁的都城里,常有军部禁卫巡视,除此之外,唯一能够行走的便只是打更人,但相比内城,外城的巡视便稍微松懈一些,所以李梦舟便很轻易的避过半个时辰才能遇到一次的巡视禁卫,出现在了通明巷里。

    他想着简舒玄和宁浩然,心里便颇有些怪异的念头。

    虽然他相信四师兄是很强的,但也不能就此忽视简舒玄那个怪物,而凭借四师兄的实力,就算只是碰面,应该也能探知到对手的厉害,却依旧能够很淡然的应对。

    这便也是属于一种强大。

    “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非是要忘却恐惧,而该是战胜恐惧,直面面对它,我可是剑修啊,没道理怕的。”

    自十五岁之后,李梦舟便很少再感受到恐惧了,可在面对简舒玄那能够碾压他的强大力量时,纵使他表面有多平静,都不能否认他心里确实冒出过恐惧的念头。

    简舒玄该是第一个令他恐惧的同辈人。

    对方也仅仅是比他大上两三岁而已,但差距却是想象不到的。

    李梦舟暂时抛开这种念头,面色凝重的推开了那悬挂着白羽的院门,一步踏了进去。

    通明巷里原本就是灯火通明的。

    小院里也是。

    江听雨坐在池塘边喂鱼,青一抱剑站在屋檐下。

    对于李梦舟的到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江听雨继续撒着鱼食。

    青一继续如木桩一般站立笔直。

    李梦舟心想你们倒是挺悠然自得的,我差点被人弄死。

    “我本以为你此刻该在玄政司的牢狱中,没想到居然还能跑到这儿来。”

    小池塘里喂养着的金色鲤鱼显得一点都不活泼,鱼食漂浮在水面上,也不见有鱼去吃。

    李梦舟默默看着,随后说道:“这些鱼怕是都撑了吧,您再喂下去,今晚说不定能当宵夜吃。”

    江听雨也不在意李梦舟的答非所问,笑道:“这些鱼是很有灵性的,但又颇显得蠢笨了些,我撒多少鱼食,它们便吃多少,自然会撑着,现在必然很难受吧,若非如此,它们肯定还会争抢着夺食。”

    李梦舟皱眉道:“既然院首知道今晚玄政司的动作,想必也清楚朝泗巷里都发生了什么,归根结底,玄政司针对的是院首,而我只是比较倒霉罢了,现在我有难,院首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江听雨呵呵一笑,说道:“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啊。”

    李梦舟郁闷的说道:“我既然是天枢院的暗探,那院首也有责任护我周全,所以我也算不得是在求您,而且澹台璟确实不是我杀的。”

    江听雨没有去纠结澹台璟到底是被谁杀的,只是说道:“玄政司犯了一些错误,自然就会受到一些惩罚,徐鹤贤想来应该是要把你抓进牢狱,用些手段让你认罪,而若你抵死不认,他在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便也不

    敢真的杀你,实际上在你出现在这里时,局势便是已经对玄政司不利了。”

    李梦舟说道:“但我那位朋......远房小姨被朱在天抓了,她一个女孩子恐怕受不得玄政司的酷刑,还是得院首出面才行,只要把人救出来,徐鹤贤便也没有了手段。”

    他大概也能猜到,江听雨是想要抓到玄政司的把柄,而若卷入今晚的事情,迫使玄政司没有做成,把柄便也相当于是拱手让出,这是属于徐鹤贤和江听雨的交锋,不论是李梦舟还是古诗嫣,都只是双方想要掌控的重要棋子罢了。

    徐鹤贤能够借助澹台璟被杀一案,在朝堂上对江听雨进行弹劾,而江听雨也能借助玄政司不合规矩的行动,反将一军,而李梦舟便是这里面缺一不可的人物。

    看着稍微有些急切的李梦舟,江听雨平静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需要等待一个最好出手的时机罢了,但我想,也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梦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颇有些戒备的说道:“既然院首愿意出手,且早有准备,那么无论被抓走的人是我还是我远房小姨,院首最终都会出手,我干嘛还要答应你什么条件?”

    江听雨神情古怪的望着李梦舟,轻声说道:“但你现在就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你是我天枢院的人,我保你便是理所当然的,可你那位远房小姨和我天枢院并无关系,若你不答应,我便也不救了。”

    李梦舟恼怒道:“你这显然是在坑我啊!”

    江听雨笑呵呵的说道:“那就看你愿不愿意跳进这个坑了。”

    李梦舟恨恨的说道:“我是天枢院暗探,那么天枢院也理应要保护每个暗探的家人安全吧,这本就是必然的,凭什么我就要有附加条件?”

    江听雨笑道:“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若你不想救她,不答应便是,反正跟我又没关系。徐鹤贤的目标主要是你,既然你不在他手中,那么他就算让那位姑娘认罪,也威胁不到我身上。”

    李梦舟以前就觉得江听雨是一个特断独行,且极其无耻的人,莫名其妙胁迫他加入天枢院,现在又搞这种完全不符合其堂堂天枢院院首身份的把戏,当真是让人恨不得一鞋底踢他脸上。

    但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且不说他敢不敢,就算真的踢出一脚,最后倒霉的也只会是他。

    虽然江听雨看起来要比薛忘忧年轻许多,但毫无疑问都是站在同一个层面的大人物,那是只能被仰望的存在。

    李梦舟终究不能对古诗嫣不闻不问,哪怕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但该有的原则还是要有的,不论是出于古诗嫣和不二洞存在着的某些隐秘关系,还是这么多日子同一个屋檐下的相处,以及刚刚才借着她逃离朝泗巷,李梦舟都应该有责任救她。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江听雨轻声道:“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对你并无坏处。蟠龙宴开宴的日子已经临近,姜国境内那些三境甚至

    跨入四境门槛的年轻修士都有资格赴宴,而我要你做的,便是在蟠龙宴上取得一定的名次,不说首名,第二名也是要有的。”

    李梦舟皱起眉头,他原本并未想过要参加蟠龙宴,那虽然是一场姜国年轻修行者扬名的最佳舞台,但他并没有多少兴趣,然而正如江听雨所言,这个要求对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坏处,他只是很奇怪,江听雨为什么非要让他赴宴,且最次也要得到第二名的位置?

    没能他询问出来,江听雨便神情平静的继续开口说道:“剑修的道路充满着坎坷,尤其是未成长起来的剑修,姜国境内数不尽的修行山门,包括那些山野修士,但凡具备赴宴的资格,多是会赶来都城,那将是一场年轻修行者的饕餮盛宴,多和这些人接触总是有好处的。”

    “剑修注定要在天下行走,多认识一些在外的修士手段,便也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在你不能执剑俯瞰世人前,便尽量不要闭门造车,剑修的剑是需要不断的战斗才能更加强大,孤芳自赏终归不符合剑修的身份。”

    李梦舟看着江听雨,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院首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始终觉得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对你好,是存在很大问题的,除了不需要理由的家人,剩下的都会和利益扯上关系。

    他想不明白,江听雨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江听雨微笑着说道:“这真的需要理由么?”

    李梦舟觉得应该是需要理由的,但世间很多事情,也确实不存在什么理由,江听雨站在让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做任何事情,似乎都会有理由,但也好像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不再去多想,揖手行礼道:“虽然我目前的修为境界不足以拿到蟠龙宴首名,但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会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我远房小姨的事情,就拜托院首了。”

    江听雨思忖了片刻,说道:“玄政司带来的麻烦终究是因为澹台璟的案子,甚至那军部裨将的事情,而只要凶手浮出水面,那么你的问题自然便可迎刃而解,徐鹤贤也没有权力继续扣下你那位远房小姨,我会让他把苦水乖乖吞回肚子里,将人送出来。”

    李梦舟隐约明白江听雨要怎么做了,这件事情怕是需要一个替死鬼,而他也不必担忧会是谁遭受无妄之灾,江听雨肯定会安排最适合的人,不可能找一个身家清白的。

    他暗自啧啧了一声,说道:“张崇的死我不否认,毕竟当时青一也在场,可澹台璟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可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事实如此。”

    江听雨笑道:“我信你。”

    李梦舟觉得他是一定不信的。

    想着当初在这通明巷的橘树下,江听雨便是这副笑容说出‘我信你’三个字,但白痴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心里话。

    然而实际情况是,原本江听雨的确很怀疑澹台璟是被李梦舟所杀,甚至可以基本确信,但在李梦舟多次否认后,他也开始觉得似乎自己想错了什么。

第八十章 朝阳的光辉照耀着都城

    天蒙蒙亮时,都城也已苏醒。

    距离朝泗巷不远的一条街道上,相对面站着两道仿若木桩般的身影。

    李梦舟时隔数个时辰,重新站在这条街上,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显得诡异的画面。

    他想着自己离开之后,这两个人便没有动过么?

    对峙的双方自然便是剑院里的四先生宁浩然和玄政司里的那柄剑,简舒玄。

    李梦舟挠了挠头,说道:“这条街上很快就会出现很多百姓,你们应该不想被围观吧?”

    神色平静的宁浩然突然伸了个懒腰,朝着李梦舟笑道:“事情解决了么,师弟。”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基本上解决了,我等会儿便要去玄政司接人。”

    宁浩然转而看向简舒玄,笑道:“你还要继续拦着我么?”

    简舒玄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让剑归鞘,转身很是潇洒的走远。

    普通的百姓多是很早起的,尤其是那些上市集摆摊的小贩,更是在天不亮便准备妥当,这条街上也渐渐开始有了行人。

    李梦舟颇有些怪异的看着四师兄,说道:“你们就这么一直傻傻的站到现在?”

    宁浩然的面色变得有些严肃,说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李梦舟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向他斩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剑,却被他轻而易举便破解了。”

    此刻回想到那一幕,他依然有些心悸的感觉。

    宁浩然说道:“既然已经出过剑,那么早晚还会再有机会遇到,你应该更努力修行了,都城里隐藏着很多就连我也不曾察觉到的妖孽人物,最奇怪的是这个人不属于任何修行山门,反而是出自玄政司,是徐鹤贤的义子。徐鹤贤或许是很可怕的人物,但他没有资格教导出一个天才,这便足可见简舒玄的资质有多高,他又默默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李梦舟觉得没必要去纠结本就认定的怪物,反倒很好奇另外一件事,“四师兄,你们足足对望数个时辰,为何不曾出剑?”

    宁浩然沉默了一下,说道:“除了简舒玄不愿出剑外,我确实也没办法出剑。”

    李梦舟惊诧的说道:“难道四师兄打不过他?”

    宁浩然的神情变得古怪,微笑道:“在万里平原看见那位萧姑娘时,尚且没打过,我便自知不如,打过之后,发现确实不如,但应该不会这么快又出现一个让我觉得打不过的人,否则我的心境怕是要出问题了。”

    在离宫剑院里,或许四师兄不是最能打的,却是最擅长打架的,能够让他甘愿服输的人很少,多一个便够了,这种事情,可不是多多益善。

    相比简舒玄的事情,李梦舟显然更在意四师兄口中的那位萧姑娘,他稍微有些意外的说道:“从近几日里听说书先生口中的萧知南,便也能大概明白她的强大,没想到连四师兄都打不过她。”

    宁浩然点点头,说道:“若论女子,在我见过的人中,除了三师姐,便也只有这

    位萧姑娘了,她的资质很高,心境极佳,从她手中递出的剑,亦是极其强大的。”

    “简舒玄给我的感觉或许不如萧知南,但也确实不能被忽视,且我在万里平原和萧知南一战,受了些伤,若是出剑,可能真的会吃点苦头。他想把我留在这里,我自然也可以将他留在这里,这样师弟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李梦舟真的是很感动,或许能够被他无条件信任的也就是离宫剑院的这些人了。

    女修士里,宁浩然认可的确实只有自家三师姐和前不久才打过照面的萧知南,西晋的那位少女也确实极为妖孽,但终究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若单纯论谁更厉害,那西晋少女目前还比不过三师姐和萧知南。

    至于另外在东魏的一位宁姓女修,宁浩然并没有见过,便也下意识忽略了。

    宁浩然拍着李梦舟的肩膀,笑道:“我昨夜才回到都城,又陪着那简舒玄站了半夜,实在困乏的很,回去不知又会不会被老师训斥一顿,既然事情基本上解决了,我便也不再管你,若还有什么麻烦,大可回山门来找我。”

    李梦舟连忙拱手道:“四师兄请便。”

    宁浩然微笑道:“自前年冬天离开都城,如今春末时归,倒也的确很想念剑院里的师弟师妹们了,等你把人接出来后,别忘了回去上早课,我先走了。”

    话落,宁浩然便背负着手,看似缓慢,却眨眼间掠过长街,消失无踪。

    李梦舟想着四师兄当初突然离开都城,去向不明,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待回山门的时候自然有机会询问,便转身也离开长街,朝着玄政司而去。

    ......

    朝阳升起时,光辉便也照耀着都城,清晨的阳光明媚,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李梦舟并没有直接进入玄政司,而是在对面街上等着。

    不消片刻,古诗嫣的身影便从玄政司里走了出来,同行的还有徐鹤贤以及宫里的一位内侍,就算内侍的地位很低,但毕竟是宫里的人,就算是徐鹤贤也要给些面子,毕竟内侍出宫往往代表着皇帝陛下的脸面。

    李梦舟看到了古诗嫣,古诗嫣也看到了李梦舟。

    徐鹤贤在和那位内侍说着什么,但他的视线也放在了街对面的少年身上。

    李梦舟神情淡然的回望着。

    江听雨连夜找了两个替死鬼,平掉了澹台璟和张崇的案件,徐鹤贤没有李梦舟杀人的确凿证据,就算抓到了古诗嫣也没有任何意义,面对天枢院和宫里的人,徐鹤贤不得不选择放人。

    虽然败得一塌糊涂,但从徐鹤贤表情上却看不出他任何想法,可往往这样才最可怕。

    古诗嫣走向街对面。

    那名内侍笑眯眯的坐轿离开。

    李梦舟朝着行来的古诗嫣笑道:“玄政司大牢的环境可好?”

    古诗嫣幽幽说道:“你去住一晚便知道了。”

    李梦舟

    啧啧嘴,说道:“这倒是大可不必。”

    他看着街对面的玄政司府门前,徐鹤贤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语气渐淡道:“这也算是把徐鹤贤得罪死了。”

    古诗嫣意味深长道:“玄政司调查出来的事情本来也是事实,就算没有那些事情,玄政司的本意也是要嫁祸你,所以无论如何,你总要得罪徐鹤贤的。”

    李梦舟无奈道:“只是想着徐鹤贤乃是接近五境门槛的修行强者,得罪这样的人物,是很头疼的事情,目前没办法直接解决这个麻烦,日后肯定会多出不少更大的麻烦。”

    古诗嫣说道:“你有离宫剑院的身份背景在,徐鹤贤做不到随意拿捏你,在你不具备能够和徐鹤贤正面对抗的实力前,便也只能乖乖的缩起脑袋,否则一旦被他找到机会,定然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而是会把你往死里整。”

    李梦舟很清楚徐鹤贤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江听雨,若是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稍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就不会有这次的幸运了。

    不过他虽然觉得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相比要杀死潞亲王秦承懿,得罪徐鹤贤似乎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算徐鹤贤的修行境界再高,乃至贵为玄政司司首,但身份和权势终究是比不过堂堂亲王殿下的,况且论修为,秦承懿也不见得会弱于徐鹤贤。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秦承懿尚且不知晓李梦舟的存在,那么秦承懿便暂时对李梦舟造不成什么威胁,而在徐鹤贤眼里,李梦舟则是完全站在光明之下,他随时都能找麻烦。

    在李梦舟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周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微微抬头,便看见徐鹤贤已经站在眼前。

    “我真是没有想到,一个来自西北边塞小镇的少年,来到都城短短半年时间不到,不仅考入离宫剑院成为修士,还有了天枢院的身份,更是在背地里做出那么多寻常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可是一个人成长的太快,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你应该要学会慢下来,否则很容易踏错一步,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徐鹤贤神色平静的望着李梦舟,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眼神里也是透着一道清明。

    虽然多日里来的调查,几乎尽可能的把李梦舟的事情都查了出来,可还是有很多事情存疑。

    玄政司的情报人员只查到李梦舟曾经出现在莽城格斗场,被溪安郡清风帮的人救走,随后的落脚点便是西北边塞的树宁镇,但在这之前的事情,有关李梦舟的身世却半点也没有查出来。

    而李梦舟在都城做过的那些事情,却也找不到真实的证据,唯一的突破点只有温柔乡里的婳儿姑娘。

    但徐鹤贤暂时不能动温柔乡里的人,否则天枢院也没那么容易随便找来一个替死鬼,就能解除李梦舟的嫌疑。

    可恰恰正是如此,天枢院的欲盖弥彰之举,让徐鹤贤更加确信李梦舟暗地里犯下的事情。

    来日方长,早晚徐鹤贤都会把李梦舟带进牢狱,此时的成败,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第八十一章 剑院里的老师和徒弟

    此刻巳时的太阳已经高挂天空,和煕的阳光带给人们一丝温暖之意,不像前几日那般燥热,微凉的风挟裹着一丝暖意,正正好。

    李梦舟的脸色还是稍微有些苍白,但神情却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微笑着的看向徐鹤贤,说道:“在道路上或走得快,或走得慢,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重要的是,你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走,那么稍微走快一些,便也不妨事。”

    徐鹤贤微微挑眉,笑道:“这很有意思,你果然不愧是离宫剑院崛起最快的弟子,是我以前有些小觑你了。”

    他转而又轻叹一声,“你背后有薛忘忧撑腰,连天枢院的江听雨也在护着你,可以说,在都城里最幸运的事情都被你碰上了,表面上这确实是属于你的机缘,可有些机缘是你没有能力去触碰的,所谓双刃剑便也是这个道理。名声越响,推崇你的人便越多,可同时,你也会失去很多,甚至坠落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李梦舟像是没有听懂徐鹤贤的意思,说道:“属于我的机缘,便只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而我也会紧紧抓住这份机缘,好好的利用它。这便不需要徐司首为我担心了。”

    徐鹤贤静静地看着李梦舟,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你的运气也很好,但运气终归有用光的那一天,好好享受你接下来的日子吧,我已经盯上你了。”

    ......

    回到朝泗巷的古诗嫣很舒服的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享受了片刻宁静,侧目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李梦舟,轻声说道:“我虽然并不是很赞同徐鹤贤的话,但他说的某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你要做的事情,终究是与朝堂的思想背道而驰,天枢院或许能够护你周全,但在你完全被暴露出来的时候,天枢院也很可能是将你葬送的地方。”

    李梦舟微蹙着眉头,轻声说道:“在都城里,我并不相信任何人,与冯大娘的关系也只是邻居间的交往,和温柔乡里的虞大家或许便是一种类似对亲情的向往,离宫剑院里的人应该是我信任最多的。”

    “山门里本身就没有朝堂上那般复杂,尤其是剑门,多是存着快意的心思,多是很简单的人,但我深知,若关系到自己的生命,我最信任的还是只有自己。”

    古诗嫣没有觉得这番话里有问题,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短时间里完全信任一个人,甚至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是很困难的事情。

    而她也不在意李梦舟话语中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毕竟两个人的关系稍微显得怪异,不是很亲密,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内心里只是各自把对方当做颇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但有时候人与人相处便很简单。

    一见如故的事情肯定有,但若是把生命都直接交给对方,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稍微相处过一段时间,终归会有些变化。

    便如李梦舟抛弃她逃之夭夭的时候,古诗嫣心里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觉得李梦舟肯定会回来救她,所以古诗嫣便也没有再反抗,被朱在天押回了玄政司。

    但这种感觉是比较微妙的,不意味着在真正面临死局的时候,双方就能很平静的抛开自私性

    或许出现这种情况,除了多日里同一个屋檐下的朝夕相处,更多还是两个人的目的相同,且他们都是独自一人,很需要相互帮衬。

    那么在此前提下,一些不必在意的小事,他们都能有选择性的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

    ......

    宁浩然站在离宫内院的湖中小屋前,伸手入怀,拿出剑仙王乘月交给他的那柄小木剑,神情郑重的跨过了门槛。

    青竹搭建的小屋里飘荡着一股酒香气,轻嗅一口,便是精神大振。

    屋里坐着的除了薛忘忧外,还有三师姐。

    两个人正在用着早餐。

    酒这种东西当然必不可少。

    薛忘忧想着与其让小三儿来偷酒喝,倒不如大方一些,痛快的分享一壶酒。

    当然,两个人面前摆着的那两壶酒,无论是大小还是存酒量都有着不小的差异。

    三师姐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她心里也在暗自念叨着老师真是小气。

    宁浩然跨进门来,望见这一幕,倒是颇显得有些诧异,毕竟老师和三师姐一起同坐喝酒的事情,是很罕见的,因为每每三师姐光临时,老师都是很慌忙的把酒藏起来。

    除了不愿意把酒拿来给自己徒弟分享外,也是三师姐的酒量确实不好说,而且一旦有了醉意,三师姐写字的念头便开始通达,对于薛忘忧而言,写字这般枯燥的事情,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他先是向薛忘忧揖手躬身行礼,道一句:“老师”,再向三师姐揖手为礼。

    三师姐轻点蛾眉,清冷的脸庞上有着一抹红润之色,眼神尚且清醒,说明并没有多少醉意,但红彤彤的脸蛋衬起三师姐颇显孤傲的性子,便多了一分娇俏可爱,令人心尖儿微颤。

    薛忘忧则摆摆手,吐出一口酒气,随意的说道:“等你多时了,慢吞吞的,早就回到了都城,却不回山门,莫非是路上遇见了什么小姑娘?”

    宁浩然苦笑一声,说道:“老师莫要开我玩笑,实是李师弟遇到了一点麻烦,我便拐道儿走了一遭。”

    薛忘忧并没有询问什么,显然对于李梦舟在都城里遭遇的事情很清楚,只是不耐烦的说道:“哪那么多屁话,为师让你办的事情,做成了么?”

    宁浩然往前挪上一步,恭敬的把手中的小木剑递到薛忘忧的面前,说道:“虽是在剑阁耽搁了些时日,但也见到了那位剑仙前辈,不负使命。”

    薛忘忧接过小木剑,缓缓说道:“那位剑仙多年不见走下山来,你能见到他倒也是幸事,我本以为你做不成呢,没想到是为师小觑你了。”

    宁浩然头疼的想着莫非老师让弟子去剑阁讨要剑仙真意只是说着玩的么?

    薛忘忧没有理会宁浩然在想什么,慢悠悠起身,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玉盒,将那柄小木剑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然后又找个隐秘之处好好存放,沉默片刻,转身看着宁浩然,说道:“你一路归来,半途又去了一趟边境,想来木剑上的真意会有在你身上残留,哪怕只是一丝残留的真意,对你也会有莫大好处,近

    段时间便好好在山门里领悟吧。”

    宁浩然惊讶的说道:“既是剑仙的真意,弟子又怎敢贸然勘悟?!”

    薛忘忧大怒,瞪着他吼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把小木剑在你身上放了这么久,熏陶出来的一丝真意本来就该是你的,就算你不领悟,它也会消散,你是白痴么?”

    宁浩然诺诺的不敢说话,觉得自己很委屈。

    但在内心深处,他也很渴望能够领悟到那一丝剑仙真意。

    可又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对,转而看见三师姐正仰头望着他,宁浩然微微一怔,便有些讪然的说道:“三师姐,您让我给徐北寒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他也让我帮忙给三师姐带回一句话。”

    三师姐点点头,意思是你说吧。

    宁浩然呼出一口气,说道:“他说他不是白痴,而且也谢谢三师姐觉得他很好看。”

    三师姐摇头道:“果然很白痴。”

    她转过身继续默默喝酒,显然已经没太大兴趣,眼睛微微眯起来,想着今日是不是要写一幅有关酒的字帖。

    薛忘忧躺在椅子上,谨慎的扫了三师姐一眼,觉得她再喝下去可能就要醉了,连忙朝着宁浩然招手道:“你在剑阁里可曾见到那位剑心通明的女子?”

    宁浩然回答道:“不仅见到了,且也比了比剑。”

    薛忘忧道:“你如何看待这位盛传的资质最高的剑修?”

    宁浩然仔细回忆了片刻,认真地说道:“那少女应当是比李师弟小一岁,却是已经跨过了四境门槛,虽尚且不是我的对手,可差距已经不是很大,或许不出几年,她的名号便会传遍人间大地,所谓剑门中资质最高,倒也当之无愧。”

    薛忘忧又偷摸瞧了一眼已经表现的有些醉意,脸蛋通红的三师姐,蓦然起身便往门外走,口中同时说道:“为师兴致大起,便好好看看你的修行成果。”

    ......

    玄政司里,徐鹤贤坐在书案后面,重又细细的看着情报人员调查到的李梦舟自树宁镇到都城路途上的所有过程,以及来到都城后,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隐隐觉得似乎有某些问题被他所忽视掉了。

    因嫁祸李梦舟杀害澹台璟的事情没成,反而被江听雨借此打了他闷头一棒,当天夜里他便被皇帝陛下叫到了御书房,一番意味深长的谈话,让徐鹤贤颇显憋闷。

    恰恰也是因为他没能对李梦舟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江听雨便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可这一局却是败得很惨,感受不比直接掉下玄政司司首之位来得好。

    徐鹤贤自当很不甘心。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但反复看着有关李梦舟过往的文书件,这般枯坐便是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他的眼睛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异彩。

    在亥时初刻左右,徐鹤贤独自走出了玄政司,于夜色下朝着内城行去。

    内城一处繁华街道,坐落着一座占地广泛的府邸,门前两根石柱冲天而起,有蛟盘桓其上,金字匾额上书——潞亲王府,四个大字。

第八十二章 潞亲王府里的那位殿下

    皎月悬挂高空,夜色撩人。

    徐鹤贤整了整衣襟,迈步跨过门槛,迎面出现一道身影,其怀里抱着一柄刀。

    他望着深夜造访的徐鹤贤,轻声说道:“徐司首想要把江听雨拉下马,却是有些急切了,他虽身在朝堂,但江湖早有他的传说,若要与其为敌,徐司首最重要的便是应该清楚江听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徐鹤贤微蹙着眉头,说道:“难道就连宋宗师也惧怕江听雨?”

    此言里的宗师和世俗江湖的武道宗师非是同类,在修行世界里,但凡有某种技艺登峰造极,便也可称宗师,但大多是出自山野修士,只是一种对强者的称谓赞誉。

    这宋宗师怀里抱着一柄刀,那么他的刀术必然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最起码也是同道里屈指可数的人物。

    虽然他面对着堂堂玄政司的司首,号称四境之中最强的徐鹤贤,却也是坦然处之的姿态,足可见他本身的修为境界也不会弱于徐鹤贤多少。

    宋宗师是从山野里走出来的,对于世间某些秘闻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对于江听雨曾经的事情,远不是高坐庙堂不问江湖事的徐鹤贤能够相比较的。

    玄政司终究是刑政机构,虽然也有专门的情报人员,但手伸不到太长,修行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仅仅是了解个表面,探究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且单纯只是徐鹤贤知道的事情,江听雨曾经于天下行走,张狂一时,一人一剑几乎战遍了当时处在最高位置的那些强者,可最终因为某位山海清幽之地的大人物出现,江听雨便遭遇了人生首败,且也是极惨的一场惨败。

    自那之后,江听雨便突然从江湖来到了庙堂之上,他过往打出来的名气也渐渐随着时间而被世人所淡忘。

    最可信的一种传闻,便是江听雨被那位山海清幽之地的绝世强者打到堕境,丢失了道心,但毕竟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强者,被皇帝陛下招揽,深居庙堂,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在这种认知下,徐鹤贤不把江听雨放在眼里,倒也算于情于理,说好听点是被皇帝陛下看重,成为了五司之外的天枢院院首,掌握姜国最重要的情报机构,可难听点来说,江听雨只是被人打得太惨,像狗一样躲在庙堂,装着不问世事的样子,实在不值得说道,又哪会惧怕?

    宋宗师很平淡的望着徐鹤贤,说道:“我对他不是惧怕,但他的确曾经让人感到恐惧,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不说江听雨在朝堂上占据的地位,徐司首也莫要真的那么确信,江听雨就不是曾经的江听雨。”

    徐鹤贤说道:“我未曾在世间行走过,很多当世大物也只是听闻,不见真容,可若说在都城里,除了陛下外,最可怕的人是谁,江听雨怕也排不到首名,甚至能不能进前五都是很大的问题。我承认这次的失败,过程里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但也不意味着我彻底输给了江听雨。”

    他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我听闻过江听雨年轻时于天下行走打下的威

    名,若他还具备那样的实力,也不至于常年躲在都城,连踏出去一步都没有过。宋宗师或许是对江听雨曾经的威名过于深刻,思想便也受到了一些压制,这场博弈才是刚刚开始罢了,结果如何,谁也不能提前知道。”

    宋宗师想着,江听雨虽然已不在世间行走,身体或许也真的出现了某些问题,可江听雨毕竟是江听雨,就算是变得很弱的江听雨,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鹤贤和宋宗师的想法不同,多纠结便也没有任何意义。

    徐鹤贤说道:“我深夜前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潞王殿下。”

    宋宗师说道:“潞王殿下正在书房,徐司首自行前往即可。”

    徐鹤贤微微颔首,便很是熟路的朝着潞王府的书房而去。

    ......

    潞亲王秦承懿,相貌俊朗,岁入不惑,正值强壮之年,在外颇有些贤名,算是没有什么太值得称道的功绩,而在寻常百姓眼里也是没有什么劣迹的正常显贵的王爷。

    秦承懿曾是四皇子,乃是当朝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继承了先帝和太后的优良血脉,堪称得上美男子一位。

    长得好看或许不算什么本事,但在眼缘和第一印象里确实也不会太差,除非是本来就是用有色眼睛来看待,所以虽是权势滔天,在百姓眼里倒也算得上是一位好王爷。

    徐鹤贤推开书房的门,屋内烛火摇曳,伴随着开门挤进来的轻风,烛光忽暗忽亮。

    秦承懿很是专心致志的看着书,对于徐鹤贤的到来,他似乎并未感到意外,连头都没抬,声音平淡的说道:“我原本想着江听雨终究是一方人物,想要让他归我麾下做事,但他对陛下似乎很忠心,且若是能轻易背叛原主的人,我用着也不放心,可终是没有想着要与他对立,你此次可谓直接挑明了要和江听雨宣战,便是打乱了我原本的想法。”

    徐鹤贤恭敬的站在一旁,先是沉默了一下,继而轻声说道:“打乱了殿下的心思,我很抱歉,但我不认为江听雨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他能得到陛下的信任,是他的本事,把天枢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暗探遍及各大王朝,也是他的本事。”

    “但江听雨终究只是在外野累了的狼,他不适合朝堂,也不适合在殿下麾下,若不能为殿下所用,那么自当铲除,需要的只是一种方法罢了。我这次的打算确实有些过于天真,虽未能给江听雨造成什么麻烦,却也是发现了意外的不寻常之处。”

    秦承懿抬眸扫了一眼徐鹤贤,平静地说道:“我不在意江听雨,你和他如何,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最好不要把动静闹得太大,免得最后你无法收拾,还要我来出面解决。”

    徐鹤贤微微躬身,说道:“殿下放心,不论我和江听雨如何,都不会牵扯到殿下的身上。”

    秦承懿默默地看了会儿书,说道:“你那所谓不寻常的意外发现又是什么?”

    徐鹤贤

    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低声说道:“在我针对江听雨的行动里,本是打算用那剑院弟子李梦舟作为棋子,因他除了剑院弟子身份外,还是天枢院里新的青九,可在我为嫁祸李梦舟坐实其罪证的调查中,却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秦承懿手指轻敲着桌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徐鹤贤的表情上也是透着些犹疑,说道:“我虽未能把李梦舟杀害澹台璟的罪名坐实,可却也能基本确认,李梦舟的确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我所谓的嫁祸,偏偏很凑巧的便是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而除了澹台璟之外,李梦舟还和年前军部里那个叫做张崇的裨将意外身死的事情有所牵扯,这本身并不存在很大的问题,只能说李梦舟的胆子很大,居然敢在都城里杀害朝廷命官。”

    “李梦舟自初到都城便去了一趟温柔乡,随后便是经常光顾,由此,张崇的死还能归咎于那温柔乡里的婳儿姑娘身上,只是出于李梦舟要救人,更是胆大妄为到以绝后患,直接杀掉张崇。可李梦舟因何要刺杀澹台璟这件事,却是找不到任何可信的理由。”

    说到这里,徐鹤贤停顿了下来,神情也变得愈加暗沉。

    秦承懿微微挑眉,说道:“澹台璟是我麾下的人,虽然我已经快要渐渐遗忘掉他。”

    徐鹤贤颔首道:“殿下的心思自然不会放在这种小人物的身上,可我想,殿下应该还彻底遗忘掉了一个人。”

    “哦?”秦承懿颇有些伢然的说道:“你所说的那个被我遗忘的人,莫非就是军部里死掉的那个裨将?”

    徐鹤贤说道:“殿下果然英明,正是此人。”

    秦承懿口中念叨着张崇的名字,他早年提携的人太多太多,有些人的确对他很有用,而也有一些只是在当时有点作用,自当不值得他去把每个人都深深记在心里。

    他终究是没有想起来张崇这个人究竟是谁,可也意识到张崇可能也曾经是他麾下的人,但却是极其不重要的小卒子,若以此来看,澹台璟和张崇先后被杀,便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了。

    秦承懿的心思深沉。

    他很快就想到了很多。

    若是杀死澹台璟和张崇的人真正目的是他,那么找出来一个连他本人都彻底遗忘掉的小卒子来杀掉,又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或许秦承懿根本记不得张崇是谁,但他曾经提携过张崇是事实,都城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这件小事遗忘掉,想要调查出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且杀死这样的人也确实不容易被秦承懿察觉,可根本原因还是杀人的意义。

    秦承懿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寒芒,轻声说道:“若澹台璟和张崇的死,所针对的人是我,那么对方要针对的可能也不单单只是我,而是要把和我有关的所有人都杀掉。如此复杂而又恐怖的行动,可不是毫无背景的小人物能够做到的,也是必然不敢去想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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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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