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要向你递剑了
说出这番话的目的很简单而又纯粹。
因为他看清了莫细愁的不安,所以便好心的提醒,让莫细愁能够毫无顾虑的全力一战,若是和一位畏手畏脚的四境修士战斗,那么这场战斗的意义便也不存在了。
虽然他本身也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毕竟是投机取巧,莫细愁已经被萧知南一剑斩掉一个小境,但李梦舟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才是真正势均力敌的战斗。
莫细愁的脸上果然浮现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想着先是出来一名强者,一剑把自己打到堕境,事后又让一名区区三境修士来战,这实在是很侮辱人的事情。
不论莫细愁心里怎么想,李梦舟在话音落下后,乌青剑便已经化为一道流光,撕裂浓浓夜色,划开淅沥微雨,伴随着桃花瓣风中起舞,一往无前的直冲着莫细愁的面门而去。
莫细愁的心里是有些凛然的,这一剑所蕴含的力量,绝非是寻常三境修士能够斩出来的,他刚刚松懈下来的身心,顷刻间又绷紧,有些恼怒的想着,你先前那番话是故意的吧?
他不敢直面锋芒,终究是萧知南那自苍穹坠落的一剑给他带来的震骇尚未消除,而且身体撕裂的痛感也依然清晰,他下意识地便脚尖轻踏地面,朝着后方退去。
李梦舟的身子如影随形,始终保持着三尺之间的距离。
而一道道剑意也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在周围肆意狂舞,斩碎了无数桃花,斩破了无尽微雨,荡尽了无数尘埃,照耀了整片夜空。
李梦舟的视线一直盯在莫细愁的身上,剑意随着每一次斩击而变得愈加迅猛。
原本美如画的桃花源变得满目疮痍,虽然对于三十里广袤的桃花源而言,小范围的破坏并不是很影响什么,但终归是出现了瑕疵,就连桃花香也变得微弱了起来,尽是风尘和鲜血的味道。
便在李梦舟在三尺之地不断挥剑的过程中,狼狈的莫细愁终于忍不住开始了反击。
虽然明确到那黑衣少年并非是寻常的三境修士,但在这短暂的过程里,莫细愁也能确信,对方确确实实没有跨过四境门槛,只要确定这一点,便足够了。
哐!
刀吟声在剑意呼啸里依旧显得格外清晰。
莫细愁后撤的身形止住,一刀势大力沉的借住回旋之势,猛地朝前斩击出去。
刀气具象成形,蔓延十数里。
笔直的一道坑洞摧毁着桃树,漫起无数烟尘,仿若直达天际!
嗡嗡地震鸣声不断回响。
莫细愁的脸色很凝重。
在被刀气斩击的长达十数里的坑洞内,不见少年的踪影。
他很清楚的明白,刚刚那一刀并未斩中目标。
果不其然。
沉寂下来的桃花源,蓦然响起了一声靴底踩断桃树枝的啪嚓声。
桃林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提着剑的黑衣少年。
莫细愁有些虚弱喘着气,披头散发,沉默不语的望着那少年。
他眉宇间的阴郁之色不散,预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常理而言,就算他的境界堕到了下境,但终究还处在四境门槛之内,而在这道门槛之外李梦舟,绝对不可能伤害到他,可是眼前的事实,很明确的在告诉他,少年的剑,能够穿越那道门槛,就算他的人依旧站在门槛外,但他的剑却已不在那里。
完全想象不到的碾压式强者所带来的绝望,远远没有在拼尽全力后却发现只是做了无用功的绝望来得强烈。
李梦舟重新站在了距离莫细愁的三尺之间。
剑意浓郁到极致,呈现出的白色气体,在乌青剑身上来回游走。
李梦舟摆开了架势。
三尺之地的牢笼瞬间封锁了莫细愁周身所有退路。
属于他最强的一剑,在莫细愁惊骇的眼神里,缓缓斩击了出去。
“我要向你递剑了。”
他如是说道。
莫细愁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便是一抹血光乍现。
生命力便开始无比清晰的流失着。
他有些木讷的
望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张了张嘴,瞳孔在瞬间放大后,便开始收缩,逐渐失去了色彩。
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夜空里的呢喃,传入李梦舟的耳畔。
“我莫细愁......八年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险境,怎么会......死在这里......”
他张开的嘴巴,喷出了无数鲜血,身子随之轰然倒地。
临死前冒出的唯一念头,便是在都城里那位白鹿峰的小师妹,和他想要赶赴都城的目标,沈秋白。
这一切,都在此烟消云散。
李梦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助沈秋白解决了一个麻烦。
或许这本身对于沈秋白而言,也根本算不得麻烦。
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桃花源里终于是回归了真正的静谧。
李梦舟静静聆听着属于桃花的声音。
转头看向萧知南,苦笑道:“你似乎把他打得太狠了,他虽然依旧站在四境门槛里面,但半个身子其实已经在了外面。”
萧知南平静说道:“我已经尽量收力了,奈何他不经打,稍微超出了一些我的控制范围,也实属正常。”
微雨清扫着战斗痕迹,难言的气味在蔓延。
李梦舟抬头看着夜色,说道:“虽然他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强,但我也大概清楚自己处在什么层面了。”
“夜色很深,距离天亮也不远了。”
“是时候前去赴宴了。”
......
......
都城,蟠龙宴。
陆陆续续的少年修士步出楼阁,前往仙府客栈暂时落脚,等待蟠龙宴第二夜的到来。
沈秋白领着摘星府的弟子也走出了楼阁,站在外面长街上。
微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风拂过,带起一阵凉意。
钟溪言伸手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弄到耳后,和煕的笑容布满脸上,平静说道:“我有一种预感,今年的蟠龙宴会很有趣。”
沈秋白望了他一眼,说道:“师兄怎会有这般想法?”
钟溪言看着夜色下的某个方向,微笑道:“北燕剑庐的那位已经出现了。”
沈秋白沉默了一下,说道:“原来那道气息是属于她的,果然很强。”
钟溪言笑道:“萧姑娘终究属于外在因素,而蟠龙宴上那些少年,也很有趣。”
沈秋白点点头,说道:“离宫剑院里有何峥嵘,年仅十五岁,便接近四境门槛,他或许是蟠龙宴上最小的,却是不容忽视的。且江子画也早有盛名,虽然是惫懒的名声,但如此惫懒的他,依旧跨过了四境门槛。最近离宫名望最高的弟子,那个叫做李梦舟的少年,虽然没有出现,但也该是不差的。”
钟溪言说道:“我见过李梦舟,他的意志很坚定,且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相比何峥嵘,他会更强。”
沈秋白看着那些走远的少年,说道:“杨昭师弟虽然跨过了四境门槛,但不论是不落山的陆长歌,还是离宫剑院的江子画,和蒹葭苑的陆九歌,都是不能被忽视的,想要战胜他们,确实不容易。”
站在旁边的杨昭眉毛微挑,他同样一袭白衣,面容稍显稚嫩,但却透着一股英气,在同龄人中,单看面相,便实属不错。
他拱手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放心,我不会给摘星府丢人的。”
钟溪言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弟,尽力而为就好。”
沈秋白看着他,认真说道:“你的目光也不要只看着那些跨过四境门槛的人,离宫剑院里的那个李梦舟,和书院里的关慕云,都是近段时间崛起很快的天之骄子,就算他们不能那么轻易的跨过四境门槛,但也不能过于小觑,这些人都是你需要去在意的对手。”
杨昭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沈秋白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快速迫近,很快便有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了他的面前,脸蛋红润的仰头看着沈秋白,轻唤道:“沈师兄。”
沈秋白怔了一下,很快便认出眼前的姑娘,笑道:“原来是白芨师妹。”
钟溪言向着杨昭和其他摘星府弟子摆摆手,笑容和煕的走开。
杨昭回头望了一眼,眸中有着一抹羡慕。
他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二师兄这般,走到哪里,都有漂亮的女修士围着。
沈秋白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位白鹿峰的师妹,问道:“在青海镇外那个弃徒,可曾押回白鹿峰处置,路途中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白芨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说道:“说来惭愧,沈师兄出手将他拿住,但在返回白鹿峰的途中,还是被他跑了,实在对不起沈师兄。”
沈秋白有些意外,他只是出于客气的随意询问了一句,没想到真的出现了问题。
他看着满脸都是歉意的白芨,微笑道:“师妹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是沈师兄帮忙,才控制住莫细愁,但我却没能把他押回白鹿峰,自然很愧对沈师兄。”
“原来师妹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能接受师妹的歉意,毕竟当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若能幸运的再次碰到他,我会亲手把他押回白鹿峰的,师妹不必介怀。”
白芨仰着小脸看着沈秋白,想着师兄果然是楷模一般的天才人物。
虽然白芨已经是桃李的年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但她终究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在白鹿峰也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师妹,宗主白朔之女,盲目崇拜像沈秋白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更何况沈秋白又曾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犹如男主角一般登场,那种印象便更加深刻了。
......
宁浩然和谢春风站在楼阁门槛内,默默望着街道上露着仰慕神色的姑娘和笑容和煕俊雅的青年,想着这种事情,果然是跟自己无缘的。
谢春风转头认真说道:“现在你有空,我也有空,亦无人打扰,便找个地方战一场如何?”
宁浩然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天色很晚了,我有些困,不如改日吧。”
谢春风不悦的说道:“莫非是你不敢和我打?”
宁浩然嘴角抽了抽,说道:“你想多了。”
“你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是在瞧不起我?”
“没有,是我真的有些困,没有那个心情和你打,况且你也打不过我。”
“你这幅样子很讨打。”
宁浩然摇摇头,说道:“若你真的要打,便在蟠龙宴结束之后吧,我会奉陪到底的。”
谢春风微微犹豫,便点点头,说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宁浩然笑道:“千万不要,因为那样你会败得很惨,虽然结果也没什么区别。”
谢春风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他蟠龙宴结束后再战的约定,现在他便已经快要忍不住拔剑斩了宁浩然了。
......
......
夜昼轮转。
蟠龙宴第一夜结束后,都城里并未发生什么值得描述的事情,第二夜也在平静中如期而至。
夜凉如水,但楼阁外的长街却是繁华热闹。
整个都城皆是灯火通明,与夜空里的繁星相映。
烟火在夜空里盛放,美艳无双,璀璨的光辉照耀在都城每个人的脸上,那些河流里也好似被染上了一层炫彩缤纷,摇曳着花舫灯船。
今夜不单单是那些年轻修行者的盛宴,也是全城百姓狂欢的时刻,并非是因为什么节日,只是因为蟠龙宴的到来。
世间很多视线也因此朝着都城投来。
那些姜国境内正值青春的少年们,踏足都城,望着蟠龙宴,准备大展拳脚。
今夜注定会发生很多故事。
而在蟠龙宴紧锣密鼓的进行中的时候,都城之外,那个叫做李梦舟的少年正慢吞吞的走在赴宴的路上。
他和萧知南并肩而行,清晰的看到都城里那盛放的绚烂烟火。
三十里桃花源处距离都城不算近,但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一步一个脚印,所以便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了琅琊这座雄城的身影。
自高处展望,被绚烂烟火覆盖着的琅琊城,犹如不属于人间的仙境,很是梦幻。
第九十九章 世间上硕果仅存的阵术师
蟠龙宴不算是姜国皇宫外近前最高的一座楼阁,却是装潢最奢华的,共五层楼,每一层楼都仿若一座宫殿,就算是与太清九层楼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大气。
赴宴的年轻修士们,首先需要做的便是登楼。
从一楼大堂起步,攀登二层楼,每一层楼都有相应境界的修士守卫,只有打败这些守卫,才能继续攀登更高的楼层。
一楼没有守卫,自二层楼开始,便要面对数以百计的承意上境修士的阻挠,三层楼所要面对的便是承意境巅峰修为的守卫,而守卫人数则会减半,四层楼便将要面对跨过四境门槛的大修士,不过仅有一位。
最高的五层楼就是赴宴的地方,也是登楼的修士们最终的目标。
踏过楼外长阶,跨过门槛,殿内四面墙壁挂满了旗帜,上面有着不同的标记,那是属于各座修行山门的席位。
梨花书院、摘星府、离宫剑院,占据最好的位置,蒹葭苑、不落山、白鹿峰、苍南山、天湖道府等五境或四境宗门以此分散排位,数以百计,便如姜国境内浩瀚星辰,庄严肃穆,很是震撼。
在五层楼中,朝堂上各司首与诸多官员和赴宴的修行山门里的师长都已落座,神游念力覆盖整座楼,观看着一楼大堂里的情况。
坐在首位的非是徐鹤贤、岳世庭等各司司首,也不是那些修行山门的师长,而是穿着普通,面色和善的一位老婆婆。
只是因为她是萍婆,来自书院。
作为儒家正统的书院,亦是姜国的国教,就算是寻常弟子,身份地位也是超然的,只要入了书院,便能够和其他修行山门的真传弟子同级,那么书院里那些身份更高贵的人,纵然是朝堂里的大人物,也要客客气气。
而在都城里,也只有少数人,才能真切清楚萍婆的身份,所以纵使是徐鹤贤,在这老婆婆面前,也不敢造次。
萍婆对蟠龙宴上的事情,兴趣似乎并不高,年纪大了便有些嗜睡,而身边的人也不敢打扰,就算是在说话,也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而在一楼大堂里,沈秋白和宁浩然、谢春风等各座山门的代表人物,充当着裁判的角色,正在给那些年轻修士讲解着规则。
沈秋白望着那些年轻修士的眼神并不骄傲,但他本身就是骄傲的存在,偏偏又是很难被讨厌的人,那些暗地里中伤他的人,也只能隐藏在暗中,不敢站在光明里,终究也只是因为嫉妒罢了。
他的声音很轻,一层楼大堂里乃至楼外都站满了人,但他的声音却能够被在场的人很清楚的听见。
“大致的规则便是这样,每一层楼的守卫,越往上,人数便也相对会减少,但他们的修为境界也是会越来越强。”
“他们之中有很多是来自军部,皆是战斗经验丰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也有很多朝堂供养的山野修士,都具备着引以为傲的本领。”
“他们秉持着信念,唯一的目的便是要把你们留在他们所属的楼层,在登楼战斗的过程里,他们不会对你们下杀手,你们也亦然。”
“且每一层楼都有阵术结界存在,非四境巅峰以上的修士不能破,若存在生命力微弱的情况,阵术结界会
有感应,能够及时把你们传送出来,所以安全问题还是能够保障的。”
沈秋白望着那些仔细聆听的年轻修士们,继续说道:“若实在不能突破守卫,登上更高的楼层,于此也存在着另外一种潜在的规则,便是相互挑战,且只能挑战与自己同境,或是更强的人,只要打败对手,便能直接越过守卫,登上更高的楼层。”
“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往后便不能再用了,所以你们最好多斟酌一二,毕竟更高的楼层,还有更强的守卫,过早进行挑战,反而是一种浪费。”
沈秋白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道:“介于各位修为境界不一,想要登上四层楼面对跨过四境门槛的守卫很难,所以在四境修为以下的人,只要能够登上四层楼,则无需继续攀登,便算具备了参加五层楼宴会的资格。”
话音落下后,在场的年轻修士们心思各异。
沈秋白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
想着规则虽然很简单,但毕竟这些修行者都是活生生的人,过程里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遵守规则,或打破规则,也都在转瞬间浮现出的那一个念头罢了。
所谓避开楼层守卫,向其他修士挑战,获胜后登楼,看起来是容易得多,但若机会只有一次,那么在前期登楼的过程中,若非穷途末路,没有人会愿意浪费这个机会。
而但凡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了这次挑战登楼的机会,便也相当于就此止步了,淘汰率可谓是惊人的可怕。
且也可能会存在,尚未来得及提出要挑战,便会直接被阵术结界传送出去的情况。
所以最适合的机会也就是在登四层楼的时候。
阵术结界是很高深的术法,想要在这方面投机取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过往的岁月里,世间确实曾经存在过阵术师这一类派系,现如今虽然很罕见,但也有迹可循,而基本上,但凡跨过五境的大修士,都有能力制造出类似阵法的结界,具备着很多功能,那全部来源于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形成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阵术师原本也是很可怕的存在,尤其是跨过四境的阵术师,只要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哪怕只是初入四境的阶段,在他的阵术下,也有很大几率直接困杀四境巅峰的强者。
正因施展阵术需要时间,且阵术一成,杀伤力过于恐怖,阵术师的存在便受到了打压,也如剑门一脉般,在历史长河中消亡。
剑门一脉比较幸运的是,重新出现了一位剑仙,所以依旧能够在这世间占据一席之地,而阵术师则没有那么好运,就算有部分阵术师在世间依然存在着,却未曾出现过跨入五境的强大阵术师,更别提勘破五境之上了。
所以这些阵术师基本上都被各大王朝奉养着,唯一的作用便是守卫都城,或者在朝堂需要的时候,让这些阵术师辅助山门弟子修行。
现如今的人间,最强的阵术师也只是能够勉强困住五境的大修士,却没有能力将之斩杀,而大部分阵术师也只是处于四境阶段,甚至更弱。
而那位最强的阵术师,名为夜星阑,身在南禹,阵法天赋出众,若非没有生在好的时代,必然会是惊艳绝世的阵术强者。
就算是在阵术师消亡的山河里,夜星阑也是当之无愧的阵术师第一人。
因阵术师的稀少,稍微强大一些的王朝,也最多只是拥有一到两个的四境阵术师,而更多小国度,就连阵术师的踪影都见不到。
姜国唯一的四境阵术师,便是一位叫做曹如山的老者,仅仅是四境上品的修为,但在他的阵术完成的情况下,就算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也是难逃一死,甚至能够威胁到初入五境的存在。
若非阵术施展需要些时间,不适用狭路相逢的战斗,曹如山必然会是五境门槛下最强的人。
但饶是如此,因曹如山身在姜国朝堂,都城各处都有他布置的阵术,只要他不走出都城,在五境上品大物不出的情况下,便谁也奈何不了他,就算是公认的姜国境内四境最强的徐鹤贤也得暂避锋芒。
在硕果仅存的阵术师都被各王朝掌控的情况下,那么便也无需有再多顾虑,反而也想尽办法培养阵术师,但培养的数量有限,毕竟若是有成千上万的四境阵术师出现,那么合力布下的阵术,就算不能倾覆一个王朝,但也是很大的隐患。
曹如山便也在书院里修行,搜集关于阵术的典藏,培养接班人,想要在这个时代壮大阵术师,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能够做到的,也就是不让阵术师这一脉彻底在世间绝迹。
布置阵术需要天地灵气甚至念力的辅助,所以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就算有着高深的阵术学问,若境界跟不上,便也很难施展的出来,勉强布置出来,也不具备杀敌的能力。
想要找出对阵术有着浓厚兴趣且修行资质也很高的徒弟,是很难很难的。
曹如山的年纪已经不小,若在有生之年不能找到自己的继承者,除了曹如山一身的本事得不到传承,姜国也会就此失去阵术师这个防护都城的力量。
曹如山是布置蟠龙宴各楼层阵术的人,他的潜在目的也是想要从这些姜国境内年轻一辈里资质不差的修士里找到一个满意的徒弟。
他此时正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而那些年轻修行者们,也开始准备登楼。
......
倪真淳找到了何峥嵘,他的身边跟着陶叶和少了一只耳朵的方长盛。
这只耳朵正是被何峥嵘斩掉的。
所以方长盛的眼眸里很是怨恨。
何峥嵘完全无视了他的眼神,只是默默看着倪真淳。
倪真淳面露微笑,说道:“我本想在蟠龙宴上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但现在看来,你可能早早就会被淘汰掉,我已经想好了,凭借我的实力想要登楼并不难,但你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会选择一个适合的机会,亲自把你淘汰。”
何峥嵘平静说道:“那我希望你尽快早一些,否则若是在三层楼以下便被守卫淘汰,就没有机会挑战我了。”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很是淡然,却是极有力的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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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那些持刀的拦路者
夜风吹不进楼阁,但楼阁里却有风自起。
也许阵术里本身就存在着风。
也或许只是倪真淳心里刮起了风,生出了一些波澜。
他恶狠狠地盯着何峥嵘,片刻后,冷笑道:“你的嘴巴倒是越来越能说了,真是和小时候的你完全不一样,我很期待你这个废柴,能有什么精彩的表现。”
何峥嵘说道:“别做这些无畏的期待,你很可能根本就看不到,因为你早早的就会被淘汰了。”
倪真淳虽然依旧在微笑,但额头上青筋已经爆了出来,他很诧异原来何峥嵘居然是这般难缠的一个人,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简直处处都在讥讽人。
这种现象早在何峥嵘登山考离宫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他不止一次的因为不喜欢郑潜,而当面怼人,他只是因为同样不喜欢倪真淳,对待旁人,他很少这样言辞凿凿。
实际上倪真淳的话也不见得多好听,但他本人自然不会去在意,只是对于曾经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很听话的何峥嵘,突然有一天变得强势起来,便是不得不让他去在意的事情。
沈霁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走到何峥嵘身边,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峥嵘淡淡回道:“没事。”
倪真淳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要登楼了,希望你不要在我登楼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我会在前面等着你的。”
他转身和方长盛一起随同那些年轻修士一道朝着二层楼的阶梯走去。
陶叶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打量着离宫剑院赴宴的所有人,问道:“李师兄呢?”
沈霁月一时没有明白陶叶的意思,露出疑惑的表情。
唯一清楚怎么回事的也就只有何峥嵘,他有些烦闷的说道:“不知道,但他肯定会来赴宴,只是会稍微迟一些。”
陶叶也没有再多询问,朝着何峥嵘点点头,便也开始了登楼。
沈霁月此时有些意外的说道:“她说的李师兄不会是李梦舟吧?”
何峥嵘默然不语。
沈霁月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看向旁边的周洛,说道:“辛明没来么?”
周洛微笑道:“看来沈师姐很少关注我们,蟠龙宴有赴宴的门槛,辛明修为不够,但他会在剑院里看着我的。”
自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问道结束后,辛明便明确了自己和李梦舟的差距,从而一心只顾修行,但终究资质有限,也没有李梦舟和何峥嵘这般变态,循循渐进的情况下,也只是达到承意下境而已。
若非周洛突破到了承意上境,怕也是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的身上便也压着辛明的期愿,斗志很高。
此时江子画走了过来,有些鬼祟的压低声音道:“我刚才走了一圈,也问过四师兄,此次赴宴的修行者里面,有几个人需要我们特别注意。”
沈霁月和周洛都打起了精神,何峥嵘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也侧耳聆听着。
江子画瞧瞧指着一个人,说道:“那个人你们应该并不陌生,就是去年书院的首榜,那位上庐的才子关慕云,他虽然没有跨过四境门槛,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三境巅峰,资质之高也
可见一斑,在同境里都是很不好对付的家伙。”
他继而又指向另外一个人,说道:“那家伙是摘星府的弟子,真正跨过四境门槛的修士,好像是叫杨昭,肯定是比关慕云更强的。”
“不落山的陆长歌就不说了,似乎也跨过了四境门槛,值得在意的是天湖道府的陈子都,还有白鹿峰的白芨姑娘,他们都是跨过四境门槛的人。至于陆师姐和南笙师妹,都是自己人,便不需要去在意了。”
江子画很难得的认真道:“这些跨过四境门槛的人里面,分不清谁最强,但最弱的必然会是白鹿峰的白芨,因为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她跨过四境门槛的时间很短,境界尚不稳定。”
周洛面色凝重的说道:“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跨过四境门槛的人,能够和他们战斗的也就只有江师兄了。”
江子画轻咳一声,说道:“师弟师妹不必担忧,师兄我会把他们全部打败,你们只需安心登楼便可。”
虽然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沈霁月和周洛都表露出了对江子画的敬重。
何峥嵘说道:“我会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把眼前遇到的所有对手全部砍倒。”
江子画默默瞥了何峥嵘一眼,干咳一声,说道:“登楼吧。”
......
距离都城南城门三十里的官道上。
浓浓夜色下,缓行着两道身影。
前日下起的微雨虽然影响不大,但道路上也稍显泥泞。
不是那么好走。
但李梦舟却步伐稳健的就这么一路朝着都城前行。
萧知南微微蹙着眉头,感受着夜空里星辉闪烁,周围天地生出的某些变化,默默看着李梦舟,轻声说道:“有杀机浮现。”
李梦舟脚下微顿,凝望着都城的方向,说道:“好像是冲我来的。”
萧知南说道:“有人不想你回都城。”
李梦舟笑道:“大概吧。”
萧知南说道:“我想不明白有什么人会在意你这种小人物。”
李梦舟皱了皱眉,说道:“总会有一些人在意,但我其实也很好奇,会是什么人。”
萧知南看着前方,说道:“来了。”
李梦舟点了点头,“嗯。”
两个人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
有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夜色里很是响亮。
渐渐地,所有声音都陷入寂灭。
官道上冷清又肃穆,唯有夜鸟偶尔经过。
李梦舟望着来者,不觉得有多么意外,只是淡淡笑道:“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出现在此地的人不少,除了大部分的三境修士外,还有着两位跨过四境门槛的大修士。
而其中一人对于李梦舟来说,便很熟悉。
玄政司的侍郎,朱在天。
那位同是四境的修士,便理所当然应该是玄政司里另外一个侍郎。
玄政司里有很多侍郎,皆是辅佐徐鹤贤的附属官职。
饶是如此,对于寻常人而言,也是轻易不得见的。
此刻站在李梦舟面前的,却是玄政司里两位侍郎。
朱在天貌似变得更稳重了些,但在看见李梦舟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气愤,不悦的说道:“我和你之间可不是什么缘分,我这几日夜里做梦都想着把你抓进牢狱。”
李梦舟微笑道:“恕在下不能满足侍郎大人的愿望。”
朱在天冷笑道:“但这可由不得你。”
李梦舟有些好奇的说道:“都城那件事情尚未过去多久,我想徐司首不会蠢笨到选择在这个时机对我出手吧?”
“还是说,今晚的行动,是朱侍郎你擅自做主?”
朱在天脸上有着微妙变化,他沉声说道:“都城里很多人都知晓你不在离宫剑院,却没有人知晓你何时归来,那么若是你永远也回不去都城,这件事情便也无从查起。”
李梦舟若有所思,说道:“看来的确是朱侍郎擅自做主呢,不知道若是徐司首知道你做了这般蠢事,会怎么看你?”
朱在天面色阴沉,默然不语。
另外那名四境修为的侍郎不耐的说道:“跟他费这么多话做什么,动手吧。”
朱在天点了点头,他看向李梦舟身边的萧知南,意外的说道:“你身边的姑娘怎么换人了?”
李梦舟有些无语。
这番话很有歧义啊。
幸好萧知南跟自己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是很容易误会的啊。
他当然清楚朱在天口中的那位姑娘是古诗嫣,他也蓦然想起,古诗嫣离开都城已经有半个月了,上次突然离开到归来,相隔了一个月时间,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默默看着朱在天和另外一位四境修为的侍郎,想着凭借自己目前的境界,很难同时抗衡两位四境强者,兴许朱在天并不知晓自己并非是孤身一人,认为他带来的那些人足够杀死自己,偏偏现在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萧知南。
这便凭生多了一些变故。
朱在天也曾考虑过李梦舟身边会不会有古诗嫣在,所以他也做了两手准备,跟随他一起来的那位玄政司侍郎,可不是四境下品的人物,而是已经跨过了上品,就算是单独面对古诗嫣,也不一定会输。
而他携同那几十名三境的修士,想要杀死李梦舟,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若没有萧知南的出现,就算古诗嫣陪在李梦舟身边,面对玄政司这股力量,的确也是不小的麻烦,但也正因站在李梦舟身边的是萧知南,情况就会变得大不相同。
北燕剑庐的天才剑修,燕国境内年轻一辈里站在最顶峰的人物,曾打败剑院四先生,和书院北藏锋战斗过,两名四境修士和几十名三境修士,在萧知南眼里,也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李梦舟没有理会朱在天,他虽然并不着急去赴宴,但也不愿迟到太久,免得失去赴宴的资格,便朝着萧知南说道:“我要保持最完美的状态,所以不能拔剑,这些人也相当于挡住了你的道路,便由萧姑娘出手解决吧。”
萧知南蹙起了眉头。
李梦舟似乎醒悟到了什么,连忙又道:“我请你喝酒。”
萧知南的眉头舒缓,点点头,平静道:“最后一次。”
第一百零一章 北燕剑庐里的那把剑
萧知南手里握着剑,迈着步,缓缓朝前走去。
看着这一幕,朱在天沉默不语。
继而怒火挤压在了胸口,很是憋闷,这绝不是李梦舟第一次忽视他。
他很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更有些不忿的是,李梦舟身边总是会站着一位姑娘,且肯为他拔剑。
他不认识萧知南,也不清楚这位姑娘的实力。
但他很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和李梦舟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多少也对其有些了解,对方不会无的放矢,就算是明面上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也都自有深意,就比如在朝泗巷李梦舟果断放弃古诗嫣的举动,也是因为有着后续计划。
现在李梦舟选择不出剑,反而把萧知南推出来,可以预见,这位姑娘必然不是简单人物。
朱在天其实是很聪明的,否则也做不了玄政司侍郎的职位,曾经的交锋,只是因为太过小觑李梦舟和古诗嫣,且在自尊心遭受打击的情况下,显得有些乱了方寸,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便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而现在他瞒着徐鹤贤,说服另外一位侍郎,试图对李梦舟进行诛杀,也并非完全是不甘心的作用,而是觉得李梦舟正好不在都城,是很好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的绝佳机会。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放过这次机会。
因为李梦舟的事情,他的表现已经让徐鹤贤很失望,就算徐鹤贤没有时刻提醒他这一点,但朱在天的压力很大,若不能解决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很难支撑得下去。
随着萧知南一步步缓缓迫近。
天地间似乎也生出了微妙的变化。
很沉重。
很压抑。
那些玄政司里三境的甲士,虽是身着便装,却也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上似乎穿戴着很是厚重的甲胄,双腿发抖,很难平稳地站着。
叮当声响络绎不绝。
那是他们手中的刀砸落在地的声音。
朱在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副景象与朝泗巷小院门外的场景何等的相似,在面对作势要拔剑的古诗嫣时,那股压抑感,便让他险些握不住刀,这次他虽然本身便没有握着刀,但那种令人恐惧的心悸感,却更胜从前。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有理的怀疑,那么在这一刻,他便很清楚萧知南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单纯只是气势的外散,便让他这位四境修为的堂堂玄政司侍郎,提不起战斗的信念,很难去想象两者之间的差距会是何等庞大。
但他稍微有些庆幸的是,多亏自己不是孤身前来。
王仲虽然不是玄政司诸多侍郎里最强的,但也绝对处在前列,这些侍郎多数都是在四境下品的阶段,而只有少数人处在四境上品,王仲便是其中之一。
朱在天向来与王仲交好,想要瞒着徐鹤贤在都城外截杀李梦舟,也只是求助了王仲帮忙,且王仲也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在朱在天的想法里,王仲单独对上古诗嫣,将会是势均力敌的结果,那么对付眼前这位陌生而又强大的姑娘,就算不敌,也不会败得太快,在这期间,足够他杀死李梦舟好几回了。
所以他虽然面对萧知南的气势很是心悸,但也尚未到恐慌不堪的地步。
王仲的身材很魁梧,手持着一把宽背大刀,很是具有爆炸般的力量,他心里同样很清楚,这场战斗的关键,都在萧知南的身上。
他没有犹豫的也提刀朝着萧知南走去。
朱在天默默看着,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夜里有些凉。
官道上很是空寂。
甚至能够隐隐听到那些剧烈的心跳声。
李梦舟背着乌青剑,低着脑袋,从官道一侧往前行去。
朱在天眉头紧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挡住李梦舟的去路,说道:“我似乎没有告诉小李先生,你可以离开这里。”
李梦舟抬眸看着他,说道:“我要去都城赴宴,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要做到,还请你稍微往旁边挪一挪。”
朱在天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少年已经开始登楼了,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蟠龙宴虽然没有规定到达的时间,但这本身也是潜在里都明白的,如此重要的盛会,你觉得谁会多看一眼姗姗来迟的小人物?”
李梦舟说道:“既然没有明说这种规则,那我晚到一会儿,便也不算违反,虽然不清楚登楼是怎么回事,但应该会有什么难题在等着,我只需要以最快速度登上去就行。”
朱在天说道:“你这番话说出来还真是随意啊,蟠龙宴五层楼,除了最底层和最高层外,每一层楼都有数量不等,境界不等的修行者守卫,就算你有能力登楼,但若没有同门伙伴帮衬的情况下,累也能把你累死。”
李梦舟平静说道:“这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便不劳烦朱侍郎忧心了。”
朱在天冷声道:“我只是看在你是离宫内院弟子,且曾经也有打过多次交道,才跟你多说了一些,莫非你真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回到都城?现在是一种什么形势,应该不难想象吧?你登楼的机会就此断送,何必还要去想着如何登楼呢,没有任何意义。”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
他的右手微抬,很快便又放下。
因为朱在天而拔剑,貌似有些不值当。
他原本并不清楚蟠龙宴上会发生什么,但朱在天简单的话里倒也能捕捉到很有用的线索。
若要登楼,他势必被已经开始登楼的那些人甩在最后面。
想要追赶上去,便需要加快速度。
他不能因为朱在天,而无端破掉自己此刻最饱满的状态。
可若不拔剑,朱在天就会是一堵很难跨越的高墙。
虽然朱在天只是四境下品的修为,但终究是晋入此境界多年,要远比寻常四境下品修士强得多,李梦舟没有足够的信心,在不拔剑的情况下,打败朱在天。
就在他有些苦恼的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
嘭!
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响彻在官道上,惹得夜鸟惊飞,成群远去。
......
夜,很深沉。
星光,愈加明亮。
王仲提刀望着萧知南,眼眸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异彩流露。
萧知南的美显得很高贵,属于那种只能远观的人间不该存在的美,这种美,很难让人心里产生肮脏的想法,似乎只是微小的念头,都是对她最大的亵渎。
王仲不是色中饿鬼,他的眼眸里很快回复清明,想着萧知南绝非寻常修士,若是稍有大意,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他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件事情本来与姑娘无关,若你能袖手旁观,待朱在天杀死李梦舟后,我会放你离开。”
萧知南平静说道:“你对自己似乎很有信心?”
王仲想着对方虽然可能是难缠的对手,但也不至于让他畏惧,他曾跟随徐
鹤贤‘南征北战’,经历过很多血腥的事件,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物,面对玄政司,都是纸老虎罢了。
“身为修行者,若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便是一个纯粹的废柴了。”
王仲面色凝重的说道:“我知道姑娘很强,但未打过,一切都是未知数,若姑娘一意孤行,要帮李梦舟,在下也只能拔刀相向,辣手摧花了。”
萧知南漠然道:“是么。”
她的双脚缓缓悬空,脚底好像有雾气在缭绕,末花剑上有寒芒一闪而逝,光芒却似乎照亮了整个黑夜。
在那短短一瞬,锋锐的剑芒便划破黑夜,犹如一道流星贯穿整片天地。
王仲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道剑锋,他想要后退,但双腿却如灌了铅般,挪不动分毫,他很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嘴里发涩的紧张道:“姑娘到底是何人?”
萧知南平静望着他,说道:“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么。”
王仲苦笑一声,“我当然很有信心,只是未曾想过,原来姑娘是这么强。”
萧知南说道:“你的刀呢?”
王仲默然不语。
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刺破黑夜的剑锋停留在王仲眉间三尺。
冰寒之意蜂拥而至。
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望着萧知南那平静而又绝美的面容,王仲咬了咬牙,身子微微前倾,像一支利箭般,毫无预兆的猛扑了出去。
避过那抹剑锋,好似猛虎搏兔,一刀势大力沉的砍向萧知南。
犹如野兽闷吼的声音自他喉咙里发出。
刀锋划破空气的爆响声刺耳。
面对这一幕,萧知南神情依然平静,淡淡说道:“很不错的气势,但于我而言,还是太弱,所以便只好请你去死了。”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王仲的刀也已临身。
但萧知南也同时有了动作。
她有些漠然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杀意,然后轻轻挥手,那抹剑锋蓦然出现在王仲的身后,啪地一声轻响,好似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猩红的鲜血喷洒在官道上,染红了青草,疾速奔行的身影向前跌倒,砸在地面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李梦舟回首望去。
萧知南持剑,悬空的身子缓缓落下,有风自脚底生出,吹散了无尽尘埃。
朱在天的瞳孔骤缩,脸色苍白的看着那倒在萧知南脚下的身影,背部清晰的剑痕,鲜血流淌,瞪大眼睛,嘴里咕噜出几口血沫,眼睛里渐渐失去了色彩。
“王仲......!”
这幅画面给予了朱在天很大的震撼。
他想着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王仲可是实打实的四境上品强者,在玄政司所有侍郎里,也是能够排进前三的存在。
朱在天的预想里,王仲就算是面对上古诗嫣,也能立于不败,二者处在同一境界,但王仲的战斗经验更丰富,这是没办法轻易翻转的结果。
但王仲面对的终究不是古诗嫣,而是北燕剑庐那位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萧知南。
朱在天不清楚这一点,便愈加觉得不可思议。
恐惧感再度弥漫开来,这一次变得无比强盛。
李梦舟默默看着王仲的尸体,像是松了口气般,朝着萧知南说道:“本来还在想着如何不出剑,从朱在天身边走过去,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第一百零二章 开始登楼的少年们
实力悬殊的存在,本身便不能用战斗来形容,因为结束的太快。
萧知南平静说道:“这种事情很无趣,所以便到此为止吧。”
强者总是会有些寂寞的。
若不能酣畅淋漓的战一场,这种事情对于萧知南而言,确实显得很无趣,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然而这样的声音,传入朱在天的耳朵里,却让他更觉恐惧,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一眼,低着脑袋,双拳紧握,身子明显有些微微在颤抖。
“朱侍郎......”
那些三境的玄政司甲士,早就已经如糖筛一般,萌生了退意。
面对能够一剑斩杀王仲的恐怖人物,他们根本提不起任何报复或反抗的念头,只想快点远离这令人心慌的地方。
李梦舟朝前走去。
径直掠过了僵直在原地的朱在天。
“若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赶不及了。”
他没有什么心思去和朱在天计较什么,在他成功破境之后,像朱在天这种四境下品的修行者,已经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虽然他并不具备能够碾压四境下品修士的绝对力量,但这种感觉很真实,他的目光总是会放在更强的人身上。
......
李梦舟和萧知南并肩朝着都城而去。
那些玄政司的三境甲士只是默默看着,甚至下意识里让开了身子,唯恐挡住去路,被一剑斩首。
朱在天依旧低着脑袋,默然不语。
在王仲轻而易举被杀掉开始,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朱在天心里想的不是如何不甘心,而是被恐惧缠绕着,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得他想。
他是被吓到了。
满脑子里都是王仲那鲜血淋漓的尸体,那朝着他望过来的复杂眼神。
他觉得这幅画面可能会伴随着他很久,甚至会让他在噩梦里惊醒。
“朱侍郎......”
耳畔不断响起的轻唤声,终于让朱在天回过神来。
那些三境甲士都看着他,面露愁苦。
朱在天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刚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这......次......是我大意了。”
他望着王仲的尸体,有些伤感,但再想起回去该如何司首交待的事情,心情便愈加复杂。
没能解决掉李梦舟就算了,平白还让王仲丢了性命。
朱在天很难想象将会承受徐鹤贤如何的滔天怒火。
他有过短暂的想要逃离都城的念头,但跟随在徐鹤贤身边这么多年,他更加清楚一旦自己这么做了,那么下场必定会更惨。
他简单收拾了下心情,闷闷道:“把王侍郎的尸首带回去吧。”
......
......
通往二层楼的殿门被推开。
外界微凉的夜风虽然无法吹入,但在阵术结界内,却有清风拂过,令得较显昏暗的二层楼里似乎多了一些光亮。
首先登上二层楼的人便是关慕云。
他是书院里唯一派来赴宴的弟子,自然也没办法像别的山门那样,能够师兄弟们一起
合力登楼。
但这对于关慕云而言,显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问题。
他在书院里,很多时间都是跟在北藏锋身边修行的。
所谓近朱者赤,关慕云或多或少在各个方面都会向北藏锋靠近。
所以他用的也是剑。
二层楼相对要简单一些。
毕竟只是近百名承意上境的守卫在这里。
而赴宴的修行者,最低资格,修为便是要达到承意上境,通力合作的情况下,很容易便能闯过去。
二层楼因阵术的缘故,空间比想象中的更大。
阵术虽然多是假象,但其内的真实也是呈正比的,一味认定阵术都是假的,便是要倒大霉的。
陆陆续续有越来越多的人跨上阶梯,来到了二层楼。
很多修行山门因找不出十名完全符合条件的弟子前来赴宴,人数相对便有些少,有的人尚且在观望,也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寻找暂时的同盟了。
这里面自然也会有人找到关慕云。
毕竟关慕云是孤身一人,是很好结盟的目标。
而关慕云也没有拒绝,他终究是书院弟子,不论他心里在想什么,包容心总是表现在首位的,他不能也没办法去拒绝其他人要求结盟的建议。
且多一些同盟,对于关慕云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摘星府的杨昭此时来到关慕云身边,轻声说道:“关师弟如此来者不拒,到了后面,那些人很可能都是你的累赘。”
修行境界较高者,且对于自身很有信心的人,当然不会这么快选择什么同盟,就算要同盟也不会选择比自己更弱的人。
刚刚登上二层楼便急着要找同盟的大多是修为不济,且没有很多能够往上登楼的信心。
关慕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默默看了一眼杨昭,微笑道:“蟠龙宴只是姜国境内年轻修行者们探讨切磋的场合,相互之间并非敌人,若大家都能登楼,自然更好。”
杨昭笑道:“果然是书院学子的作派,对任何事物都很包容,但我想书院弟子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就算这里的人相互之间不是敌人,可在登楼开始时,便已经是敌人,这是没有办法去否认的事情。”
关慕云说道:“若在无暇他顾的时候,我当然还是首要考虑自己,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放弃对他人的照顾。这只是一种态度,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书院里虽然有很多酸腐之气,但也不是每一个书院弟子都是这般,因关慕云本身便是上庐有名的才子,自幼熟读圣贤书,和修行世界里常见的快意恩仇自然会有些违和感。
但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那么便无需去在意旁人的看法。
......
离宫剑院里前来赴宴的人数也不够十人,这当然是遵循着薛忘忧的意思,其实除了周洛因承受着辛明的期愿,而想要尽量登上更高的楼层外,其余剑院弟子的心情都是很放松的。
纵使何峥嵘还有着一段恩怨要在蟠龙宴上解决,但他也没有半点紧张感。
如果硬要说一点什么的话,他更加期待能够和那些山门修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沈霁月本身便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向往修行,所以便去修行,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不会气馁。
但既然身为剑修,他们理所当然都有站在所有人最前面的想法,他们会付之行动,对于结果如何,实际上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
便如四师兄宁浩然所言,只要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就好。
江子画的心思便更是昭然若揭了,明明是剑院弟子,却一直跟在蒹葭苑女修的身边,滔滔不绝讲个不停,逗得那些蒹葭苑女修语笑嫣然。
南笙很是嫌弃的看着他,说道:“你老是跟着我们做什么?”
江子画说道:“南笙师妹此言差矣,离宫和蒹葭苑本就交好,又何必分什么你我,在我眼里,你们便都是我剑院同门,你们也大可把我当成蒹葭苑的。”
南笙翻了翻白眼,无语的说道:“我们蒹葭苑可都是女孩子,若你好生装扮一下,或者切掉身上某个东西,我们蒹葭苑也许会选择考虑接纳你。”
江子画觉得身子某处有些微凉,下意识夹紧了腿,讪笑道:“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嘛,我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南笙说道:“我倒是很欢迎江师兄来我蒹葭苑呢。”
江子画继续讪笑,连忙转移话题,凑向陆九歌,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陆长歌找你麻烦,我会挡在你面前,把他赶走的。”
陆九歌微笑道:“那就多谢江师弟了。”
江子画嘿嘿笑道:“客气,客气了。”
南笙在旁边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随即好奇的问道:“怎么没见到李梦舟那混蛋呢?”
江子画说道:“说来我也是有些担忧,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赶过来。”
陆九歌回想起在离宫山门外的崎岖山路上发生的事情,疑惑的说道:“李师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么?”
江子画点点头,说道:“据老师所言,那家伙似乎在某个地方成功破境了,现在可能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又破境了?”南笙有些惊讶,且也感到些许郁闷,想着初到都城时,李梦舟还是个尚不能观想天地灵气的普通人,没想到恍惚间,却已经走得这般远。
想想还真是有些气人啊。
陆九歌微笑着说道:“李师弟还真是一个天才呢。”
江子画嘚瑟的说道:“跟我相比,也就马马虎虎吧。”
陆九歌莞尔一笑。
南笙暗自咒骂着李梦舟。
......
“阿嚏!”
李梦舟打了一个很夸张的喷嚏,揉揉鼻子,眼眶泛泪的迷糊道:“是谁在想我?”
萧知南的目光从他身上拂过,淡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有人在骂你呢。”
李梦舟脸色微变,他下意识里想到了江听雨。
明明是答应了要去赴宴,却迟到这么久,被骂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但他却不能就这么认同萧知南的话,很坚决的反驳道:“所谓一想二骂三念叨,只打了一个喷嚏,自然是有人在想我,甚至可能不止一个人在想我,嗯,没错。”
萧知南站定脚步,静静看着他,说道:“意外的发现,你很不要脸啊。”
“这和要不要脸没关系,而是事实如此。”
“哦,所以是承认自己不要脸了?”
“......”
第一百零三章 离宫五境卓教习
夜幕里的繁星闪烁着奇异的光辉,那一轮皎月也是尤为的明亮。
受到阵术的牵引,星辰和月光之华朝着蟠龙宴五层楼汇聚。
少年们登楼的步伐不止。
迎面近百身披甲胄的守卫有规则的排列,剑锋照亮了黑暗,便如那些在夜空里闪烁的星辰。
四境以下的修行者,境界差距并不是很夸张,近百承意上境修为的守卫,便几乎站在四境以下的巅峰了。
所以若是不通力合作的话,除了那个别几位跨过四境门槛的,纵然是承意境巅峰修为的人也很难孤身闯过去。
然而合作是一方面,每一座修行山门又是相互竞争的关系,过程里总会有部分人心思活泛,所以在二层楼便被淘汰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关慕云身边的同盟虽然多是承意上境的修为,但胜在人数不少,和同境的守卫相比,虽然战斗显得激烈了一些,但成功登上去往三层楼阶梯的人也是很多。
虽然因阵术的缘故,整个二层楼里汇聚了数百人,依然不显得多么拥挤,但在战斗过程中,难免也有误伤的情况出现,整个场面便显得很乱,好似两军阵前交锋一般。
此际的五层楼内。
每一个到场的朝堂官员皆身穿着官府,就连徐鹤贤和范无味也不例外,而青一本身的装束便是属于天枢院的服饰,好像从来没有换下来过。
岳世庭则是朝堂里官员中唯一的例外,他并未穿着官府,而是便装,国字脸,面容冷峻,看起来似乎很不好相处,但若简单了解过岳世庭这个人,便能够明白,若非涉及到职责所在,寻常时候都是很平易近人的。
他观察着二层楼里的情况,有些感叹般的说道:“按照预想,二层楼该是最容易闯过去的,若是能够没有私心的通力合作,就算全部通过,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坐在他身边的徐鹤贤,淡淡说道:“蟠龙宴虽是目的在于寻找姜国境内那些具备潜力的年轻修士,但也要考虑到各方面,这便也是登楼的用意。若是完全按照我们的想法进行,蟠龙宴便也不需要存在了。”
岳世庭说道:“话虽如此,但他们的表现,很是让我失望。”
坐在徐鹤贤左手边的范无味,咧嘴一笑,说道:“终究还是有些人表现很好,关慕云很有书院弟子的风采,杨昭和陈子都也是首当其冲,帮助同门师弟杀出一条通道,从而也给很多人提供了便利。”
徐鹤贤平静道:“通力合作只是闯过二层楼最好的方式,却不是贯彻到底的选择,烂好人在这复杂的世界终究会步履维艰,越是登上更高的楼层,这种体现便会愈加明显。”
范无味瞥了他一眼,探身看向坐在首位的老婆婆,说道:“萍婆怎么看?”
萍婆昏昏欲睡的模样,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莫要把老一辈的思想叠加在年轻人的身上,他们如何选择,都有自己的考虑,不论是对是错,在你们眼中如何莫名其妙,皆是自然事。”
范无味咧嘴道:“萍婆所言极是。”
就连徐鹤贤此时也选择了沉默,莫说他认为萍婆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他也不敢去反驳。
通往五层
楼的阶梯口,沈秋白和宁浩然、谢春风等人走了上来。
“你们觉得他们能够坚持多久?”
“沈兄此话何意?”
沈秋白微笑道:“人定下的规矩,总会被某些人打破,世间没有牢不可破的规矩,虽然规则只是登楼,但他们真的就只是这么乖乖登楼么?”
谢春风若有所思的说道:“蟠龙宴每次规则都会改变,我们曾经也未曾登过楼,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够去刻意打破的规矩,但登楼这种规矩本身就存在着无限被打破的可能性,若是有人察觉到这里面的问题,恐怕很难忍住没有动作。”
宁浩然说道:“我比较在意的不是什么人发现问题,而是那些修为相对弱一点的年轻人,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最易破坏规则。”
沈秋白说道:“相比破坏规则这种事情,应该没有人比你们剑院更擅长了。”
宁浩然笑道:“沈霁月和周洛都是很遵守规矩的人,当然这也是因事而异,何峥嵘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会选择怎么做,很难确定。”
“江子画虽然本身就是没有规矩的人,可他的胆子有点小,就算有了那种想法,也会犹豫要不要去做,这过程里需要发生一些什么事情,才能逼迫着他做出决定。”
沈秋白说道:“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不过他们毕竟还很年轻,在问题摆在眼前的时候,往往都会毫无顾虑的一头撞进去,至于结果是被撞得头破血流,还是直接把那面墙推倒,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谢春风此时淡淡说道:“他们已经登上三层楼了。”
沈秋白抿嘴道:“仅有的机会也该有人会用了。”
......
三层楼所要面对的守卫皆是承意境巅峰的修士。
虽然相比二层楼数量减半。
但却是能够碾压二层楼守卫的力量。
至此,修为较低的登楼者,便要面临着全部被淘汰的困境。
他们有些人倔强的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闯楼,但更多人却把目光都看向身边的人,考虑着要不要把那唯一的机会用掉。
不用的话,他们的对手便是那些三境巅峰的守卫,而用的话,他们各自的对手也只是面前的某一个人。
登楼的几率便是超乎想象的增强了。
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对于那些修为较低的人而言,绝对是很难抵御的诱惑。
就连关慕云也有些吃力了。
同为三境巅峰,守卫却是足足有数十人。
若还要考虑带着那些所谓同盟登楼,那么下场便是关慕云也会被困在三层楼。
蟠龙宴五层楼,越往上,成功登楼的人自然也会变得越少,最终剩下的都是佼佼者。
弱者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离宫剑院和蒹葭苑自然是绑在一起的,而不落山门因陆长歌的缘故,自然会向着摘星府靠拢。
白鹿峰的白芨也加入了摘星府的同盟。
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则在离宫剑院这一边。
如此,在三层楼里便形成了三大同盟。
关慕云所属的这一方是最弱的,没有一位跨过四境门槛的人。
江子画默默瞧着低头不语的关慕云,说道:“只是在面子问题上,他便很难做出决定吧。”
陈子都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少年,也是天湖道府里面三境弟子中第一个跨过四境门槛的人,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怀中抱剑,也看着关慕云,说道:“书院里只派了他一人赴宴,虽然书院并不在意这些,但若关慕云连四层楼都登不上去,就算书院里不说话,他自己心里也会出现问题,或许是书院在磨砺他的心性,但他如何选择,却是最重要的。”
江子画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应该很不甘心就这么留在三层楼吧,记得当初在剑院里,他可是放下豪言,说要在蟠龙宴上打败李梦舟那家伙呢,现在李梦舟还没到,他怎么可能早早就退场。”
陆九歌此时扭头看向他,问道:“除了这三层楼,便只剩下四层楼了,李师弟还未赶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江子画虽然表面上有些不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想着若是李梦舟迟到太久,被拦在楼外,岂非是很丢人的事情。
且丢得还是剑院的人,便也相当于丢了他江子画的人。
很是要不得。
虽然蟠龙宴没有规定准确赴宴的时间,但想着对迟到的人也不会很友好吧。
至少在印象上便很不好了。
守在楼外的都是宫里的禁卫,多是一丝不苟,只知道遵循命令的死脑筋,就算不会直接阻止李梦舟赴宴,势必也不可能轻易让他进来。
他摸着下巴,犹豫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在此同一时间。
都城南城门外。
李梦舟和萧知南终于在浓浓夜色下,姗姗来迟。
正要入城门。
转向离宫剑院的小道上走来一个身影。
却正是剑院里的一位教习。
离宫剑院里的教习除了少数几位曾经和剑院有些机缘的山野剑修,多数都是薛忘忧的师兄弟。
而面前的这位教习,便是薛忘忧的师兄,卓丙春。
按照辈分,李梦舟是要唤一声师伯的。
剑院里虽然四境教习很多,但跨过五境门槛的大剑修却是很稀少。
除了薛忘忧这位院长之外,卓丙春便是唯一跨过了那道门槛的人。
李梦舟在离宫内这不到半年的修行里,也只是偶尔见到过卓丙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其他的事情便了解的很少。
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卓丙春很强。
甚至在某些方面,就连薛忘忧都自叹弗如。
卓丙春乃是剑院里唯一的五境教习。
毕竟薛忘忧亲自教导的弟子很少,而大多数入了内院修行的弟子,都曾在卓丙春门下修习过。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大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兄。
第一百零四章 让世人拜我,敬我,畏我
李梦舟虽然很意外在这里碰见卓丙春,但还是很恭敬的见礼,“弟子见过卓教习。”
他虽然入了内院修行,也早就习惯称呼薛忘忧为老师,但他终究并未正式拜师,便也没有资格称卓丙春为师伯,教习二字便是最适合的称呼。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未曾和卓丙春有过太多接触,但李梦舟潜意识里觉得,卓丙春是一个不能被开玩笑的人,若是贸然便叫师伯,可能会挨揍。
卓丙春探了探手,示意李梦舟起身,目光便放在了萧知南的身上。
他的面容看起来甚至要比薛忘忧还年轻几岁,然而实际上,他确实要比薛忘忧年龄大一些,这也和薛忘忧多年来不知从何而起的颓废感有很大关系。
“想必这位便是来自北燕剑庐的萧姑娘了。”
晋剑阁、姜剑院、燕剑庐,三座剑门,本属同脉,曾经的师长都是真正的亲师兄弟,在剑门出现颓败之象时,剑门也被分化。
有这三座剑门秉持着剑意,也有很多剑门弟子沦为山野修士,渐渐随着岁月而凋零。
曾经昌盛的剑门急转直下,似乎找不到任何缘由,但确实存在着某些原因。
除了当世仅剩下的三座剑门依然努力前行,试图回复剑门往日的昌盛,那些入了山野的剑修早就遗忘了当年事。
这对于剑门而言,是很悲哀的事情。
好在,在这世间,还有着一位剑仙,还有着很多剑道资质艳绝的年轻人。
来自北燕剑庐的萧知南,绝对可以称得上代表人物之一。
萧知南虽然不认得卓丙春,但面对同门前辈,她向来很有礼节,身为剑修,她向往崇拜的当然是更强的剑修。
西晋那位剑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追逐的目标。
而她也能从卓丙春身上感受到很强的被刻意内敛的剑意。
若是同辈之人,她自当很愿意拔剑一战。
但卓丙春是剑门的前辈,出于对剑门的尊敬,萧知南就算心里有那种念头,也不会太过无礼。
这是原则和态度的问题。
“我是卓丙春,离宫剑院的教习,我和你们剑庐的那位剑主也是旧相识。”
北燕剑庐的琅嬛剑主,是和薛忘忧一样的五境大剑修,且同样最接近剑仙的境界,也是萧知南的老师。
“见过卓前辈。”
萧知南很平静的望着他,说道:“我手里的剑是老师传给我的,便需要继承老师的意志,去挑战世间那些强者。”
“这片山河对女子很不友好,如世家之中族长之位传男不传女,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但在修行世界终归要好一些,毕竟有着很多山门里的宗主都是女子,可这种观念是潜移默化的,修行者也都是从世俗走来,很难轻易改变这种想法。”
“我能做的便是提剑打败那些天才,站在这个世间的最高峰,让世人拜我,敬我,乃至畏我。”
卓丙春站在斑驳的城墙下,笑道:“很有意思的想法,也是很骄傲的态度,你的老师当年便是很倔强的性格,试图推翻世间某些规则,现在也确实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规则,但终究还是
没能实现自己想要的。”
“你的意志比你老师更坚定,你的资质也比你的老师更高,不愧是北燕年轻一辈最强的剑修,你的骄傲当之无愧。”
萧知南很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卓丙春的赞扬,认真说道:“其实晚辈很想和前辈打一场,但这是很无礼的事情,且也深知打不过前辈,我原本的想法是要去挑战沈秋白,所以便要保持拔剑时最完美的状态,可我手里的剑,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卓丙春不觉得很意外,反而看向萧知南的目光更加欣赏,说道:“你应该遵循自己的心意,想要拔剑时,便不要犹豫。”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手里握着末花剑,然后很果断的拔出来。
见此一幕,李梦舟很诧异。
虽然这种行为本就是剑修会去做的,但在明知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没有犹豫的拔剑,便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觉得萧知南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强大,是超出他想象的。
卓丙春抬头望着夜幕,低头望着萧知南,微笑道:“这把剑果然很强。”
星空很绚烂。
甚至透着些奇异色彩。
每一颗星辰都是不同的,有着好似被规定好的运行轨迹,但总会有些星辰偶尔会脱离轨迹之外,成为最特殊的存在。
李梦舟有些摸不清此时的状况,默不作声的瞧着。
萧知南的剑当然是很强的。
李梦舟也曾很长时间的领教过。
虽然很短暂,但在他的认知里,萧知南确是个很骄傲而又感性的女子,便如她会在第一次看见桃花源的时候,忍不住去舞剑,这在平时是很难发生的事情。
哪怕李梦舟并不了解,但他有过这种想法,且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心里冒出来的念头,都会很果决的去执行,这便是属于很强的地方。
李梦舟甚至觉得萧知南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很难去找到不符合的瑕疵。
萧知南已经拔剑,便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因为她的想法只是拔剑而已。
所谓真正要和卓丙春打一架这种事情,是在她拔剑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这种资格。
但只要将剑拔出来,就已经表露了她的态度。
卓丙春看着这把剑,也看着萧知南,轻声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强的剑意,你已经胜过了年轻时候的我。”
萧知南抿嘴道:“那便意味着,我打赢了。”
卓丙春微笑道:“你确实赢了。”
萧知南将剑归鞘,揖手道:“多谢前辈。”
卓丙春看向李梦舟,说道:“再不去便赶不及了,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要见一见故友的弟子,如今见到了,便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你们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李梦舟怔了一下,说道:“弟子告退。”
他和萧知南转身,跟守门的将士打个招呼,便步入了城门。
因李梦舟本来就经常出入南城门,前往离宫剑院
上早课,守门的将士都很清楚他的身份,而萧知南手里也拿着路引,只是简单询问一下,便放行了。
对于在城门前发生的这一幕,他们都选择了无视。
卓丙春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年轻真好啊。”
......
三层楼里,登楼者和守卫者之间的战斗已经打响多时。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向身边的人挑战,从而安全的越过三层楼,直达四层楼。
倪真淳等苍南山弟子紧紧跟随着摘星府和不落山的步伐。
苍南山赴宴的弟子里没有跨过四境门槛的人,所以三层楼便几乎到了他们的极限。
纯粹想着跟在那些强者后面捡漏,总会有着不安的感觉。
在倪真淳的想法里,若要利用好那唯一一次的机会,便该是在四层楼,因为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对抗四层楼的守卫的。
而陶叶和方长盛皆是承意上境的修为,只是在三层楼里便很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必须要做好用掉那次机会的准备。
倪真淳早就遗忘了何峥嵘这个人,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心思去想别的。
但何峥嵘显然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件事情。
他很突然的便站在了倪真淳的面前。
“你做什么?”
倪真淳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在登楼前他便想着要亲自把何峥嵘淘汰掉,却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何峥嵘很平静的说道:“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倪真淳恼怒道:“你不想登上五层楼么?”
何峥嵘说道:“那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在太清楼里约定好了,那我便希望尽量早一些,因为等待是很难熬的。”
倪真淳面色阴沉的说道:“若要挑战我,便在登上四层楼再说,到时候不必你来寻,我也会主动找你的。”
何峥嵘摇摇头,说道:“虽然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也很想登上五层楼,但在我的耐心渐渐失去时,那件事情便无所谓了,在受到心境影响的情况下,我的剑就会出现问题,所以趁着它很兴奋,我便来找你了。”
倪真淳有些烦闷,他愈加觉得何峥嵘很可恶。
此时方长盛也在看着这一幕,想着自己的耳朵就是被何峥嵘一剑斩掉的,仇家就站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自己同样也很难忍得下去。
反正以他的实力,也很难登上四层楼,倒不如便把机会就在这个时候用掉,若能打败何峥嵘的话,至少还能登上四层楼。
有了这种想法,便很难再压制。
他当即剑指何峥嵘,高喝道:“我来挑战你!”
何峥嵘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倪真淳本想劝阻方长盛,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很好摆脱麻烦的方式。
苍南山弟子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登上更高的楼层,有他一人便足够了。
他不觉得方长盛能够打赢何峥嵘,哪怕在他心里很瞧不起何峥嵘,但这种认知还是存在的。
第一百零五章 大石
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相互挑战的方式登上四层楼,境界比三层楼守卫还要低一筹的唐天,难免有些急了。
三层楼的守卫全部都是承意境巅峰的修行者,那些仅仅只是承意上境修为的登楼者,会面临大批量淘汰的情况,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们做不到像比自己修为高的那些人一般平静,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以看客的身份赴宴了。
唐天本想用那挑战的机会一雪前耻。
奈何至今看不到李梦舟的身影,自己也面临着随时会被淘汰的困境。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寻目标了。
若想最安全的登楼,自然选择比自己弱,或是同境的对手最稳妥,而登楼者,修为最低的便是承意上境,但很多不是被淘汰,便是已经通过挑战的方式前往四层楼了。
唐天因为有着别的念想,不到迫不得已,自然不愿去考虑这件事情,但其他的面临困境的承意上境修士,便很急切了,如此,就导致了,唐天短时间里很难找到适合的目标。
正在他想着直接去找离宫剑院的沈霁月或是周洛时,关慕云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飞来,正好倒在他的旁边。
关慕云终究没有跨过四境门槛,遭遇多位同境的三层楼守卫攻击,显得颇为有些狼狈。
他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唐天,但并未在意,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他自幼便很聪明,在上庐是有名的神童,长大后也没有堕掉这份名头,上庐第一才子,就算是在整个姜国,也是具备一定的名气,至少在读书人里,同辈中很少有能和他比肩的。
修行世界当然不只是会读书就行的。
但他是书院弟子,就算是修行,也是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当和寻常修士不同。
他想着在书院里,北藏锋曾对他的教导,关慕云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是以首名的成绩考入的书院,在都城里有着很高的赞誉,若非出现了一个看不见气海的李梦舟,都城里那些新的踏上修行路的年轻人,关慕云都该是第一人。
他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太多太多的称赞,压力自然也会很大,若在蟠龙宴上表现不好,便是很难受的事情,心情也会变得极其复杂。
不论他表面上怎么说,怎么做,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件事情。
对于姜国乃至世间而言,儒家正统的书院都是很神圣庄严的地方,尤其在姜国人眼里,书院便是最崇高之地,身为书院弟子的关慕云,自当要维护书院的脸面,做事前,都要有诸多考虑,这虽然是很难受的事情,却也不得不做。
抛弃原本的同盟,对于关慕云而言,便是很艰难的选择。
但现实是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若要保护那些同盟,最终的结果便是全被淘汰,这同样是关慕云不能接受的。
在关慕云内心挣扎的时候,让他意外的事情,毫无预兆的摆在了面前。
是唐天在犹豫了很久,认真地朝他揖手说道:“不落山唐天,想要挑战书院弟子,关慕云。”
......
五层楼里。
宁浩然微笑着看向旁边的谢
春风,说道:“你那位师弟倒是勇气可嘉,居然向书院的关慕云发起挑战。”
唐天曾经在离宫山门的问道中被李梦舟打败。
而在新人里,都城最富盛名的便是李梦舟和关慕云。
虽然两个人并未真正较量过,但关慕云却是实打实的三境巅峰修士,唐天尚未触摸到巅峰的门槛,把挑战的机会放在关慕云的身上,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谢春风自然明白宁浩然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说道:“以低境界挑战高境界的人,并非只有一例,苍南山的方长盛便向何峥嵘发起了挑战,抛开其他因素,这本身也是值得赞扬的事情。”
宁浩然笑道:“但未免显得过于自不量力了。”
谢春风皱眉道:“这不是你们剑院一贯的作风么。”
宁浩然说道:“然而无论是唐天还是方长盛,都不是剑门弟子。”
谢春风说道:“但你似乎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宁浩然无奈道:“其实我这个人很单纯的。”
谢春风冷笑道:“单纯的惹人厌?”
宁浩然:“......”
静静聆听着他们对话的沈秋白,此时摇摇头,笑道:“看来你们之间确实是需要战一场,只是很纯粹的交流,便能燃起战火,倒是有趣。”
谢春风说道:“若非沈兄当时阻拦,现在宁浩然便不可能安稳的坐在这里了。”
宁浩然抿了抿嘴,说道:“谢兄变得幽默了许多。”
谢春风说道:“我很认真。”
宁浩然只能嗯了一声,心里无话可说。
沈秋白笑着摇头道:“那些承意上境修为的登楼者,就算抢占先机,进行挑战登楼,但若不能发现规则里的问题,终究要止步在四层楼,赴宴前的登楼游戏,考量的不单是修行,也要具备遇事从容,善于发现破绽的思想和眼力。”
“不过既然有明言规则,说了那些承意上境修士只要登上四层楼,便能赴宴,他们就也算是成功登楼的人,只是坐席要次些罢了。”
宁浩然附议道:“目前尚未有人发现登楼真正的规则,但我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谢春风说道:“谁能想到,名声极佳的沈秋白,在说明规则的时候,隐藏着小手段,尤其是那些对沈秋白盲目崇拜的年轻修士,怕是就算发现问题,也不愿去做。”
沈秋白苦笑道:“如此说来,问题倒是出在我这里了?”
宁浩然和谢春风皆是不置可否。
而在三层楼里,随着方长盛和唐天分别向何峥嵘和关慕云发起挑战的瞬间,两道光柱由阵术生成,将得空间隔离了开来。
光柱照耀着何峥嵘和方长盛,也照耀着关慕云和唐天。
三层楼里的人虽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却无法靠近光柱。
这是为了挑战的两个人不被打扰,很公平的分出胜负,由阵术师曹如山专门设立的。
何峥嵘虽是很意外方长盛的行为,但他也选择了默认。
且只要有一方提出挑战,那么被挑战者,无需答应,擂台便会自主形成,所以就算想要拒绝也没用。
方长盛布满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何峥嵘,他的脑袋上缠着白布条,虽然在都城里很容易找到药师,但再强的药师也没有能力让失去耳朵的人重新再长出耳朵。
所谓肉白骨此等奇异事,哪怕在药典里有过记载,但能够做到的药师凤毛麟角,或许也只有跨过五境门槛的药王辰儒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药王辰儒也只是可能具备肉白骨的能力,生死人这件事,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够做到,那已经是属于绝对逆天的行为。
跟修行者借助天地灵气变得神通广大,完全不是一码事。
方长盛的耳朵经过药师的治疗,也只是不影响听力,但那种耳朵被剑削掉的痛楚,却是让方长盛记忆犹新,甚至在看见何峥嵘的时候,潜意识觉得耳朵突然又刺痛了起来。
这种现象便是在提醒着他,他必须要报复回来。
甚至因此完全忽略掉了他的修为境界要弱于何峥嵘的事实。
也遗忘了,何峥嵘在太清楼斩掉他耳朵的时候,只是承意上境的修为,现在却是已经迈入了三境巅峰。
因冲动而做出的决定,终是会缺少理智的。
这并非意味着方长盛的脑子有问题。
此刻,他手里握着剑,指向何峥嵘,恨声道:“断耳之痛,记忆犹新,登楼的规则虽是不能杀人,但却没有说过不能致残,你断我一耳,我便挖你双目!”
何峥嵘若有所思的看着方长盛,继而低头看着手里的剑。
这是他从剑崖上拔出的剑。
曾经是离宫剑院某位即将跨过五境门槛的师长所持有的佩剑。
何峥嵘并没有重新为这柄剑取一个名字。
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这把剑的名字曾经跟随着那位师长战斗,若是失去了这个名字,意义便也截然不同。
大石剑!
便是属于这把剑的名字。
坚如磐石,以大无畏的精神,提剑冲杀,一往无前。
这份意志跟何峥嵘的思想极其符合。
所以他喜欢这把剑,也喜欢这把剑的名字。
他重新抬头望着方长盛,手里提着大石剑,轻声说道:“我的目的在于羞辱倪真淳,你向我挑战,我不能拒绝,便尽量快点结束吧。”
方长盛心头生出恼意,快点结束吧这种话,分明就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要报复对方,对方眼睛里却根本没有他,这实在是很气人的事情。
何峥嵘的思想和动作很统一。
在话音落下后,他递出了手里的大石剑。
磐石般不可摧的剑意蔓延出去,空气里仿佛生出了许多碎石,只是那些碎石很尖锐,触之即伤。
剑意益散开来。
被光柱照耀着的范围内,被沙石覆盖,视线模糊不清。
方长盛的瞳孔骤缩,他虽然举着剑,却根本没办法斩击出去。
仿佛剑身上和手腕上都压着大石,只是举着便很艰难,实在做不出其他动作。
整个人似乎都被大石淹埋,看不见光明,只有无尽黑暗,空静,孤独和担惊受怕。
第一百零六章 剑锋在沙尘里穿梭
范围内的沙石被冲散。
方长盛的意识也被冲散。
寒意贯彻全身。
在那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的时候,方长盛的脸色也变得很惨白。
破风声在耳畔炸裂。
刺来的剑明明看起来速度很慢,但剑风的激烈,却预示着这柄剑的速度很快。
何峥嵘手腕一转,大石剑便横向拍在了方长盛胸膛,轰然一声,方长盛的身子被砸飞,阵术形成的光柱微微闪烁了一下,方长盛的身影便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
另一处被光柱照耀的地方,唐天也被关慕云打败,身影同样消失不见,光柱在顷刻间倒回,视线重又变得昏暗起来。
在一层楼的大堂里,聚集着很多年轻修士。
两道身影自楼层顶部突然出现,砸落在地板上,响起两声惨呼。
这副场景对于一层楼里聚集的那些年轻修士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在登楼中被淘汰的都会被阵术传送回一层楼,也意味着失去了在五层楼赴宴的资格。
方长盛直接便昏了过去,有在一层楼大堂等待的药师朝着身边学徒摆手,两名学徒上前把方长盛抬走治疗。
唐天的伤势并不重,倒是不需要让药师治疗,自己便可慢慢回复。
只是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挑战关慕云的决定,除了一时间确实找不到同境的对手外,他也抱着因为关慕云和李梦舟齐名,实则是心里想着李梦舟,才打算和关慕云一战。
本身境界便低一筹,他心里也有考虑过会战败,但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快。
这在某些层面上,也意味着他和李梦舟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拉越远。
......
虽是被挑战者,但打赢的一方,理所当然便能跨过三层楼,登上四层楼。
关慕云做出了选择。
他默默打量了一眼那些三层楼的修行者和守卫,径直朝着四层楼而去,遵于规则,楼层守卫不曾拦阻。
而何峥嵘却没有登楼,反而转身望着倪真淳,说道:“现在轮到你了。”
倪真淳惊异的说道:“你已经打赢了方长盛,便是直接获得了登上四层楼的资格,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何峥嵘说道:“就是我话里的意思。”
站在旁边的陶叶也是弄不懂何峥嵘在搞什么。
挑战登楼的机会只有一次,何峥嵘已经在挑战中取胜,如何再去向倪真淳挑战?
在五层楼里注视着这一幕的沈秋白等人,感叹道:“终于还是察觉到了么,没想到如此浅显的事情,却是何峥嵘第一个发现的。”
谢春风端坐在矮凳上,双手抱胸,淡淡说道:“所谓只有一次的挑战机会,所针对的只是个人,数百登楼的修行者,便是有着数百次挑战机会,若能好好利用,便无需面对守卫就能直接登上五层楼。”
宁浩然有些恍然的说道:“原来如此啊。”
谢春风额头爆出了一根青筋,黑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反应,莫非你和他们一样,都没有发现这规则里的问题?
宁浩然微笑道:“现在知道了。”
潜在里的规则,实际是投机取巧,也相当于是要抓到言辞里的漏洞,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但登楼的规则本身就是没有规则,可以被任意打破,创造规则的规则。
这件事情并不是真的那么难懂,只是在于那些登楼者有没有这么去想,或是想到了,愿不愿意去做,毕竟这些年轻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骄傲,若非到了步履维艰的地步,很难拉下面子,用这样的方式取胜。
何峥嵘只是付出了行动,不意味着,他就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
但他确实是第一个打算这么做的人。
何峥嵘当然也是很骄傲的人,若不是他面前站着倪真淳,他也不会冒出这种想法。
与其说是他暂时放下骄傲,倒不如说是他太迫切的想要打败倪真淳。
关于所谓只有一次的挑战机会,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但方长盛的那句话却提醒了他。
“登楼的规则虽是不能杀人,但却没有说过不能致残。”
从沈秋白口中说出来的规则,并没有太满,想要在已有的规则里找出潜在的规则,很容易,甚至能够找出很多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虽然很多都是歪理,但也不是轻易就能反驳的。
不能被反驳的道理,自然便不存在问题。
至少在这么想的时候,就算有问题,也会当做没问题。
想要进一步确实这个潜在的规则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在何峥嵘提出要挑战倪真淳时,那道光柱再度照耀,便是已经证明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倪真淳始料不及的。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何峥嵘已经和方长盛战斗过,为何还能向他挑战?
何峥嵘解答了他内心里的疑问,淡淡说道:“方长盛挑战我,是他的事情,但我挑战的机会还没有用掉。”
道理其实是相同的。
挑战机会只有一次确实是规则,但自己不能继续挑战,可别人却能继续挑战自己,只是挑战的人不同罢了。
若对自己有信心,当然也可以用某些手段,让其他人不断挑战自己,便可以直接将那些登楼者全部淘汰掉,根本不需要往上登楼。
当然,若是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别人也不会愿意来挑战,这虽然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但只要想,总有办法能做到。
何峥嵘没有心思和所有登楼者为敌,他的目标只是倪真淳罢了。
大石剑握在手,何峥嵘很是平静的刺出了一剑。
他虽然没有领悟到三尺秋水,但蕴养出本命飞剑的剑修,不论是近战还是远攻,皆是得心应手,若不能具备碾压对手的实力,遇到这样的剑修,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何峥嵘的目的在于斩断幼时的心结,出剑便毫无保留。
倪真淳能够清楚感知到何峥嵘平静面容下隐藏着的杀机,虽然碍于登楼的规矩,不能痛下杀手,但这股杀机,还是很令人心悸。
登楼过程中不能杀人的规则,没有办法像其他规则那样可以投机取巧,但似乎便是唯一能够确信的必须遵守的规则。
倪真淳心里也生出了恼意,想着只要不致死,就算废掉对方,也不算破坏规则。
他提起了手里的剑。
然后重然斩落。
沙石席卷着。
狂风肆虐着。
天地灵气爆涌,被光柱照耀着的地方,升腾着沙尘暴一般的景象。
奇异的是,无论那处战斗如何激烈,在光柱照耀的范围之外,都是平静的。
剑锋在沙尘暴里穿梭。
震耳欲聋的声音连绵不绝。
何峥嵘的身影出现在沙尘暴之外。
处于被光柱照耀着的边缘位置。
他能够清晰的看见对面站着的倪真淳。
大石剑从他的掌心脱离。
与沙雾相融。
在倪真淳视线不可察的地方刺出。
终究是三境巅峰的修行者,倪真淳的反应速度很快,他身体横移,挥动手臂,猛地斩击出手中长剑,铿的一声脆响,两把剑碰撞在一起,冲击力让得倪真淳握剑的虎口崩裂,身影倒退。
大石剑也被磕飞,重又回到了何峥嵘的手里。
何峥嵘开始递进。
在倪真淳倒退的身影尚未止步时,大石剑便已经再次迫近。
倪真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出现在面前的何峥嵘,面庞通红,咬牙恨声道:“想要赢我,痴心妄想!”
剑修在同境里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很多时候近乎无敌的存在,哪怕倪真淳比何峥嵘更早的跨入三境巅峰,但若硬碰硬,显然也讨不到好处。
何峥嵘的剑势刚猛,不断出剑,像是没有什么章法,但那直来直往的攻势,免不得对倪真淳有所压制,让他疲于奔命,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时机。
望着这一幕的周洛,忍不住说道:“虽然是同境,但何师弟明显完全压制了倪真淳,回想去年入门考试的画面,何师弟的成长实在很显著。”
沈霁月也是有些羡慕的说道:“咱们这些一同考入剑院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李梦舟和何峥嵘冲在了最前面,资质果然是很具有决定性的东西。”
周洛打量着三层楼那些修行者和守卫的战斗,或是同样像何峥嵘和倪真淳一般的被光柱照耀着的地方,说道:“凭我们的修为境界,想要登上四层楼,只能避开守卫了。”
沈霁月也有这种想法,说道:“那我们便去找对手吧,若是耽搁下去,剩下的就都是强者了,我们也只能乖乖退回一层楼,我不想这样。”
登上四层楼的修行者越来越多。
像是杨昭和陆长歌这些跨过四境门槛的人,也都冲过了三层楼守卫的阻隔,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剩余的修行者便很难通过守卫的防护,继而也渐渐呈现出了较为怪异的现象。
那些承意境巅峰修为的守卫像是旁观者一般,相互进行战斗的全都是那些登楼者。
江子画也朝着陆九歌和陈子都等人说道:“我们也帮不上何峥嵘什么,便不要在这里看着了,若没有意外出现,何峥嵘就不会输,我们在四层楼等着他吧。”
第一百零七章 楼外撑伞的姑娘与来迟的少年
倪真淳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
那在周身不断浮现的厚重剑意,好似给他身上也增加了不少重量,逐渐地有些迈不开脚,被何峥嵘一剑刺中肩膀,直接洞穿,鲜血喷溅。
他闷哼一声,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但未等他站稳,何峥嵘又是一剑刺来。
倪真淳心头暴怒,很是狼狈的避开这一剑,身子终究是扑倒在地,扭头嘶吼道:“何峥嵘!你这个废柴!”
何峥嵘手里握着大石剑,平静说道:“以前的我或许的确是废柴,但现在,废柴的人是你,不要再用你以前的想法看待我,这会显得你很愚蠢,事实已经证明,我要杀你很容易,你最好把你的态度改一改。”
倪真淳的神情有些凝固。
他想着小时候那个可以任其打骂的跟屁虫,区区何家庶子,怎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在太清楼里敢当面讥讽他,甚至敢向他拔剑,展露杀意,这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的何峥嵘完全不同。
明明两个人都处在三境巅峰,但差距却很明显,这是倪真淳想不通的,也是让他感到愤慨的事情。
虽说剑修的确是很可怕的一种人,但这种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距离,直欲让倪真淳抓狂。
何峥嵘轻舒一口气。
他低头望着那脸色难堪的幼时玩伴,心里变得愈加平静,一丝复杂之色,也只是在眸子里闪过,便彻底消失无踪。
他的心境变得很平稳。
缓缓低身,何峥嵘凑在倪真淳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已经坏了登楼的规矩,但有些规矩,我还不能打破,所以你能很好运的继续活着,但你最好紧张一些,因为我很快就会来取你的命了。”
他一把抓住了倪真淳那被大石剑洞穿的肩膀,听着倪真淳凄厉的惨叫声,飞起一脚,便把他踢下了三层楼的阶梯。
何峥嵘环顾四周,发现三层楼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那些守卫排列整齐,眸子里没有任何色彩的注视着他。
在通往四层楼的阶梯上,站着一道身影。
正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何峥嵘。
那是陶叶。
没想到苍南山来赴宴的弟子,却是只有陶叶一人成功登上了四层楼。
注意到何峥嵘的目光投向她,陶叶没有说话,径直转身继续踏上登楼的阶梯。
何峥嵘沉默了一下,便也抬步跟上。
他接连在挑战中打败了方长盛和倪真淳,本身就具备直接登楼的资格,那些三层楼的守卫自然不会再阻拦。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四层楼的阶梯上。
整个三层楼也陷入了很诡异的寂静中。
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二层楼通往三层楼的阶梯处,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那些已经放松了警惕的三层楼守卫,面色蓦然大变。
又有人登楼?
......
四层楼的守卫只有一人。
来自军部的一位四境裨将。
杀伐的气场充斥着整座四层楼。
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的战场。
少数的通过挑战登上四层楼的承意上境修行者,因为事先规定好的规矩,只要能够
登上四层楼,便可直接去往五层楼赴宴,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此久留,而那位手持长枪的四境守卫,也如木桩一般,坐视不理。
其实只要登上四层楼便已经具备了赴宴的资格,除去那些被稍微照顾点的修为弱小的承意上境登楼者外,剩下的登楼者只是在争夺赴宴时更好的坐席位置。
修为同样在承意上境的沈霁月和周洛,以及不落山的谢宁和苍南山的陶叶,在登上四层楼后,也直接朝着五层楼而去。
留在四层楼的皆是承意境巅峰,和少数几位跨过四境门槛的修行者。
......
五层楼里,沈秋白望着那些从阶梯走上来的登楼者,感知着在楼外出现的那一道气息,低声喃喃道:“你到这里,意欲何为?”
宁浩然和谢春风也是微微蹙起眉头,那道气息对他们而言,更加熟悉。
就连徐鹤贤和岳世庭、范无味、青一等人也都察觉到了楼外的一丝异常。
唯有萍婆垂首,较为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年纪大一些,也难免如此。
沈秋白站起身来,说道:“我到楼外去一趟。”
徐鹤贤和岳世庭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范无味则是摸索着自己肥肥的下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
不知何时起,楼外下起了雨。
似乎前日的那场微雨只是一种前兆,等待着的是一场大雨的降临。
在楼外的屋檐下,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伞下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雨落到屋檐上,顺着缝隙流落到地面,绽放出数不尽的莲花,清澈晶莹的水线连接着,如同覆盖着一层帘幕。
伞下是着蓝红颜色拼接的劲装的姑娘。
面容清冷绝世。
左手撑伞,右手持剑。
她的目光注视着楼内,因为那里正有一少年要提剑登楼。
一层楼的大堂里聚集着很多被淘汰掉的年轻修士。
楼外屋檐下的宫里禁卫原本是要拦阻那少年,但目光触及到那撑伞的姑娘身上时,他们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致使那少年很轻易的便跨过了门槛。
然而守门的禁卫虽然没有拦阻,一层楼里却有人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唐天的神情很复杂,幽幽说道:“你来迟了。”
少年茫然的说道:“你们不是还在这里么?”
唐天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叹息道:“这里的人都是登楼失败,没资格上五层楼赴宴的人。”
他简单的给少年讲述了一下登楼的规则。
少年恍然般的说道:“所以现在登楼还在继续,那我便不算来迟。”
唐天说道:“登楼规则你已经很清楚了,每一层楼都有守卫,凭借你一个人,无法借助挑战的资格登楼,便只能面对那些守卫,你觉得还有登楼的必要么?”
少年疑问道:“为何没有必要?只不过是每层楼都有更强的守卫罢了,打上去不就好了。”
他说的似乎很容易,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唐天有些语塞。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单单只是二层楼便有
着近百位承意上境修为的守卫,若孤身登楼,就算能够打败那些守卫,登上三层楼,势必也会耗费很大的气力,不能登上四层楼便把体力和念力都耗光,就已经注定会失败。
于是他便很认真的把这些话都告诉少年。
少年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既然来了,总要登楼试试。”
眼见不能劝阻少年,唐天便也无话可说,只是最后说道:“我是败在了关慕云的手里,他已是三境巅峰的修为,现在或许还在四层楼,若你真能登上去,有希望能够碰见他。”
“好的。”少年点点头,便朝着二层楼而去。
唐天默然的望着对方的背影,有些自嘲的说道:“我已经看不清你的修为境界,或许你真能追上去。”
倪真淳在陪着昏迷的方长盛,倒是没有注意到迟来的少年,只是一直在阴沉着一张脸。
而此时在楼外深夜的雨幕里,突然有破风声响起。
白衣胜雪的身影飘然而落,犹如谪尘的仙人。
沈秋白却是没有用正常的方式下楼,而是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
他站在了蟠龙宴楼阁对面的屋檐下,隔街和那撑伞的人对望。
伞下的姑娘原本注视着楼内的目光,在沈秋白出现后,便也跟着转移。
沈秋白面露笑意,说道:“换个地方聊聊吧。”
姑娘望着对面白衣胜雪的男子,轻轻点头。
只是和蟠龙宴楼阁相隔一条街道的茶楼上,两个人对面而坐。
有茶楼伙计上了一壶热茶。
沈秋白提起精致的琉璃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姑娘的面前,轻声笑道:“萧姑娘初到都城,不能好好招待,还望勿怪。”
萧知南看了一眼面前的那杯茶,并未饮用,视线转向对面的楼阁,说道:“他在登楼了。”
沈秋白有些疑惑的说道:“萧姑娘认得那少年?”
萧知南回望着他,说道:“你不认识他?”
沈秋白笑道:“名字倒是听过,但人确是第一次见。”
他是第一次见到那个黑衣少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萧知南。
想着萧知南曾经在万里平原打败剑院的四先生,甚至和书院的北藏锋打了一场很精彩的战斗,他心里隐隐也有一些期待。
萧知南心里则默默想着一些东西。
世间虽然很大,但很多东西基本上都是透明的,且有某个神秘的市井人物编撰出了《纵横卷》,里面很详细的描述着天下惊才艳绝的年轻修士。
所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事情屡见不鲜。
萧知南和沈秋白的名字都在《纵横卷》里出现过,例如宁浩然和谢春风的名字当然也有,但新晋的修行者里,像李梦舟和关慕云、何峥嵘等,尚未出现在《纵横卷》里。
但想来《纵横卷》新册发布的时候,只要李梦舟和关慕云没有半路夭折,早晚都会出现在上面。
萧知南在剑庐里默默修行的时候,也曾偶尔走出去过,不知何时被《纵横卷》的著作者察觉,写进了《纵横卷》。
就算在那个时候,萧知南的名声不响,但只要看过《纵横卷》的人都会知晓在北燕剑庐里有着一位叫做萧知南的姑娘,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
第一百零八章 我要出剑了
离开剑庐的那一日,琅嬛剑主很认真地向萧知南讲述过那姜国修行山门,摘星府里的沈秋白。
虽然两个人现如今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实际上已经很了解。
沈秋白对萧知南的了解,全是在《纵横卷》里,就近的也只是万里平原那一战,也相当于是萧知南入世的第一战,这一战打得很漂亮,让得萧知南的名气真正传入到了世间大人物的耳中。
而萧知南对沈秋白的了解便也同样是出自《纵横卷》,某些隐秘的事情,则是从琅嬛剑主口中得知。
世人曾经都对《纵横卷》的著作者很在意过,毕竟很多事情是没办法被外人轻易得知,就算是有迹可循的事情,例如某位天才修士在何时破境,打败过怎样的对手,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探知整理。
《纵横卷》的著作者当然不该是普通人,事实证明,有修行人士查探著作者的踪迹,发现那《纵横卷》的著作者,的确是入了观想,却没有开通气海的异人。
而那位出自市井的著作者不知怎么和山海清幽之地牵扯上了一些关系,同时也造就了只要是《纵横卷》里记载的事情,便是属于绝对真实的。
天下修士也不敢找那位著作者的麻烦,毕竟在很多情况下,都算是冒犯了**,可因山海清幽之地的介入,让那位著作者反而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想要探究著作者真正身份来历的人也都渐渐打消了念头。
没有人知晓那位著作者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一个笔名,叫做——棠鸿羽。
轻微若羽毛,鸿雁善高飞,登临绝顶。
......
雨幕笼罩着都城。
星光变得黯淡。
都城内外街道上再不见行人。
唯有蟠龙宴的楼阁里依旧热络。
二层楼里很安静。
那近百的承意上境守卫堵在通往三层楼的阶梯前。
因登楼者或淘汰或登上更高的楼层,这些守卫们虽然依旧遵守着职责,但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直到从一层楼走上来的那道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心里很奇怪,有些诧异的看着那黑衣少年。
明明登楼是统一进行的,怎么此时又有人登楼?
黑衣少年当然便是李梦舟。
他手里握着乌青剑,步伐很轻快的来到二层楼。
注视着那些身披甲胄,身材壮硕的守卫,轻声言道:“我稍微来迟了些,所以劳烦诸位再活动一下了。”
守卫们有些恍然。
蟠龙宴没有明确的规则说到迟到的人不能登楼,既然是在职责内,他们便也没有说什么,哪怕登楼者只有一个人,他们也都是提起了气势,显然没打算了了应对。
这也正是李梦舟乐意看到的,否则登楼的过程就会显得很无趣了。
李梦舟缓缓将乌青剑拔出鞘。
因在桃花源里对萧知南不断出剑,乌青剑的剑身上也出现了一些裂痕,显得有些残破,但乌青剑是属于刺客的剑,
而且是用一种很特殊的材质锻造而成,就算轻微受损,也比寻常的剑更坚韧,轻易不会断折。
“不需要把你们全部打败,只需要闯过去就行了吧。”
李梦舟确定了一下。
守卫们没有说话,只是有人点了点头。
李梦舟慢慢朝着三层楼的阶梯迫近。
二层楼的守卫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军部,他们具备很完善的战术体系,在战阵的阻隔下,想要闯过去远比将他们直接打败还要困难一些。
铿——
刀剑出鞘的声音充斥在二层楼里。
李梦舟站定脚步,很有礼貌且认真的说道:“我要出剑了。”
话音落下。
在那些守卫们的视线里,突然失去了李梦舟的身影。
站在最前一排的那些守卫诧异的神色刚刚浮现,便觉得胸口一闷,好似重锤砸中,哗啦一声,纷纷倾倒,瞬间便呈现出了一个很大的豁口。
李梦舟的身影重新出现,却是迈步朝着后面的守卫行去。
二层楼里的守卫终究只是承意上境而已,哪怕有近百位,但在境界差距太大的情况下,且出剑刚猛,毫不留手,想要闯过去,对于现如今的李梦舟而言,是很轻松的事情。
这些守卫们几乎没有抵抗多久,便全面崩溃,战阵彻底被打破,场面变得很乱。
李梦舟前进的脚步不停,手里的乌青剑接连斩出,以很果断干脆的方式,直直打过去,仅仅半盏茶的时间,便站在了通往三层楼的阶梯上。
他回首望着那些露出不可思议神色的守卫,客气道:“得罪了。”
......
楼外对街的那座茶楼里。
沈秋白看着二层楼里的画面,说道:“不愧是离宫剑院近期名声最响的弟子,虽然二层楼里的守卫都是承意上境的修为,但在战阵的组合下,哪怕面对千人队敌军的冲锋,也能牢不可破。”
“虽然登楼并不是战场,守卫们都不能下杀手,但想要轻易闯过去也不容易,尤其是对于没有跨过四境门槛的修行者而言,李梦舟的表现可谓极佳。”
萧知南平静说道:“他的境界虽然很低,但终究是剑门弟子,只需要保持最开始的气势,便能无往不利。”
沈秋白看了她一眼,说道:“萧姑娘似乎很看好李梦舟。”
萧知南是和李梦舟一起出现的,这里面终归是有些问题的,但沈秋白一时想不明白,李梦舟怎么会和萧知南扯上关系。
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同为剑门弟子,而李梦舟只是一个刚刚入了离宫内院修行的小剑修,萧知南却是能够打败离宫四先生,和书院北藏锋难分伯仲的妖孽,在正常逻辑下,两个人是分属在不同的世界,很难有所交集。
但事实上,两个人确实产生了一些交集。
或许真的只能够用机缘两个字来说明。
李梦舟要看望叶桑榆,所以出现在了那片三十里桃花源。
萧知南因为要去都城,所以便路过
了那片三十里桃花源,且是因为路线偏移,若走官道,是不会经过那片桃花源的。
李梦舟因萧知南的剑意而破境。
在此,机缘便产生了。
萧知南甚至莫名其妙的帮助李梦舟练剑,稳固境界。
哪怕在真正意义上,两个人依旧只是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但中间连接的那道线,已经变得很清晰,轻易不能扯断。
若说萧知南多么在意李梦舟,是不可能的,但终究在桃花源里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又遭遇了莫细愁赶赴都城向沈秋白寻仇,半路上朱在天等玄政司的人试图截杀。
那么对于第一次来到姜国的萧知南而言,李梦舟的存在,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影子,甚至可以称得上她在姜国最熟悉的人。
二者的联系并不复杂,是很简单的事情。
若不承认,便是相识,若是承认,便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李梦舟自破入三境巅峰,无数次递剑,斩杀堕境之后依然处在四境的莫细愁,萧知南全部看在眼里,李梦舟目前的实力如何,相信没有人比萧知南更清楚。
在二层楼里面对那些近百的承意上境守卫,李梦舟能够如此轻松的闯过去,在萧知南看来,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非完全是沈秋白所言的那般多么看好李梦舟。
很正常的事情,自然不存在看好不看好,因为没有什么意义。
不清楚这些的沈秋白自然没办法理解,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萧知南,思忖片刻,笑道:“萧姑娘要入世修行的事情,被世人很关注,因为《纵横卷》里记载着,萧姑娘乃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在昔日恐怖的剑门颓势的局面下,出现像萧姑娘这样的后起之秀,难免意味着剑门要重新崛起的趋势。”
“西晋的那位剑痴,还有传闻天生便剑心通明的少女,离宫剑院里的几位先生,包括萧姑娘在内,剑门崛起的新秀越来越多,对曾经的剑门有所忌惮的修士,避免不了会特别在意。”
萧知南平静说道:“剑门日薄西山,但远远未到消亡的地步,世间终究还有一位剑仙存在,也有不少接近剑仙的人物,第二位剑仙的出现,便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剑仙而起,剑门只是在等待第二位剑仙的出现,到那时,剑门会重新站在世间的最高峰。”
只是一位剑仙便能够和天下修行派系分庭抗礼,只要有第二位剑仙出现,那么剑门重回巅峰,就是必然的事情,无法去反驳。
沈秋白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剑门那位剑仙的确是很强的存在,可在山海清幽之地里,那位剑仙却不是最强,若非如此,剑门只要有那位剑仙在,就已经重新回到巅峰时期了。”
萧知南说道:“但山海里的大物,剑仙是最年轻的,他只要手里握着剑,剑门便有一席之地。而我也会握紧手里的剑,登上那座高峰。”
沈秋白静静看着萧知南。
这番话当然是很骄傲,且狂妄自大的。
但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萧知南,意义便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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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我来登楼
夜,深沉。
黑云蔽。
大雨纷纷。
雨落的动静很吵杂。
但在三层楼里却是寂静非常。
昏暗的阶梯处,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楼内有光。
漆黑的影子透出。
李梦舟提着剑,一步步走上阶梯,出现在了三层楼那些守卫的目光下。
三层楼有着数十位承意境巅峰的守卫。
他们身上携带的气场,远非二层楼的守卫可比。
李梦舟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些承意境巅峰的守卫。
他未曾跨过四境门槛,想要独身应对数十位同境的修行者,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但他的神情却很平静,仿佛面前的那些守卫不是承意境巅峰的修行者,而只是一群普通人。
“我来登楼。”
李梦舟没有过多言语,提剑便朝着那些守卫行去。
他浑身的气息内敛,拎着一把残破的剑,以很平静的姿态迎战数十位承意境巅峰的修行者。
......
又有人登楼的画面被五层楼很多人注意到。
低声的议论也渐渐响了起来。
青一注视着登上三层楼的李梦舟,想着在通明巷里的那一幕,暗道你总算是来了。
他并不是很清楚江院首为何非要让李梦舟赴宴,但前面迟迟见不到李梦舟的出现,青一心里是有些不悦的。
按照他的想法,不论缘由是什么,既然院首说出来了,便是相当于给你下达了指令,那么作为下属便要尽全力去执行,李梦舟姗姗来迟的随意样子,对于忠诚听命的青一而言,便是很不好的事情。
不过在看到李梦舟登楼的模样,青一心里的想法便暂时抛却,作为一个合格的看客,默默观望着。
徐鹤贤也很在意迟到的李梦舟。
目睹着他轻易登上三层楼,不禁微微挑眉,想着上次见到李梦舟的时候,还只是承意上境的修为,如此短的时间里,居然又再次破境。
修行速度多是与资质挂钩,李梦舟在去年冬天来到都城,时值今年春末,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时光,而真正修行的日子,却连半年都不到,从观想到三境巅峰,境界提升之快,有些匪夷所思。
不二洞三十年间仅有六名弟子,每一位都是妖孽之辈,若是真的存在联系,李梦舟破境的速度,体现出的资质,倒是的确很符合不二洞收徒的规矩。
哪怕暂时还是莫须有的事情,但反而让徐鹤贤更加确信李梦舟的身份。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
他很难去想象,若是真的有不二洞的弟子隐藏身份出现在都城,会造成多大的乱子,尤其还是一位修行资质极高,成长速度极快的人。
在他看来,就算只是出现一丝苗头,也该把这苗头扼杀掉。
但秦承懿贵为亲王,不方便出手,徐鹤贤也
是玄政司的司首,同样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可若是眼睁睁看着,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
若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便再好不过了。
徐鹤贤默默想着,这虽然是很麻烦的事情,却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岳世庭眯缝着眼睛,望着在三层楼里的少年,有些诧异的说道:“那登楼的少年是何人?”
李梦舟虽然在都城里有着一些名气,但真正能够一眼就认出他的人还是很少,尤其岳世庭从未过多关注修行山门的事情,纵然听闻过李梦舟的名字,却也不能立即便认出他。
那很具有代表性的难听笑声传来,“少年是离宫剑院的弟子,外院晋升内院时,我有幸在场,李梦舟可以称得上离宫外院最出色的弟子了,现如今入了内院,进步是可观的。”
岳世庭望了范无味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去年在都城里盛传的那剑院里看不见气海的少年,就是他啊。”
范无味咧嘴笑道:“虽是看不见气海,但在踏上修行路后,成长的速度是有目共睹的,也因此,更能证明着李梦舟的资质非凡,日后绝不是寻常之辈。”
范无味和薛忘忧是相识,且是晚辈,那么纯粹在修行世界的辈分里,他虽然贵为水镜司的司首,却是和薛忘忧门下的剑院弟子同辈,他夸赞李梦舟当然存在着私心,但很多也是事实。
徐鹤贤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岳世庭右侧的青一,见他面无表情淡然的模样,重又坐稳,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岳世庭像是没有察觉身边异常的氛围,摸索着下巴说道:“李梦舟姗姗来迟,此刻登楼,便是意味着要独自一人面对楼层里的守卫,若是没有跨过四境门槛,单单是三层楼里那数十位承意境巅峰的守卫,便足以让他止步了。”
前面登楼的那些三境修行者,因为有着同门或是选定的同盟帮衬,面对同境甚至更强的守卫,也能有很大几率闯过去。
但若孤身一人登楼,便是没有任何帮手,应对比自己境界低的守卫,或许不成问题,但数十位处在同境,且有着很完善战阵的攻防兼备的力量,任谁看来,都是很难通过的。
范无味犹豫了一下,说道:“李梦舟登三层楼的时候,很轻松,就算他处于三境巅峰,但同时面对近百的三境上品修士,同境里面也很难有人能够做到像他这般。”
“四境以下的修行者,本身境界之间差距便不大,但李梦舟显然拉开了距离,所以他就算没有跨过四境门槛,也该很是接近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面对数十位同境的守卫,也不意味着就必定没有胜算,登楼是登楼,非是要打败所有的守卫,实力虽然很重要,但其他因素也要考虑在里面。”
范无味望着三层楼里的情况,继续说道:“且李梦舟此时依旧表现的很沉着,就像他从二层楼登上三层楼时一样,若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很难表现的这般平静,这里面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一也在这时突然附和道:“范司首所言很有道理,李梦舟是剑修,他的剑只会前进,而不会后退,正如他要登楼的信念,就算他在三层楼战到满身疮痍,也依然会笔直的朝着阶梯行
去。”
岳世庭显然很意外范无味和青一对李梦舟的态度。
他想着那少年敢孤身登楼,就已经是很有勇气的事情,那么就算在过程里展现出了更令人意外的事情,也是有可能性的。
徐鹤贤此时突然说道:“李梦舟在如此重要的宴会里迟到,就算没有破坏规矩,也很难讨喜,与其猜测他能不能登楼,倒不如多关注其他的登楼者。”
四层楼的氛围也很紧张。
虽然要面对的守卫仅有一人。
但四层楼的规则有些不太一样,短时间里已经有多人被淘汰。
宁浩然吐出一口酒气,将酒盏放在身前的矮木桌上,轻笑着说道:“李师弟直进的态度,很有剑修的样子,不在意结果是什么,只要心里想,就可以果断出剑,看来他外出破境,的确收获了不少。”
谢春风当然也是不认得李梦舟的。
但在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问道大会上,就是李梦舟打败了唐天,让不落山门惨败,要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说不过去。
想着那是去年冬天发生的事情,李梦舟在问道过程中破境入承意,时隔数月,唐天只在承意上境,而李梦舟却已经破入巅峰,二者相比,差距太大。
......
“我来登楼。”
那道淡淡的声音在三层楼里响起。
有风自起。
李梦舟眼神明亮,神情坚定的提剑走向那些守卫。
正如在桃花源里和莫细愁那一战,虽然莫细愁被萧知南压制得太狠,几乎半个身子跌出了四境门槛,但终究也是四境的强者,李梦舟杀死他并不轻松,却也没有多么困难。
而李梦舟虽然没有跨过四境门槛,但他是剑修,修习《蚕灭卷》神通,他的念力和剑意都已经比他的身体更先一步越过了那道门槛。
如果说李梦舟身处承意上境时,所谓四境以下无敌的状态或多或少有着一些水分,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真正的在四境以下无敌,且已经接触到了四境门槛,纵使面对同境修行者,他也能够做到轻易碾压。
数十位同境修士或许麻烦一些,但在他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忧心的事情。
他的步伐很缓慢,却又很快。
因为有本命飞剑在,剑修并不畏惧远战,但显然更擅长近战。
尤其是悟出《离剑经》里的三尺秋水,让他近战的攻击力更为可怕。
黑色的身影在三层楼里掠过,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在那数十位承意境巅峰的守卫视线里,好似李梦舟在慢慢走来,却在眨眼间便已经迫近身前。
李梦舟踩着坚实的地板,手里的乌青剑甩出,剑锋掠过阵术里的风,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以直来直往的姿态,朝着最靠前的守卫砸去。
那首当其冲的守卫瞳孔微缩,在很短的时间里移转战阵排列,身边同伴配合的极为默契,然而那抹砸来的剑锋,像是认准了目标,居然在已经斩出的过程里,轻微的改变了方向,继续以迅猛的姿态砸来。
第一百一十章 四层楼里的四境守卫
清冽的碰撞之音悠然响起。
乌青色的剑锋重重砸在那名守卫身上,直接将其砸趴在了地板之上,完美的战阵出现空缺,就变得不再完美。
虽然剩下的守卫可以移动位置,重新将其完善,但李梦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无数的剑花在三层楼里呈现。
李梦舟大踏步闯入战阵,径直朝着四层楼的阶梯冲去。
若是真的身处在战场,数十位承意境巅峰的修行者配合战阵厮杀,就算是面对初入四境的大修士,也能就地格杀。
战场厮杀和修行者之间的切磋是存在着本质区别的。
一名初入四境的大修士别看能够轻易碾死三境修士,但若是在战场上,也是有很大几率会被三境修士围攻杀死,就算再强的修行者,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万箭齐发的场面。
但登楼毕竟不是战场,守卫重在防御,阻拦登楼者登楼,许多一击制胜的攻击手段都不能使用,在李梦舟强势的冲击下,守卫们很快便溃不成军,战阵出现了很大的缺陷。
风被撕碎,悠荡在三层楼里。
乌青剑迎面砸在一名守卫斩击而来的宽刀上,轰然一声震颤,守卫身形向后疾退,在单独的相互碰撞下,没有人能够打退李梦舟。
而李梦舟显然也没打算和所有守卫硬碰硬,用着最擅长的速度,增幅着出剑的刚猛,目标始终对准着前方,不给那些前来救援,形成二对一,甚至多数压制的情况的机会出现。
李梦舟始终面色很平静的往前走着。
虽然画面和二层楼里很相似,但李梦舟在战阵里行走的步伐显然更困难,可这也不能阻止他一直前进的脚步。
通往四层楼的阶梯近在眼前。
他只需要冲到那里就好。
这本身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若是一味的和楼层守卫纠缠,不仅没必要,且也会显得很愚蠢。
认准方向,拼尽全力向前冲就好,太复杂的思想,只会得不偿失。
所谓大道至简,复杂的事情,也可以用简单的方式来解答,只看个人如何去理解罢了。
随着李梦舟不断的突进,三层楼守卫没有阻挡太长时间,终是让李梦舟越过了战阵,出现在了通往四层楼的阶梯前。
微微吐出口气,李梦舟回首望着那些莫名惊诧喘气的守卫们,说道:“若是生死间的战斗,你们的配合就更加完美,在这过程里,出现过很多次能够重伤我的机会,是因为碍于规则,你们不能这么做。”
“我虽然闯了过来,但也不意味着你们便比我弱,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登楼的人了,诸位可以放松的休息一下了。”
李梦舟没有理会那些守卫们是什么反应,抬脚登上四层楼的阶梯,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
楼外街道对面的茶楼上,萧知南注视着的目光收回来,望着面前的沈秋白,淡淡说道:“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沈秋白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剑修
都很强,在同境里是出类拔萃的,可孤身面对数十位同境的修行者,且还组合着军中战阵,能够这般就闯过去,也是很值得讶异的事情,李梦舟这个少年果然很有趣。”
萧知南平静说道:“我自万里平原到都城,途径过很多地方,也遇到过不少修行者,山野修士居多,但并未遇到值得让我出剑的人,就算有那样的人存在,也不曾有机会面对面。我入世的目标,便是要和同辈里的强者战斗,来到都城里的首选,便是你。”
沈秋白不觉得很意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很期待能和萧姑娘战一场,但在蟠龙宴举行的过程里,我若是在外面和人战斗,便显得很无礼。”
姜国存在着儒家正统,就算不是书院弟子,也都或多或少比较注重礼仪,蟠龙宴是姜国的盛会,以沈秋白的身份而言,确实不能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萧知南不是很在意这些,面对剑门那些前辈,或是三教修士里的前辈,她都有着剑庐弟子的气魄,而在同辈里,她亦是秉持着骄傲的态度,因为在同辈里,没有什么规矩束缚。
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秋白突然又说道:“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分出胜负,比较和平的方式。”
萧知南怔了一下,说道:“无所谓,只要能打赢你就好。”
修行者之间,尤其是跨过四境门槛的修士,战斗绝不只有一种方式,有惊天动地,也有平和静谧。
三教修士有念力,剑修有剑意,海纳百川的摘星府也有属于他们的星辰之力。
只要跨过三境门槛,修行者都可以用念力对敌,但实际上三教正统的修士念力会更强一些,而剑修虽然也能运用念力,但最强的当然还是剑。
摘星府的星辰之力是结合三教修士的精髓,重新赋予的一种新力量,但在根本上和念力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呈现。
以精神的力量战斗,是属于更高规则的较量,远比惊天动地的战斗更加危险。
......
四层楼昏暗的阶梯处,缓缓走上来一黑衣少年。
因为登上四层楼的修行者,都已经具备了赴宴的资格,无论成功闯过去的,还是被淘汰掉的,都已经去了五层楼,在李梦舟出现时,四层楼只剩下那如木桩一般站立笔直的四境守卫。
感受着四层楼里那氤氲不散的气息,显然在此处的修行者是刚刚离开的。
李梦舟望着那四层楼里唯一的守卫,外露的气息甚至要比从上境跌落下境的莫细愁还要强很多,守卫怕是就算没有跨过四境上品,在四境下品修士里也是很强的存在。
他想着蟠龙宴的赴宴资格最高才是近期初入四境门槛的人,最强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刚刚稳固了境界,尤其四境修士里就算是同境级别,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强弱差距,凭那些登楼者的实力,哪怕面对的守卫只有一人,也别想轻易闯过去。
但事实是,四层楼里确实没有其他登楼者了。
“我会把境界压制到比你稍强一筹的级别,只要你能撑得住我十招,便可登上五层楼,就算撑不住,你也已经有资格赴宴,所以不必有太
多压力。”
四境守卫手持一杆长枪,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梦舟有些恍然,心里一时的困惑得到解释,他却微微摇头,认真说道:“前辈不必压制境界,就这么开始吧。”
那四境守卫怔然了片刻,显然在之前的登楼者里面,没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很认真地打量着李梦舟,说道:“你确定?”
李梦舟点了点头,很坚决的说道:“我很确定。”
四境守卫看着面前这位有些不同的登楼少年,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是你的提议,那么我便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只需要守在这里,你来登楼就好。”
李梦舟说道:“那我要递剑了。”
四境守卫依然矗立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
李梦舟没有犹豫,乌青剑出鞘,向前递出。
有风在四层楼里生出。
逐渐变得剧烈。
李梦舟的身影消失在风里。
在刹那间,乌青色的剑锋便朝着四境守卫斩落。
那神色平静的四境守卫终于有了动作。
他脚步轻移,避开斩落的剑锋,右手里紧握着的长枪舞动,暴风凛然,空气里一阵炸裂的声音,横扫向李梦舟的头颅。
如此霸道的挥枪,直扫要害,相比二层楼和三层楼的守卫,这场战斗,更像是意义上的生死相搏。
李梦舟隐隐有些兴奋。
他腰身弯下,右脚微旋,猛地一蹬,在避开那横扫头颅的长枪的同时,如同豹子捕猎,蓦然掠出,一剑朝着四境守卫的下盘斩去。
长枪并不适合近战,尤其在敌人迫近时,出击的长枪就很难回守,所以四境守卫反应很快的向后撤脚,右臂甩动,长枪重新回到攻击范围内,重重地朝着下方砸落。
嘭地一声闷响。
四层楼的地板被砸中一个大洞,龟裂的蜘蛛网迅速蔓延。
李梦舟就地翻滚,很惊险的躲开,挥手便是一道剑气斩出。
四境守卫依然很平静的甩枪,直接崩碎了那道剑气。
他望着尚且游刃有余的李梦舟,说道:“明明处在三境,却能避开我的攻击,你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就算是剑修,也该是天才,要不然凭借你的境界,在我第一枪扫出的时候,你便没有能力避开,这场战斗也早该结束了。”
李梦舟没有答话。
而是冷静地观察着,缓缓踩着步子,寻找最佳的出剑时机。
四境守卫在军部里大小也是个将领,在战场上和无数强者厮杀,很懂得如何一击毙命,没有经历过那般惨烈战场的同境修行者,也不敢说能够单打独斗胜过他。
李梦舟就算曾经杀死过四境修士,却是根本没有和真正饱满状态的四境强者战斗过,他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哪怕这是一场生死战,最终的结果,很大几率也是他死,对方活。
好在这并不是真正的生死战,那么取胜的方法就很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不要脸的样子真美
五层楼的宫殿里很是静谧。
获得赴宴资格的登楼者们都在注视着四层楼里那最后一位登楼者。
他们的神情各异。
有的很兴奋,有的很平静,有的很困惑,有的很诧异,也有人心情很复杂。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是认识那迟来的登楼少年的。
关慕云心情复杂的想着自己在四层楼里的表现,他只是在那四境守卫的长枪下撑过了三招而已,且还是拼尽了全力的结果,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或许只能撑得住一招。
他毕竟还没有跨过四境门槛,而那四境守卫却是很接近四境上品的存在,哪怕是当时压制了境界,但四境强者的气势是没办法改变的。
李梦舟则是在那四境守卫没有压制境界的情况下,依然毫发无损的战斗着,二者相比后的差距便很明显的展示了出来。
杨昭很诧异的望着四层楼里的画面,说道:“那人便是剑院里的李梦舟么?”
站在他身边的陆长歌神色有些阴沉,说道:“除了江子画外,那家伙应该是赴宴的剑院弟子里面最强的了。”
“不过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众所周知,离宫外院弟子要比内院弟子多很多,也算指明了在离宫剑院里面,除了那几位先生和像江子画这样的少数人外,再没有其他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了。”
杨昭沉思道:“世间妖孽人物终究是有数的,但凡在三十岁以下破入四境的,都足以在天下行走,傲视无数修行者了。”
“那李梦舟十七岁才入定观想,同一年里踏上修行路,至今年春末便站在了三境巅峰,在弱冠之前,必定能够跨过四境门槛,已经属于很难得的天才人物了。”
杨昭跟李梦舟没有什么私怨,是很客观的在看待这件事情,自然不像陆长歌话里隐隐含着贬低之意。
而立之年跨过四境门槛也是属于修行天才的门槛,弱冠之年便跨过四境门槛的,当然更是天才中的天才,李梦舟今年才只是十八岁而已,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在弱冠前跨过四境门槛是必然的事情。
真正的妖孽之辈,皆是弱冠之前便已经跨过四境门槛,弱冠到而立之间,就基本上站在了四境的巅峰。
这里的弱冠之前,当然也有着前后。
十九岁是弱冠之前,十五岁当然也是弱冠之前,确信妖孽和天才之间的区别,只是在于哪个具体的年龄段跨过四境门槛而已。
世间也会存在较为特殊的人,例如在道藏中曾有记载过,某人在不惑之年以前,始终不能踏上修行路,但在契机出现时,便于很短的时间里接连破境,直接跨过四境门槛的情况。
这一类人当然也可以称得上是妖孽之辈,毕竟是极为特殊,且世间少有的情况进入了世人的视野。
何况,李梦舟是在十七岁才踏上修行路,修至三境巅峰,也仅仅是花费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因为未曾跨过四境门槛,就算不能说是罕有的妖孽,也绝对称得上天才中的天才,是足以让很多四境乃至五境宗门争抢的资源。
修行废柴和天才之间有着很严苛的一条线划分着,就
算有人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破入三境巅峰,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就此止步,四境门槛是强者和弱者最明显的分割线。
只要没有跨过四境门槛,前期修行速度再快,也只是惹人惊叹,依旧进不了强者的世界,因为世间有太多被挡在四境门槛之外的先例了。
所以杨昭认为李梦舟是一个修行天才,倒也相对准确,只是还远远衬不上妖孽之称。
杨昭是跨过四境门槛的修士,更深知那四层楼里的守卫有多强,就算那守卫没有压制境界,攻击也没有施展出全力,但也不是三境的修士能够抗衡的,李梦舟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至少在登楼的那些三境修行者里面,没有人能够做到。
就连关慕云和何峥嵘在面对那四境守卫时,也显得很狼狈,皆是没有撑过十招。
......
离宫剑院和蒹葭苑坐在相近的席位,南笙在蟠龙宴之前也已经破入三境巅峰,甚至要比何峥嵘和关慕云都要更近一步,她想着自己在四层楼的表现,又看着李梦舟的登楼画面,心下不由有些郁结。
要说最清楚李梦舟的人绝对非南笙莫属。
因为在整个都城里,甚至修行世界,南笙都是李梦舟遇上的第一个修行者,那个时候的南笙还只是远游境界。
在树宁镇里因崔债的事情,杀死的那名所谓的修行者,在意义上只能算是一名异人,根本没有真正踏上修行路。
不论是野修袁鬼,还是吴先生,都是在遇到南笙之后的事情。
吴先生只是被李梦舟真正认可的修行强者,所以在意义上便略有不同。
这都无法去否认,南笙才是李梦舟走出树宁镇后,遇到的第一个修行人士。
同样也只有南笙见过李梦舟没有成为修行者之前的样子。
她想着李梦舟本身便是武道宗师,哪怕和修行者是属于两种不同的力量,但因为多了一重身份,在和同境修士的对比里,李梦舟的确可能会占据一些优势,且本身剑修也不能以修行常理度之,那么优势也会随其变得更大一些。
这虽然很有一些道理,但更多的还是南笙在给自己表现不如李梦舟找到的借口。
这样至少让她心里能稍微好受一些。
毕竟李梦舟曾经是能够被她任意欺辱的废柴,突然变得比她更强,若不找到一点心理安慰,她怕是要被气哭。
陈子都是不认得李梦舟的,但能看出来他是一位剑修,而在姜国,也只有离宫剑院是真正的剑门。
他终究也是跨过四境门槛的人,要远比寻常修行者看得更真切。
“他虽然只是三境巅峰的修为,但每一次出剑,都几乎越过了那道门槛,说明他本身也已经很接近那道门槛,四层楼的守卫很强,身上渲染着战场的戾气,非是普通的四境下品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要打赢那守卫很难,但说不定真的可以撑过十招。”
若李梦舟真的在那四境守卫的长枪下撑过十招,便是登楼的三境修行者里面,唯一通过打败四层楼守卫登上五层楼的。
江子画摸索着下巴说道:“毕竟
是我师弟,总不至于太差劲,现在的表现也就马马虎虎吧。”
陈子都并不清楚江子画的为人,只是很诧异的说道:“素闻剑院对待弟子修行之事很严苛,江师弟作为内院弟子,果然也对师弟师妹们抱以很严厉的看法,如此这般,都还是马马虎虎,怪不得剑院弟子很少,却依然这么强大了。”
江子画微微一笑,说道:“所谓长兄为父,哪怕只是师兄弟,但我们剑院都是一家人,不存在什么私心,师弟师妹们能够变得更强,作为师兄的我,当然是很欣慰的,但也不能因此而骄傲。”
陈子都感慨的说道:“江师弟为人,实在令我钦佩。”
江子画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南笙在旁翻了翻白眼,忍不住说道:“你不要脸的样子真美。”
江子画:“......”
陈子都:“???”
......
四层楼里,那手持长枪的守卫看着微微喘气的少年,有些意外,又有些欣赏的开口说道:“在那些登楼的少年修士里,纵是少数的那几名跨过四境门槛的人,也未曾给我带来真正战斗的感觉,你这后生,倒是颇为不一般。”
李梦舟微微喘着气,凝望着那四境守卫,平静说道:“前辈终究是没有全力出手,这虽然让我心里感到有些不愉悦,但想来你展现出来的手段,应该是要比阻拦前边那些登楼者时更强一些,而且我已经撑过了九招,接下来希望前辈能够稍微认真一些。”
四境守卫沉吟了一下,说道:“如你所愿。”
李梦舟没有再回应,而是径直一剑递出。
他站在距离四境守卫的三尺之间。
那一剑的速度很快。
整个昏暗的四层楼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蜂拥的天地灵气挤压在一块,如暴风呼啸,拉扯着空气,嘶啦作响。
四境守卫的眼眸里有着一丝惊愕,他虽然爆起了本身境界该有的气势,但在看见李梦舟这一剑的时候,他还是有着片刻的愣神。
而也仅仅在这片刻之间,乌青色的剑锋斩落,一块碎布飞起,一抹血线呈现在四境守卫坚实的手臂上。
这当然是因为四境守卫回过神来,可饶是如此,还是被那一剑触及到。
看着一击得手,飘然而退的李梦舟,四境守卫面色很平静的说道:“自在边疆战场回来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见血,你果然如我心中所想的那般,很不寻常。”
在四境守卫平静的面容下,有过一闪而逝的阴沉,但只是因为很意外的受伤,不至于让他对李梦舟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反而对于李梦舟能够伤到他,觉得很有趣。
李梦舟还要再出剑。
但四境守卫微微摆手,笑道:“你已经通过了,通往五层楼的阶梯就在那里,祝你在蟠龙宴上能够取得很好的成绩。”
李梦舟怔了一下,缓缓收剑,说道:“多谢前辈指教。”
话落,他便径直踏上五层楼的阶梯。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叫李梦舟
夜空里的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大雨倾盆而下,整个都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雾蒙蒙里。
曹如山的身形隐匿在阵术之内,他望着那登楼的少年,渐渐消失在阶梯上。
“他叫李梦舟,是离宫剑院弟子。”
“去年初冬来到都城,因有看不见气海的问题依旧考入离宫,受到都城很多人的注视,有修行者,也有寻常百姓,被都城里的人议论为废柴,剑院最奇葩的弟子,对离宫剑院当时的口碑影响也不小。”
“虽然有很大的名声,但另一位与他齐名的关慕云,却是有着书院近几年来最好成绩的天才殊荣,可谓是两个极端,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当时的废柴,也成了一个天才。”
“去年初冬到今年春末,免掉他考入离宫剑院之前的日子,勉强算得上半年光景,虽然未过四境门槛算不得资质妖孽,但那是在正常修行的情况下。”
“纵然是同为剑院弟子的何峥嵘,或者是书院的关慕云,三者虽然是几乎同时踏上的修行路,但后两者都是早几年便入了观想,李梦舟却是在十七岁入观想,直接入了修行路,本质上还是存在着区别的。”
“十五岁之后才踏上修行路的,不是没有,但必定是极少的,而十五岁之后才入观想的,更是绝无仅有,修行世界的历史长河里,有过记载的也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人,最终的成就也算不上多高,但也站在了四境巅峰。”
“由此来看,李梦舟的资质是否为妖孽,便也不能用常理猜度。”
那四层楼里的四境守卫,望着突然出现的曹如山,平静说道:“曹大师也觉得那少年拥有很大的潜力?”
曹如山说道:“只是觉得他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便免不得会多在意一些。”
四境守卫沉默了一下,说道:“曹大师一直在寻找具有天赋的阵术师弟子,莫非是比较看好那少年?”
曹如山也陷入沉默,良久良久,轻声喃喃道:“不好说。”
四境守卫点点头,说道:“看来曹大师还需要多观察一下,只不过那少年是剑修,若是学了其他法门,薛院长怕是不会同意。”
曹如山有些头疼的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有些犹豫,我可没有胆量和薛院长抢徒弟,况且我只是有了这种念头,最重要的还是在于李梦舟是否拥有成为阵术师的天赋,若不然,一切都是白谈,的确需要好好观察一下。”
过了片刻,曹如山又说道:“李梦舟在半年的光景里从俗世,进入仙世,但踏入修行路的年龄段确实有些晚,他能否跨过四境门槛并不好说,世间虽然有这种先例,但占据的可能性终究太小。”
“若他资质很高,能够跨过四境门槛,再修行了阵术,益处自然也会很高,但在两者兼修的情况下,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若他跨不过四境门槛,便也相当于要在修行强者的世界里被淘汰,而在这时,修行阵术,他就能够重新进入强者世界,得到的益处比前者更高。”
“出于这种考虑,我才觉得他比较适合,但具体怎么样,现在还看不
出来,我需要慢慢观察他,也需要再观察一下其他人。”
四境守卫沉默了一下,说道:“曹大师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既然发现了合适的人,便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
曹如山点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
在李梦舟登楼的过程里,五层楼里的人也并非只是在观望。
登楼只是在获取五层楼赴宴的资格。
在五层楼里那些成功登楼的年轻修行者,便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像别的修行山门弟子进行挑战。
按照各自的修为境界,列为三境挑战和四境挑战。
顾名思义,年轻修行者们要在同境里相互挑战,跨过四境门槛的极少数人都处于同一阶段,无需多言,而在三境里,却还存在着上境和巅峰境的区别,毫无疑问,处在三境上品修为的人只能算是陪跑。
虽然可能会有越小境的天才人物,但绝对不代表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然则就算不能取胜,也能在战斗中学到很多东西。
在李梦舟登上五层楼前,已经有多场战斗结束。
现在,所有人都目睹到那登上阶梯的身影,五层楼里也短暂的陷入到了寂静之中,视线投注在那阶梯口处。
终于,清脆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着黑衣,手里提剑的少年站在了五层楼的地板上。
殿顶镶嵌的仿若水晶一般的东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实际上那的确是水晶,世间存在很多积年累月受天地灵气蕴养而出的灵植或灵物。
这些东西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也不会像那些话本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幻化成人,只是沾染了灵气,拥有了一些寻常植物或物品没有的灵性。
例如剑院里的仙竹,能够起到静心养性的效用,这五层楼殿顶的水晶也是如夜空里的星辰一般,能够散发很耀眼的光芒,在贵族家里,多是用来照明,也能被阵术师运用在阵术里。
“李梦舟,来这里。”
江子画冲着李梦舟招手,并未大声呼喊,虽然他本身并不在意什么规矩,但在蟠龙宴上,面对着许多大人物,也是不敢太过造次。
除了那些注视的目光,没有多少人去理会李梦舟。
但李梦舟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个别的异样目光。
徐鹤贤的脸色有些阴沉,但他毕竟是玄政司的一司之首,投向李梦舟不好的视线,倒也不完全是下意识,反而是有一些潜在的针对,除了作为目标的李梦舟外,并未被其他人察觉到。
关慕云的视线则有些复杂。
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在离宫剑院表明的态度,然而李梦舟在登楼的过程里,却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安。
李梦舟并不是特别在意曾经都城里的人因他看不见气海而传出议论的声音和异样的目光,但关慕云是恰恰相反的。
虽然两个人是齐名的,但一个是好的,一个
是坏的,感到不安的本该是不好的人,可现实则是在都城很多人眼里很好的关慕云更觉得不安。
在他的想法里,不论李梦舟是废柴还是天才,但终究也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且在短暂的不好风向过去后,李梦舟便展现了他绝对天才的模样,这才是真正让关慕云觉得不安的地方。
其实本身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一个人被贬低久了,反而可能会渐渐不去在意,而本身一直便被夸赞,站在很高位置的人,突然察觉到那底层的人有追赶上来的趋势,不安感就会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且在关慕云发现李梦舟在丹青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时,第一次察觉到自己不如对方的地方,这颗不安的种子就已经被埋下,而在后续的事件中,李梦舟不断破境,曾经的废柴之名渐渐被遗忘时,不安感也跟着逐渐发酵,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关慕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性格不是很激进的人,潜埋在心里的想法不曾说出口,长时间的挤压下,对李梦舟很在意这件事情,就是无法再避免的了。
也同时有了一种不想被李梦舟比下去的想法。
读书人的想法多是很复杂的,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简单,也很容易钻牛角尖。
原本还只是不安,现在亲眼目睹着李梦舟登楼时的表现,相比较之下,就已经胜过了他,关慕云的想法自然也变得更加复杂,也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李梦舟感受到这两道视线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另外一道完全不同的视线。
那是一道略显火热的视线。
他一边朝着离宫剑院的坐席走去,一边寻找着那道视线。
最终目光定格在坐席比较靠外的陶叶身上。
苍南山赴宴的弟子里面,倪真淳和方长盛全被淘汰,唯有陶叶一人登上了五层楼,这里面自然会有些运气的存在,却也是很巧妙的事情。
李梦舟的视线并未在陶叶身上停留。
虽然只在太清楼里见过一面,但只是那一面,陶叶的印象便很深刻的留在了李梦舟记忆里,无关爱慕之情,纯粹是陶叶那完全像是告白的举动,把他给吓到了,就算再不相干的人,短时间里也很难忘记那幅画面。
离宫剑院的坐席处在最前列的一排,很显眼。
李梦舟坐在了江子画左边的空位上,他的右侧则是坐着何峥嵘,依次是沈霁月和周洛,然后便是天湖道府的陈子都,而在江子画的右边,则是陆长歌和南笙等蒹葭苑的弟子。
正对面第一排坐着的便是摘星府的杨昭和不落山的陆长歌、谢宁等人。
再旁侧一些的位置,坐着白鹿峰的白芨和书院的关慕云,全部都在第一排。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张矮方木桌,美酒佳肴呈现。
李梦舟没有在意或一直注视着,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而是很惬意的端起方木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美美的饮下,舒爽的吐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