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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南天门圣殿修士

    秋风入城。

    挟裹着一股肃杀之意。

    在姜国某座城里的某家客栈,一批身穿黑衣,腰配刀剑的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拐入一条幽深的巷子,为首的杭子玉轻轻抬手,他目视着前方,阴冷地声音响起,“阁下观察这家客栈很久了,看来是为我们而来,事到如今,还不现身?”

    杭子玉的话音落下不久,巷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并不在杭子玉的正前方,而是在身后。

    那些黑衣男子朝着左右分开,杭子玉也转身望向巷子口,正走来的同样是穿着一身黑的人,手里拿着很显眼的白色手帕,轻轻捂在嘴边,笑着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道宫南天门圣殿杭子玉杭先生了,久仰久仰。”

    杭子玉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那持着白色手帕的男子微笑着拱手说道:“在下沐南,只是区区一个山野修士,堂堂南天门圣殿的杭先生,自是不曾听闻过我的。”

    徐鹤贤不可能亲自出城找寻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这件差事便落在了玄政司侍郎沐南的身上。

    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凶徒沐南之名在姜国境内或许颇有些名气,但在南天门圣殿眼里,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自然没有理由知道。

    “四境上的修士。”杭子玉淡淡说道:“山野里面,有如此修为的却也不多见,我没有自信到姜国里区区山野修士也能知晓我的名讳,你到此,意欲何为?”

    沐南连忙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向来很尊重道宫,毕生都想着能够为道宫效命,只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我也是机缘巧合听闻有南天门圣殿的修士赴姜国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正如在下先前所言,我自知资质愚钝,很难入得圣殿法眼,可也想帮圣殿尽一份力。”

    “在莫城小南天门被毁当日,我便闻声赶去,虽是去迟了,可也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杀死了朱掌教,毁了小南天门,在下追寻杭先生的步伐,便是要告知给杭先生这件事情。”

    杭子玉紧紧蹙着眉头,身为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当然是极其骄傲的,但他们这种骄傲已经属于傲慢,他倒是不怀疑会有修行者尊崇道宫圣殿,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也并非白痴,不能凭只言片语就相信对方。

    “你想得到什么?”

    沐南笑着说道:“杭先生不愧是杭先生,实不相瞒,在下很想为道宫圣殿效命,虽然依着杭先生的能耐,调查出那毁掉小南天门的人轻而易举,可终归也是需要时间的,在下只想帮助杭先生尽我所能,为得便是跟随杭先生,任杭先生差遣。”

    杭子玉冷笑一声,说道:“你想要加入南天门圣殿?”

    沐南诚惶诚恐的说道:“小的自知没有资格,但也希望杭先生能够成全!”

    杭子玉说道:“按理来说,我南天门圣殿自然不可能随意招收弟子,但我看你修为还算不弱,又诚心帮我做事,只要你所知的事情,不存在问题,我可以做主,让你跟在我身边,成为南天门圣殿编外人员。”

    沐南感恩戴德,说道:“启禀杭先生,据我所知,那毁掉小南天门且杀死朱扒酒朱掌教的人,便是那离宫剑院里的七先生,他叫李梦舟,此人修行不到

    两年,就已经在四境里难逢敌手,可谓资质极高,而且骄傲到了极点。”

    “朱掌教乃是小南天门的掌教,坐镇姜国区区坻水郡,自然是高高在上,可那李梦舟很是跋扈,看不惯朱掌教,居然就一言不合毁了小南天门,让朱掌教临死前都受尽屈辱,此人当真是该死啊!”

    北燕道宫在姜国的势力终究很微末,道宫的小天门遍及世间诸国,在姜国里却只有两座,传回去的消息自然也相对闭塞,一些大事件或许瞒不住道宫的耳目,但小事情却一无所知,沐南满嘴喷粪的胡言乱语,居然也没有让得杭子玉怀疑,反而是因此勃然大怒。

    “果真是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居然如此羞辱我南天门圣殿下属的小天门,确实相当该死!离宫剑院又如何?惹了我南天门圣殿,我必将他们满门杀尽!”

    前面有孤山客的事情,此时又有沐南的话,杭子玉便没有了半点怀疑,他阴沉着脸,说道:“我此去丹城,便是要集结在姜国境内另一座小南天门的弟子,李梦舟此人,我非杀不可!”

    沐南低垂着脑袋,用白色手帕擦着嘴,暗自冷笑,北燕道宫这些圣殿里的修行者都是傲慢到极点的人,有些人的确很有本事,可没本事的人也同样如此,便会显得很蠢。

    诚然,杭子玉四境巅峰的修为确实很强,但妄图凭这点实力就杀尽离宫剑院里的人,简直像天方夜谭一般,但这些不是沐南需要关心的事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需要想办法撤退。

    他嘴里附和着杭子玉,紧跟着又说道:“离宫剑院毕竟是姜国里的五境上宗,杭先生想要直接与离宫剑院为敌,或许有所不妥,依小的所见,我们大可先把李梦舟除掉,而且是要避开离宫剑院,很凑巧的是,那李梦舟近期确实不在离宫剑院里,小的这便去查明那李梦舟的下落,到时通知杭先生,让他插翅也难逃。”

    杭子玉刚才也是气急,现在闻听得沐南的话,便很快冷静下来,这里毕竟是在姜国,不能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北燕,真的杀上离宫剑院,的确是很没必要的事情,弄不好会很惨。

    他不由得很是赞许的拍了拍沐南的肩膀,说道:“你果然是一个很不错的狗子,有实力,脑子也聪明,便如你所言,只要你乖乖帮我做事,莫说是南天门圣殿的编外人员,日后让你直接加入南天门圣殿也不无不可。”

    沐南又是诚惶诚恐的说道:“杭先生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天色渐渐有些暗沉。

    到了夕阳西下之际。

    蓝蓬马车在山路上摇摇缓行,传出嘎吱嘎吱地声音。

    此地相距都城仍旧有不短的距离。

    李梦舟的身体也不宜久坐马车,时不时都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欧阳胜雪轻敲了敲车板,说道:“如何,能受得住么?反正短日里也到不了都城,不妨便在这山野里休息,明日再走?”

    李梦舟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大师兄,我也没有那般孱弱,只是身体伤口部位还有些疼痛,但也不妨碍什么,便继续赶路,在前面城镇里找家客栈住下吧。”

    欧阳胜雪点点头,便扬起马鞭,但在他挥鞭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

    ,他凝眉注视着前方,淡淡说道:“看来老天爷是不想让我们住在客栈里。”

    李梦舟的身体没有恢复过来,但有《蚕灭卷》给他提供无穷无尽的念力,便也在欧阳胜雪开口的瞬间,就感知到了情况,他有些懒散的轻叹一口气,说道:“来得人不少,修为没有低于四境者,而且似乎来者不善啊。”

    欧阳胜雪皱眉说道:“我在外面可没有什么仇家。”

    李梦舟颇有些无语的说道:“大师兄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冲我来的呗。”

    欧阳胜雪轻笑着说道:“若非他们只是路过,那便也只能是冲你来的。”

    李梦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仇家确实有不少,但除了秦承懿外,剩下的便是些算不得生死大敌的仇家,而想要让他死的仇家,也早早都被他给先弄死了,能够集结如此多的四境修士来寻仇,除了秦承懿,他还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念及此,他的神情也凝重了很多。

    秦承懿终于是要动手了么。

    随着马蹄声渐近,来者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有数十名的四境修行者团团围困而来,他们个个身着黑衣,眼神冷厉,将得马车围在中间,堵的相当严实。

    李梦舟认不出来,但欧阳胜雪却是诧异的说道:“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

    其实在苏别离讲述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事迹时,欧阳胜雪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李梦舟在坻水郡莫城一剑毁掉了小南天门,此时眼见是丹城小南天门的修行者,他立即便意识到,来者果然是冲着李梦舟的。

    他又联想到北燕道宫有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赴姜国,原本他只知道是来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但现在他已经清楚毁掉莫城小南天门的人是自己的师弟,那么理所当然,面前的数十名四境修行者里面,便有着南天门圣殿的修士。

    他侧头转向车厢,轻声说道:“师弟,你在莫城毁掉那座小南天门的事情,应该事后告知我们一声,虽然你那一剑,宛如曾经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的壮举,我心里想着也很是兴奋,但屁股后面跟着一堆麻烦,却也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李梦舟拍了拍脑门,似是才想起来还有莫城小南天门那件事情,他连忙说道:“我当时出剑也是有原因的,事后去天弃荒原经历那么多事情,便给忘了,也怪不得我不是。”

    欧阳胜雪说道:“道宫和剑门的恩怨由来已久,前面又有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让得道宫和剑门的仇怨加剧,我们离宫剑院也是剑门的一份子,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城那座小南天门毁了便毁了,既然他们已经找上门来,我们无非就是一个字,打!”

    李梦舟掀起车帘,朝着欧阳胜雪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师兄果然霸气。”

    欧阳胜雪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霸气,他的想法很多,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也确实很果断。

    沐南便隐藏在南天门修士里面,他把白色手帕收了起来,借着暗沉的天色,刻意躲避着欧阳胜雪和李梦舟的视线,此时凑近杭子玉耳边,轻声说道:“杭先生,车厢里那肤色黑黑的少年便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而车辕上坐着的则是大先生欧阳胜雪,他距离五境门槛也只差半步之遥,恐怕此事有些难了。”

第十八章 若有越界者,死!

    杭子玉凝眉望着那辆马车,闻听得耳边沐南的低语,当即冷笑一声,说道:“离宫剑院大先生欧阳胜雪的名字,我自然早有耳闻,但欧阳胜雪再强,也依旧在五境之下,我南天门圣殿修士足有数十名,皆在四境里,又有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在,三名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数十名四境修士,难不成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欧阳胜雪?”

    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同样也是四境巅峰的修为,而与莫城小南天门不同的是,除了掌教外,丹城门下还有一位四境巅峰大修士,算上杭子玉便是三名,此股力量可是不容小觑,也怪不得杭子玉明知眼前的就是离宫剑院大先生,亦是没有半点慌张。

    按照常理而言,一名四境巅峰修士面对着同境的三名修士另加数十名上境及下境的修行者,的确是相当绝望的局面,哪怕是不同于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可终归在五境之下,中间的距离便也不会太过夸张。

    虽说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可在杭子玉看来,那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名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是一个中年男人,同是四境巅峰,可从他外露的气息也能很明显感知得出来,他是要比朱扒酒强上一筹的,另外一名四境巅峰修士则是和朱扒酒相当。

    他此时冷眼看着欧阳胜雪,说道:“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我理应对你表示尊敬,可这件事情,你们离宫剑院并不占理,若是大先生肯把李梦舟交出来,此事便不会牵扯到离宫剑院,否则便是与我整个南天门圣殿为敌,希望大先生能够好生斟酌,莫要自误,给离宫剑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欧阳胜雪神情淡然的说道:“当年剑仙王乘月摧毁你们西天门圣殿,道宫还不是一个屁都没放,那件事情你们道宫同样占理,我师弟只是毁了你们一座小天门,却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你们道宫也只会挑软柿子捏,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离宫剑院绝非软柿子!”

    王乘月一剑毁掉整座西天门圣殿,杀死圣殿修士数百,更有五境大修士陨落,那是道宫的奇耻大辱,是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归根结底,王乘月毕竟是剑仙,是能够和道宫圣人对谈的人物,可李梦舟又算个什么?哪能和剑仙王乘月相提并论!

    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和杭子玉都不想回应,可欧阳胜雪这番话也是让得他们心头火起。

    北燕道宫已经打算要重建西天门圣殿,到那时,便是公然对西晋剑阁开战,然而在此之前,当然不能四处张扬,那只会平白生出更多的麻烦,杭子玉纵然根本瞧不起离宫剑院,但也深知西天门圣殿的重要性,没有直接去接欧阳胜雪的话茬。

    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和杭子玉对视一眼,便阴沉着脸对欧阳胜雪说道:“大先生此言是要让离宫剑院与我南天门圣殿为敌了?”

    欧阳胜雪说道:“我从未想过要和南天门圣殿为敌,但如果你们要找我家师弟的麻烦,那么我手里的剑,就会斩掉你们的脑袋。”

    杭子玉此时冷笑着说道:“从古至今,你们剑门子弟全都是一副模样,明明不占理,却还要摆出很强势的态度,当真是脸皮极厚,你莫不是以为现在仍是黄金时期三十三座山头剑仙横行的年代?剑门

    自日薄西山后,除了西晋剑阁,你们姜国离宫剑院以及北燕琅嬛剑庐都只是在苟延残喘,挂着剑修的名头,实则都是垃圾!”

    如果这番话是对西晋那位剑痴说的,却君剑便已经斩落了杭子玉的脑袋。

    虽是如此,欧阳胜雪和李梦舟都是面露不愉,羞辱剑修,羞辱离宫剑院,同样是他们不能忍受的事情。

    欧阳胜雪神色冰寒的看着杭子玉,沉声说道:“那么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你们南天门圣殿山海修士的高招了。”

    同是山海修士,杭子玉和苏别离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杭子玉本是高傲之辈,面对孤山客,情势所迫,他不得不低头,心里其实是咬牙切齿的,虽然欧阳胜雪是极其接近五境门槛的强大修行者,但杭子玉却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他是南天门圣殿的弟子,他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

    没有犹豫,杭子玉当即拔刀,从马背上掠身而起,如一阵轻风,稳稳落在地面,举刀指向欧阳胜雪,沉声喝道:“我本意只想杀死李梦舟,既然大先生拦路,那我便先砍了你!”

    欧阳胜雪侧目看向车厢里的李梦舟,轻声说道:“你乖乖待在里面。”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虽伤势未愈,但仍能提得动剑,他们为杀我而来,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独自挡在前面。”

    他的修为距离四境巅峰也同样只需临门一脚,也许对付杭子玉和那丹城小南天门掌教有些为难,可余下的四境修士,他不觉得自己便打不过,身体有伤,战斗起来当然会有很大影响,可他的念力却很饱满,对付比他境界低的修士,依旧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是他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地方,若身受重伤,念力自然也很难催动,可他修习着《蚕灭卷》,近身战或许有点煎熬,但无穷无尽的念力驱策着本命飞剑,也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但欧阳胜雪不清楚这些,闻听此言,他颇有些担忧的说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师弟大可不必如此,作为师兄,我理应挡在你前面,你也不必忧心,我打不过苏别离,可打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梦舟认真地说道:“我当然明白师兄很强,可对方的阵容也不能小觑,就算师兄能打赢,肯定也是一场苦战,甚至可能也会有意外发生,我既能提得动剑,便肯定要帮着师兄一起打他们,毕竟,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

    欧阳胜雪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那你自己小心。”

    事实上,正如李梦舟所言,面对这些南天门圣殿和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欧阳胜雪确实没有绝对的信心,他是抱着就算战死,也必须护师弟周全的想法。

    而若李梦舟能够帮他吸引走一些人,那么欧阳胜雪打赢的信心便也能多几分。

    欧阳胜雪下得马车,径直走向杭子玉。

    李梦舟端坐在车厢里,他的左手边放着惊蛰刀,与此同时,不二剑自气海里掠出,悬浮在他的身前,锋锐的气息弥散,阵阵剑鸣荡出,让得马车窗帘飘动,哗啦作响。

    用不二剑作战这

    件事情,他心里其实仍有些顾虑,此时和往日不同,他曾经拔剑面对的虽然也有很强的修行者,可在整个人间,也只能算中庸之辈,他们根本看不透不二剑的秘密。

    但天弃荒原那场战役被世间诸国的大物注视,不二剑便很难隐瞒,可不二剑毕竟是他的本命剑,若要驱策惊蛰刀,不仅距离有限,而且也不稳定,剑修的本命剑便相当于一个分身,是另外一个自己,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有伤在身的情况下,李梦舟不可能拔刀迎战,危险太多,只能驱策飞剑杀敌。

    杭子玉一行人也同样看不透不二剑,何况经历天弃荒原的一战,李梦舟也没有必要继续藏着不二剑,能够轻松御敌,总好过拼死拼活的杀入战圈。

    但杭子玉他们不认得不二剑,沐南却是从徐鹤贤那里知道些什么,他是徐鹤贤的左膀右臂,很多隐秘的事情,他都有资格知晓,不过杭子玉的本意就是要杀死李梦舟,那么不二剑属于哪里这种事情,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只是尽量的往后靠,伺机寻找着机会。

    丹城小南天门的那位掌教倒也没有着急出手,他虽贵为掌教,可在杭子玉这位来自南天门圣殿山海修士面前,也只是下属,既然杭子玉打算独自与欧阳胜雪一战,他便也不能多说什么,同样只能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但在此之前,他的视线放在那辆马车里,冷冷一笑,缓缓抬起右手,那些丹城小南天门的修行者纷纷拔刀出鞘,“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你已身受重伤,却仍是冥顽不灵,居然宁愿让你的师兄赴死,若你能乖乖受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你显然选错了路。”

    他右手挥落,那些小南天门的修士便一窝蜂的涌向马车。

    北燕道宫知晓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但杭子玉只是被派遣出来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覆灭一事,对天弃荒原的事情也只是了解个大概,根本不清楚有李梦舟什么事情,可待在姜国的小南天门掌教却是有些了解的,但也只是片面,有关林敢笑和李梦舟及那道不二剑意的事情,他同样不清楚。

    北燕道宫是因为有几座圣殿的门主在注视着天弃荒原,若要等到在姜国境内的小天门传回消息,那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毕竟林敢笑出现在天弃荒原是很突兀的事情,事先谁都没有察觉到,又因道宫在姜国境内的势力很弱,绝不是短期里就能探知清楚的。

    丹城小南天门那些修行者里,多数都在下境,但也有上境的修士,在掌教看来,对付一个身受重伤,且本身修为便未至四境巅峰的剑修,已经是杀鸡宰牛刀了。

    李梦舟的神情倒是很平静,他的修为在面前这些人里面确实算不得强,又重伤未愈,实力再打折扣,可若要比拼念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强的,最起码在持久方面是如此,且不管本命飞剑能够杀死多少人,至少能够保证,四境巅峰以下者,休想靠近马车半步。

    他轻轻拍了拍脑门,不二剑微颤着越过车帘,锋锐的气息爆涌。

    “我能杀得了朱扒酒,便也能杀得了你们,若有越界者,死。”

    他的声音相当平淡,好像面前的修行者都是一群垃圾,不值得在意。

第十九章 两位先生,两把剑

    此般态度,倒是有点唬住了那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他很是怪异的望着坐在马车里的少年,区区一个四境里的修行者,面对着数十名同样在四境的修士,究竟有何依仗如此坦然自若?

    不管怎么说,李梦舟毕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或许真有些了不得的本事。

    而且莫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朱扒酒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却惨死在李梦舟剑下,似乎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但想是这般想,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左右环顾着身边的人,冷笑着说道:“我南天门圣殿数十名四境修士,多数都在四境上,纵然是初入五境门槛的大修士也不敢说不受半点伤,就算你七先生有些本事,也不可能越过五境,你虽是在天弃荒原朝着林敢笑拔剑,但那里同样有着多位五境的大修士挡在前面,你能活着纯属运气,何况你现在孱弱不堪,想以强势言语来唬我,真当我是白痴不成!”

    他朝着那些小南天门的修行者厉声喝道:“给我宰了他!”

    山路间骤然变得肃杀。

    秋风呼啸。

    寒芒乍现。

    李梦舟端坐在马车里,轻轻挥手,不二剑震颤着掠出,剑意浩荡汹涌。

    飞剑在山路间穿梭。

    那些持刀冲杀上来的南天门修士有迅速躲避,继而接着冲向马车的,也有直接提刀砍向掠来的飞剑,飞剑由李梦舟的意念驱策,一念间便可任意跨越距离,想要斩中飞剑,绝非那么容易。

    随着一声惨叫,飞剑洞穿了一名下境修士的胸膛,带起连珠血花,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

    飞剑穿梭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是片片血花飞溅,迫使得那些冲杀上去的修行者不得不止步,一时间,那些修行者乱成一团。

    唯独少数的几名上境修士格挡着飞剑的袭击,并在此过程里不断靠近马车,但实则仍有一段距离。

    李梦舟的念力强度是远高于他自身修为的,且有《蚕灭卷》的补充,基本上是没有消耗,他把飞剑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哪怕不能每一剑都杀死一人,至少能够让得南天门修士无法再前进,只能被迫与飞剑纠缠。

    见此一幕,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微微蹙起眉头,想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口出狂言,倒也并非没有依据,剑修的飞剑确实相当难缠,而李梦舟的飞剑更难缠,他朝着那些候在一旁的其他上境修士打了个眼色,真正属于南天门圣殿的那些上境修士便纷纷涌了上去。

    十数名上境修士齐出,飞剑只有一把,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全部拦截,终有数人很快冲破飞剑纠缠范围,提刀便向着马车斩击了过去。

    刀锋呼啸,让得马车咔吧作响,骏马凄厉嘶鸣,试图挣脱,而坐在马车里的李梦舟虽然一时有些狼狈,但他左掌猛地拍击车板,瞬间稳住马车,右手按在放于旁边的惊蛰刀刀柄上,铿锵一声拔出,迎着来袭的刀便扫了过去。

    嘭地一声闷响。

    车厢四分五裂,巨大的撞击力道,让得李梦舟闷哼一声,身影直接从破碎的车厢里倒飞了出去。

    飞剑仍在山路间穿梭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但此时又有几名上境修士冲了出来,朝着李梦舟奔去。

    倒在地上的李梦舟张口喷了一口血,他用惊蛰刀支撑着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看向那几名冲杀过来的上境修士,他吐了一口血沫,虽然身体阵阵剧痛,但仍是攥紧了手里的刀。

    在那几名上境修士提刀砍来的瞬间,一把飞剑破空而至,瞬间划过他们的咽喉,鲜血喷溅,他们疾行的步伐往前猛冲了几步,便纷纷扑倒在地,气机断绝,正好趴在李梦舟的脚下。

    那把飞剑在半空中一个回旋,便被欧阳胜雪一把握在手里,紧跟着向前横扫,铿地一声荡开了杭子玉的刀,一股劲风弥散开来,荡起无数烟尘。

    欧阳胜雪在和杭子玉战斗的过程里,仍有时间去救李梦舟,可见他完全没有把杭子玉放在眼里。

    这也让得杭子玉恼羞成怒。

    而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没有再继续理会李梦舟,他很清楚,虽然到此的目的是要杀死离宫剑院七先生,可如果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在,便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首要目标必须要先解决掉欧阳胜雪。

    他同另外一名小南天门的四境巅峰修士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向了欧阳胜雪,就连那些南天门圣殿的不少上境修士也分离了出去,剩下的几名上境修士和十数名下境修士则继续和不二剑纠缠着。

    沐南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但眼前局面混乱,谁也没有关注到他,他立即便悄悄潜伏,试图摸到李梦舟的后方,给其致命一击。

    ......

    三名四境巅峰大修士和十二名上境修士齐齐围攻欧阳胜雪,纵使欧阳胜雪的修为高于他们每一个人,可差距终究不算悬殊,应对着众多高手的杀招,他一时间也有些狼狈。

    幸好李梦舟暂时帮他牵制住了一些人,否则数十名的四境修士全部攻上来,就算是欧阳胜雪也没有绝对的胜算,现在他也只能周旋,伺机寻找必杀的机会。

    在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掌教和杭子玉的联手进攻,欧阳胜雪反应很是灵敏的就地一滚,顺手掷出破尘剑,那迎面杀来的第三名四境巅峰修士在来不及躲避的情况下,直接被破尘剑贯入胸膛,连带着将他砸飞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杭子玉的剑也又一次斩击过来,挑破了欧阳胜雪肩膀衣衫,带起一道血花,欧阳胜雪再行闪避,伸手一招,破尘剑便在那名四境巅峰修士的胸膛抽离出来,在握住破尘剑的那一刻,欧阳胜雪立即进行反击,浩荡的剑意轰地一声便把杭子玉压跪在了地上,可在欧阳胜雪下杀手的那一瞬间,掌教来援,他不得不收手撤身远离。

    掌教阴沉着脸把杭子玉扶起来,低声说道:“李梦舟没有杀死,我方便已损失惨重,现在只剩你我二人勉强和欧阳胜雪同境,若继续打下去,恐怕会更难。”

    他们是稍微有些低估了离宫剑院大先生的,虽然杭子玉刺伤了欧阳胜雪,但己方也损失了一名四境巅峰修士及数名上境修士,而那李梦舟只凭着一把飞剑也已杀死多名下境修士,局势立即就变得微妙起来。

    但杭子玉的想法明显与掌教不同,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冷笑着说道:“我能刺伤欧阳胜雪一次,便能有第二次,但下次,我就会直接取走他的命!

    掌教眉头紧锁,杭子玉能够刺伤欧阳胜雪,是因欧阳胜雪在紧张混乱的战局里寻找到杀死丹城小南天门里那名四境巅峰修士的机会,杭子玉只是很凑巧在欧阳胜雪新力未生的时候才刺中他,而那本该是能够直接重伤对手的,欧阳胜雪在那种时刻仍是进行了闪避,才只是被划伤了肩膀,足以看出,杭子玉那一剑有多么侥幸。

    但此刻杭子玉显然是沾沾自喜,根本没有看清形势,觉得自己能够杀死欧阳胜雪,这是很傲慢且也很愚蠢的行为。

    可杭子玉在南天门圣殿的身份毕竟高于掌教,他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能较委婉的说道:“欧阳胜雪终究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想来也没那么好杀,我们之前的想法有些太简单了,如果只是那李梦舟,自然随随便便就能杀死,可眼下的情况,我们哪怕可以重伤欧阳胜雪,也没有再杀死李梦舟的力气,只会两败俱伤,更加没办法向门主交待了。”

    杭子玉很是不忿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撤走?”

    掌教无奈的说道:“剑修只会越战越勇,在没有绝对实力碾压的前提下,我们不宜打消耗战,否则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最终的结果也不一定如我们的意,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有的是机会杀死李梦舟,没必要在这里死磕,局势对我们是不利的。”

    杭子玉虽然能够明白掌教的意思,但他很不甘心,说道:“若这次不能杀死李梦舟,那他日后必定更谨慎,我们又哪来的机会再杀他,难不成真的打上离宫剑院?仅仅一个欧阳胜雪我们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对付得了整座离宫剑院?”

    从这番话里也能听得出来,杭子玉是傲慢,可也算有脑子的,李梦舟现在是远离姜国都城的,是极佳的杀死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如果李梦舟一直躲在离宫剑院里,就更加不可能杀得了的。

    但掌教也有自己的想法,正如杭子玉所言,这的确是最佳的杀死李梦舟的机会,可也不代表放弃这次机会,就找不到下一次,他毕竟是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虽说身份地位不如杭子玉,可两个人在世间接触的事情亦不能相提并论,他的想法要比杭子玉更有深度。

    他当即凑近杭子玉耳语了一番,杭子玉的脸色不断变化着,最终选择妥协,冷眼看向欧阳胜雪,沉声说道:“这次没有分出胜负,下次我肯定会杀了你,我们走着瞧!”

    南天门圣殿修士很快便退走。

    而一直试图偷袭李梦舟的沐南见此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在李梦舟的视线望向他的时候,他慌忙转身,也跟随着南天门圣殿修士离开,但他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在半路上就悄悄脱离了队伍。

    望着面前那些南天门修士留下来的尸体,李梦舟面色苍白的轻咳一声,朝着欧阳胜雪说道:“大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显然是很想直接把杭子玉等人留在这里的。

    欧阳胜雪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伤口,说道:“我大概能明白他们为何撤走,事实上,如果继续打下去,我自己倒是无碍,可时间一长,便护不住你,就算我能再杀死杭子玉和那小南天门掌教任意一人,也会失去师弟你,那很得不偿失,他们有顾忌,我也有顾虑。”

第二十章 薛忘忧和卓丙春

    欧阳胜雪的想法和掌教是很相似的,那就是如果继续打下去,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是双方都不能承受的。

    他曾向苏别离拔剑,算是一场切磋,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如果李梦舟没有身受重伤,或者只是他独自一人,自是不惧和杭子玉等人打到底,可一名剑修若有了顾虑,结果必定是很不妙的,这里面有很多因素,导致了战斗以如此局面收场。

    “前有剑仙摧毁西天门圣殿,后有师弟摧毁莫城小南天门,哪怕这两件事情在表面上都是道宫占理,可若要追溯到剑门与道宫的恩怨,便没有谁占不占理一说。”

    “剑门的衰败,有气运的衰竭,但里面必然也有道宫的身影,虽然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结仇无数,可剑门与道宫的仇怨无疑是最大的,自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开始,也只是打响了新一轮的战争,那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只是因道宫当时的不作声,没有让战争真正到来,离宫剑院或许没能力与道宫抗衡,但也不会堕了剑仙的威名,何况我们离宫剑院传承自黄金时期的离山剑仙,这一次没能把杭子玉他们留下,下一次,我们便杀光他们。”

    李梦舟擦着嘴角的血迹,望着前方山野景色,淡淡说道:“剑门日薄西山,那是曾经,现在世间有无数剑修之辈崛起,只要敢拔剑者越来越多,道宫便也只能沦为渣宰,我倒是不在意剑门和道宫曾经的恩怨,可若南天门圣殿的人要杀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他在莫城小南天门出剑,虽有孤山客在推波助澜,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有三。

    孤山客的态度是其一。

    小南天门欺压坻水郡修行山门是其二。

    且不管李梦舟和坻水郡那些修行山门并无关系,可他毕竟是姜国人,哪能明知有北燕南天门欺压姜国修士而无动于衷的道理。

    但那毕竟是去到莫城之后才知道的事情,真正让得李梦舟决定前往莫城小南天门拔剑的原因则是孤山客那有些模棱两可的话。

    莫城小南天门曾诋毁不二洞,而且叫嚣的极狠,甚至李梦舟怀疑,在不二洞覆灭当日,也有小南天门的身影存在。

    可他只是记住了秦承懿,那数不尽的身影都很模糊,他也不可能分得清都是谁是谁,甚至他原本也不清楚秦承懿是何人,更遑论那些出现在不二洞的修行山门了。

    如果莫城小南天门真的曾出现在不二洞里,李梦舟就不得不考虑整座道宫的事情,他可以不在意剑门和道宫的恩怨,但他自己和道宫的恩怨,却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

    秋风席卷的山野里。

    南天门圣殿和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聚在一起。

    杭子玉阴冷着脸,沉声说道:“你到底有何想法,如果不能成事,便是失去了唯一能够杀死李梦舟的机会,到时候我绝不会放过你!”

    掌教轻叹一口气,没有把杭子玉的威胁放在心上,说道:“按常理而言,这次不能杀死李梦舟,他下次肯定会有防备,也不会轻易落单再给予我们杀他的机会,但我有听闻,姜国皇帝近期要开启千海境,千海境是对天下诸国里的年轻修士开放的,寻常废柴自然没资格入得千海一观,可但凡入了四境,哪怕是山野修士也有资格,

    那是他们鱼跃龙门的契机。”

    “每座修行山门都有人数限制,而山野修士则没有限制,毕竟自山野里走出来的年轻一辈四境修士本就相当稀少,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肯定是要入千海境的,到那时,我们完全可以安排一些年轻的四境弟子进入千海境,在那里面自然便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李梦舟。”

    闻听此言,杭子玉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不仅可以借机杀死李梦舟,还能在千海境里感悟气运,可谓一举两得,果真是妙极,倒时我便率领着一批四境弟子,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多杀几名姜国的天才修士,那也是赚到了。”

    年轻一辈修士代表的就是不惑年以下,杭子玉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他的面容看起来是很年轻的,完全能够混进去。

    掌教这时无意间扫了一下周围,突然皱起眉头,说道:“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那一战里,南天门圣殿修士和丹城小南天门修士都死伤不少,那些都是相对熟悉的人,只有一个是掌教不熟悉的,自然就记忆深刻一些。

    杭子玉也很快发现了沐南并不在这里,但他只是愣了一下,便没有很在意的说道:“兴许是刚才混战里被杀了,只是姜国的一个山野修士罢了,无关紧要,虽说他提供了李梦舟的线索,我也答应让他加入南天门圣殿,可他自己没本事死了,便不用去管了。”

    掌教倒也不疑有他,在他们围攻欧阳胜雪的时候很难分出神来去关注李梦舟的情况,如果沐南死在李梦舟的飞剑下,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的确不值得在意。

    在杭子玉和掌教忽略沐南,商议着如何混入千海境时,沐南已经连夜赶路,几乎耗费了大半的气海灵元,于凌晨时分回到了都城里。

    玄政司里燃着灯火,身着玄甲的侍卫三三两两的巡视着。

    “司首,南天门圣殿的那些家伙失手了。”

    沐南平复了情绪,站在徐鹤贤的面前,禀报道。

    徐鹤贤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神情很平静地说道:“南天门圣殿虽然派出了十数名四境修士,但终究在姜国境内也会处处受制,欧阳胜雪出城去见苏别离,李梦舟跟着一同前往,他们两个在一起,南天门圣殿的修士自然不可能杀得了李梦舟。”

    秦承懿虽有借外力对付李梦舟的打算,但之所以眼睁睁看着李梦舟走出离宫剑院而没有丝毫动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欧阳胜雪的存在。

    秦承懿要杀李梦舟是真,却没有做好和整座离宫剑院面对面的准备,薛忘忧的修为及身份地位,都是不可小觑的,杀死李梦舟是一回事,可要直接与离宫剑院作对,那就是很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沐南此时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路中葙?”

    “他与薛忘忧素来不和,若能把路中葙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有殿下暗中计划,除掉薛忘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离宫剑院的那些家伙,我们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徐鹤贤眯缝着眼睛,说道:“确也是个好主意,其实殿下早就有拉拢路中葙的想法,只是表面客套,未曾交过底,而那路中葙也是个倔脾气,他并不是很乐意与殿下走得太近,如果不能保证他的忠心,一旦透露过多,便相当于埋下隐患,所以殿下和路中葙从来都是若即若离的

    。”

    “何况那路中葙也并非薛忘忧的对手,到时候殿下肯定要做许多安排,如此一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陛下察觉,此事需从长计议。”

    “南天门圣殿的那些修行者,肯定也不会放弃杀死李梦舟,道宫很在意自己的脸面,或许他们可以暂时容忍剑仙王乘月打他们的脸,但不能因此就觉得道宫对所有挑衅他们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态度,冲在最前面的若非相当自信,便多数是莽夫,殿下已有其他安排,且静观其变吧。”

    沐南执手退离,他想着潞亲王殿下向来很低调,但近期的动作也越来越多了,看来不久之后,琅琊城里将要掀起一场风雨。

    ......

    欧阳胜雪和李梦舟回到了离宫剑院,而叶瑾瑜出发回凤江,也准备着要赴魏国悬海观。

    几乎是在叶瑾瑜前脚刚走,蒹葭苑的陆九歌率领着几名师妹也来到了都城。

    两个人很凑巧的错过了碰面的机会。

    除此之外,来到都城的年轻修士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四境里的修士,他们的目的是不言而喻的。

    在江子画出面迎接蒹葭苑弟子的同时,白鹿峰的白芨也来到了离宫剑院,并把白朔给予她的书信,亲自交到了薛忘忧的手里。

    卓丙春也在场,他和薛忘忧先后看了白朔的亲笔书信,皆是眉头紧锁。

    白朔谈及了苏别离问剑白鹿峰的事情,着重说明了苏别离的目的。

    卓丙春望了白芨一眼,轻声说道:“你且暂住在剑院里吧。”

    白芨点点头,便转身走出了竹屋。

    薛忘忧坐在躺椅上,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知晓那件事情很难永远瞒下去,但没想到却是被悬海观察觉到了问题,说起来都是林敢笑那家伙惹出来的事,不过从侧面也能反应出来,山外之人依旧没有放弃。”

    卓丙春幽幽说道:“二十多年了,其实你我很清楚,山外之人虽被镇压,但残余仍有不少,只是当年我们没有意识到是帝君林敢笑,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那娃娃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和林敢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父子?”

    薛忘忧说道:“林敢笑都已经死了,这个问题便很难找到答案,林敢笑派遣那些山外之人聚集青海镇,说明他并不清楚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否则那些山外之人便不是集结在青海,而是会在我离宫剑院山脚下。”

    卓丙春沉吟着说道:“苏别离担忧的事情也不无道理,哪怕姜国境内的山外之人都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但难保还会不会有些隐患,何况镇魔屏障里的那些山外之人一日不死,便终有逃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力很强,说难听点,如果观主一旦去了,镇魔屏障就会出现大问题,那些山外之人必定卷土重来。”

    镇魔屏障是观主和无念大师等这些世间最巅峰的强者合力布置下的,但凡有一人陨落,镇魔屏障就不再完美,哪怕是要弥补,也需要时间,那将会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薛忘忧灌了一口酒,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观主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相信有林敢笑的事情出现,观主也已经有了想法,我们也只能看着,根本没有资格介入,纠结那些,便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十一章 我姓余,名美人

    李梦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温柔乡了,因陆九歌和南笙等蒹葭苑的弟子来到都城,江子画便安排了一场聚会,地点选在了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

    就连白芨也被江子画一同邀请了过来。

    其实李梦舟倒不是真的很愿意走出离宫剑院,但或许这也是一次试探秦承懿的机会,他便没有拒绝江子画相邀。

    温柔乡是青楼,也是酒肆,当然也能作为会客居。

    现在婳儿姑娘已经是温柔乡里的头牌,温柔乡里大多数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无非是喝喝小酒,唱唱小曲,跳跳小舞,但若有需求,其实温柔乡里也有那类的服务,只是不同的姑娘。

    有件事情不得不提的是,温柔乡背后的靠山,李梦舟也在偶尔间知晓。

    那是他以前绝对没有想象到的。

    护着温柔乡的大人物居然就是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

    李梦舟能够从这里面意识到很严重的问题。

    其实有关薛忘忧和路中葙之间的恩怨,知晓的人并不少,但那些人物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也都心照不宣的对此缄默不言,除此之外,就连离宫剑院里面,都没有人完全了解那件事情。

    欧阳胜雪也只是清楚自家老师和路中葙的恩怨是牵扯着感情问题,也就是有着第三方的存在,可究竟是谁,他并不清楚,不过李梦舟可以从这里面进行推测,毕竟薛忘忧是很懒的,他虽护犊子,但对外人却没有那么关切,为何偏偏要护着温柔乡呢,这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他从侧面简单了解过薛忘忧和路中葙的恩怨,无外乎女人两个字,年轻时候的薛忘忧和路中葙其实是很好的朋友,这自然是相当俗套的一段故事,但世人却又很难规避,人生在世,除了为名,便是为权,要么为财,最后便是女人。

    但虞大家貌似没有选择薛忘忧,也没有选择路中葙。

    可对薛忘忧背后护着温柔乡的事情,又选择了默许,想来虞大家就算没有和薛忘忧在一起,可也必定是坚决拒绝了路中葙的,所以路中葙才那般痛恨薛忘忧。

    李梦舟想着虞大家如此美艳,而自己的老师邋里邋遢,根本一点都不相配嘛。

    ......

    此时的潞亲王府里,有门客匆匆来到秦承懿的书房,恭敬行礼说道:“殿下,离宫剑院的六先生在温柔乡里安排酒宴给蒹葭苑陆九歌、南笙和白鹿峰白芨接风洗尘,李梦舟也在场。”

    烛火微光在书案上摇曳,秦承懿缓缓翻动书籍,口中说道:“除了外出去见苏别离,他一直都待在离宫剑院里,此刻去了温柔乡,必定有些想法。”

    “我在暗面,他在明面,可有了南天门圣殿修士要杀他的事情,李梦舟也肯定很谨慎,他或许是要试探都城里的某些人,甚至可能就是我,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既然是走出了离宫剑院,那我总要做些什么,你且在温柔乡好生看着,确保那个人也到了温柔乡。”

    门客躬身说道:“属下领命。”

    随着门客退出书房,轻轻关上门,秦承懿揉了揉眉心,暗暗想着,李梦舟在天弃荒原拔剑的那一刻,就肯定明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觉得都城里有危险很正常,但联想到曾经李梦舟在

    都城里做过的事情,秦承懿也能意识到,或许在很早的时候,李梦舟的视线就已经放在他的身上了。

    “如果你真的是不二洞的弟子,那么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来到都城后,虽然表面只是为了修行,却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而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都很凑巧的和我有些关联,难不成当年不二洞里真的还有人活着?”

    其实秦承懿也不能确信韩一到底死没死,若非那市井里的说书先生再度提及白袍剑客韩一的名字,秦承懿是很确定他是死了的,也许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是编造的,可那么多说书先生都在讲述白袍剑客的故事,柳飞羽也领命亲自赴北燕调查,似乎都证明着韩一确实没死。

    既然韩一的生死已经出了问题,那么不二洞里被认定死绝的那些人,便很难保证是否真的全都死了。

    每每想到这里,秦承懿便觉得很头疼,可换个方位来想,韩一蛰伏多年,北上燕国,一夕间覆灭北燕一座刚刚晋升为五境的大宗门,显然是有着很精准的目标的,但韩一却从未来到姜国都城,便说明他不知晓自己的存在,可李梦舟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李梦舟和韩一是有联络的,韩一赴北燕,李梦舟则到了姜国都城,是兵分两路,这倒也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秦承懿又想到古诗嫣的问题,她是和不二洞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从戚小然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里面,秦承懿也理清了一些事情,虽然只是猜测,但他也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关联性了。

    “李梦舟要死,古诗嫣也要死......”

    秦承懿眯缝着眼睛,有精芒乍现,“可李梦舟背后有离宫剑院,那古诗嫣背后也有西晋的龙捲书院,想杀死他们,却也真的不容易,唯有借刀杀人了。”

    自千海境开启前期生事,是很麻烦的,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秦承懿大半生都在险境里行走,就算事情做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若能做成,便是很值得一赌的事情。

    ......

    江子画也算是温柔乡里的常客,甚至因李梦舟已经许久没来温柔乡,有些姑娘第一眼都没有认出他来,好在他那算有些标志性的肤色,让得姑娘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曾经李梦舟为救婳儿姑娘直接当街拦路杀死军部裨将张崇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原本都围着江子画莺声燕语的姑娘们立即便朝着李梦舟围了过去,唧唧喳喳地伴着香风扑鼻,让得伤势没有彻底痊愈的李梦舟感到大脑有些眩晕。

    对此,江子画的嫉妒便是常事了,仿佛变成了习惯性的表面工作,嫉妒一番也就完事了。

    有婳儿姑娘亲自安排,李梦舟也和婳儿姑娘交谈了几句,便独自上了二楼虞大家的房间。

    很长时间不见,他倒的确有些想念。

    虞大家还是原本的模样,但仔细观察也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

    可相比薛忘忧的模样,虞大家就年轻多了,李梦舟更加觉得这两个人若是站在一起,岂不是好像老夫少妻一般?虽然这种现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毕竟旁人和李梦舟没啥关系,现在就让李梦舟难免会想一些不得不想的事情。

    但他还是很尊重虞大家的,没有

    打算去提虞大家年轻时候的事情,只是很随意的坐在地毯上,说道:“我的伤很重,其实也算不得很重,因为重的不是伤势,我修行速度很快是有问题的,而在天弃荒原林敢笑抽离了我气海里那股气息,或许会让得我的修行速度变得很慢,我的心情便很不好。”

    他对虞大家没有丝毫隐瞒,就像是在外面受到委屈的孩子,回到家里对母亲诉苦,虽然在外游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在李梦舟看见虞大家的那一刻,便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虞大家轻抚着李梦舟的脑袋,很是温柔,她剥了橘子递给李梦舟,轻声说道:“你送给我的黑蚕甲,我还穿在身上,那东西可以保护我,也很温暖,其实在你第一次来到温柔乡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你用来裹剑的黑蚕布,黑蚕是很稀有的东西,整个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或者说是只有一个人拥有。”

    “在看到你身上的黑蚕布时,那一瞬间我便联想到了很多,我关心你,的确是因为你的年纪还小,但其实最主要的便是你身上有黑蚕布。”

    虞大家对每一个来到温柔乡的少年少女都很关心,但李梦舟一直都觉得虞大家对自己的关心是不一样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闻听得虞大家的话,李梦舟皱了皱眉,说道:“其实我不知道那黑蚕布是什么,在我开始背起那把剑的时候,就有黑蚕包裹着,莫非虞大家是认得那黑蚕的主人?”

    虞大家轻声说道:“大家是一种称谓,我的名字是虞美人,其实美人真的就是我的名字,或许会显得很自恋,但那是我父母取的名字,可我并不姓虞,而是姓多余的余,我的确认得黑蚕的主人,因为他也姓余。”

    李梦舟很是诧异,他没有去联想虞大家的名字,只是因为虞大家的话与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貌似完全不同,不二剑是属于李道陵的,但黑蚕并不属于他,可它们却是在一起的。

    既然虞大家本姓余,黑蚕的主人也姓余,那么很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若非兄妹便是姐弟。

    可他并未想起不二洞里有姓余的,不二洞的老四姓俞,却不是余,而且他出生在南禹,虞大家是土生土长的姜国人,这是不符的。

    虞大家看出了李梦舟心里的疑惑,她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当时第一次看到黑蚕布时,她便猜想这肤色黑黑的少年或许很大可能性与那个人有关,否则黑蚕不可能出现在少年的手里,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有些猜错了。

    念及此,她的心里突然有些焦虑。

    因为若非那个人出现了意外,或者是把黑蚕赠送给自己的徒弟,黑蚕便不可能出现在其他人手里。

    “你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

    看着虞大家,李梦舟眉头紧锁,虽然很多事情他都愿意讲给虞大家听,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说的。

    而且他也算看出来,虞大家关心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黑蚕的主人。

    这让他稍有些失落,但也不会因此就与虞大家划清界限,可再让他对虞大家无话不谈,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李梦舟没有一直沉默,仍是开口回答道:“或许是那姓余的人把黑蚕赠送了出去,而被赠送的人,用它裹剑,其实那把剑是我捡来的,在捡到那把剑的时候,黑蚕就已经在了。”

第二十二章 上宗山主路中葙

    温柔乡二楼某个装饰奢华的房间里很是安静。

    李梦舟望着面前那美艳的妇人,他的眼神很平静。

    事实上,不二剑的确是他捡到的,但也不仅仅是字面意思的捡到,那里面还牵扯着一些事情,但他不打算告诉虞大家。

    虞大家很认真地在观察着李梦舟,她能够看得出来,少年说的是实话,这让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忧。

    她担忧的是黑蚕的主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楼下传来了一些响动。

    李梦舟紧紧蹙起眉头,侧目看向门外。

    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随即房门被敲响,是婳儿姑娘的声音传来,“大家,楼下出事了!”

    李梦舟开口说道:“我去看看。”

    虞大家的神情很不好,起身说道:“我们一起吧。”

    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婳儿姑娘很是慌张,“是不落山门里的修行者,貌似是那位路山主亲自到了,他非要见大家,把客人们全都赶了出去,江子画他们也和不落山门起了冲突,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不落山门?路中葙?

    李梦舟微微一怔。

    他很快反应过来,神情怪异的看向虞大家。

    虞大家也是眉头紧锁,路中葙一直在跟离宫剑院作对的事情,乃是世人皆知的,但也只有极少数的大人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一直以来,路中葙从未出现在温柔乡里,那是因为曾经的约定,为何此次突然来了?

    她疾步朝着楼下走去。

    李梦舟和婳儿姑娘跟在后面。

    一楼大堂,江子画和陆九歌他们正在与不落山门的弟子对峙,为首的便是一脸冷色的路中葙。

    他随手一挥,便平地掀起一股狂风,江子画和陆九歌他们皆是入了四境的修士,可却在瞬间被那股狂风掀倒,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美人,你终于肯见我了。”

    路中葙抬首望见从二楼下来的虞大家,原本冰冷地神情瞬间缓和下来,就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

    但他这番话若在不知情者看来,显然是很猥琐的冒犯行为,然而美人就是虞大家的名字,称呼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江子画他们虽知道温柔乡大家虞美人的称号,却不知道那并不仅仅是一个称号。

    “亏你还是不落山门的山主,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跑到温柔乡里闹事,还敢调戏虞大家!”

    江子画叫嚣的很凶,但被路中葙瞪了一眼,他立即便哑了声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占理的时候骂一句路中葙倒也无碍,可要是惹火了路中葙,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南笙见此一幕,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句懦夫!

    江子画很是不忿地低声道:“有能耐你往上冲啊。”

    南笙切了一声,说道:“我又不傻,谁爱冲谁冲。”

    江子画火冒三丈的说道:“那你就别废话!”

    且不理江子画和南笙暗地里的争吵,虞大家此时望着路中葙,神情恢复平静,淡淡说道:“路山主这是何意?”

    路中葙往前迈出一步,轻声说道:“我没有想要在温柔乡里

    闹事的想法,可有一件事情,我很难冷静下来,当年我们有过约定,若你不同意,我便绝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可我听说,薛忘忧那老东西这些年来都在暗中护着温柔乡,他的心思我最是清楚,那对我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就算薛忘忧只是暗中保护,从来没有出现在温柔乡,可他为什么那么做,难道是你同意的?”

    说到后面,他的情绪已经有些起伏,甚至连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已经有些要质问虞大家的意思了。

    而此时李梦舟漫不经心的下得楼来,站在虞大家的身边,淡淡开口说道:“或许曾经你们和虞大家确实有过某种约定,但想必也没有说不能暗中护着温柔乡的产业,毕竟虞大家只是一名弱女子,想要在都城里做生意何其之难,她不知道遭受过多少刁难。”

    “我家老师信守承诺,从未出现在虞大家的面前,但仍是暗中保护,那是因为老师对虞大家的感情深厚,但你路山主就真的不管不顾,浑然不在乎虞大家的境况,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质问,当真是无耻至极。”

    路中葙错愕地看着李梦舟,又看向神情平静的虞大家,他一时语塞。

    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是相当自私的人,只顾自己的情绪,从未想过当年虞大家是如何在都城立足,让得温柔乡拥有现如今的地位,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若非薛忘忧暗中保护着,恐怕现在温柔乡就不可能存在,那虞大家又会如何?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正在暗地争吵的江子画和南笙此时也都很诧异的对视一眼,他们似乎从这番对话里听出了很八卦的信息。

    陆九歌和白芨也没有想到,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和不落山门的山主路中葙这般的大人物,居然与温柔乡的虞大家有感情纠葛。

    虽然她们没有看别人热闹的喜好,但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热闹。

    “我温柔乡还要做生意,你贵为不落山门的山主,如此作为,是大失颜面的事情,还请离开吧。”

    虞大家终于再度开口,却是赶客。

    路中葙脸上阴晴不定,闻听此言,连忙说道:“刚刚是我情绪不对,你千万不要生气,但薛忘忧能护着温柔乡,我路中葙也可以,只要有我在,谁也不敢在温柔乡里闹事!”

    虞大家未曾开口,李梦舟便继续冷笑着说道:“但现在是路山主您在闹事啊,随便一两句话就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知道刚才那一幕,会影响温柔乡多少生意?能够来到温柔乡里的客人在都城非富即贵,最起码也是个土财主,你路山主当然不怕得罪人,或许你也确实有能力摆平那些麻烦,可温柔乡的名声也被你毁了,这又怎么说?”

    路中葙恼怒地瞪着李梦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别以为当初在朝泗巷里我没有杀你,你便有胆子这么跟我说话!我要弄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若不想死,就给我滚蛋!”

    李梦舟屡屡出声呛他,也是惹恼了路中葙,眼眸里已经崩现出杀意。

    但李梦舟却不以为意的啧啧一声,说道:“温柔乡是我家老师在护着,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说不定虞大家就是我未来的师娘,于情于理,这里还真就有我的份儿,你要杀我确实很容易,但我在天弃荒原协助皆然大师诛杀山外帝君林敢笑,也算有大功,就连陛下也对我赞赏有加,你敢在都城里杀我么?”

    除了秦承懿之外,李梦舟还真觉得都城里多数人都不敢动他,他之所以一直待在离宫剑院里修养,除了顾忌秦承懿外,也是在顾忌都城里某些同样有本事弄死他的大人物,毕竟他不清楚是敌是友,但那些被他顾忌的人里面确实没有路中葙。

    路中葙虽然是不落山门的山主,自身也是知神境界的大修士,但都城里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了,相比较之下,路中葙的身份地位确实不算很高。

    闻听得李梦舟的话,路中葙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略有不屑的淡淡说道:“我不落山门的确只能算五境宗门,却没资格问鼎上宗,在姜国境内任何一地,五境宗门都是绝对的存在,可在都城,确实稍弱,但很遗憾的是,我已入知神境巅峰,不落山门便是都城新晋的五境上宗,同为上宗的离宫剑院里的七先生,身份尊贵,杀起来确实麻烦,可只要我想杀,你便活不了。”

    李梦舟很意外,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他没想到路中葙居然破境了,虽然只是从上境破入巅峰,但不落山门的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路中葙在都城里的话语权也会变得很重,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得礼让三分,毕竟姜国修行者虽效命于皇室,可五境上宗的存在,是相当庞大的力量,就连皇帝陛下也不能随意施为。

    “你是薛忘忧的徒弟,我一直都想杀了薛忘忧,那么他的徒弟自然也不能放过。”

    路中葙的修为是弱于薛忘忧的,所以便没有可以杀死薛忘忧的机会,但现在他破入知神境巅峰,就有了杀死薛忘忧的实力,他虽确实也对李梦舟起了杀意,可这里毕竟是都城,皇帝陛下礼让上宗三分,不代表会纵容,因为都城里还有梨花书院的存在,那是绝对与姜国皇室一条心的。

    他不能因为皇帝陛下的客气就敢为所欲为,何况是在都城里杀死同为上宗的弟子了。

    但都城里不能杀,出城便可以杀,那是属于两座山门的事情,皇室可以劝解,但不能命令两大上宗必须握手言和。

    他那番话是真心的,李梦舟也能明白,甚至温柔乡里在场的人都能明白。

    那是上宗山主,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威胁,其重量是不言而喻的。

    虞大家也是神色大变,她连忙拉住李梦舟,朝着路中葙冷声说道:“你要在我这里杀人?堂堂不落山门的山主,在这里威胁一名少年?”

    路中葙沉默了许久,他静静地看着虞大家,或许世上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只有虞大家了,他缓缓摇头,说道:“我和薛忘忧之间是不死不休的,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可既然你开口了,李梦舟我可以暂时不杀,但我也有条件。”

    虞大家皱眉问道:“什么条件?”

    路中葙说道:“你必须同意我能够随时来看你,而你也不能对我视而不见。”

    虞大家捏紧了拳头,她很生气,但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路中葙杀死李梦舟,哪怕路中葙不可能真的在此时下杀手,可她也很了解路中葙的脾气,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他根本不会在乎这里是不是都城,也不在乎会不会让皇帝陛下不悦。

    陆九歌和江子画他们都很紧张,但也是下意识里靠近李梦舟和虞大家,显然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会知道该怎么做。

    李梦舟此时轻轻握住了虞大家微微颤抖的手,她很诧异的看向少年,少年脸上的神情很平淡,平淡到了极点。

第二十三章 你是年轻,可长得丑啊

    李梦舟淡淡开口说道:“我可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面对林敢笑那种五境之上的怪物,也敢拔剑劈他,自是没有让虞大家保护的道理,甚至还要付出代价。”
    他把虞大家拉到自己身后,凝视着面前的路中葙,说道:“你想杀我?那就来杀。”
    路中葙阴沉着脸,说道:“倒不愧是薛忘忧那老东西的徒弟,你们这些小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袍袖一挥,五指成钩,天地间的灵气骤然一空,那是被路中葙瞬息搬运走,继而全部灌注在了李梦舟的身上,温柔乡的大堂里凝结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仿佛受到某种牵扯,不断积压着,虽是针对李梦舟而来,但是旁边的江子画和陆九歌等人也纷纷闷哼一声,全部喷血倒退。
    路中葙还算没有失去理智,空间的压迫感没有影响到虞大家,站在虞大家身后的婳儿姑娘也无碍,她满脸惊惧地望着突然喷血的江子画。
    受到波及的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李梦舟更是让得身上差不多已经长好的伤口再度崩开,他那被药浴淬炼出来的强悍体魄,面对路中葙这般知神境巅峰的大物,根本不堪一击。
    姑娘们都躲到了二楼,而那些被赶走的客人有一部分因畏惧路中葙乖乖跑回家去,也有一部分留在外面看热闹,甚至还有路过的百姓渐渐汇聚,而这些人里面便有一个是潞亲王府的门客。
    他在此处围观,另派下属回到潞王府里的禀报,当秦承懿得知路中葙在温柔乡对李梦舟动杀手时,他的神情是很平淡的。
    其实在今日之前,秦承懿也不清楚路中葙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但既然他早有拉拢路中葙的想法,不落山门里肯定有他的眼线,路中葙会出现在温柔乡,便是秦承懿的手笔,他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温柔乡虞大家和薛忘忧、路中葙的事情,可在他知道之后,便清楚的明白,这是能够利用的一点。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仅仅是为了借刀杀人,让路中葙弄死李梦舟便把虞大家牵扯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好时机,毕竟他想借机做的是让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一同毁灭。
    “殿下,路中葙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站在了同国师陈莫西和薛忘忧相等的层面,其实薛忘忧的年纪不算很大,可因某些缘故,他比路中葙显得更年迈,相信路中葙就算面对薛忘忧胜负也很难说得清楚。”
    “路中葙一旦在温柔乡里杀死李梦舟,那么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仇怨就会进一步激增,甚至让两大山门开战,到时殿下坐山观虎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实在可喜可贺!”
    躬身站在秦承懿面前的侍卫很是欢喜。
    秦承懿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当然也希望路中葙能够杀死李梦舟,事实上,他完全有那个实力,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但不得不去考虑的是,此地是都城。”
    “梨花书院的那位院长在注视着都城,一些小打小闹或许很难入得眼帘,可一位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明目张胆的杀人,要杀的还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根本不可能瞒得过那位院长,她若想制止,就算路中葙杀人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半点意义。”
    那名侍卫很不解的说道:“既然殿下认定路中葙没办法如愿杀死李梦舟,为何还要暗地里让他知晓薛忘忧在护着温柔乡的事情?”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路中葙能不能在此时杀死他并不重要,但那里可是温柔乡,薛忘忧也一直都在注视着,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露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便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反正这里面没有我什么事,他们怎么样都不会牵扯到我的身上。李梦舟能死最好,就算活下来,我也可以再杀他。”
    若把虞大家牵扯出来,只是针对李梦舟便有些太亏了,秦承懿自然想把影响催发到极致。
    那侍卫把脑袋压到最低,说道:“属下懂了,殿下英明!”
    正如秦承懿所想的那样,在温柔乡里路中葙要杀李梦舟时,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响起,袭向李梦舟的磅礴气息瞬息间便崩碎开来,半空
    中凝结的晶莹水珠也都崩碎,洒湿了温柔乡大堂里的地板。
    路中葙眉头紧皱,他豁然转身,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儒袍的老者,却是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
    在梨花书院和西晋剑阁都分别再次派出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后,归海断空便也返回了都城,他此时打量着温柔乡里的人,随手一挥,大门啪地一声紧闭,让得聚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有归海断空在这里,就算温柔乡外面有修行者神游观察,除非是在五境之上的大物,否则便什么也瞧不见。
    “归海前辈。”李梦舟浑身都是血迹,但仍是很淡然地朝着归海断空见礼。
    他从来都不是会主动作死的人,而是很清楚都城里的规矩,哪怕路中葙破入了知神境巅峰,也不能为所欲为,他在恼怒的情况下,或许敢忽视皇帝陛下,但也只是在规矩没有压过来的时候,何况相比皇帝陛下,梨花书院那位院长的存在,才是真正令修行者敬畏的。
    所以李梦舟很清楚路中葙不可能在这里杀死他,才能有恃无恐。
    归海断空看了一眼李梦舟,便把目光放在了路中葙的身上,说道:“路山主,都城里的规矩是院长同陛下设立的,你这是在公然挑衅皇威且无视我梨花书院的存在,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在梨花书院面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因为梨花书院随随便便就能派出来好几位,对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礼敬是正常的,但梨花书院却不会惯着他们。
    毕竟对一个王朝而言,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是很稀少且尊贵的,可若因此便敢胡作非为,那他们与蚂蚁也没有什么区别。
    薛忘忧因是姜国里唯一一座剑修山门的院长,而陈莫西则是姜国的国师,但路中葙又算什么,除了知神境巅峰的修为外,他便没有其他任何身份,因为不落山门并不特殊,何况他才是刚刚破境。
    此时冷汗已经爬满了路中葙的脸庞,他以为自己直接杀死李梦舟,事已成定局,就算皇帝陛下或梨花书院知晓,也不可能让他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给李梦舟赔命,但他没想到,梨花书院的动作这么快,在他刚刚出手,归海断空就冒了出来。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归海断空是不是一直都在温柔乡外面等着。
    事实上他是有些乱了脑壳,一名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动手时造成的天地灵气异变,如何能在都城隐瞒得过去?何况凭借归海断空的修为,他想要从梨花书院来到温柔乡,哪需要那么麻烦,还不是转瞬即至?
    路中葙很慌张的说道:“归海大教习,是李梦舟那小子不敬长辈,口出狂言,我虽然下杀手不对,但我也不该就那么站着受气吧?”
    规矩不能破,但也得看情况,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路中葙也是不落山门的山主,若是小辈挑衅前辈,而前辈就只能受着,那也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归海断空微微蹙眉,说道:“你可以适当教训他,也可以去离宫剑院,只要不在都城里,便谁也管不着,可你既是不落山的山主,便更该遵守都城里的规矩,何况此事被那么多双眼睛瞧见,可曾想过后果?”
    路中葙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离宫剑院!”
    他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本来是想着第一时间去找薛忘忧的,现在倒也正好,只要杀了薛忘忧,就算虞大家仍不愿见他,他也可以选择默默守候。
    若路中葙同薛忘忧一战,自是很大的事情,但正如归海断空所言,那是两大山门的事情,皇帝陛下和梨花书院可以劝阻,却不能制止,他紧紧蹙着眉头,千海境开启在即,他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一时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说起来,也是他给了路中葙由头。
    “你要去离宫剑院做什么,我离宫剑院可不欢迎你。”
    此时紧闭的温柔乡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薛忘忧提着酒葫芦,一步三晃的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根本不在路中葙的身上,而是和虞大家相互对视着。
    虞大家是风韵犹存,而薛忘忧却已头发花白,他颓废了太长时间,又因剑门日薄西山,离宫剑院在上一辈差点灭门,只因有薛忘忧站出来,才让得离宫剑院重获新生,他要守着离宫剑院,便必须要抗着很多压力,苍老的快一些便也很正常。
    看着曾经桀骜的美少年,此刻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虞大家的心里也很复杂。
    他们之间的对视在路中葙眼里,便是透着柔情蜜意,一时间嫉妒之火熊熊燃烧,他直接拦在了中间,阻隔了视线,凝视着眼前的薛忘忧,阴沉着脸说道:“瞧瞧你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你又怎敢继续耽误美人,你根本配不上她!”
    薛忘忧淡淡地看着路中葙,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比你帅气多了,你是看着年轻一些,可你长得丑啊。”
    “你......!”路中葙火冒三丈,他愤然挥袖,冷声说道:“那我们就一决胜负,把曾经的旧怨在此刻解决,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长时间了,哪怕我得不到美人的心,也必须要杀了你,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薛忘忧很随意的说道:“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年轻,何必纠缠那些情情爱爱呢,真是老不知羞耻,不要个脸。”
    若是正经聊天,路中葙肯定会被气死的,因为薛忘忧不可能正经,且薛忘忧表面上的随意,更能证明他对虞大家的心思根本不曾消失,没有人会比路中葙更清楚。
    他也不打算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若你没胆子,也可以向我跪地求饶,但我很希望你能与我出城一战,不仅仅是为了美人,还有你那徒弟的性命,这么多年来的问道,我也早已经腻了,你莫要想着继续胡搅蛮缠,这一战,是打定了!”
    他继而又看向归海断空,揖手说道:“现在是我与薛忘忧之间的事情,且绝不会罢手,相信归海教习也没有理由劝阻。”
    归海断空沉默不语,其实他真的有理由劝阻,千海境开启一事便是理由,可眼见现在的情况,路中葙态度坚决,他只能看向薛忘忧,等待着他的答案。
    虞大家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样只会让得路中葙的情绪更不稳定。
    而薛忘忧也没有去看虞大家,他在沉默。
    反倒是江子画此时有了靠山,忍不住跳出来说道:“老师,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您都不知道,刚才他差点杀死我和李梦舟,我都吐血了,老疼老疼了,何况事关未来师娘的事情,老师您必须得出手啊!”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家老师会输,既然是稳赢的一场战斗,为何不打,刚才被路中葙瞪那一眼,差点把他吓尿,这个场子怎么着也得找回来。
    陆九歌和白芨她们倒是安心的做个看客,毕竟这件事情里她们只是外人,虽然刚才被路中葙打伤,心里有气,可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薛忘忧是有些犹豫的。
    李梦舟能够看得出来。
    他只是不明白薛忘忧在犹豫什么。
    想着是不是应该帮老师一把?
    他看了一眼满脸担忧却欲言又止的虞大家,当即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师,江子画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可是剑修,而您是离宫剑院的院长大人,我倒是无所谓,可虞大家被路中葙吓得都花容失色了,您瞧瞧,脸多白啊,看来今晚睡觉都睡不着了,那对皮肤不好,对身体也不好,您自己老着玩就算了,可不能让虞大家也变成一个糟老婆子啊。”
    瞧瞧这是说的啥话,虞大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就连薛忘忧也是脸色一黑。
    但李梦舟的话倒也真的让薛忘忧不再犹豫,说道:“活动活动手脚,晚上吃个饱饭,确也不错,既然你想战,那我便应战。”
    他们朝着城外去,虞大家却没有跟着,其实她是想要跟着去的,只是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迈出步去。
    虽然这件事情里她才是唯一的女主角,理应在场,但她也的确稍微有些厌倦了。

第二十四章 决战乌冬(一)

    都城里如何传扬薛忘忧、路中葙和温柔乡里虞大家的桃色八卦暂且不提,李梦舟再一次的来到了乌冬山,对于江子画和陆九歌、南笙也是不陌生的,这是他们曾经一起春狩的地方,也是叶氏族吴道子陨落之地。
    天色有些阴沉,有凝聚的乌云遮盖了半片天空,秋意的肃杀让得乌冬山里草木皆惊,泛黄的树叶随风摇曳着,轻轻在枝丫上脱落,飘飘荡荡地落下。
    谢春风得知此事也赶了过来,当然也包括着离宫剑院的几位先生和卓丙春,甚至连不常出门的三师姐也来了。
    此战对于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来说,都是惊天的大事。
    哪怕是未曾到场的修行强者也都在都城里默默观望着。
    潞亲王府里,负责在温柔乡里探查情况的那名门客也已回来,因那时秦承懿不好明目张胆的神游温柔乡,才需要有人在那里,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同,秦承懿可以无所顾虑的看着乌冬山。
    “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都露面了,事情也如殿下所料,路中葙和薛忘忧的战斗,必有一死,咱们的计划便也算成了。”
    秦承懿朝着那名门客摆摆手,轻声说道:“我很想看到薛忘忧和路中葙的生死战,可若路中葙败给薛忘忧,计划又怎能算成的,我想要让薛忘忧死掉,也想要让李梦舟死掉,而不是仅仅要让路中葙死掉。”
    门客皱眉说道:“路中葙已破入知神境巅峰,鹿死谁手却不好说,但薛忘忧的身体状况虽然有些不好,可他的修为毕竟要比路中葙更深厚,如何能确信路中葙一定会赢?”
    按正常逻辑来说,路中葙终究是刚刚破境,他和薛忘忧之间仍有着一些差距,但薛忘忧的身体不好,是事实,那便会出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甚至门客觉得薛忘忧之前的犹豫,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但这也不能证明路中葙就肯定能打赢薛忘忧。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我既然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自然要尽可能控制这场戏的结果,否则便没有了意义,现在江听雨不在都城,有些事情便好做得多,但不得不考虑的是梨花书院,虽然那位院长并非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琅琊城,可有些事情就算她不去看,也能很快察觉到。”
    “我要置身事外,又要确保薛忘忧被路中葙杀死,在常人眼里,当真是很难的事情,可我在都城低调了这么多年,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底牌,怎么也说不过去,事已至此,便也只能请他出来,来保证薛忘忧必死。”
    “且就算退一步来讲,他直接暴露在归海断空及整座都城的人眼里,那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毕竟他的身份,足够掩盖一切。”
    ......
    乌冬山里,肃杀的气息凛冽。
    归海断空抄着手,眯着眼睛,两位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对决,在当今是很不常见的事情,当然,天弃荒原那件事情是例外,除此,世间的确少有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立生死而战,此战的影响力不亚于天弃荒原那场战役。
    他很相信,在薛忘忧和路中葙出手的那一刻,世间修行至巅峰的强者都会察觉到,那必然是世间瞩目的。
    在千海境开启之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很不好的,而归海断空之所以没有极力劝阻,全在于梨花书院的院长大人没有
    说话,或许院长有更深的心思。
    虞大家没有跟过来,路中葙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很想让虞大家亲眼看着自己打败薛忘忧,但在场有这么多见证者,他迫切的想要杀死薛忘忧的心理,便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再把虞大家找过来。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他心里所谓的执念,已经慢慢转变成仅仅想要杀死薛忘忧这件事情上了。
    他神情尽量保持平静地看着薛忘忧,右手攥着一把刀,“多少次午夜梦回,把刀架在你的脖颈上,在我破入知神境巅峰以前,确与你没有对战的资格,但我渴望着,哪怕修为不如你,也在想着各种方法逼迫你出剑,或许我应该感谢你,你很能沉得住气,否则我肯定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但你是否又曾想到,我会这么快破入知神境巅峰,你的犹豫和懦弱,只会葬送你,我很清楚的明白,老了的薛忘忧,就算嘴上依旧不饶人,可也已经失去了继续桀骜的资本。”
    “我一直都在变强,而你薛忘忧虽站在姜国极高的位置上,却止步不前,甚至慢慢在高处跌落,到时你的下场只有粉身碎骨,而我,就是把你从高处推下来的人!”
    他的声音从开始的平淡慢慢变得有些疯狂,那随风飘散而来的声音,让得围观的李梦舟等人都有些动容。
    但薛忘忧却只是默默饮酒,依旧是懒散的样子,他吐出口酒气,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半眯缝着眼睛,轻声说道:“你哪来这么多屁话,要打便打,快点打完,我还要回去睡觉。”
    路中葙作深呼吸,他早该习惯薛忘忧的说话方式,但那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好在他现在有了发泄恼怒之气的途径。
    他提着刀往前迈步,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攀升一节,那股一重高过一重的压迫感,随着路中葙的脚步,便如闷雷在乌冬山里炸响,遮盖天空的乌云凝聚得更多,使得天色愈加暗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有枯黄落叶在半空里摇曳,发出啪啦啦地声音。
    望着这一幕,谢春风的神情很凝重。
    宁浩然的面色甚至有些苍白,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稳压谢春风的离宫剑院四先生了,他只是一个修为仅在三境里的小剑修。
    李梦舟的神态也很不好,他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但却很坚定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路中葙拔刀。
    也看着老师薛忘忧仍在饮酒,他便仿佛在万军敌前,依然饮酒作乐的高人,当真有万夫莫开的气魄。
    平地风起,枯黄落叶拍打在薛忘忧的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路中葙递出那一刀,然后慢悠悠不紧不慢地把酒葫芦系在腰间,在刀锋临近的那一刹那,他抬起了脑袋,有剑鸣声在乌冬山里响彻,磅礴的剑意弥散,擂鼓嗡鸣传递到每个人心里。
    让得李梦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轰地一声闷响。
    肆虐狂乱地劲风朝外扫荡,有耀眼的光芒直入云霄,瞬间驱散了乌云,开出一个大洞,整座乌冬山也都在震颤,远处那些野兽的嘶鸣络绎不绝,宛如万兽在奔腾。
    李梦舟抬臂遮挡着,狂肆地劲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脚下险些站不稳,幸而有卓丙春在背后推
    了他一把,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我倒是有些小觑了那路中葙,他本是刚刚破入知神境巅峰,可他的修为却完全不像是初入五境的状态,毕竟按时间来论,破境时的饱满期很短,他早就错过了那个时间。”
    李梦舟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反而满脸笑意的说道:“路中葙一生都想杀死老师,虽然是敌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意志力很强,便能借此斩出很强的一刀,不过,他肯定不是老师的对手。”
    身为徒弟,当然要对老师有着足够的信心。
    事实上也是如此,路中葙那一刀虽然可怕,却也被薛忘忧轻描淡写的拦截下来,那肆虐的狂风吹拂着,薛忘忧便如高山一般,岿然不动。
    他握着那把细长的离霜剑,嗡鸣声阵阵,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说道:“我在都城里向来低调,且不管你如何看待,我都会打你的脸,让你清楚,就算是破入了知神境巅峰,你也没实力杀我。”
    薛忘忧要说低调也确实低调,毕竟除了很重要的事情外,他很喜欢躺在离宫剑院的竹椅上饮酒睡觉,也就是近两年里,因李梦舟的缘故,让他不得不走出来,也因诸葛旦祸乱宫廷,他才出手一次,可要纵观数十年来,他出剑的次数真的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在路中葙眼里,薛忘忧从来没有低调过,他忍不住有些讽刺的说道:“你当初在南城门外,以强势姿态虐打诸葛旦,在朝泗巷里,也为了你那徒弟,毫不在意世间规矩,就算你真的很少再走出离宫剑院,也很少拔剑,可你哪次出手不是搞得惊天动地?这也能算低调?”
    “都城里的人都很清楚,你薛忘忧或许依旧是姜国最强的剑修,但你已经老了,也正因如此,你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护住离宫剑院的弟子,无非就是让他们能够成长起来,否则一旦你死了,离宫剑院便也完了,那是你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薛忘忧紧紧蹙着眉头,平静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不会改变你要输的结局,只要我没死,五境里,我就永远是无敌的。”
    路中葙沉声喝道:“那我便在今日打破你的无敌!”
    话音落下,路中葙的气势再度攀升。
    乌冬山里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有穹顶坠落的光芒照耀着,天空凝聚的乌云被洞穿,那擎天灵柱迸发着浩瀚的气息,压得乌冬山里数座山头崩碎,碎石飞落,砸在地面,发出道道沉闷声响,树木皆被连根拔起,悬浮在半空中,那些枯黄落叶僵直,宛如锋锐的箭,齐齐朝着薛忘忧疾掠而去。
    薛忘忧表面淡然,其实内心里也很凝重,路中葙的话并没有错,他停留在知神境巅峰太长时间了,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不可能跟死亡两个字沾边,但他也确实不能随心所欲的展现全部的实力,那是因为他身体的状况已经没办法承受。
    除非他能成就剑仙之位,否则随着时间,只会变得越来越弱。
    但他也并非只是态度强硬,如其所言,只要他活着,就是无敌的。
    此事毋庸置疑。
    他握剑的手反复攥紧松缓,在那利箭般的枯黄落叶临身的瞬间,薛忘忧轻轻抬剑,浩荡剑意如惊涛骇浪疯涌,将得枯黄落叶淹没,泛不出半点波澜,便似泥牛入海,摇曳扁舟掀覆,瞬息无影无踪。

第二十五章 决战乌冬(二)

    眼见于此,江子画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果然不出本天才所料,那路中葙根本不是老师的对手,他的刀就算再强,老师覆手间便可轻松崩灭,这哪里还有打下去的必要?”
    谢春风听见了这句话,但他只是沉默不语,两位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对决,怎会这般简单,哪怕是山主破境不久,也不会仅仅如此,真正巅峰的对决,其实还未开始。
    江子画看到的只是表象,归海断空和卓丙春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神情一直都有些凝重。
    陆九歌和白芨的看法是和江子画一样的,但她们注意到了身边人的表情,就连李梦舟的神色都有些奇怪。
    “明明是薛院长占上风,为何你们的脸色却很凝重?”
    白芨忍不住在李梦舟身边小声问道。
    李梦舟摸索着下巴,说道:“正因如此,才显得奇怪啊,我对老师当然信心十足,可也不能因此就忽视路中葙的实力,就算路中葙不是老师的对手,差距也不该这么大,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路中葙肯定有什么阴谋。”
    只是想着就连自己都能看得出来,老师心里肯定也很明白,所以他虽没有因为老师占上风而表露欣喜,却也没有过分担忧。
    此番考究的不是修为高低,而是想法的问题,薛忘忧的体力不如路中葙是事实,那在强者对战里其实是很重要的事情,毕竟只是一丢丢的问题都有可能影响战局,陆九歌和白芨也很快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
    唯独江子画一个人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
    薛忘忧一剑崩碎了如箭的枯黄落叶,但那由路中葙造成的擎天灵柱依旧耀眼,那擎天灵柱便好似一把刀,在闪烁间便斩击在薛忘忧的身上,犹如天照洗礼的画面,灵柱一股脑地倾注在薛忘忧的身上,将得他的衣袍崩碎,在皮肤上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鲜血喷溅。
    江子画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都微微变了脸色。
    只有三师姐保持着面瘫的模样,她的视线甚至根本不在薛忘忧和路中葙的身上,而是全都放在了薛忘忧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上面,想着等会儿是不是要去偷点酒喝,不,是拿酒喝。
    路中葙此时看着衣着破烂的薛忘忧,冷笑着说道:“这般装束才适合你。”
    薛忘忧嘬着牙花子,那当然是有点疼的,可他没有理会路中葙,而是慢吞吞地取下酒葫芦猛灌了一口,舒爽的吐出口气,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已经出了两刀,该我了。”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出剑。
    剑出时,天地不染。
    那是《离剑经》里的第四剑。
    相比于宁浩然,薛忘忧的剑尘不染,更是登峰造极。
    一剑出时,便是天地山河清明,仿佛世间只有那一把剑,再无他物。
    太过干净的世界也是很恐怖的事情,路中葙在那方天地里,十分渺小,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唯一的污点,不该存在于如此清澈的世间。
    他的心境居然有了崩塌的迹象。
    他莫名的感到畏惧,在他的视野里,薛忘忧脚踏地面,宛若高山拔地而起,头入穹顶,眼眸便是那日月,手持贯穿天地的剑,驱散了世间一切黑暗。
    在那清澈光束的照耀下,路中葙只觉得面部刺痛,像是要被撕裂,他痛苦地眯着眼睛,喉咙里蹦出振聋发聩的嚎叫,举刀胡乱的砍着,不知何时,天空里居
    然飘荡起了黑色的雪花,那是世间的污垢,侵染了无暇画面。
    他精神一震,使劲的摇晃着脑袋,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事情,面前的是执剑的薛忘忧,视线里依旧是原本的世界,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但他仍是感觉到了一阵刺痛,缓缓低头,却发现胸膛有着一道狭细的伤口,有鲜血向外流淌着,那是被薛忘忧的离霜剑刺中。
    路中葙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有点睁不开,是有冷汗滴落迷蒙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视线再次恢复清明,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的剑本该能杀死我,但我却还活着,看来你的身体状况果然有不小的问题,居然没有刺中我的要害。”
    薛忘忧挠了挠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乐呵呵地说道:“你拿刀乱砍的样子很蠢,他们全都看到了。”
    路中葙神情怔然。
    缓缓转头。
    围观的李梦舟等人都有些表情怪异,江子画甚至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他们没有办法去感受路中葙的感受,但在薛忘忧那一剑下,路中葙的表现却是清清楚楚呈现出来的,那画面的确很蠢。
    路中葙恼羞成怒。
    他猛地朝薛忘忧挥刀,道道锋锐的气息十分密集的轰击在薛忘忧的身上,弥散的余波,崩碎山石,摧毁树木,足可见其威,但仍是被薛忘忧轻描淡写的执剑拦下。
    “看来路中葙也就是这样了,他虽看似重伤了薛忘忧,而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可从表现里亦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确有不小的差距。”
    归海断空抄着手,淡淡然地笑着说道。
    被激怒的路中葙没有再有所保留,却依旧被薛忘忧很轻松的拦截,便足够说明问题了。
    话虽如此,但归海断空的神情很快又严肃下来,说道:“薛忘忧那一剑确实应该杀死路中葙,但他却只是刺中,让路中葙流了点血,是薛忘忧本意不想杀路中葙,还是有其他原因存在呢......”
    卓丙春沉默不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薛忘忧的情况,世人皆知薛忘忧是剑仙之下的第一人,可那么多年过去,他始终都停留在知神境巅峰,而没能打破壁垒,要说没有问题,怕也没人会信。
    薛忘忧承受了太多压力,才让得离宫剑院继续存在,就算离宫剑院里出了几位举世闻名的先生,可若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存在,但凡薛忘忧选择休息,离宫剑院就依然有可能被压垮,表面看起来薛忘忧仿佛很懒散,除了睡觉便是喝酒,但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离宫剑院才能继续它的荣誉。
    他的身体苍老的快,就连精神也很颓靡,他需要喝酒来麻痹精神,也需要睡觉来休养生息,只为了能够活得更久,那或许是他独门的养生方法。
    其实卓丙春很清楚,薛忘忧若想打破壁垒,是能成的,他只是需要往剑山走一趟,但一直以来薛忘忧没有找到最佳的时机。
    问鼎剑仙之位,寿元也会有显著增涨,但依旧是会死的,薛忘忧的身体已经很糟糕,就算借着破入剑仙之位增涨的寿元,也不足以支撑很久。
    但卓丙春觉得薛忘忧的想法是有些问题的,只是薛忘忧很倔,他便也只能保持沉默。
    他看着站在路中葙面前神情平静的薛忘忧,心里暗暗想着,事到如今,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路中葙在那一剑下心境出了问题,薛忘忧当然完全有可能直接杀死路中葙的,那一剑并非无意刺偏,是因为薛忘忧在犹豫,他始终都在犹豫,就连卓丙春也不能理解,薛忘忧
    到底犹豫的是什么。
    那份犹豫是很不好的事情。
    薛忘忧自己肯定也很明白,但他却选择放任不管,反而不断的去顺从。
    他注视着薛忘忧那握剑的微微颤抖的手,眉头紧蹙。
    ......
    秋意在乌冬山里很浓郁,此战的气息让得乌冬山里的飞禽走兽全都远远避开,便显得尤为空寂。
    天色黯淡无光。
    那是真正的黑夜降临。
    有星辰在夜空里闪烁,月色则很微弱。
    薛忘忧轻抿着有些干涩的嘴唇,看向仍不断出刀的路中葙,气流在席卷肆虐,却不能再伤他分毫,离霜剑从他手里脱落,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随着震颤,分出了一道道剑影,铺天盖地。
    路中葙握刀的右手关节泛白,他的脸庞很是狰狞,那万千剑影并未让他感到忌惮,路中葙的意志力确实很强,其实明眼就能看得出来,虽是入了知神境巅峰,可要杀死薛忘忧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那是他心中的执念,超强的意志在驱动着他,哪怕是筋疲力尽,也要出刀,直至杀死薛忘忧为止。
    因体力的缘故,其实薛忘忧是不想打消耗战的,他现在已经有些微微的气喘,可那万千剑影却没有丝毫弱势,尽情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剑意汹涌澎湃,疾速震颤着掠出,剑影密度相当高,铺天盖地,几乎很难找到半点空隙,显然,薛忘忧是要以此剑来终结这一战。
    而这一剑,也有一个名字,便是《离剑经》里的最后一剑,属于曾经黄金时期离山剑仙的成名剑技——离剑意杀!
    那是等同于琅嬛剑庐惊鸿剑意的一门绝高剑技,早已脱出技的范畴。
    离山剑仙曾凭借着此剑,瞬息间斩杀万千修士,那宛如雨落的画面,相当恐怖。
    “离剑意杀并非仅仅分离出万千剑影,那只是基础,每一道剑影都具备着瞬间杀死五境大修士的剑意,铺天盖地无穷尽的剑意,那等同于多少位五境大修士的存在,恐怕整个世间也找不出来。”
    欧阳胜雪的眼眸里映照着那些剑影,轻声说道:“或许老师没办法和离山剑仙相提并论,可那些剑影也基本上都到了五境的范畴,最差也是四境巅峰,那相当于是有千千万的四境巅峰以上的修士合力出击,莫说路中葙,就算是百个路中葙也抵挡不住。”
    闻听得大师兄的话,宁浩然同李梦舟他们都有些暗暗咂舌。
    就连谢春风也不能继续保持平静,他的拳头捏得很紧,微微发白。
    三师姐却在此时突然说道:“但老师的剑没有杀意。”
    李梦舟怔了一下,问道:“啥意思?”
    三师姐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剑无杀意,那么力量再强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梦舟错愕一瞬,皱眉说道:“老师不想杀路中葙?为什么?情敌见面不是分外眼红嘛?”
    三师姐也不能理解,只能说道:“或许老师有自己的想法吧。”
    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是李梦舟没办法去理解的,且不论情敌的关系,就只是路中葙想杀死薛忘忧的念头,而且也不止一次的付出行动,便不该仍存恻隐之心,何况李梦舟也不明白自家老师有什么好恻隐的。
    那不是剑修所为,也不是任何脑子正常之人的所为。
    放着仇家不杀,难道要等着自己被杀,让仇家过个好年?

第二十六章 决战乌冬(三)

    每一位看着这场战斗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想法,只是都抵不过此时薛忘忧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心里不想杀,那便不杀,无需有其他任何理由。
    如果他还很年轻,此战是必定要死人的,可年纪越大,回忆的事情便越多,他没有路中葙那么小心眼,其实他看得很开,年轻的时候,他和路中葙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说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那是很美好的珍贵青春回忆,属于男孩子之间的记忆。
    就算路中葙要杀他,可薛忘忧却不想杀他。
    他当然知道这是有些问题的,可他的心意没办法轻易改变,便只有顺从。
    路中葙的疯狂让他无视那万千剑影,可不意味着他就有能力抵挡,剑影透体而过,鲜血在夜空里飞溅,那种被万剑刺中的滋味很不好受,当真是世间最严酷的刑罚。
    万千剑影归一,薛忘忧轻握着离霜剑,缓缓归鞘,他的神情有些感伤,喘着粗气说道:“我不杀你,但废了你的气海,你为了要杀我,肯定很艰苦才破入知神境巅峰,一夕间我便让你堕入深渊,很抱歉,可让你活着是一回事,我总不能继续给你杀我的机会。”
    路中葙跪倒在地,他不断的吐着血,气海被废,气海之门也已崩塌,意味着他自此就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甚至短期里要比普通人更脆弱,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
    他听着薛忘忧的那些话,面庞扭曲,那是极大的羞辱,不甘的情绪让他发狂,他凄厉的嘶吼,痛骂着薛忘忧,但薛忘忧却没有再理会他,转过身去,取下酒葫芦饮着,喃喃说道:“有点困了。”
    薛忘忧没有理睬在场的任何人,他直接回了离宫剑院。
    归海断空轻轻蹙着眉头。
    这一场战斗算不上多么精彩,却让他隐隐看清了一些事情。
    薛忘忧走得很慢,他的身影有些摇摇晃晃的,归海断空一直注视着,就在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有所警觉,猛地转头朝着薛忘忧大喊,“小心!”
    那一声大喊很是振聋发聩,让得仍在愣神的李梦舟他们也都反应过来,朝着薛忘忧看去。
    有一把剑出现在夜空里。
    那是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
    从天而降的一把剑,目标直指薛忘忧。
    那把剑嗡鸣着,眨眼及至,出其不意,就连归海断空都没有及时发现,何况是此时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薛忘忧。
    但在他听见归海断空那声大喊时,也下意识里拔剑出鞘,朝着危险来临的地方斩去。
    那是千钧一发之际!
    薛忘忧的剑斩偏了。
    两把剑摩擦着,迸射出一连串的火星,那些火星在薛忘忧的瞳孔里放大,重重斩击在了他的身上,鲜血迸溅,薛忘忧的身子也倒飞了出去。
    那把剑的力道很强,薛忘忧被击飞出去的速度亦是极致,瞬间便跨越了数千米,直接砸进了一座山头里。
    滚滚烟尘弥漫开来,那座山头虽没有崩塌,但也被震得碎石滚落,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幅画面。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归海断空喊出那句话的时候,薛忘
    忧便也紧跟着飞了出去,同一时间归海断空和卓丙春也先后出现在了薛忘忧原本所在的位置,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此时就静静躺在地上,若非剑修,御剑的距离便有限,偷袭者虽有本事出剑,却没办法把剑收回去。
    而那把剑也并不普通,显然是用稀有材质锻造而成,十分锋利。
    谢春风刚刚把路中葙搀扶起来,便发生了这样一幕,他很是意外,而路中葙在愣了一瞬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边笑边吐血,仍不能阻止他发笑,“薛忘忧啊薛忘忧,就算我没能杀死你,可只要你死了,我便很开心,气海被废,当真是很绝望的事情,可相比于此,我现在居然觉得很值,因为至少我还活着!”
    “你给我闭嘴!”李梦舟的面色很阴沉,他不能确定老师是否真的死了,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可是听着路中葙猖狂的笑声,李梦舟心头冒出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意,他猛地甩动右臂,惊蛰刀便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迈着沉重地步伐朝路中葙走去。
    欧阳胜雪他们没有发现李梦舟的举动,因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纷纷朝着那座山头狂奔过去。
    只有陆九歌和白芨、南笙留在原地,她们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望着朝自己走来满脸杀意的李梦舟,路中葙颤巍巍的靠着谢春风的搀扶站稳身子,冷笑着说道:“怎么,你想杀我?别开玩笑了,就算我的气海被废,凭你也杀不死我。”
    李梦舟的步伐渐渐加快,他的眸子阴冷,“那我便杀给你看!”
    他手里的惊蛰刀被甩飞了出去,破空声大起,倏乎间穿越距离,呼啸之音刺耳。
    谢春风挡在了路中葙的面前,他拔剑出鞘,双腿微蹲,猛地下劈,铿地一声脆响,惊蛰刀被磕飞,旋转着掠上高空,而此时李梦舟掠身而起,双手接住惊蛰刀,《浮生烬》刀术在顷刻间凝聚了大量灵元,重然砸落!
    谢春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李梦舟的那一刀,他举起手里的剑,迎击了上去,在刀与剑撞击的那一刻,一场风暴席卷而出,近距离站着的路中葙闷哼一声,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知神境巅峰的大物气海被废,虽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可欺的地步,但毕竟是身受重伤的情况,现在的路中葙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松把他杀死,被掀飞后,在地面滚动,狼狈不堪,浑身沾满泥土,混合着血液,他宛如疯子一般,恼怒的嘶吼,“谢春风!给我宰了他!”
    路中葙疯狂地嘶吼声很清晰的传入谢春风的耳朵里,他的眼神发冷,但心里却也有些惊讶,他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李梦舟那张脸,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居然有这么强?甚至在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居然能够斩出来这样的刀?!”
    他很清楚李梦舟当时在天弃荒原朝着林敢笑出剑其实是先借了时方雪的剑,最后斩击出来的剑也不完全属于他,那不能准确去评判李梦舟的实力,毕竟是借助的外力,可此刻亲身体会到被震得发麻,虎口都被崩裂的那一刀,他极其的意外。
    《浮生烬》刀术是可以跨越境界的,也正因李梦舟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把这门刀术发挥到极致,否则愤然斩出的一刀,在谢春风没有全身心防备的情况下,便不是在这里僵持了。
    李梦舟现在的境界是距离四境巅峰只差半步之遥的,而谢春风虽然已在四境巅峰里面,却也只是四境巅峰里的新人而已
    。
    如果是在全盛时期,李梦舟是有资格与谢春风一战的,甚至赢得希望也会占据较大比例,可《浮生烬》这门刀术的副作用在体现出来时,让得李梦舟本就在温柔乡里被路中葙弄崩裂的伤口再一次崩开,他疼的冷汗淋漓,却仍在咬牙发力与谢春风对抗。
    恐怖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向外弥散。
    谢春风虽惊讶,却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双手攥着剑柄猛地往上一抬,便架飞了惊蛰刀,随即一道剑气斩击出去,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极其刁钻的扭转身子,颇有些狼狈地落在数十米开外。
    看着大口喘着气的李梦舟,谢春风轻声说道:“你的成长确实很让我惊讶,若你的状态很饱满,或许真的有得打,可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没办法把自身实力彻底发挥出来,便不是我的对手。”
    李梦舟根本没有理会谢春风,他的视线放在路中葙的身上。
    谢春风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你别想着要杀死我的老师,因为那是你的老师做出的决定,你与其在这里恼怒,倒不如去看看你老师怎么样了。”
    虽然路中葙的意思是要让谢春风杀死李梦舟,但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根本不是杀李梦舟这件事情,路中葙的气海被废,或许薛忘忧确实故意留了一条生路,但此地是不宜久留的。
    何况李梦舟虽是重伤未愈,可实力也不容小觑,谢春风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短时间里杀死李梦舟,一旦纠缠的时间太久,离宫剑院那些人很可能同李梦舟一般,向路中葙下杀手,到那时,谢春风便护不住了。
    李梦舟自然是很担心薛忘忧的,但欧阳胜雪他们都已经赶了过去,他此时心里只想着要杀了路中葙,可有谢春风挡着,显然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渐渐地他心里的怒气也有些消散。
    他没有再继续固执,只是冷着脸看向路中葙,说道:“老师没有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你最好是永远躲在不落山门里,否则你但凡踏出不落山一步,我的飞剑就会取下你的首级。”
    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大物被区区一名四境剑修威胁,路中葙仍然没有习惯他已经被废了气海,只觉得遭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很是抓狂,再度朝着谢春风叫嚣,要让他杀了李梦舟。
    瞧着路中葙的表现,李梦舟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倒是真的暂时对路中葙没有了杀心,毕竟被废掉气海的路中葙似乎不太值得让他出剑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朝着谢春风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而谢春风也第一时间前去搀扶路中葙,准备带着老师回不落山门。
    路中葙的模样很惨,此刻已经没有丝毫不落山一山之主的样子,宛如街头的乞丐,且是混得最惨的那一个。
    “你给我去把李梦舟杀了!”
    他仍在说着,试图摆脱谢春风的搀扶,多次险些摔倒。
    谢春风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当然很明白此时老师的心情,在老师再一次吼出这句话时,他轻声说道:“我可以杀死李梦舟,但需要一些时间,而现在没有人会给予我们这些时间,欧阳胜雪和宁浩然也许不会违背薛忘忧的意思,但那位三先生不一定,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路中葙沉默了很长时间。
    谢春风搀扶着他,渐行渐远。

第二十七章 黄泉宫主,风眠

    那座山头前,烟尘弥漫。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着薛忘忧缓缓走来。
    江子画紧紧跟在旁边,跑来跑去,想要帮着搀扶,却又无从下手,满脸的急切。
    三师姐同归海断空和卓丙春站在一起,而他们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等到李梦舟和陆九歌、白芨等女走来时,便一眼瞧见了那身穿着墨绿长袍的陌生人。
    夜空里微弱星光闪烁,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脸上也呈现出很诡异的颜色,那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窝同林敢笑相比也犹有过之。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李梦舟还以为是林敢笑又活了过来,只是换了身装束而已,但仔细瞧来才发现,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只是面相就比林敢笑老很多,虽然有着相同的因过于枯瘦而深陷下去的眼窝,但他其实没有林敢笑长得那么难看。
    甚至能够隐约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还不错。
    归海断空也在打量着那墨绿长袍的男人,眉头紧锁。
    而卓丙春却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黄泉宫的宫主,风眠?”
    闻听此言,归海断空眉毛一挑。
    黄泉宫是很多年前姜国里的一座五境宗门,只是现如今黄泉宫已经不复存在,其宫主风眠自然也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已陨落。
    虽意外风眠突然出现在乌冬山里,但归海断空也明白了为何风眠会偷袭薛忘忧,因为当年黄泉宫的覆灭,便是薛忘忧所为,日薄西山的剑门是被剑仙王乘月重新拉扯起来的,不过当时的离宫剑院在姜国里却很煎熬,薛忘忧在荡魔时期表现优异,但那毕竟已经到了末期,薛忘忧依旧需要做很多事情才能守住离宫剑院,那时候离宫剑院最大的劲敌便是黄泉宫。
    是薛忘忧同卓丙春一起剑指黄泉,但卓丙春只是辅助,真正覆灭黄泉宫的算起来其实只是薛忘忧一个人,那时的风眠也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除他之外,黄泉宫里再没有第二位五境大修士,薛忘忧施展了《离剑意杀》,将得整个黄泉宫毁掉,风眠也被深埋废墟下。
    世人皆不清楚,风眠并没有死,而是被秦承懿派出的门客救走,这些年里一直被秦承懿藏在都城外面某个隐秘的地方,秦承懿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薛忘忧,而风眠这些年里也没有让他失望,现在已经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修为要比路中葙更为深厚。
    其实风眠本不用露面的,他只需要偷袭,能够杀死薛忘忧最好,就算杀不死,也能全身而退,可他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如果不能亲眼看着薛忘忧断气,他会相当不甘心,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势,毕竟除了薛忘忧外,这里还有卓丙春以及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做出了选择。
    默默捡起了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他注视着被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过来的薛忘忧,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剑。
    欧阳胜雪心下凛然,他松开了搀扶着老师的手,破尘剑自主破鞘而出。
    轰地一声闷响。
    欧阳胜雪身影接连倒退,双脚在地面划出了数百米才停下,他吐血跪倒在地,一脸惊骇的望着那出剑的墨绿长袍男人。
    江子画接替了大师兄的位置,帮着搀扶着薛忘忧,但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大师兄从身边飞了出去,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宁浩然,“发生什么了?”
    宁浩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凝重,仅仅一剑便让得大师兄重伤,显然是一个很难应付的狠角色。
    被两个徒弟搀扶的薛忘忧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你没死,我很意外,但多年重逢,你却搞偷袭,看来你这老家伙也是不讲武德。”
    他示意宁浩然和江子画放开自己,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仍是显得很惬意的取下酒葫芦,初才风眠偷袭的那一剑他虽然没能拦截住,却是护住了酒葫芦没有被打碎,此时仰头灌了几口,接连咳嗽几声,艰难地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是来杀我的,便不要为难我这些小徒弟,你偷袭的那一剑可是厉害得很,差点打碎了我这一身老骨头,但我当年能毁你黄泉宫,现在依旧可以杀你,既然没死,就应该好好活着,怎么像年轻人一样,如此锲而不舍,非得再跳出来。”
    风眠沉默不语,他望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薛忘忧,认真思考了片刻,又侧目看了一眼归海断空和卓丙春,视线收回的时候在三师姐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再一次攥紧了手里的长剑,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薛忘忧的面前,一剑刺出。
    薛忘忧似乎真的站不稳,向着旁边倒去,却很巧的避开风眠那一剑,然而风眠好像早有所觉,手腕翻转,便追着薛忘忧斜倒的身子劈了下去,剑气炸响,声如雷震。
    终是在与路中葙对战时耗费了不少体力,又被风眠偷袭身受重伤,这一次薛忘忧没能再躲过去,剑气震碎了地面,大面积的蜘蛛纹蔓延出去,碎石崩飞四溅,风眠的长剑缓缓抬起,薛忘忧趴在那里,急促地喘着气,他微微闭着眼睛,但离霜剑却已破鞘而出,呼啸着斜刺向风眠咽喉。
    风眠眸色阴冷,重然挥剑,瞬间将得离霜剑磕飞,飞出去的离霜剑削平了一座山头,轰隆隆地震响,滚起漫天浓烟。
    薛忘忧很艰难地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仍不忘饮酒,似乎是为了冲淡嘴里的血腥气味,“你可真会挑时候啊,现在这种情况,我好像真的打不过你。”
    饶是如此,薛忘忧却没有出现半点慌张,始终都是那懒散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再来。”
    他话音落下,离霜剑再度朝着风眠斩去。
    剑气所过之处,土崩山裂,但风眠总是能够进行拦截,他阴冷地眸子死死盯住薛忘忧,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风疾。”
    有风平地起,扬起风暴,摧枯拉朽的推了过去。
    “云涌。”
    夜空里的黑云翻滚,有闪电在其间穿梭,伴随着闷雷阵阵,将得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遮盖。
    “剑去。”
    他手里的剑顺风而走,受雷电淬炼,闪烁着极其耀眼的光芒,犹如白昼忽降,银色的电流纵横交错,击穿树木,焦黑一片,烈焰熊熊,砸击山石,瞬息化作齑粉,以一种爆裂的姿态朝着薛忘忧疯狂笼罩过去!
    银色匹炼纠缠着离霜剑,仿佛有一双手把它禁锢在半空里,任它无论如何震颤挣脱,都不能移动分毫。
    宁浩
    然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
    江子画咬咬牙,也嚎叫着紧跟其后。
    但只是刚刚踏出几步,那劈过来的银色闪电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电流穿梭全身,瞬间又把他们击飞了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卓丙春的飞剑悬浮在身前,在他出剑的那一刻,站在他旁边的归海断空轻声说道:“这算是你们离宫剑院的事情,我本不好插手,但薛院长在都城里德高望重,我若只是看戏,似乎也说不过去。”
    现在的情况和薛忘忧同路中葙一战有着区别,那是两人的生死对决,而风眠偷袭薛忘忧,便是意图刺杀离宫剑院的院长,梨花书院是有资格出手的。
    卓丙春的飞剑疾掠而出。
    归海断空也缓缓探出手掌。
    在风眠注意到身后飞剑来袭准备反击的刹那,身子突然紧绷,一时使不出力来,他瞳孔骤然放大,如同生锈的机械很是僵硬转过头去,目视着那一脸淡漠的归海断空,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嘶吼,他动作极其缓慢的转身,扬起的剑却没能落下去,卓丙春的飞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三师姐此时慢吞吞地从风眠的身边走过,那些闪电风暴也如同定格下来,画面相当瑰丽,虽仍在移动,但几乎肉眼难以察觉,三师姐很轻易的便站在了薛忘忧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一壶酒。”
    薛忘忧错愕了一瞬,颇有些恼意的说道:“你这不孝徒弟,这个时候还拿酒来谈条件!难道为师的性命还不如一壶酒嘛!”
    三师姐不说话。
    薛忘忧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妥协的摆摆手说道:“给你给你!”
    三师姐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身扶起薛忘忧,踏出一步,便已然出现在欧阳胜雪的身边,而那闪电风暴紧跟着便轰击在了原本薛忘忧所在的位置,轰隆隆地巨响连绵不绝。
    待得烟尘散尽,直径十数米的深坑如同深渊,闪电在其间交错,噼啪作响,滚烫的气息弥散开来,烧焦的难言气味十分浓郁。
    在深坑的边缘,站着风眠。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胸口那道剑痕,随即凝视正前方的归海断空,说道:“薛忘忧毁我黄泉宫,我忍辱负重多年,终破知神境巅峰,只是为了杀死薛忘忧,你们梨花书院太不公平。”
    归海断空皱眉说道:“风眠,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当年是你黄泉宫肆意杀害离宫剑院的弟子,差点导致离宫剑院灭门,薛忘忧灭你黄泉宫,也只是反击,若说错,是你黄泉宫有错在前,若你当年真的毁了离宫剑院,现在是薛忘忧来向你复仇,你是否还会觉得不公平?”
    风眠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卓丙春,然后缓缓转身,望着百米外瘫坐在地上的薛忘忧,轻声说道:“是我还不够强,但我会在深渊里等着你。”
    他跪倒在那深坑边缘,脑袋垂下,声音仿佛还在乌冬山里回荡,但他的生命却已经远去。
    归海断空看着风眠的尸体,有些感慨的说道:“风眠此人倒也算是个人物,想必这些年里,他的心境也淬炼的很是坚韧,但却依旧有太多问题。”
    曾经的风眠便是心狠手辣之辈,现在的他虽依旧狠辣,但却稳重了很多,只是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第二十八章 仙府外两位女先生

    一场秋雨洗礼着琅琊城,近期里姜国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倒也正好印证了多事之秋这四个字。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连绵倾泻的雨帘,笼罩着都城,清洗掉街道石板路的污垢,也洗刷了整座城的阴霾。
    薛忘忧重伤在离宫剑院休养,有关温柔乡虞大家的事情,虽在都城里传扬很广,但也架不住时间的流逝,短短半月里,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某些犄角旮旯里或许仍有着只言谈笑。
    黄泉宫的宫主风眠行动失败,直接暴露在归海断空眼前的这件事情,虽然是秦承懿提前便有预想到的一种结果,但其实那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没能杀死薛忘忧,路中葙的气海被废掉,又损失了风眠这位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秦承懿心有气愤是必然的事情。
    他有预想到风眠会有暴露的可能性,可在他的预想中那是很小的几率,就算风眠偷袭的那一剑没能直接杀死薛忘忧,秦承懿也不会太过失望,但他没想到风眠会如此愚蠢,选择在归海断空在场的时候露面,结果导致他自己殒命,薛忘忧依旧活得好好的。
    秦承懿想要杀死薛忘忧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薛忘忧是姜国唯一一座剑修山门的院长,他在姜国的话语权很高,若要得到支持,其实拉拢薛忘忧才是最主要的,但秦承懿却很清楚的明白,薛忘忧与他并非一路人,拉拢只会让他自己暴露,倒不如直接毁掉。
    此时的姜国东境边界,叶瑾瑜穿着厚实地蓝袍,他望着前方那属于魏国的地界,其实距离仍很遥远,他也神游不到那片范围,却隐隐好像真的能看到一般。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看着那慢悠悠走来的身影,凝声说道:“苏先生,你突然出现在姜国,便是白鹿峰问剑,又与我家大师兄一战,看似做了不少事情,但其实也相当于什么都没做,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我来姜国只有一个目的,也并不想做其他的事情,虽然琅琊城里要开启千海境,世间诸国里大概都有派出一些弟子,可我没想着去凑那个热闹,因为我始终都在气运里,不需要观千海。”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望着琅琊城的方向,说道:“薛院长和路山主的那一战造出的动静不小,虽然他们两位都没有陨落,可薛院长重伤,路山主气海被废,对姜国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我有点想不明白,梨花书院为何不制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姜国的规矩和魏国的规矩是不一样的,苏别离虽清楚这一点,但那毕竟是薛忘忧和路中葙,如果非得按规矩来走,似乎是很说不过去的事情,毕竟那是对姜国不利的。
    叶瑾瑜淡淡说道:“梨花书院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幕发生,自然有院长的道理。”
    苏别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叶瑾瑜说道:“薛院长是你的老师,而你身为离宫剑院的五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老师的安危。”
    叶瑾瑜说道:“因为我的担心并无意义,老师便是老师,他不可能有事,作为弟子,便该有这样的信心。”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果然有意思。”
    叶瑾瑜也只是上境的修为,严格算起来,甚至还要弱于李梦舟,可除了那些妖孽之辈,世间修士里能够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境界的只在少数,叶瑾瑜当然是不算弱的,只是要看和什么样的人比较。
    毕竟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曾经打响名声的时候,也就是在上境而已。
    镇守在东境的神将是柳飞羽,而因柳飞羽在都城,东境驻军里有副将代为管理,其实柳飞羽的伤势早就痊愈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回到东境继续镇守。
    而姜国和魏国的关系是相对和善的,没有什么摩擦出现,也正因如此,柳飞羽是很闲的,才会在当时皇帝陛下有意派强者潜入北燕调查韩一踪迹的时候,江听雨借此推荐了柳飞羽,否则就算柳飞羽本身很合适,若是实在抽不开身,便也不可能派他前往。
    苏别离和叶瑾瑜同步而行,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是跟边界驻军找了个招呼,便很快入了魏国地界。
    ......
    傍晚,有星辰闪烁。
    琅琊城里某座仙府客栈,萧知南独自吃着晚饭,她在从天弃荒原回来后,便也同样很少再走出去过,但在此期间,她与北燕琅嬛剑庐也有书信往来,那虽然在天枢院暗探的监控之下,却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琅嬛剑主上官琼羽的意思很简单,让萧知南入世实修的主要目的便是姜国琅琊城里的千海境,因北燕气运圣地被道宫控制着,萧知南需要接触气运来更多领悟惊鸿剑意的奥妙,除了西晋剑山外,朝世间修士开放的千海境无疑也是很好的选择。
    萧知南没有走出过仙府客栈,却也对最近琅琊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毕竟在客栈里住着的修行者经常会讨论,而且随着千海境开启的日子渐近,仙府客栈的房客也日益增多,只是目前为止,萧知南尚且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人物。
    但今夜略有些不同。
    她用筷子夹起的菜尚未放到嘴边,便停顿了下来,抬头默默看向院外,紧跟着她便放下筷子,拿起末花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往外走。
    在仙府客栈外面,站着一名女子。
    她撑着伞,抬首望着客栈的匾额,裴管事乐呵呵地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揖手见礼,说道:“当真是稀客啊,原来是芍华书院的北琳先生光临,有失远迎。”
    那一身红衣,有着大大眼睛,美丽容颜的女子便是从魏国芍华书院走出来的北琳有鱼。
    她的左手撑着伞,右手里握着剑,神情平静地看着说话的裴管事。
    北琳有鱼没有搭理他,裴管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略有困惑的说道:“北琳先生来到琅琊城,应该是住在梨花书院才对,怎么在我这仙府客栈驻足?”
    北琳有鱼一直在盯着裴管事,直到裴管事开始渐渐觉得尴尬时,她才轻声说道:“我喜欢清静的地方,梨花书院里虽然清静,但其实也只是从芍华书院换到梨花书院,没有什么意思,而你仙府客栈虽然住着很多外来修行者,绝对算不上清静,却有独院存在,再适合不过。”
    裴管事笑着说道:“那我这便给北琳先生安排。”
    北琳有鱼点点头,便要步入仙府客栈。
    而裴管事却又叫住了她,等到北琳有鱼转过身来,他继续笑着说道:“因我姜国千海境开启在即,自昨日起,都城里的某些规矩便暂时开放,允许年轻一辈的修行者相互切磋,但切记不能伤害到普通百姓。”
    北琳有鱼皱着眉头,她刚要疑惑裴管
    事为何特意告诉她这件事情,便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便看到仙府客栈里走出来一道身影。
    那是握着末花剑的萧知南。
    裴管事当即朝着萧知南揖手见礼,便乐呵呵地哼着小曲步入仙府客栈。
    于是客栈外的街道上便只剩下萧知南和北琳有鱼这两位分别来自魏国芍华书院和北燕琅嬛剑庐的女先生。
    内城的仙府客栈并没有建立在繁华街道,因为这里面住着的全是修行者,某些情况下总会稍有些不便,便会尽量远离普通百姓聚集的位置。
    仙府前的街道并不宽阔,但也不算狭窄,有秋风拂过,层层雨帘压垮落叶,全部紧紧贴在石板路上,屋檐下坠落的雨珠哗啦作响,但萧知南和北琳有鱼的心里却都很清静。
    世间强大的女修士其实是很少的,尤其在年轻一辈里,她们就算没见过面,也都会互相有所了解。
    萧知南认得北琳有鱼,是因为刚才听见了裴管事的话,而北琳有鱼认识萧知南,则是因为她手里握着的末花剑,那是剑门的本命剑。
    她们都相互知道对方的名字,却认不出对方的脸,只能凭借其他因素来判断。
    “北琳有鱼?”
    “萧知南?”
    在北琳有鱼的感觉里,萧知南的气息很锋锐,模样也很清冷,长得尤为好看。
    在萧知南的感觉里,北琳有鱼的气息很寻常,但人很艳丽,且她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尤为重要的是,气息看似寻常,却有内敛的强大。
    是很好的对手。
    这便是两位女先生心里同时冒出来的念头。
    北琳有鱼意会到了裴管事为何说出那句琅琊城里某些规矩暂时开放的话,她轻挑了一下眉毛,轻声说道:“打一架?”
    她不是好战之辈,但面对强者,却也有一战的渴望。
    想要让北琳有鱼主动提出要打一架的话,整个世间年轻一辈的修士里也寥寥无几。
    而相反的是,萧知南本身便好战,她入世实修虽主要是为了入千海一观,但也有着要挑战世间所有年轻强者的目标,姜国里该挑战的基本上都打过了,有来自魏国芍华书院的女先生出现,末花剑早已经忍不住要破鞘而出。
    闻听得北琳有鱼的话,萧知南极认真地说道:“正合我意。”
    有了裴管事的话语在前,她们便也没有丝毫顾虑,目视着对方的同时,拔剑出鞘,剑鸣声刺耳,寒光耀眼,胜过星辰之光。
    仙府客栈里,裴管事默默喝着茶,有他四境巅峰的气息压制,仙府里那些住着的修行者虽有意出门查看,在看到坐于大堂中间的裴管事时,纷纷很果断的重新步入房门。
    有些热闹,是他们没资格近距离去看的。
    此地唯一有资格的便是裴管事,他笑眯眯的吹着飘浮上来的茶叶,望着仙府外那两道身影,当真是极其好看的画面。
    他曾出身军部,最喜好的便是打架,只是因伤退伍,替陛下管理仙府客栈,都城里又有着明言规矩,想要正大光明的看一场决斗,是很稀有的事情,何况是两位极其接近五境门槛的女先生,裴管事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十九章 两场战斗,四国的修士

    北城门外的整座山皆是梨花书院,此时夜色暗沉,有穿着粗布僧袍的青年踏着轻盈的步伐,沿着小路上山,他观望着两边景色,暗暗想着姜国的梨花书院可比南禹枯禅气派多了,就连风景也是如画精彩。
    南禹不是世间最穷的王朝,但若论起最强大的王朝里面,南禹表面上确实算是最穷的,也在于南禹皇帝很节俭,因为自南禹第一任皇帝建立王朝开始,节俭便是南禹美德,是历代皇帝都要遵守的,那是因南禹第一任皇帝的出身不好,他并没有成为皇帝便失去本心,其实真要说起来,南禹并不穷,只是看起来穷而已。
    但渐渐地,不管是南禹皇帝,还是南禹的百姓,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很穷,那是一种习惯,所以在南禹里很少能见到衣着华贵的人,可百姓们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
    如果没有真正去一趟南禹,领略那里的风光,世人在道听途说里,都不会觉得南禹很好。
    道生是南禹人,而且是在山窝窝里长大的,穿着很破烂,可他从来没有意识,自己一直以来吃饭用的金碗,在其他王朝里,也只有极其富贵的家庭才能用得起,而且也不可能人手一个。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衣裳很不好,而其他王朝里那些华丽的服饰便很漂亮,是他从未见过的。
    南禹里有些地位和身份的人自然可以知晓是怎么回事,但要遵守南禹节俭的美德,自不会到处张扬,而寻常的南禹百姓,一生都活在自己很‘穷’的心理下。
    就算道生是南禹枯禅的山海修士,也亦是有着这种心理,他虽领略了魏国和姜国的风土人情,但因没有随身带着金碗,穿着又破旧,便没有机会得知自己其实并不穷这种真相。
    在他眼里,魏国和姜国百姓吃饭用得碗,虽然与他的金碗不一样,也只是以为那就是魏国和姜国的特产,他甚至还很羡慕那些百姓捧着的带花纹的碗,真的很好看。
    他一路上山,直到有人拦路,才站定脚步,很有礼的双手合十,望着面前那稍显稚嫩的年轻人,说道:“在下南禹枯禅弟子,前来拜会梨花书院的北先生。”
    在同北琳有鱼一道来到姜国都城后,他们便兵分了两路,北琳有鱼不愿住在梨花书院里,而道生则独自上书院,他要挑战梨花书院的北藏锋。
    而拦路的年轻人便是关慕云,他闻听得道生报出身份,颇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道生,连忙回礼,说道:“原来是南禹枯禅的大师,我这便去通知师兄,且随我来。”
    不管怎么说关慕云也是梨花书院的弟子,他自是有资格知晓南禹枯禅的存在,虽然因天星赌坊的事情,他受到了惩罚,但也只是被利用,他在梨花书院的资源也早已经恢复。
    关慕云要领路,但此时的道生却微微笑着说道:“不用了。”
    闻言,关慕云诧异的说道:“为何?”
    道生继续笑着说道:“因为北先生就在这里。”
    关慕云回头朝着山上望去,那里果然站着一道身影。
    北藏锋的手里不出意料的捧着书,他很是淡然的把视线放在道生的身上,说道:“南禹多质朴,懂礼,但你踏足北城门时,便是带着战意而来,倒是有些特殊。”
    道生朝着北藏锋见礼,说道:“是无念大师的意思。”
    北藏锋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的说道:“那便请出手吧。”
    关慕云很是错愕的来回看着,反应
    过来后连忙退开几步,眼眸略有奇异的望着站在山下的道生,他没想到这青年僧人居然是来挑战北师兄的。
    他虽然没有很坚定的认为自家师兄就是姜国年轻一辈修士里最强的,可也是名列前茅,而那青年僧人虽是来自南禹枯禅,他亦是不觉得对方有资格挑战自家师兄。
    道生不清楚关慕云心里在想什么,他很认真对待挑战梨花书院北藏锋的这件事情,他在魏国芍华书院挑战北琳有鱼已经战败,可也因此修为有所增进,无念大师当然没有明言说要让他继续挑战北藏锋,他只是从北琳有鱼那件事情上,领会到了无念大师让他走出来的目的。
    既是要战斗,那他自然需要更多更强的对手。
    他手里捻着佛珠,持着那根仿若权杖的木棍,轻轻敲击地面,便有天地灵气波动,笼罩了整条山路。
    道生的面色很凝重,他抬头看着北藏锋,说道:“我会直接全力以赴。”
    北藏锋点点头,说道:“那样最好,因为我也不喜欢打来打去,浪费时间。”
    他拿着书的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朝向山下的道生,在那股天地灵气波动蔓延至他脚下时,他的手臂也正好抬起来,嗡地一声鸣响,山路间好似突然无形掀起风浪,北藏锋的衣袍向后吹拂着,发丝也尽数朝着后面飞扬,但他的身子却是屹然不动的。
    已经站开很远距离的关慕云却在此时闷哼一声,直接从山上跌了下去。
    在关慕云滚落到道生所站的位置时,自山上拍来的风浪,也径直轰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左脚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有血迹自嘴角流淌出来。
    而关慕云仍在朝着山下滚去,直到又滚了数十米才停下来,仰身躺在地上,他喘着粗气,望着夜空里的星辰,满脸的茫然之色。
    道生凝视着山上的北藏锋,沉默了片刻,才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北先生赐教。”
    北藏锋颔首回礼。
    道生犹豫着,他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继续说道:“我在魏国芍华书院曾挑战北琳有鱼,我败得很惨,但也朝着五境门槛跨出了一步,此时与北先生的战斗,亦让我受益匪浅,想要真正站在五境门槛前,没有那么容易,我也只是跨出了一小步罢了,由此看来,北先生同北琳先生一样,都已经站在那个很近的位置,我输得心服口服。”
    北藏锋平静地说道:“或许这便是无念大师让你来挑战的原因吧,你已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但经验缺乏,一直待在南禹枯禅里苦修,若不能开窍,便也没有了意义,我相信你虽然输了,但在某些方面却也算赢了,赢到了对你很有用的东西。”
    道生再度行礼,说道:“多谢北先生。”
    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路过还躺在地上的关慕云身边时,他弯身将其扶起来,露出憨厚的笑容,便继续下山。
    而关慕云愣了愣神,抬头看向北藏锋,说道:“师兄,那位来自南禹枯禅的大师好像很不简单。”
    北藏锋点点头,说道:“无念大师应该很看好他,在给予他不断变强的机会,或许不能站在最高峰,但有朝一日,在世间必定会留下一席之地。”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便穿过北城门,看到了某条街道上的场景。
    ......
    北琳有鱼和萧知南都是很干脆的女子,她们出剑,便只是出剑,不会夹杂其他的东西,萧知南在这方面
    更纯粹,而北琳有鱼更主要的是因为懒,如果一剑就能结束战斗,那她便懒得出第二剑,虽然过程是一样的,但心情不一样,让看着相似的两位女先生,其实有着完全不同的态度。
    但换句话来说,北琳有鱼也很适合修习剑道,但她是书院弟子,虽然使剑,但修得也只是术。
    仙府客栈外的整条街道都充盈着萧知南的剑意和北琳有鱼的剑术带来的波动。
    石板路被切割成碎块,两旁的房屋也遭到了一些破坏,好在琅琊城里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虽千海境开启期间允许年轻修行者在城里互相切磋,但也不能任意损害百姓们的房屋,有了阵术加持,她们的破坏程度便降到了最小。
    但对决的精彩是依旧的。
    裴管事看得滋滋有味,喝了一盏又一盏茶。
    两女很难只凭一剑就分出胜负,便只能一剑复一剑的斩出,北琳有鱼似乎也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至少要比在芍华书院里与道生一战有趣多了。
    她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她斩击出了最强的一剑。
    街道间有风暴卷起。
    也有亮眼的一道惊鸿。
    剑光大盛。
    就连观战的裴管事此时都不得不闭上眼睛,感受到一些刺痛。
    待得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萧知南和北琳有鱼相互对视的画面。
    她们各自持着手里的剑,都有些微微的气喘。
    北琳有鱼看着萧知南手里的剑,轻声说道:“我听闻过你走出北燕后的事迹,你和很多人战斗过,每一场战斗的进步都是极其明显的,但很多都是以战败或打平告终,我能大概了解你处在什么样的层面,可亲自与你交手,我才发现,你比我听闻过的又变强了很多。”
    萧知南早已不是刚刚来到姜国都城的她,也不是前往天弃荒原入世实修的她,虽然依旧没能打破四境壁垒,迈入五境的门槛,但也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刚刚走出北燕剑庐的那一刻,萧知南也仅仅是比现在的道生强一点,面对北藏锋和沈秋白这样的人物,仍是弱上一筹,可现在的她,已是站在世间年轻一辈的最高峰,当然是要把苏别离那般妖孽去除在外的。
    毕竟整个世间也只有一个苏别离。
    萧知南也在看着北琳有鱼,说道:“现在的结果虽然依旧是打平,但却并不会让我觉得失望,因为两者的意义是不同的。”
    北琳有鱼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因为你此刻的对手是我。”
    这便是稍微有些自恋的话了。
    但其实北琳有鱼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正如在芍华书院时会说出让道生略显羞耻和尴尬的话来,那是因为北琳有鱼心中所想,便能很自然的说出来。
    萧知南对此却没有丝毫想法,她不觉得那是自恋,而是自信,北琳有鱼的确有这样的资格。
    “你要住在仙府客栈?”
    “没错。”
    “那我们切磋的机会便有很多了。”
    两女的第一场战斗结束,显然也意味着只是刚刚开始,她们有些心照不宣,并肩步入仙府客栈。
    裴管事看着她们的身影,暗自想着,向来平静地仙府客栈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第三十章 排在第三的三师姐

    同一个夜晚,欧阳胜雪出现在了摘星府,他和沈秋白简单聊了几句,便一起离开。
    陈莫西的视线注视着他们。
    他微微眯着眼睛,朝着站在旁边的钟溪言招招手,轻声说道:“我摘星府虽与离宫剑院不存在敌对关系,欧阳胜雪也与秋白相熟,但应该没有熟到这般地步,你可知欧阳胜雪的来意?”
    钟溪言认真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倒是曾听师弟说过几句,在前往天弃荒原的途中,师弟和欧阳胜雪一同遇到了前任水镜司司首戚小然,那个本该死掉的人,好像欧阳胜雪有意调查前任御史大夫岳世庭的死因,而师弟也答应欧阳胜雪一起调查这件事情,想来,欧阳胜雪的来意便是如此了。”
    陈莫西蹙着眉头,说道:“欧阳胜雪何时与岳世庭关系紧密,居然要特意调查他的死因,而且那本该被徐鹤贤抄家的戚小然居然没有死,这里面必然有很复杂的事情牵扯。”
    钟溪言说道:“那我把师弟叫回来?”
    陈莫西摇摇头,说道:“如果岳世庭的死真的和戚小然有关,那么徐鹤贤肯定是有问题的,他虽然只是玄政司的司首,身份地位皆不如薛忘忧,可终究是朝堂重臣,就算秋白跟着欧阳胜雪一起去调查,徐鹤贤想必也很清楚该怎么做,不会牵连到我摘星府,何况区区欧阳胜雪,哪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徐鹤贤呢。”
    他感知着都城里的动静,淡淡笑着说道:“千海境开启在即,该来的人差不多也都到了,前有薛忘忧与路中葙乌冬山一战,欧阳胜雪又在此时有行动,终归只是年轻人啊,很多事情,不是他们心里想,便一定能做成的。”
    钟溪言沉吟了片刻,说道:“苏别离到白鹿峰问剑,紧跟着便又回了魏国,我本以为他会留在姜国。”
    陈莫西看了一眼钟溪言,说道:“你的修为不如师弟,虽是摘星府首席,可你的眼界也很短,苏别离年纪轻轻便破入五境,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你们这些年轻人许多。”
    “千海境固然是气运圣地,但却未见得会被苏别离瞧在眼里,毕竟魏国的气运圣地被悬海观掌控,他随时随地可入招摇山,何必舍近求远,归根结底,千海境是姜国的,以苏别离的修行,他在意的只有招摇山和西晋的剑山,因为他是悬海观弟子,也是一名剑修。”
    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溪言,陈莫西继续说道:“若能入千海一观,对你也大有裨益,就算不能跨过五境门槛,也能达到你师弟现在的成就,有资格继承摘星府,你性格沉稳,而你师弟一心修行,也未见得他就比你更合适继承星主之位,为师还是很看好你的,你千万不能让为师失望。”
    钟溪言点点头,他看着重新转过头去的老师,眼眸里却有很复杂的情绪闪现。
    “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
    深夜亥时,离宫剑院。
    薛忘忧躺在床榻上,很是幽怨的瞪着那在翻箱倒柜的三徒弟,他有些委屈的说道:“小三儿啊,你变了。”
    三师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翻箱倒柜。
    薛忘忧长叹一声,说道:“以前的小三儿是楚楚动人的,长得可爱,又很听话,虽然常常偷酒喝,但那也是悄悄的来,怎么现在明目张胆的来抢了?”
    他在乌冬山里答应要给三师姐一壶酒,结果却没有兑现,于是就有了三师姐前来找酒的一幕发生。
    显然为防止三师姐偷酒喝,原本存酒的位置早就被他换了很多次,但三师姐的鼻子很灵,虽是费了些时间,终究还是被她找到了,她直接掀开了地板,竹板下面有不小的空间,那里摆放着许多的酒,她抱起了两坛,默不作声的便要离开。
    薛忘忧哭嚎着,“过分了啊,明明答应你一壶酒,你怎么抱走我两坛?”
    三师姐站在门口,沉思了良久,回头说道:“因为你言而无信,那是我应得的。”
    望着三徒弟话音落下便头也不回抱着两坛酒离开的身影,薛忘忧苦恼的想着,早知如此,就该把答应的那一壶酒给她,他常常教导三徒弟要守信,现在是自食恶果了。
    李梦舟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若说未愈的也就是接连被路中葙的灵气压和谢春风那一剑造成崩裂的伤口,仍有些隐隐作痛,但也不影响什么。
    他被药浴淬炼的身体,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气海的损害恢复,其他伤势便不值一提了。
    他正在湖边散步,思考着某些问题,便瞧见三师姐抱着两坛酒经过的身影,连忙叫住了她,“师姐,你厉害啊,居然从老师那里搞到了两坛酒?”
    李梦舟心里暗暗想着,三师姐这是故意欺负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啊。
    三师姐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两坛酒,淡淡说道:“要喝么?”
    李梦舟砸吧砸吧嘴,欣然同意。
    两个人回到了三师姐的院落,李梦舟也通知了离宫剑院的后厨,送来了一些下酒菜,他把自己的酒盏倒满,又给三师姐的酒盏倒满,在他养伤期间便没有闻到过酒香味,此时也已馋到家,二话不说,便先饮尽一盏。
    他长吐一口气,很是满足的啧啧两声,看着坐在对面的三师姐,笑着说道:“老师藏得酒,果然很妙。”
    三师姐慢慢饮着酒,她虽然很喜欢酒这种东西,但也不会豪饮,仿佛品茶一般,只是一口酒咽下,她的脸蛋便多了一抹红润,她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很差,闻听得李梦舟的话,她轻点了一下脑袋,作为回应。
    见此一幕,李梦舟好奇的说道:“三师姐明明酒量不好,为何这么喜欢喝酒?”
    三师姐看着他,淡淡说道:“微醺时的状态,更容易写出好字,那是在我小时候,老师第一次喂我酒喝,我便写出了当时最好的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偷酒喝,渐渐地变成习惯,继而喜欢。”
    说着话,她便在桌子上铺好宣纸,而李梦舟也赶紧帮着研磨,同时口中说道:“师姐从未认真修行过,每日里除了写字便是写字,但修为却很高,难不成写字也能提高修为?那师姐为什么会在离宫剑院?梨花书院不是更适合么?”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上次我问师姐,师姐的回答是没有入上境,但我后来想想,觉得你好像在骗我,直到现在,我也看不清楚,三师姐到底是什么境界。”
    三师姐又饮了一口酒,面色也更红润,眯着眼睛说道:“我修得是剑道与书道,亦是两者的结合,我喜欢写字,自然便适合梨花书院,可我的剑道资
    质很高,梨花书院抢不过老师,而我既是入了离宫剑院,便不该想着梨花书院,所以曾经梨花书院的教习要来抢我,也都被老师全打了出去。”
    让得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争抢的弟子,当然是很厉害的,三师姐有史以来都是独一份。
    可这并不是李梦舟关心的事情,他望着在烛光下面色红润,双眼也显得迷离,异常好看的三师姐,问道:“那三师姐到底在哪个境界?难不成是和大师兄一样?”
    三师姐把那酒盏里剩下的酒饮尽,执起笔来,一边想着要写什么,一边很随意的回答道:“在离宫剑院里,我排第三。”
    李梦舟愣了一下,心里想着,三师姐可不就排在第三嘛,这算是啥答案?
    或许是觉得三师姐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李梦舟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喝着酒,看着三师姐写字。
    ......
    欧阳胜雪和沈秋白来到了玄政司。
    是沐南出门接待。
    他笑呵呵地朝着两位见礼,用手帕习惯性的擦着嘴,说道:“夜深了,大先生和沈先生怎么有兴致跑到我玄政司来呢。”
    沈秋白没有说话,像是有着什么心事,而欧阳胜雪则很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见徐司首。”
    沐南疑惑的说道:“小的可否问问大先生要见我们司首,是有什么事?”
    欧阳胜雪没有半点隐瞒,说道:“因为戚小然没死的事情,我想问问徐司首,当初在抄家的时候,戚小然到底在哪。”
    沐南默默注视着面色平静的欧阳胜雪,他有些不太明白,欧阳胜雪不像是来兴师问罪,但说出的话,便又像是兴师问罪。
    但这很符合剑修的风格。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秋白,又用白色手帕擦了擦嘴,笑着说道:“容我先去通禀一声,大先生和沈先生可在我玄政司会客厅等待片刻。”
    他转身走进玄政司。
    有玄政司的甲士引领着欧阳胜雪和沈秋白前往会客厅。
    而在过程里,沈秋白仿佛才刚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甲士,他倒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了会客厅,有甲士上茶退出去,他才看着欧阳胜雪,轻声说道:“如果徐鹤贤真的有问题,我们突然造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确实正好,可你开门见山,难免打草惊蛇。”
    欧阳胜雪说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你刚才并未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那么说,何况,徐鹤贤素来狠辣,心思敏捷,就算没有开门见山,他肯定也能意会到什么,我们的旁敲侧击,在他面前,同样是打草惊蛇,倒不如就此简单一些。”
    沈秋白认真思忖了片刻,说道:“其实就算徐鹤贤真的有问题,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虽然徐鹤贤抄戚小然的家有失职之处,可以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但戚小然不在我们手里,空口无凭,徐鹤贤终究是玄政司的司首,你要心里有数才行。”
    欧阳胜雪沉默不语,他当然也清楚这个时机很不合适,但事情调查出来前,谁也不知道徐鹤贤是否真的有问题,杀死岳世庭的是戚小然,他只是想要弄清楚,徐鹤贤究竟有没有在里面扮演着某种角色。

第三十一章 要登山的少女

    夜深人静。
    星辰的光辉闪耀。
    皎白月色朝着大地洒下一片银白。
    徐鹤贤背负着双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沉默了很久,侧目看向沐南,说道:“我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一个岳世庭,居然惹出了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和摘星府的沈秋白,论起管闲事来说,欧阳胜雪倒是很有干劲。”
    沐南说道:“虽然殿下把戚小然送去了燕国,可这件事情被这两位盯上,恐怕也会惹出一些事端。”
    在谈话的过程中,徐鹤贤有些插科打诨,但也答应了欧阳胜雪要通缉戚小然,归根结底,戚小然能够活下来,也是秦承懿暂时觉得他有用,而如果戚小然带来的麻烦要大过他的用处,自然随手便可抛弃,徐鹤贤的态度也很坚决,哪怕这里面有问题,但欧阳胜雪没有证据,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他只是想着在乌冬山里薛忘忧同路中葙一战,接着又被黄泉宫宫主风眠偷袭,殿下针对离宫剑院的行动已经在加快,只要离宫剑院不存在了,眼前的麻烦,自然就算不得麻烦。
    “欧阳胜雪要多管闲事,但沈秋白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坚定,由此可见,那并不是国师的态度,千海境的开启仅剩下两日,只要欧阳胜雪不是白痴,他都应该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薛忘忧身受重伤,身为大先生的欧阳胜雪若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那对离宫剑院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鹤贤望着夜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
    魏国悬海观。
    那座殿前的桑榆树仍是枝繁叶茂,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有疲惫的身影提着水桶步履蹒跚的走来。
    少女在悬崖钓鱼一年半,日复一日,虽偶有偷懒的时候,但也都完成了每日的任务,而回途中疲倦的模样便是常态。
    桑榆树下站着青袍女子,她静静望着那走来的少女,轻声说道:“你已入了四境,便不需要每日垂钓了,自现在开始,老师会帮你彻底解决身体的问题。”
    少女抬头呆愣愣地看着青袍女子,蓦然反应过来,很是惊喜的说道:“真的不用再钓鱼了?”
    钓鱼是很枯燥的,何况没有鱼竿,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饵,纯粹以念力和对天地灵气的掌控来钓鱼,虽然她渐渐地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可持续一年半的时间,她就早烦透了。
    其实仅仅是钓鱼,哪怕是用很特殊的方式,便让一个普通人在一年半里直入四境,那是何等天方夜谭的事情,但这里是悬海观,那么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显得很寻常。
    青袍女子便是宁曦,她看着少女很开心的模样,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你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待一个时辰后,老师会带你前往招摇山,那里是你的机缘,也是天下的机缘,你是特殊的,并不逊色于西晋那位天生剑心通明的少女,你要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等你从招摇山下来时,便可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闻言,少女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等到从招摇山下来,便可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为此,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水桶,以最快速度跑回房间,钻进被窝里,紧紧闭上眼睛,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她必
    须要以最好的状态登山。
    宁曦一直守在门外。
    她注视着天色,在一个时辰刚过,没等她要推开房门,那扇门便已经从里面被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脸坚定的少女。
    宁曦有些错愕,但也大概能够明白少女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积极,她微微皱着眉头,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朝着少女点点头,便领着她离开。
    招摇山是魏国的气运圣地。
    那里有着数不尽的机缘。
    明面上,招摇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哪怕世人皆知它就在悬海观里,可悬海观里却没有招摇山的踪影。
    正如千海境就在姜国琅琊城里,但同样没有人知晓千海境真正所在。
    少女只觉得穿过了一层迷雾,迷迷糊糊的便站在了招摇山脚下。
    而观主已经出现在那里。
    他看着眯瞪着眼睛,好奇打量周围的少女,轻声笑着说道:“世间能够看懂天书的人凤毛麟角,就连你大师兄都看不懂,除了我之外,便是南禹无念大师曾有过翻阅,还有你的师叔,但现在多了一个你。”
    观主正是在翻阅天书的时候,察觉到了远在姜国凤江的那名少女的身影,一开始他也有些困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顺便把少女带回了悬海观,事实证明,少女确实能够看得懂天书。
    若只是在悬崖垂钓,当然很难在一年半里接连破境,但曾翻阅过天书的少女,在对天地灵气熟悉的过程里,便不断打破桎梏,破境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若非要考虑少女身体的问题,其实在这一年半里,少女破境的速度应该会更快。
    西晋的那位少女,如果能够被称为剑门的宠儿,那眼前的少女便是道门的宠儿,她天生便是道门资质最强大的存在,或许她在其他方面显得很普通,但若修习道门术法,便可一日千里,几乎没有瓶颈可言。
    北燕道宫把雪夜太子誉为道门的未来,观主虽然也很欣赏那位雪夜太子的悟性,可要与少女相比,在道门里,雪夜太子绝对称不上最高。
    因为在年轻一辈里,只有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天书里面,能够让得观主看见。
    天书是道门瑰宝,其实也算是一门感悟神通,那里面包含着道门最强大的术法。
    对于观主所言,少女显然是听不懂的。
    而观主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大师兄在招摇山破入知神境界,但他是一名剑修,招摇山里的机缘并不能帮助他感悟极致,他需要去一趟西晋剑山,才有希望问鼎剑仙。若纯粹以道门资质而言,你甚至要强过你的大师兄,招摇山便是你的圣地,你要独自登山,尽量领悟那些机缘,那必然会让你如获新生。”
    少女睁大眼睛,她很难想象会从老师嘴巴里听到自己的资质要强过大师兄这种话,在她的印象里,大师兄便好似是无敌的,她怎么可能强得过大师兄呢,哪怕只是针对资质而言。
    她皱眉思考着,忍不住问道:“老师啊,如果我的资质真的那么好,为何会在生下来就有病,且注定活不过十七岁呢?难道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活着?”
    观主有些怜惜的看着她,说道:“如果老天爷不想让你活,那
    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你,道门是修行正统,是天下修行起源,道门源自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正因你的病,让你也更纯粹,若你没病,恐怕也来不到悬海观,那都是命中注定。”
    少女想着自己有病还是好事了?
    但能够活着,也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事情,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望着面前云雾笼罩的招摇山,她神情坚定,看着老师和师姐,说道:“我要登山了。”
    ......
    姜国,琅琊城,离宫剑院。
    清晨的光辉很舒适,李梦舟伸着懒腰从床榻上坐起身,他眯瞪着眼睛,穿好衣裳,穿上鞋子,简单的洗漱一番,推开竹屋的门,竹林的地面铺满了落叶,清风拂来,带着一股仙竹的香气,令他瞬间精神大振。
    昨夜里他陪着三师姐喝了一整坛酒,那当然不算什么,但因三师姐的酒量不好,两杯酒下肚便已经不省人事了,所谓微醺状态下写字,对于三师姐而言,最好便是两口酒足够,可因李梦舟的存在,让得三师姐多喝了一些,已然超出了微醺的状态。
    三师姐醉酒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仅剩下李梦舟也不可能把那两坛酒全喝光,他一直照顾着三师姐睡下,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他今日便准备回朝泗巷了,开始是因在天弃荒原拔剑,彻底的暴露,让他很是忌惮都城的情况,也为此做了一些准备,但除了南天门圣殿修士,和路中葙与老师的事情外,似乎也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情,他觉得与其继续待在离宫剑院里,倒不如直接站在光明里。
    近期里,他的修为确实没有什么增进,明明已经距离四境巅峰只有半步之遥,龙老的气息被林敢笑抽离出去,果然是让他的修行受到了些影响,而千海境的开启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若能感悟气运,他便能继续破境,只要借机打开《蚕灭卷》第二篇章,解开气海里第二重封禁,他的修行速度就算回不到从前,也肯定会加快不少,入千海一观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再次破境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因气海里第一重封禁便是在千海境大门前解开的,能够完全进入千海境里面,让李梦舟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在他和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下山而去。
    朝泗巷里,冯大娘夫妻俩在忙碌着面馆的生意,一开始只有冯大娘一个人,就算客人很多也是忙不过来,导致常有客人等不急半途离开的,所以生意一直算不上差,也算不上好,但有了常年卧病在床终于痊愈的丈夫帮忙,面馆的生意也比往日好了很多。
    这是李梦舟第一次见到冯大娘的丈夫,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不错,只是因生病很多年的缘故,哪怕是病好了,整个人也显得枯瘦如柴,没有什么精神。
    简单的接触,便让李梦舟了解到,他的性格是偏温和的,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听冯大娘的,对李梦舟的态度也极好,他们这辈子无儿无女,冯大娘又把李梦舟当儿子看,虽然这是男人第一次见到李梦舟,但其实也早就从冯大娘嘴巴里听过无数次李梦舟的名字了。
    他看向李梦舟的眼神也好像是在看自己家亲儿子,让李梦舟觉得颇为怪异。
    在面馆里吃了碗面,李梦舟也没有在这里久留,便回到了小院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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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