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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枯禅前

    注视着欧阳胜雪的那张脸,李梦舟继续说道:“我说老师的死与我相关,是因为道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不二洞感悟神通《蚕灭卷》,而雪夜在千海境里清楚《蚕灭卷》就在我的身上,我们当时所有人都没能奈何雪夜,让他活着离开。”

    “王行知对老师出手的目的便不言而喻,所以老师的死自然跟我脱不了干系,但真正害死老师的是王行知,是雪夜那个家伙,是道宫,而大师兄你却被雪夜蒙蔽,甚至帮他逃回燕国,现在更是对我拔剑,你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他把惊蛰刀移开,转身看向那些躲得很远的修士,沉声说道:“想杀我,便让你们背后的人来,像你们这种废柴,来多少都不够死,我甚至已经懒得再杀你们。”

    “我不管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听明白,又有多少人抱有困惑心理,但我相信,只要能听明白,就该知道如何选择,你们该做的是要杀去燕国,守卫姜国领域,而不是被人利用,天天搞窝里斗。”

    如果秦承懿真的渗透到了姜国诸多修行山门,那些四境巅峰甚至五境里的存在偏偏只让这些三境、四境的修士跑来送死,显然是想把事情搞大,让得更多不知所云的修行者加入进来,而说白了,这些人无非都是要被烧掉的废柴。

    秦承懿根本不在意姜国是否会灭亡,他只需要最终坐上那个位置,打出姜国的旗号,那么姜国就会依旧存在,他就会是姜国的新帝,眼前的姜国人都是能够被他随意抛弃的存在。

    数十众的修士里面,多数人都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但他们的眼神里面确有困惑,只有少数人神色起了异样变化。

    那些军部甲士在虎视眈眈,他们又目睹着离宫剑院大先生这般人物也不敌李梦舟,开始打起退堂鼓,不管是诛杀山外人还是所谓帮那些被李梦舟杀死的修士报仇,跟自己的生命比较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事情。

    不管他们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么,最终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注视着那些修士退走,李梦舟重新转身看着欧阳胜雪,说道:“老师入剑仙之位,斩道宫王行知,而你却被雪夜三言两语蒙蔽,跟害死老师的人并肩行走,那虽然错不在你,但你的眼睛和剑心都该好好磨砺,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有关大师兄投敌的事情,我回去都城,会向陛下解释。”

    欧阳胜雪当然不是真的蠢货。

    因老师薛忘忧的陨落,姜国里并未四处传扬,在欧阳胜雪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雪夜告知莫须有的事情,本就半信半疑,真正让得欧阳胜雪拔剑,是他的问题,让李梦舟误解,从而给出的答案再被欧阳胜雪误解,那是巧合,也是雪夜的算计,其目的就是想要给李梦舟带来糟糕的心情。

    而雪夜成功做到了。

    这也让李梦舟要杀死雪夜的心情变得迫切了些。

    欧阳胜雪把破尘剑归鞘,他望了一眼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此说来,雪夜故意把我带去北疆是有目的的。”

    “是他故意让我出现在狂神将的面前,让得狂神将因此产生误解。”

    李梦舟看着他,语气舒缓道:“大师兄是关心则乱,被那雪夜钻了空子,毕竟是道宫未来的圣人,又是燕国太子殿下,脑子里指不定有多少阴谋诡

    计,大师兄斗不过他也正常,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欧阳胜雪攥紧拳头,说道:“他想要让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又是害死老师的人,我却被他耍得团团转,此事绝不能罢休。”

    李梦舟说道:“此事当然不能罢休,我们终会杀去燕国,把道宫整个毁掉,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回都城,陛下想要让我去魏国,跟魏国皇帝和悬海观交涉,得到他们的准确态度,此事却也不能不做。”

    “大师兄且静下心来,只要我们手里握着剑,不管眼前的敌人有多强大,我们都能扫平,大师兄需要做的是稳定心境,有时候出剑不在一时,如饿兽捕食,行动皆在最后一刻。”

    ......

    南禹,极西之地。

    虽距离黑火山尚有颇远的路程,但仿佛被烈焰炙烤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沈秋白和谢春风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望着走在前面,神色如常的道生,想着枯禅座立在此等地方,倒也本身就是极好的修行处。

    “在真正的枯禅里面有曾经大能者借用秘法,让得枯禅与世隔绝,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黑火山的热浪,都不能侵袭,现在寒意和热意交加,相当难熬,待得入了枯禅,便会仿佛如获新生,最是爽快。”

    沈秋白和谢春风都不能体会到道生所讲述的感受,但在脑海里也能大概有个想象,他们望着眼前黄土高坡,沙石林立,回首来时的路,白茫茫地一片,那是飞雪在呼啸,一前一后,就像同时身处在寒冷冬天和炎热夏天。

    “所谓棋盘之局,到底指得什么?”

    沈秋白缓缓吐出口浊气,看向前面走着的道生。

    道生站定脚步,回身望着他们,轻声说道:“你们皆都知晓大师在世间算无遗策的本事,且不说大师是否真的能算无遗策,南禹枯禅都与‘算’之一字有不解之缘。”

    “所谓世俗里的神算师,其实也在‘算’之一道里,但那些算师只是初窥玄妙,他们甚至都不能真正称之为修士。”

    “何况整个世间,神算师也只有一位,便是那位千机子,神算师三个字听着自然很唬人,其实也确实只是唬人的玩意儿,因那只是世俗的说法,他们嘴巴里的神,可能对站在山顶的人,乃至于我们而言,都是蚂蚁般的存在。”

    他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山头,那里被黄沙覆盖,影影绰绰,很不真切,“大师很喜欢下棋,也把世间比喻为棋盘,世人便皆为棋子,摆在枯禅前的棋盘之局,并非真的是一盘棋,关键在局字上。”

    “在大师的棋盘里,便是整个世间,而你们若想要破局,就好似人生路漫长,要历经很多喜悦或是磨难,破局的出路有很多条,或悟,或破,都只在你们的选择。”

    谢春风皱着眉头,说道:“听起来倒很像是在千海境里的心境魔障。”

    道生微笑着说道:“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千海境里的魔障是真的意识回到过去,深挖曾经记忆里最难以割舍的事情,棋盘之局其实也就这么大,若要简单点说,就是从这里,走到那里。”

    沈秋白说道:“说是这么说,可这看似很短的路程,想必很难轻易走过去。”

    谢春风犹豫了一下,说道: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明白凭道生兄在枯禅里的身份,就连带两个人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我姑且当做是真的,但也希望道生兄能够说实话,至少告诉我们,在此之前,到底有没有道宫的人来到枯禅?”

    沈秋白虽然也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但谢春风此举,让他稍微有些不自然,毕竟在他看来,道生是和他们一起经历过千海境历练的,以不信任的姿态来问,很可能适得其反。

    道生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谢春风,回答道:“自见面开始,我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只是某些事情我的确不太好明说,但谢兄大可放心,且不说南禹没有跟燕国结盟的意思,就算真的结盟,我也会直接告诉你们,而不会模棱两可的哄着你们,那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沈秋白连忙说道:“我们自然相信道生兄,也该相信大师,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不管是无念大师还是道生兄,都不至于故意骗我们犯险。”

    谢春风仍是皱着眉头,话说到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再好值得怀疑的,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觉得沈秋白的态度有点太软了,虽然姜国很希望能够跟南禹结盟,但也不至于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可沈秋白也是为姜国考虑,他便不能说什么。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沈秋白是很高傲的,但为大局考虑,沈秋白都能放低姿态,他再咄咄逼人,想来场面会变得很难看,便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枯禅前是两道峡谷,草木枯萎,形单影只的树木也都是光秃秃的,黄沙飞扬,红石雄伟,只是站在那里,便能深刻感受到南禹枯禅里透出来的玄妙气息,哪怕表面看起来此地颇有些糟糕,但天地间弥散的灵气,却匪夷所思的浓郁。

    道生说道:“二位只需穿过峡谷,便能抵达枯禅,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发现你们撑不住时,会被直接送出峡谷外,那也意味着,你们见不到大师,我不能陪着你们,能否穿过去,便祝二位好运,我会在枯禅里等着你们。”

    他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揖手,便径直穿过峡谷,没有任何异常,峡谷过道并非很长,大约千丈左右,很快便不见了道生的身影。

    沈秋白眯着眼睛,说道:“既然站在枯禅前,那便拼尽全力穿过峡谷。”

    谢春风拔剑出鞘,他很谨慎。

    沈秋白跨出一步。

    峡谷间忽起惊雷。

    狂沙飞舞。

    仿佛此间所有的天地灵气全都蜂拥而至。

    眼见此一幕,谢春风颇感诧异,说道:“枯禅不愧是南禹山海清幽,此地果真玄妙。”

    他能够感觉得出来,此番景象绝非阵术导致,南禹枯禅里神通术法极多,很多都让人叹为观止,无念大师在枯禅前布下此番棋局,亦是彰显大能。

    沈秋白抵抗着狂沙,高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入得山海清幽,梨花书院虽也是姜国山海清幽,但表面却与世俗没有多少区别,此番见识到南禹的山海清幽,倒也不枉此行!”

    他们伴随着惊雷阵阵,浓雾四起,大步向前。

第十二章 小木剑

    姜国都城。

    蓝篷马车由数十众的军部甲士护送着入了南城门。

    在皇宫大殿里,朝堂官员皆注视着那入殿的一道身影。

    他完全无视那些朝堂官员的目光,向着皇帝陛下揖手见礼。

    站在朝堂上的官员,显然数量变得少了很多,因秦承懿的事情,导致都城朝堂大震动,曾经跟秦承懿相交莫逆,或是曾被秦承懿扶持过的官员,都被审查,问题小的被摘了官位,稍大一点的入了牢狱,问题最大的一些官员,直接被斩首示众。

    皇帝陛下展现了雷霆手段,哪怕是在即将开启战争的期间,他也没有半点顾虑,从而朝堂上也多了一些年轻的新面孔,那都出自梨花书院,是被梨花书院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才。

    李梦舟从两列官员中间走过,虽没有特意打量,可也察觉到站在稍微靠后位置的人里面,有几个颇为熟悉的身影,除了站在稍前位置一些的曾跟关慕云经常行走在一块的已在青云监掌正议大夫之位的王川外,沐阳城那位第一才子杜长庚和锦州的孟青居然也在其列。

    杜长庚和孟青都向着李梦舟点头示意。

    李梦舟微微颔首,便把目光放在皇帝陛下的身上。

    他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自有面见皇帝陛下而不跪的资格,但该有的尊敬必不可少。

    皇帝陛下也在看着李梦舟,殿内显得尤为寂静。

    “怎么未见叶先生同七先生一道前来?”

    李梦舟再度揖手,说道:“她在凤江陪伴家人,便没有来都城。”

    在返程的路途中,经过凤江,叶桑榆便暂且留在了那里,南城门前,欧阳胜雪也回了离宫剑院,李梦舟是独自入宫面圣。

    皇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视线从那些朝堂官员的身上扫过,江听雨和范无味,李二狗皆在其内,只是李二狗身边那条野狗不在,他的目光在徐鹤贤的身上停滞一瞬,便又重新放在李梦舟的身上,说道:“想来海棠山主已经把朕的意思告诉了你,朕此番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凭你和叶先生的关系,魏国之行,都非你莫属。”

    李梦舟说道:“我会尽可能让姜国和魏国缔结盟约,陛下请放心。”

    皇帝陛下微笑着说道:“有七先生和叶先生在,朕自能放心。”

    李梦舟显然也注意到了朝堂官员里面徐鹤贤的身影,他此刻显得很老实,眼观鼻,鼻观心,自李梦舟踏入殿内开始,他便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皇帝陛下微微皱眉,问道:“七先生是否觉得哪里不妥?”

    李梦舟稍有犹豫,他不能确定为何徐鹤贤依旧活着站在这里,根据简舒玄的意思,他是要杀徐鹤贤的,而且通过简舒玄的描述,徐鹤贤很有可能也跟秦承懿有关系,甚至会是都城里面关系最深的,陛下偏偏把他留着,不知意欲何为。

    而皇帝陛下此时的问话,让得李梦舟心头一动。

    他望着皇帝陛下的神色,稍微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指向徐鹤贤,大声说道:“我怀疑徐司首也与潞王秦承懿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如今姜国境内许多修行山门都在意图杀我,我更怀疑那是秦承懿指使,而秦承懿现在已逃出姜国,很大可能是

    徐司首在幕后布局,等待秦承懿卷土重来的时机!”

    朝堂里一时哗然。

    徐鹤贤也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他颇有些惶恐的从官员队列里走出,直接跪倒,高呼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掌玄政司,管制天下修士,一心为姜,纵使曾经有和潞王秦承懿有过走动,那也是不清楚潞王野心,从未往深处交往,水镜司配合天枢院调查,我玄政司也是极力配合,可谓一身清白,七先生不能因你我曾经有些恩怨,便把如此罪名按到下官头上啊!”

    皇帝陛下看着哭嚎的徐鹤贤,紧皱着眉头,说道:“此言有理,徐司首对朕确忠心耿耿,天枢院重整,对都城展开调查,也足够证明徐司首的清白,否则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朝堂,许是七先生有所误会,针对那些修行山门要杀七先生的事情,便交由玄政司来彻查,给予那些山门警告。”

    徐鹤贤再度拜倒高呼,“陛下圣明!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七先生正名!”

    李梦舟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倒也确没有什么证据,既然陛下和天枢院都对玄政司有过调查,那便是我孟浪了,也希望徐司首不要介怀。”

    徐鹤贤连忙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知有许多修行山门要杀七先生,七先生心里憋着一股气,我曾经又确实做错过一些事情,惹得七先生不喜,在此向七先生表达歉意,也希望七先生莫要介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是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下得朝来,文武大臣们皆出宫去,而李梦舟则去了御书房。

    江听雨和范无味也在,后者向着李梦舟露出很憨厚的笑容,他那鸭子般难听的笑声尚未发出来,便被皇帝陛下的一声轻咳打断,连忙低下头去。

    “七先生心里应该有着不少困惑。”

    皇帝陛下背负着双手,站在处理折子的案前,轻声说道:“原本徐鹤贤确实隐藏很深,但有范无味和李二狗在开启千海境当夜被刺杀,在琅琊之乱结束后,简舒玄的讲述,都足够证明,徐鹤贤暗地里确为秦承懿做事。”

    “朕没有直接同意让简舒玄出手去杀徐鹤贤,故意在调查秦承懿党羽的过程里,避开了徐鹤贤,让他误以为自己隐藏得依旧很深,实则是借此把秦承懿可能在都城隐藏的东西全部找出来。”

    “七先生在朝直接怀疑徐鹤贤,让他变得急切,朕又做出很相信他的态度,便能让他对自己的伪装更自信,但想必他很快就会有行动,且会针对七先生,如此,便也可把这件事情彻底结尾。”

    “所以七先生要在去往魏国之前,把秦承懿留下的后手同徐鹤贤一起解决掉,这样才能全身心的一致对外,应付天下当前局面。”

    李梦舟没有去询问为何这件事情非得让他去做,要说跟徐鹤贤有恩怨,能够激发矛盾,从而让得徐鹤贤有可能暴露出更多东西,江听雨显然比他更合适,但若要考虑秦承懿的因素,在江听雨和李梦舟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更容易被针对的显然就是李梦舟。

    其实说来,这件事情已经被皇帝陛下牢牢掌控,李梦舟要做的就是跟徐鹤贤激发更深的矛盾,继而再把徐鹤贤杀死,其余的事情,想必皇帝陛下都已有安排,那都不是李梦舟需要去理会的。

    他当即也把姜国境内那些想要杀他的修行者可能存在的问题,都告诉了皇帝陛下,显然不只是李梦舟,皇帝陛下和江听雨他们也都对秦承懿抱有怀疑,而目前能够指使那些修行者这么去做的,思来想去,也都只有依旧好生生待在都城里的徐鹤贤。

    他同时也把有关大师兄投敌的事情,向皇帝陛下解释清楚,虽然有狂草堂指证,哪怕欧阳胜雪也的确帮助雪夜逃回燕国,可这一切都是雪夜的阴谋,皇帝陛下给予了欧阳胜雪戴罪立功的机会。

    走出御书房,范无味后脚便跟了上来,憋了很久的难听笑声随之响起,虽然声音很难听,但范无味却笑得很畅快,“说来当真惊险,我早有察觉徐鹤贤那家伙很可能要对我下手,七先生又要入千海境,江院首当初又不在都城,我以为必死无疑呢,没想到来杀我的简舒玄,却把我安置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瞒过了徐鹤贤的眼线,让得徐鹤贤和都城里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李梦舟当时也的确忘记了范无味要请他帮忙的事情,如此便有些尴尬,“范司首福大命大,未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范无味摇着头,说道:“我再高升能高到哪去,已经没啥可再升的余地了,真的高到一定地步,我也是德不配位,没那能耐,就别揽那瓷器活儿了。”

    宫外有杜长庚和孟青在等着,李梦舟便也陪着他们到酒肆里喝了顿酒,范无味也跟着,待得酒足饭饱,李梦舟径直去了离宫剑院。

    卓丙春暂代离宫剑院院长之位,欧阳胜雪拜祭完薛忘忧和虞大家后,便向卓丙春讨要了剑仙王乘月借给离宫剑院的那把小木剑,他决定要前往燕国,有小木剑傍身,便相当于握着剑仙的剑,只要能够在路途中领悟到王乘月的剑意,欧阳胜雪便能打破桎梏。

    但对于欧阳胜雪的决定,卓丙春稍有迟疑,在此时节若要前往燕国,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就算欧阳胜雪带着小木剑前往,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面对卓丙春的顾虑,欧阳胜雪说道:“我怀疑四师弟也有极大可能会出现在燕国,不管怎么说,此行都是要走的。”

    卓丙春说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也不好劝阻,但在姜燕两国战局没有真正打响前,你切莫鲁莽,就算道宫圣人和那两位门主都在养伤,但道宫圣殿里也有不少五境里的强者,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欧阳胜雪点点头,说道:“我就不向七师弟告别了,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顺便给在北疆镇守的狂神将表达歉意。”

    他朝着卓丙春揖手,说道:“我这便去了。”

    卓丙春微微颔首。

    欧阳胜雪走出离宫剑院,直接朝着燕国而去。

    在他离开不久,李梦舟便也回到了离宫剑院里。

    得知欧阳胜雪已经前往燕国,李梦舟没有说什么,他也去拜祭老师和师娘,跟江子画、陆九歌他们闲谈几句,便又回了朝泗巷,等待着把徐鹤贤的事情处理完,便也该出发去魏国了。

    在回朝泗巷的路上,他顺便去了一趟温柔乡,虽然虞大家已经不在,但离宫剑院会依旧庇护着温柔乡,如今温柔乡的老板已经是婳儿姑娘,重新踏入温柔乡,虽然那些姑娘没有变,可也难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第十三章 树欲静

    李梦舟走进温柔乡的时候,婳儿姑娘正在二楼长廊里坐着发呆,她的装扮变了样子,显得更成熟了一些,眉眼间有着无法掩饰的忧愁,我见犹怜。

    有姑娘注意到他,想要上前打招呼,被他轻轻摆手制止,此刻温柔乡里没有多少客人,因温柔乡并非寻常青楼,来到这里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在姜国面临危局时,来温柔乡玩乐的人难免会变少,他们总得顾忌点什么。

    李梦舟上得二楼,站在婳儿姑娘的面前,出现在婳儿姑娘眼帘的是他的一双脚,视线上移,放在李梦舟那张脸上,婳儿姑娘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貌似很久没见了。”李梦舟轻笑着说道:“虽然好像又没有多久。”

    婳儿姑娘抿着嘴唇,说道:“我有听闻姜国境内许多修士想要杀你。”

    李梦舟说道:“他们杀不死我。”

    婳儿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乱世。”

    李梦舟说道:“没有人想要去经历,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乱世的降临,我们只能做好自己,也要做好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

    婳儿姑娘问道:“你要在都城里待多久?”

    李梦舟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多则两日,少则一日,便会离开,此次离开,想必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又或者永远也回不来,但我自然还是很希望能够回来的。”

    婳儿姑娘很是感伤,她能够领会到李梦舟话语里的意思,乱世降临,想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自然是很难的事情,尤其是真正参与战争的人,起码她待在都城里,除非姜国毁灭,否则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似是想到什么,说道:“虞大家有一位兄长,你是否知晓?”

    这件事情她有告知江听雨,但因当时李梦舟重伤昏迷,紧跟着便被送去药王谷养伤,便没有来得及告诉李梦舟。

    而李梦舟联想到虞大家第一次见到他,对他用来包裹不二剑的黑蚕丝流露出的兴趣,而那黑蚕丝原本的主人貌似就是不二洞里的某个人,当时他没有想到更深的地方,现在认真思考起来,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其实虞美人只是大家的化名,她本姓余,余亦乘舟归鹿门的余。”

    婳儿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块刻着‘余’字的玉佩,她把玉佩递给李梦舟,说道:“七先生来自不二洞,想来也正是如此,虞大家当年才对你关怀备至,我不知道那位余前辈是否还活着,但这玉佩好像也只能交到你的手里。”

    李梦舟接过玉佩,不二洞里的四师兄叫做俞四,其本名是什么,或许世间再没人知道,但除此之外,不二洞里除了洞主李道陵和七名弟子外,还有李道陵的师弟,叫做余不寐。

    他把玉佩塞到自己的怀里,转身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客人,有姑娘在台上舞曲,也有姑娘和读书人在墙壁上作画,但温柔乡里却反而显得尤为安静。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沉默了半晌,回头看向婳儿姑娘,说道:“我便先走了,你有遇到什么问题,都可去离宫剑院找江子画,虽然离宫剑院被多数修行山门排挤,但只要陛下没有表

    达态度,离宫剑院便依旧是五境上宗,不是那些废柴敢欺辱的,有卓师伯坐镇,除非有两位五境巅峰强者或是五境之上的存在找茬,那么离宫剑院便一样可保温柔乡周全。”

    他静悄悄下楼,静悄悄离开。

    夜色也悄然降临。

    玄政司里。

    徐鹤贤默默揉着自己的眉心,昏暗的烛光下,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沐南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司首,那李梦舟虽在朝堂针对您,但陛下对您还是很信任的,您之前跟殿下的走动都相当隐秘,没有留下什么把柄,重整的天枢院不复当年,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您又何必感到忧愁?”

    徐鹤贤淡淡说道:“你的眼界终究还是很低,哪怕天枢院没有查到什么,你就真的以为,那对我来说是好事么?且不管陛下对我是否真的信任,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隐隐透着极大的问题,我可不会天真的觉得自己就必然隐藏很深,所谓纸包不住火,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隐藏下去的。”

    沐南很诧异的说道:“司首的意思,是陛下在故意装作对您很信任,其实是为了让您放松警惕?可陛下若要动您,哪需这般麻烦,就像对付其他官员那般不是最简单的么?”

    徐鹤贤说道:“陛下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觉得殿下可能在都城仍有更深的谋划,直接把明面上的东西铲除掉,自然很简单,但如果不能把埋在暗处的隐患一并铲除,终有一日再爆发出来,就会是大麻烦,陛下想要彻底清除内患,那自是不能急切。”

    沐南有些惊慌的说道:“既然司首已经想清楚这些,我们理应尽快逃离都城才对啊,如今那李梦舟回来,又在朝堂明着针对您,虽然有陛下解释,可若真有问题,那就很明显是陛下要对您动手了啊!”

    徐鹤贤冷笑道:“就算陛下要动我,又哪有那么容易,如果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也有底牌可自保,相信陛下在暗地里一直在调查我,那么我只需稍微透露点底牌,就可以让他投鼠忌器,没有院长在的都城,哪怕依旧牢不可破,但如果是在里面破城,那可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相信陛下绝不敢那么鲁莽,不管他现在有了何等想法,都只能放弃。”

    沐南似也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稍有缓和,但依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种东西真能让陛下投鼠忌器?有江听雨和卓丙春两位五境巅峰的强者在,国师又是半只脚踏入玄命,何况那李梦舟也非善茬,属下实在感到不安。”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拼实力自然很难拼得过,但都城里的百姓可不少,就算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可阵术保护的是都城,我们在里面击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陛下总归会有顾虑,只要有顾虑,便足够了。”

    沐南了然道:“司首不愧是司首,面对如此局势,仍能谈笑风生,就算强敌在前,司首也可运筹帷幄,属下实乃佩服。”

    沐南的恭维,徐鹤贤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北燕道宫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李梦舟身上的《蚕灭卷》,但李梦舟对王行知所言,却也不得不考虑,如果《蚕灭卷》已经不存在于世,我们显然也没办法得到。”

    那倒也不是秦承

    懿交待给他最重要的任务,但如果能得到《蚕灭卷》,自然最好。

    沐南说道:“那属下时刻去盯着李梦舟。”

    徐鹤贤抬手叫住他,思忖道:“虽然有那东西当做底牌,但也非长久之计,如果不能有绝对把握可以稳坐玄政司,那陛下只需等待时间,早晚会把我置于死地,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出击。”

    “等待陛下没有顾忌时出手,自然没有比在他尚有顾虑时出手来得伤害更大,要打,就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或许在陛下原本的计划里,就是在等待我有所行动,那我便如他的意。”

    在徐鹤贤稍微透露底牌时,皇帝陛下所谓的计划肯定会有变故,但也正因如此,徐鹤贤反其道而行,非得要有点动作不可,这已经是相当于在跟皇帝陛下面对面扳手腕。

    ......

    虽然徐鹤贤只是在四境里无敌,但因唐闻柳和柳飞羽都分别前往各自需要镇守的边疆,军部的力量已经走出去大半,目前都城里面,也只有梨花书院里的归海断空和江听雨、卓丙春等寥寥数人是威胁,而在皇帝陛下投鼠忌器的时候,这些人都只能按兵不动,那么徐鹤贤所能展现的力量,就是极其强大的。

    此时的朝泗巷里,江听雨带着皇帝陛下新的旨意,出现在李梦舟的面前。

    李梦舟正在冯大娘的面馆里吃面,他看着在门口经过的江听雨,连忙招手,“院首,我在这儿!”

    冯大娘和他的丈夫皆是战战兢兢地朝着江听雨行礼,哪怕曾经因李梦舟的缘故打过交道,但毕竟是天枢院院首这般人物,对于寻常普通百姓而言,自是十分敬畏。

    李梦舟倒也没有因此说什么,只是让冯大娘再下一碗面,顺便也给她一个去忙碌的由头,而江听雨坐在李梦舟的对面,便把皇帝陛下的意思讲出来,“徐鹤贤手底下有一位阵术师,虽然不能和曹如山相提并论,但在如今阵术师稀少的年代,也是不得不慎重的事情。”

    “而那位阵术师应该也曾是秦承懿的门客,暗地里制造了不可估量的阵术灵箭,一旦阵术灵箭在都城里齐发,百姓必将死伤无数,若要避免,需得让曹如山在城里布置更多的阵术,但那显然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做到的。”

    “阵术灵箭的存在,很明显是徐鹤贤故意透露出来,让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因此,要对付徐鹤贤的事情,恐需推迟。”

    李梦舟闻言,眉头轻蹙,在碗里搅拌着筷子,低头吸了一口面,咕哝道:“院首对此有何看法?”

    江听雨微笑着说道:“徐鹤贤很聪明,但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徐鹤贤当成白痴,只是在其面前伪装,本就不是全部的计划,在我看来,徐鹤贤察觉到有问题,你又在朝堂刻意针对,他故意在此透露出阵术灵箭的存在,无疑想要反其道而行。”

    李梦舟把嘴巴里的面咽下,笑着说道:“我去针对,陛下来表达对徐鹤贤的信任,让得徐鹤贤因此产生更大的怀疑,从而把阵术灵箭透露出来,给予陛下的信息,便是威胁,那同样意味着只要陛下没有动作,徐鹤贤也不会有动作,而在陛下止息所有行动时,徐鹤贤偏偏要有动作,那倒不妨就如他的意。”

第十四章 风不止

    冯大娘把面放到江听雨身前的桌上,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笑意,在得到李梦舟的眼神示意后,她才转身走开。

    把筷子递给江听雨,李梦舟说道:“王行知临死前那番话,院首是否也有考虑?”

    江听雨拌着面,轻声说道:“帮助秦承懿逃走的那名老者,原是道宫南天门圣殿的教谕,秦承懿所谓底牌若与你息息相关,想来你最能知晓。”

    李梦舟说道:“我倒也的确有些猜想,但又觉得很是匪夷所思,可细细想来,貌似也能说得过去,龙老当年曾遇到一位修行强者,因荡魔时期受了重伤,一直躲躲藏藏,便让得伤势越来越重,从而才被那名强者打废,但那名强者却没有继续一直追杀下去。”

    “如果把南天门圣殿教谕和当年打废龙老的修行强者归结为一个人的话,秦承懿或许因某些缘故,也得知了龙老的存在,他想接触山外,道宫自没理由不帮他,毕竟秦承懿是姜国潞王殿下,若是同山外有牵扯,那对燕国道宫而言,可不是一件坏事。”

    “所谓与我息息相关,思来想去,貌似缘由都只有这一个,那就是秦承懿很早之前便与龙老见过面,如此,他的底牌很可能就与山外有关,便可推断出,秦承懿在逃出都城后,能去的地方只有天弃荒原或是燕国雪山。”

    江听雨的神情有些凝重,“秦承懿是个疯子,他肯定想方设法打破镇魔屏障,把当年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之人放出来,到时人间必定生灵涂炭,他如此聪慧,居然会做出跟山外合作的蠢事,难道他觉得自己能够利用山外人,来达成他的目的?简直是愚不可及。”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秦承懿没理由想不到,且他也没觉得秦承懿是那般狂妄自大的人,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会给自己留后路,但不只是江听雨,李梦舟也根本想象不到,要与山外谋皮的秦承懿,到底能有什么后路。

    “且不管秦承懿到底想做什么,镇魔屏障有当年人间强者合力布下,没那么容易被击溃,且按照龙老和林敢笑的情况来看,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人就算没有死,修为也必定在下跌,极大可能早没有曾经那般可怕。”

    江听雨没有说话,按照药皇龙渊和帝君林敢笑的情况推算,的确很可能会是这样,但不能由此便断定。

    “且把眼前事做好吧。”

    江听雨把冯大娘做好的面吃完,便直接起身离开。

    李梦舟看着面前的空碗,就连点汤水都没有剩下,他也把自己眼前的面吃完,然后看着冯大娘和她的丈夫,轻声说道:“我很快就要出趟远门,待得把徐鹤贤解决掉,都城里就会平静很多,乱世虽然到来,但我相信很快就能平息,待我回来,便请冯大娘再帮我做一桌面,我都会吃干净。”

    冯大娘没有说话,她很是担忧的看着李梦舟走出面馆,其丈夫把她抱在怀里,长叹一口气。

    有雪花飘进了朝泗巷。

    有寒风在巷间呼啸,很快穿梭在都城里的大街小巷。

    宫墙里,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携手望着夜下雪景。

    江听雨坐在通明巷里,给养在池塘里的鱼儿喂着食,他的身边再没有青一,就算天枢院重整,也没有人

    代替青一站在他的旁边。

    陈莫西在摘星府里饮着茶,钟溪言候在一旁,眉头紧锁,像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陆九歌和南笙穿街过巷,她们自琅琊之乱后,便一直住在离宫剑院里,此时来到朝泗巷,入了冯大娘的面馆,叫了两碗面,虽然是在吃面,但她们的视线却投注在其他地方。

    琅琊内城里家家门户紧闭,似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而外城的普通百姓却仍在街道上行走,真正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迎来了很多客人,婳儿姑娘亲自舞曲,歌调传出很远。

    李梦舟站在玄政司所在的街道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婳儿姑娘唱歌的声音,他把手伸向背后,拔出惊蛰刀,重重砸在地面,迸溅一团火星。

    沐南的身影出现在街道里,他手里一无既往的拿着白色手帕,轻轻放在嘴边,慢悠悠地朝着李梦舟走来。

    “七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梦舟轻笑着说道:“我曾在百户巷里杀死朱侍郎,那位叫王仲的侍郎也在琅琊城外死在我的面前,沐侍郎是徐鹤贤手底下最出类拔萃的人,我手里的刀,早就想砍下你的脑袋。”

    沐南神色微变,他轻抖了一下白色手帕,笑眯眯地说道:“七先生啊,这又是何必呢,当初玄政司也是按照章法办事,有得罪七先生的地方,我们司首在朝上也已道过歉,何况就连陛下都很信任我们司首,七先生又何必非得提刀,把事情做绝呢,那可也是在打陛下的脸啊。”

    李梦舟说道:“陛下信任徐鹤贤,那与我无关,我这个人非常小气,你们玄政司三番两次的找我麻烦,找到机会,我自然要报复回去。”

    沐南皱眉说道:“七先生如此不讲道理?你当年杀死张崇,和古诗嫣在珈蓝寺外刺杀澹台璟,且如今又承认在百户巷里杀死朱在天,这一桩桩事件里,七先生可都不占理,我玄政司已不打算过问这些事情,七先生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李梦舟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北燕道宫那位叫做杭子玉的圣殿修士,貌似认得沐侍郎,我是否可以认为是沐侍郎想要借着道宫圣殿来杀我?当初在城外我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相当奇怪,想来那便是沐侍郎吧,我在千海境里杀死了杭子玉,在都城便也不该放过你。”

    他知晓沐南曾和杭子玉联络的事情,当然是因江听雨已经查到了这件事情,就算不管徐鹤贤和秦承懿的牵扯,只是此事,李梦舟便有绝对的理由杀掉沐南。

    闻听此言,沐南眉头皱得更深,他阴沉着脸说道:“这里是都城,就算院长把修士私斗的规矩撤除了,但我是玄政司侍郎,七先生依旧不能杀我。”

    李梦舟说道:“所谓规矩,对我来说,全是狗屁,我想杀你便杀你,谁来都阻止不了。”

    在乱世中恪守规矩当然是很难得的事情,但沐南依旧拿都城规矩说事,便显得有些可笑了,李梦舟其实也能明白,若皇帝陛下真的因徐鹤贤透露出的底牌而投鼠忌器,那么所谓的规矩便有了些制衡,可若抛开这些,规矩保护的人里面怎么也不会包括徐鹤贤和沐南。

    李梦舟提

    刀向着沐南走去,他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徐鹤贤怎么想,他懒得理会,毕竟皇帝陛下什么都没做,的确如徐鹤贤意那般‘投鼠忌器’。

    沐南在默默往后退。

    他只是四境巅峰的修为,而且只是很普通的四境修士,哪怕是在同境里,他也不可能会是李梦舟的对手,何况李梦舟已入五境。

    那白色手帕除了擦嘴,在沐南这里终于有了第二个用途,他默默擦着头上冷汗,心里极度不安,这与他想象的场面可是截然不同的。

    徐鹤贤要如原本皇帝陛下的意,在都城里展开行动,但计划里面可没有沐南会死这一幕,眼见着李梦舟步步紧逼,磨刀霍霍,他倒也果断,直接转身便逃。

    但李梦舟手里的惊蛰刀也直接被他丢掷了出去,爆裂的气焰呼啸,街道两旁的摊柜皆被掀翻,沿途空气炸响,眨眼迫近沐南。

    杀意凛冽,如芒刺在背,让得沐南下意识拔刀回击,铛地一声,刀身断裂,撞击力把断裂的半截刀身直接振飞,沐南握刀的手虎口崩裂,仍在手里的另外半截狠狠砸中胸膛,一口鲜血喷洒,整个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李梦舟再次往前踏出一步,伸手重又握住惊蛰刀,归入鞘中,一声剑鸣,不二剑呼啸掠出,街道尽头脚步声阵阵,出现了一批玄政司玄衣甲士,他们腰间佩刀,身后背箭,手里握弓,随摆开架势,拉弓搭箭,浓郁地灵气迅速汇聚。

    但他们没来得及出箭,呼啸掠出的不二剑便已经越过沐南,浩荡剑意充斥在整条街道,瞬间斩杀十数名玄衣甲士,其后跟上来的玄衣甲士,错愕一瞬,便也要拉弓搭箭,而震颤着的飞剑,没有半点停滞,便又朝着他们疾掠而去。

    沐南躺在冰冷街面上,白色手帕已被鲜血染红,漫天飞雪也沾染着一丝丝血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李梦舟已经走到他的旁边,一脚把他再度踹倒,靴底踩着他的胸膛,“阵术灵箭的确是攻城略地的好东西,但我的剑比他们更快,箭不能离弦,便如同废品。”

    皇帝陛下会顾虑阵术灵箭的存在,是因徐鹤贤掌握着数之不尽的阵术灵箭,一旦齐发,都城百姓都得遭殃,能拦得住面前的人,拦不住所有人,但李梦舟面前只有数十名手持弓箭的玄衣甲士,只要抢占先机,倒也很容易解决。

    沐南憋红了脸庞,使劲扒拉着李梦舟的小腿,但李梦舟的脚仿佛泰山般踩着沐南的胸膛,让他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恶狠狠地低吼道:“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玄政司里雪中望月的徐鹤贤,轻轻抬手,又缓缓放下。

    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忽然再掠出百名玄衣甲士,他们已经拉弓搭箭,在现身的同时,便纷纷朝着李梦舟射出!

    且他们不断拉弓搭箭,直接把身后箭壶里的箭消耗大半。

    近千支阵术灵箭齐发,足以瞬间摧毁坚固的城墙,甚至毁掉半座城,琅琊城有阵术防护,自然没那么容易被攻破,但寻常再坚固的城墙也不能抵御阵术灵箭,何况阵术灵箭在城里迸发,阵术防护在外,若只是想摧毁城墙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事发突然,李梦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地阵术灵箭朝着他疾掠而至!

第十五章 阵术灵箭(求月票)

    世间阵术师本就稀少,想要制造出足够数量的阵术灵箭,无疑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阵术灵箭虽是攻城略地的极佳利器,但也不能任意浪费,只能用在刀刃上。

    而秦承懿麾下那名阵术师显然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制造阵术灵箭,囤积了极大的数量,那自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因除了吃饭睡觉等必须要做的事情外,就算不断制造阵术灵箭,囤积出极多数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秦承懿能够将其隐藏,多年来不被发现,自然源于曾经天枢院早被秦承懿渗透,哪怕徐鹤贤曾动用阵术灵箭对付白朔上仙,皇帝陛下也未曾想过秦承懿手底下有阵术师,甚至帮其专门制造阵术灵箭。

    天下阵术师虽然极其稀少,但若真的想找,也并非很难找到,少量的阵术灵箭出现,倒也不会值得人在意,现在玄政司甲士又随随便便动用数千支阵术灵箭,那已几乎是军部存放阵术灵箭的四成数量。

    眼看着街道四面八方皆有阵术灵箭疾掠而来,李梦舟脚踩着沐南,有些讶然道:“你这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啊,又或者是徐鹤贤宁愿放弃你,也要把我置之死地?”

    沐南当然是怕死的,他也清楚那些玄衣甲士是徐鹤贤早就安排好的,如今被他李梦舟踩在脚下,那些玄衣甲士仍旧毫无顾虑的放箭,虽然是他的确有跟李梦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如果能不死,他当然不想死。

    在李梦舟话音刚落,他便拼命挣扎。

    但李梦舟却稳如泰山,一脚踩着他,同时缓缓抬起手里的剑,剑意透出,瞬间覆盖整条街,“我不知道你们的信心是从哪来的,若五境里的大修士会被阵术灵箭杀死,那么不管阵术灵箭制造过程会消耗阵术师多少灵元,想必天下王朝都不会吝啬。”

    “他们会给予阵术师最高的资源,甚至培养出更多的阵术师,但既然没有人那么做,说明阵术灵箭虽然威力强大,可要威胁到五境里的修士,那也无疑是痴人说梦。”

    事实证明,当初白朔上仙刚刚破入五境,徐鹤贤动用千支阵术灵箭,也只是毁掉白朔上仙的衣衫,擦破点皮,若是真的万箭齐发,倒是有可能威胁到知神下境的修士,但且不说面前没有一万支阵术灵箭,李梦舟的修为也不是知神下境,而是更高。

    他只是轻轻斩出一剑,便有狂风呼啸。

    仿佛在那一瞬间便千万把剑切割着阵术灵箭,一团团齑粉在夜空里爆开,随风消散。

    但有一支阵术灵箭,却从迷雾里穿梭而出,李梦舟眉头紧皱,他抬起左手,狠狠抓向那支朝着自己面门而来的阵术灵箭,将其稳稳的停滞在距离他面门三寸处。

    仍在他左掌里震颤着的阵术灵箭,忽然发出了一阵咔咔地声音,那声音极小,却被李梦舟瞬息察觉到,他当即便瞳孔微震,刚要把手里的阵术灵箭丢掷出去,那支箭便直接爆开。

    李梦舟后退了两步。

    沐南挣脱开来,但阵术灵箭爆开的余威,也波及到他,浑身鲜血淋漓,却浑然不顾的拼命逃走。

    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些在屋顶的玄衣甲士,没有迟疑的再次拉弓搭箭。

    街道前后也有玄衣甲士奔袭而至,他们也同样甩弓搭箭,在奔袭的过程里,便完成了射箭。

    颇有些呛鼻的烟雾散开,李梦舟望着自己有些血肉模糊的左掌,暗自感慨着阵术灵箭当

    真有着很强大的威力,他稍微有些大意了,居然有漏网之鱼没有被剑意震碎。

    他抬头看着逃远的沐南,注视着新一轮的阵术灵箭来袭,他轻轻甩了甩手,雄浑地念力释放出去,让得从街道两侧屋顶袭来的阵术灵箭,直接停滞在半空中,源源不断地念力挤压,让得那些阵术灵箭一一崩碎开来,同时,他右手持剑,朝前斩出,一股飓风掀起,摧枯拉朽般向着那些奔袭而来的玄衣甲士轰了过去。

    紧跟着他便又转身,朝着后方再斩出一剑,已至近前的阵术灵箭瞬间化作齑粉,浩荡的剑意没有半点止息,贯穿整条街道,那些玄衣甲士纷纷惨叫着喷血倒地。

    街道里充斥着滚滚浓烟。

    李梦舟身子虚晃了一下,虽然他的念力无穷无尽,但想要纯靠念力崩碎那些阵术灵箭,显然要比往常消耗更大,他的精神居然也因此萎靡了一会儿。

    脸色自然也变得稍有苍白。

    那些玄衣甲士多数只在三境巅峰,少数也只有四境下品,但利用阵术灵箭竟能让得李梦舟也稍有疲惫,如果真能有数之不尽的阵术灵箭齐发,想来就算是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也有可能殒命。

    箭矢被阵术加持着灵气,亦能在箭矢摩擦空气时,在天地间汲取更多的灵气,从而在爆开时,威力便相当惊人,哪怕是依靠剑意和念力来直接崩碎那些阵术灵箭,也需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普通的知神境修士,没有像李梦舟这般无穷无尽的念力,过度消耗,场面就会变得很危险,哪怕是以神通应对,所消耗的灵气也不少,只要阵术灵箭数量够多,要灭杀知神境大修士,倒也真的很有可能。

    目前天下最强的阵术师就在南禹,曹如山在天下阵术师里倒也能排在前三,而像南禹或姜国里存在的阵术灵箭其实都依旧有限,全拿出来自然有可能杀死一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但用了就没了,想要再制造出如此数量的阵术灵箭,少说也得两三年时间。

    李梦舟不清楚徐鹤贤手里的阵术灵箭足不足够杀死一位知神上境修士,但如此威胁,倒也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在他想来,秦承懿若想卷土重来,大量囤积的阵术灵箭无疑会是很强的底牌,徐鹤贤继续在都城里隐藏,也有可能是在守着阵术灵箭,但此番直接拿出来数千支用掉,又稍微存在点问题。

    这让他没办法去估计徐鹤贤手里到底有多少阵术灵箭。

    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同时,李梦舟也朝着逃出很远的沐南走去。

    那些在屋顶上的玄衣甲士,丢掉手里的弓,把背后的空箭壶也卸下,他们拔出腰间悬挂的刀,自屋顶一跃而下,喊杀声震天,直扑向李梦舟。

    他们心里其实很害怕,如此多数量的阵术灵箭用尽,也只是让李梦舟流点血而已,凭他们那点微末的修为,冲杀上去无疑也是送死,但他们却不得不冲上去。

    李梦舟走得很慢。

    他的视线里只有那狼狈逃跑,不时摔趴在地,又拼命爬起的沐南。

    不二剑盘旋在他周身,迸发出阵阵剑鸣。

    继而朝着那些玄衣甲士疾掠而出。

    鲜血染红了白雪,空气里弥漫着很浓郁的血腥气味。

    李梦舟闲庭信步一般,淡淡说道:“沐侍郎,你逃不掉的,何不死得有骨气些。”

    沐南已经逃出

    街道尽头,他根本不想搭理李梦舟,都快要死了,还谈什么骨气不骨气!

    但他很快便不得不止步。

    有身披甲胄的禁军,排列整齐,腰间佩刀,手持长枪,将得街道尽头的路堵死,属于军人的雄厚气息扑面而来,长枪杵地,齐声震喝,吓得沐南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无血。

    他回头,李梦舟就站在他的面前,低眸瞧着他。

    沐南吞咽着口水,他的视线放在街道里,那里是极其惨不忍睹的画面,数百众的玄衣甲士尽数被杀,尸体堆满了街道。

    “想来沐侍郎是累了。”

    李梦舟作势伸手要去扶他。

    沐南猛地拍开他的手掌,色厉内荏道:“阵术灵箭的威力你也见识到了,陛下若真敢动手,可要考虑后果!”

    他哪里还不明白,皇帝陛下根本没有被徐鹤贤所谓故意透露出的底牌给吓到,徐鹤贤想要如皇帝陛下的意,在此时有动作,但皇帝陛下又何尝不是在如徐鹤贤的意?早就埋好坑等着了。

    ......

    深沉地夜。

    雪花飞扬。

    玄政司里的长廊下,徐鹤贤紧紧皱着眉头,他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陛下当然是有可能不管不顾非得动手的,但那无疑是拿都城无辜百姓的生命来赌,所以不管怎么看,皇帝陛下都不该动手,除非是有办法解决掉阵术灵箭的威胁,可就算是江听雨或者陈莫西出手,也不能保证在同一时间里抵御可能会出现在都城各处的阵术灵箭。

    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曹如山,但想要全面覆盖整座城里每个角落的阵术,也绝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布置下来的,哪怕都城里很多地方都有曹如山的阵术在,可难免有不存在阵术的地方,且只要阵术灵箭数量足够多,除去护城的大阵术,城里的小阵术,也根本抵抗不住‘万箭齐发’。

    如此多的威胁,若没有绝对的信心,皇帝陛下都不可能选择动手。

    但事实上,皇帝陛下就是那么做了。

    徐鹤贤绞尽脑汁的思考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忽然间,他察觉到玄政司里多出了些动静。

    视线所及,在玄政司深处某个极其隐秘的仓库门前,站着一道身影。

    他身形如风般掠出。

    在那道身影要打开仓库大门时,稍微停顿,转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徐鹤贤。

    徐鹤贤蹙眉说道:“玄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简舒玄沉默不语。

    徐鹤贤皱眉思忖了片刻,笑着说道:“现在也确实该到你出面的时候,我不相信陛下真的毫无顾虑,归海断空不会走出梨花书院,而只要陛下有顾虑,陈莫西和江听雨便也不能露面,我会把玄政司里的甲士都派出去,拦截那些禁军,给予你足够的时间来杀死李梦舟。”

    简舒玄抬眸望着他,依旧沉默。

    徐鹤贤眉头紧锁,看着那被打开一条缝隙的仓库大门,虽然眼前的事实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但他对此的心情却相当复杂,沉声说道:“我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可若是玄政司里出了问题,便能解释得通了,简舒玄,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敢背叛我!”

第十六章 是赎罪

    “义父。”简舒玄望着徐鹤贤,轻声说道:“我很感激您抚养我长大,您贵为玄政司之首,要杀的人自然都有罪,我愿意成为义父手里的一把剑,但直到我发现那些人并非全都有罪,心里便饱受煎熬。”

    “我手上沾染太多无辜人的鲜血,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他们,我觉得我已经报答完了您的恩情,现在我该做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也是赎罪。”

    “什么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情?”徐鹤贤阴沉着脸,心头火起,厉声说道:“我把你养在身边,你的命就是属于我的,你该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听话,不要想着反抗,范无味和李二狗没有死的事情,我尚且没有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只说那是意外,我可是很相信你,并未怀疑你什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简舒玄说道:“我其实曾有想过要杀你,但在很多人都要杀你的时候,我却又不想再杀你,此局你已败了,若能认输,兴许陛下能对您宽容处理,哪怕您一生都在牢狱里待着,我也会给你养老。”

    徐鹤贤气急而笑,摇着头说道:“你的想法还真是天真的可以,且不说皇帝不可能让我活着,我也不屑用你养老,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就输定了?皇帝用你来对付我,的确是高招,可惜,我的手段远不止如此。”

    简舒玄皱眉说道:“我此行目的,就是把剩下的阵术灵箭都送去军部,而义父打不过我,玄政司里的人与我而言也都如同废柴,义父又能做什么?”

    徐鹤贤说道:“或许那些阵术灵箭,对你,甚至对皇帝而言,都是不小的数量,但我手里的阵术灵箭可远不止这些,事实上,我现在手里的阵术灵箭并没有多少,更多的阵术灵箭早被我运走,说不定已经在殿下的手里,就连制作灵箭的那名阵术师也早就不在都城,但除了我留下来的阵术灵箭被存放在玄政司里外,我自然也得留条后手。”

    他看着皇宫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殿下的谋划,岂是你们这些凡俗之辈能够想象的,现如今揭露出来的也不过冰山一角,也许我的确可能会死在都城,但那不意味着我就输了。”

    他重新看向简舒玄,说道:“当初我没有暴露出来,自是没有必要跟着殿下离开,也因殿下仍有些事情,需要我留在都城去做,但那只是其一,我选择留在都城,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也是殿下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看到简舒玄迷茫的样子,徐鹤贤也懒得再说下去,他很有在此刻畅所欲言的念想,但面对简舒玄来说这些事情,他也的确提不起太大兴趣。

    “你想要赎罪?”徐鹤贤轻笑着摇头,“也许像范无味和李二狗这种情况曾经你也做过不少,但都不能否认你的过去,就算你帮着皇帝,就能得善终?你早已无路可退。”

    简舒玄说道:“我会为姜国而战,保护姜国的百姓,就算战死在北疆,也无怨无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义父命令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能够一直活着,我的人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在临死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来便足够了。”

    徐鹤贤凝眉说道:“如此,你是彻底要与为父作对了?”

    简舒玄说道:“我只是遵于自己的选择,义父跟着秦承懿,并非一件很正确的选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宏图霸业,任何人都能被其所抛弃,义父又何故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所

    谓秦承懿平易近人的姿态,很显然只是伪装,他只是比誉王伪装的更好,从而让手底下的人对他忠诚不渝。”

    徐鹤贤冷笑着说道:“这只是不忠诚者的言论,我虽效命殿下,但我可不是殿下养得那些门客,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承受后果。”

    他打了个响指,玄政司里便有数百甲士蜂拥而来,他们手里都握着弓,阵术灵箭已准备就绪,二话不说,便齐齐朝着简舒玄射出。

    徐鹤贤的声音也伴随而至,“你是入了五境,且资质颇高,甚至可能匹敌知神上境的修士,但如此多数量的阵术灵箭,就算是知神上境的修士也会有点麻烦,事已至此,我得给皇帝陛下送份礼物,这都城里的百姓都会因他的决定而身陷绝境。”

    相同数量的阵术灵箭,就算是李梦舟应对起来,也不能毫发无损,简舒玄的修为要弱于李梦舟,且眼前的玄政司甲士数量也多出几倍,数千支阵术灵箭在小小空间里爆开,威力相当恐怖。

    徐鹤贤倒也不担心仓库被毁,因仓库有阵术防护,遭遇攻击,会自动显现,哪怕阵术被摧毁,也能保障仓库里的阵术灵箭完好。

    何况,他对简舒玄所言,倒也没有假话,此时仓库里根本没有多少阵术灵箭,就算仓库毁了,他也不会心疼。

    沐南已被李梦舟杀死,且正在很快的接近玄政司。

    但玄政司里剩下的甲士全部出动,他们皆背着箭壶,手里持弓,开始徐鹤贤的计划。

    ......

    通明巷里,江听雨整理着衣袍,淡定自若的走出院门。

    朝泗巷里,陆九歌和南笙放下面钱,也走出面馆。

    离宫剑院有数十名剑修下山。

    卓丙春和江子画、何峥嵘也都在其列。

    摘星府弟子由钟溪言和杨昭各自带队,分散在琅琊城里各处,甚至也有摘星府里的五境强者独自踏雪行走。

    曹如山站在内城墙头的红桥上,在他的视野里,有无数晶莹的灵光在城里闪烁,那是一道道阵术在开启,他没有太多时间在都城所有地方都布置下阵术,但大半个城里的阵术此刻全部开启,剩下的地方,自有其他人镇守。

    皇宫大殿里,皇后看向面带微笑的陛下。

    皇帝陛下说道:“为考虑百姓们的安危,徐鹤贤手里的阵术灵箭,确实让我投鼠忌器,简舒玄的目标其实并非要把玄政司的阵术灵箭盗走,那么多数量的阵术灵箭,他孤身一人也根本做不到,他只需要探听清楚玄政司里有多少阵术灵箭,朕便可依此做出决定。”

    “想来在简舒玄暴露时,徐鹤贤便已经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他现在其实只是破罐子破摔,玄政司里的阵术灵箭并没有朕想象中那么多,想来徐鹤贤把大多数阵术灵箭送出去,是借着天枢院重整的期间。”

    “琅琊之乱结束,有太多麻烦需要善后,便是让得徐鹤贤能够伺机动作的时候,那本身自是相当大的麻烦,徐鹤贤将这些事情告诉简舒玄,无疑是在变相告诉朕,但不管秦承懿拿着那些阵术灵箭做什么,目前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皇帝陛下牵着皇后的手,说道:“徐鹤贤对付李梦舟,动用了不少阵术灵箭,对付简舒玄,又拿出了两

    倍的数量,剩下的阵术灵箭虽然依旧不少,但整个都城里的修行者全部出动,只需守住没有曹大师阵术防护的街道,此战便几乎稳赢。”

    如果是在弄不清楚徐鹤贤手里有多少阵术灵箭的情况下,就算是都城里所有修士都走出来,也很可能平白送死,毕竟数量足够多的阵术灵箭,也只有五境里的大修士能够抵抗,但像这般存在,都城里目前可没有几个。

    皇后娘娘皱眉说道:“那徐鹤贤所言秦承懿计划里重要的一环,究竟是什么?既然徐鹤贤已经察觉到了问题,他却毫无顾虑的把自己的底牌全抖出来,那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就算阵术灵箭总数的确没有多少,但只要徐鹤贤态度坚决,陛下的牌便很难打出去。”

    皇帝陛下说道:“这的确是朕目前唯一担忧的事情,可局面发展到这般阶段,朕也已经别无选择,都城里的修士第一任务依旧是保护百姓的安全,就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鹤贤逃走,但只要百姓无虞,便是好事,且徐鹤贤只要走出都城,他也只剩死路一条,朕倒也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玄政司牢狱里关押的都是犯事的修士,他们都察觉到了玄政司里不太寻常的动静。

    北燕道宫弟子韩幼清也在玄政司的牢狱里。

    因牢狱有阵术存在,他们汲取不到天地灵气,也催动不出自身的气海灵元,具体玄政司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有了些骚乱。

    徐鹤贤除了暗地里帮助秦承懿铲除一些不听话的人,牢狱里关押的也都是真正穷凶极恶的犯人,此时昏暗的廊道里有脚步声清脆,有锁链被打开的声音,由远及近,直至韩幼清看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

    牢门的锁链被打开。

    “韩幼清,现如今姜国和燕国开战在即,你身为燕国山海修士,想来在这牢狱里待着,很受煎熬吧,此次你走出去的机会来了。”

    韩幼清眉头紧皱。

    在他面前站着的只是玄政司里一名甲士。

    他注意到,这名甲士把牢狱里所有犯人都放了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摘掉自己身上粘着的干草,淡淡说道:“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还能不能走出去。”

    那名玄政司甲士紧皱着眉头,他很快领会到韩幼清的意思,那些被放出来的犯人全都朝他围了过来,一个个好像饿了很久的野兽,双眸通红。

    惨叫声随即响彻在廊道里。

    韩幼清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牢狱。

    大半年没见天日,外面飘雪,遍地银白,让得韩幼清张开双臂,稍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尽情享受着那飞雪拍打在脸上的清凉。

    轰隆隆!

    玄政司里某处发出巨响,大地都在颤动。

    浓郁的天地灵气爆开,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韩幼清眯缝着眼睛,他有注意到,那滚滚浓烟升起处,数百名人影攒动,箭矢呼啸破空的声音很是尖锐,让得韩幼清耳膜都有些刺痛。

    他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走过,那是徐鹤贤!

第十七章 清和月

    玄政司的大门近在眼前。

    徐鹤贤却不得不止步。

    他看着拦路者,微笑说道:“韩幼清?怎么,重获自由,第一时间便跑来感激我?”

    “你是雪夜太子的师弟,你是北燕道宫里的山海修士,你是姜国的敌人,而现在姜国皇帝要杀我,我们便该是自己人,此时你可以尽情去报复,都城里的人你可以随意去杀,想来你在牢狱里面也憋屈够了。”

    虽然韩幼清距离五境门槛尚有半步之远,虽然牢狱里那些被关押的修士都已孱弱不堪,但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们那些疯子会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对于都城里普通百姓而言,就算只是寻常的疯子,也都是不小的麻烦,何况是修士里的一群疯子。

    韩幼清皱眉说道:“我是道宫弟子,你们皇帝要杀你,那是两码事。”

    徐鹤贤稍有意外的说道:“且不论潞王殿下跟你们道宫有过合作的事情,只是姜国皇帝是我们目前共同敌人这一点,都不能说是两码事。”

    北燕道宫里面知晓曾经和秦承懿合作事情的人其实只在少数,圣殿修士皆是听命行事,而韩幼清虽是道宫里的山海修士,且资质颇高,但道宫里不是所有事情,他都有资格知晓。

    虽然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算世人皆知,但徐鹤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没有多少人清楚。

    “原来你是潞王秦承懿的人。”韩幼清淡淡说道:“我虽然在牢狱里被关了很长时间,但姜国皇帝陛下没有要杀我,否则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所谓我们有共同敌人这件事情,乃无稽之谈。”

    徐鹤贤深深皱着眉头,韩幼清的态度,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对此感到很费解,“王行知要杀薛忘忧,你当时在场,虽然没有做什么,可你毕竟是道宫弟子,也许是皇帝觉得你还有些用处,才留你活到现在,双方的仇怨已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就算你不帮我,也无法活着回燕国,哪怕你很年轻,可如此浅显的道理,你该能够明白。”

    韩幼清说道:“因道宫在燕国声名赫赫,能入道宫修行,自然是天大的福运,可在我知晓道宫的真面目时,便很清楚,我与他们绝非一路人,这才是姜国皇帝没有杀我的原因,而我没有从牢狱里走出来,是我愿意待在那里,而非被囚禁在此。”

    虽然韩幼清就被关押在玄政司的牢狱里,徐鹤贤也曾去见过他,但韩幼清从未说过话,只因其身份问题,徐鹤贤倒也没有对韩幼清的态度而存在犹疑,江听雨也曾到牢狱里见过韩幼清,因牢狱里阵术的存在,只是简单说话,就是徐鹤贤也不能探知到。

    他没想到最终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前有简舒玄背叛,现在面对韩幼清的事情,让得徐鹤贤心情变得极其糟糕,这可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你为何自愿待在牢狱里?”

    韩幼清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终归是道宫弟子,被杀死的薛院长是那个女孩子的老师,我想得到她的原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是因为逃避,我待在牢狱里是赎罪。”

    徐鹤贤额头青筋爆起,“又是赎罪,这两个字可真是让我感到厌恶!”

    他没心思去想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很明显是离宫剑院里的某个女弟子,他想着少年人果然很不可理喻。

    韩幼清注视着玄政司深处那滚滚浓烟升起,数百甲士不断放箭,将

    得简舒玄围困,阵术灵箭爆开的余波,已经摧毁了半个玄政司,因都集中在简舒玄的身上,波及范围倒是没有太广,否则玄政司早就被夷为平地。

    “我记得他好像是你的义子,看来你的处境真的很不好。”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父子俩反目成仇,都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韩幼清喃喃自语道:“薛院长的陨落是因王行知,但王行知也是借着秦承懿把都城搞乱的浑水,如此想来,害死薛院长的也有秦承懿一份,而你是秦承懿的人,自然也得有你一份。”

    徐鹤贤瞳孔微缩,“你想杀我?”

    韩幼清说道:“我被你从牢狱放出来,想要继续赎罪,就只能杀你,或许杀死你这个间接害死薛院长的人,她会稍微开心一些。”

    虽然徐鹤贤的确是秦承懿的人,可那件事情,他可是完全没有参与,他不能理解韩幼清的脑回路,但韩幼清想杀他已是事实,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且回想到韩幼清的确是自己派人放出来的,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让他心里颇为窝火。

    “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要你帮助的前提,是因为你是道宫弟子,不代表我就真的需要你,只要你没有跨入五境门槛,在我眼里,都与废柴无异!”

    徐鹤贤在四境里是绝对无敌的存在,纵使韩幼清资质颇高,能够触摸到五境门槛,但他只要没有真正跨入那道门槛,便依旧是在四境里。

    因徐鹤贤在四境巅峰里停滞了太长时间,其实他早该能跨过五境门槛,却因某些问题,始终找不到那个契机,但也因此,他挤压的实力远超四境范畴。

    夜空里飘着雪花。

    阵术灵箭爆开,宛如烟花在绽放。

    徐鹤贤捏紧拳头,脚下猛地一跺,地板四分五裂,瞬间便袭至韩幼清身前,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擂在韩幼清胸膛,过程里破空声尖锐,如同弹射的箭,只能看到一抹拳影。

    韩幼清同时拔剑,却也只来得及把剑横在胸前,拳头砸在剑身上,发出沉闷地声响,韩幼清整个人也倒飞出去,直接撞破玄政司的大门,摔在街道上。

    他很快便翻身跃起,但玄政司里一道鞭影,如闪电呼啸而至。

    他挥剑斩击,却被长鞭牢牢束缚住剑身。

    徐鹤贤一步踏出,猛地甩臂,便再次把韩幼清击倒在地。

    长鞭抽击在街道青石板上,迸射一连串火星,地面直接龟裂开来。

    “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敢狂言说要杀我?”

    待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又有阵术封闭着,提不动灵元,自然也没办法修行,韩幼清此刻是稍有虚弱的,但虽狼狈,他却也没有半点惧意,艰难站起身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提剑杀了上去。

    他目前虽打不过徐鹤贤,但徐鹤贤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他毕竟是北燕道宫弟子,就算尚未有资格修习《太玄》,但北燕道宫里的感悟神通可不止一门。

    他只需要耗着,也能把徐鹤贤耗死。

    玄政司里的动静渐渐平息。

    徐鹤贤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望着瘫在街道上浑身鲜血淋漓仍在拼命站起来的韩幼清,没有再去理会对方,韩幼清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可若在此耽搁

    太多时间,就会生出极多麻烦。

    想要凭借那些阵术灵箭伤到简舒玄也许很容易,但要将他杀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回头望去,那脚步蹒跚地身影由远及近,简舒玄浑身也是鲜血淋漓,简直已经没有了人样,他手里提着剑,身影摇摇晃晃地走来。

    数千支阵术灵箭在那小范围里爆开,简舒玄便如同困兽,纵使杀光了那些甲士,他自己也身受重伤,破烂的衣衫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血肉模糊。

    徐鹤贤同样没有理会简舒玄,径直便要走出玄政司。

    但颤巍巍起身的韩幼清,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忽然间,韩幼清的神色微变。

    在街道尽头,出现一道身影。

    是沈霁月。

    她看着韩幼清那凄惨的模样,眼眶里含着泪,自韩幼清被关押进牢狱里,她便没有一次的去看过他,她其实很想去,但又不知道见到韩幼清时,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老师薛忘忧虽是被王行知和雪夜太子害死,但韩幼清并没有切实的做过什么,可他终究是北燕道宫的弟子,这让沈霁月面对韩幼清时,心情会变得极其复杂。

    她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能否认,是因为担心韩幼清。

    她目睹着韩幼清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心如刀割。

    他们隔着徐鹤贤对望,仿佛这条街里再没有其他人。

    仿佛在他们眼里不存在的徐鹤贤,自然心情相当糟糕,他毫不迟疑的拍出一掌,掌间凝聚大量天地灵气,狠狠拍中面前愣愣出神的韩幼清的丹田气海,咔嘣一声脆响,韩幼清口喷鲜血,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沈霁月在徐鹤贤刚刚动手时,便已经惊呼出声,继而狂奔而来,她直接略过徐鹤贤,朝着韩幼清跑去,但徐鹤贤一探手,便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念力迸发,让得沈霁月直接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压迫力让得她浑身骨骼咔嘣作响,好像五脏六腑也全部移位,不由痛苦地惨叫出声。

    沈霁月虽然也是四境巅峰的修为,可与五境门槛尚有很长的距离,在徐鹤贤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有寒芒呼啸而出。

    是简舒玄艰难出剑。

    “都已经是这副模样,还要阻我?”

    啪地一声脆响。

    长鞭狠狠抽在简舒玄握剑的手腕上,一条血痕清晰可见,下一刻直接炸裂开来,青野剑掉落在地,简舒玄抱着手腕跪倒,满头冷汗,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韩幼清在朝着沈霁月爬去。

    一路拖拽出醒目的鲜血。

    他艰难地握住沈霁月的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颤着声音说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攥紧长剑,恶狠狠地盯着正背对着他的徐鹤贤,他要出剑,却被徐鹤贤回身猛瞪一眼,雄浑地念力,便如泰山一般轰击在他的身上,韩幼清喷出一口血,长剑无力垂下,重重摔倒在沈霁月旁边。

    夜空里有着一轮明月,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剑影。

    昏暗地街道里,清脆脚步声响起。

    李梦舟面无表情,微微抬手,指向徐鹤贤,剑鸣声大作。

第十八章 如何杀

    徐鹤贤凝眉望着出现在街道尽头的身影,微微抬头,有一把飞剑,刺破漫天飞雪,宛如流星,自苍穹坠落,眨眼即至。

    他一把抓住就在脚下的沈霁月,直接提在半空中,飞剑骤停,但很快就横移出去,瞬间绕到徐鹤贤的身后,但徐鹤贤也是动作极快,猛地甩臂,再次把沈霁月挡在面前,同时长鞭啪地一声甩出去,与飞剑擦身而过,迸溅出一团电光。

    飞剑回到李梦舟的面前,他轻轻伸手握住,开口说道:“徐司首果真有本事,虽说年纪不小,动作倒是挺利索。”

    徐鹤贤深深皱眉,看着李梦舟,说道:“七先生,别来无恙否。”

    李梦舟淡淡说道:“沐南已被我斩杀,你动用了那么多阵术灵箭也没能杀死我,现在的你,便如同瓮中之鳖,难逃一死。”

    徐鹤贤笑着说道:“在当初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杀死,可惜世间没有如果,现在的七先生,我自是打不过,但你的师姐在我手里,你又怎敢杀我?”

    李梦舟看着被徐鹤贤提在手里拼命挣扎的沈霁月,淡淡说道:“那是有点麻烦。”

    徐鹤贤摇着头说道:“此局胜负未分,我玄政司甲士尽出,那些被关押在牢狱里的犯人也如同饿中猛虎,就算皇帝安排了很多,但只要都城里有一个百姓死掉,赢得便是我。”

    李梦舟说道:“因陛下的决定,若有百姓伤亡,那自然是很糟糕的事情,很容易动摇民心,但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如果你玄政司里真的有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阵术灵箭,都城里的百姓死多少都不意外,可惜那只是你虚张声势,想来剩下的阵术灵箭也只有千支,而此时分散在都城里的修行者都不止千人。”

    徐鹤贤说道:“事到如今,我当然也不指望着都城里会死多少人,世间没有绝对,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代表就真的不会发生,我说过,只要都城里死一个人,赢得就会是我,那显然要比都城完好无损的概率来得高很多。”

    李梦舟说道:“你很有自信,可就算梨花书院里没有人走出来,单凭江院首和卓师伯,以及摘星府里的几名五境修士,便足够瓦解你的阴谋,你所谓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注定不可能成功,毕竟你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阵术灵箭。”

    徐鹤贤冷笑道:“我的依仗可不仅仅是阵术灵箭。”

    李梦舟说道:“或许你还有其他底牌,但我都会将之一一打碎。”

    徐鹤贤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笑道:“现在大约是亥时左右,都城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那些阵术灵箭上,但其实我的底牌根本不在都城里面。”

    李梦舟眉头轻皱,他突然察觉到什么,视线转向东城门,那里有数不尽的身影借着夜色奔袭而来,而少量守城的将士根本没有察觉到,因为在城门里面,也有人出现。

    待得他们终于意识到城外的动静时,便被直接夺走了生命,从而东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城头的将士火速进行拦截,但因城门大开,阵术也根本起不到作用,很快东城门便沦陷,一时喊杀声震天。

    李梦舟从那些入城的人里面,发现了多名五境大修士的踪影。

    “原来如此。”他回头看着徐鹤贤,说道:“那些带头要杀我的修行山门,果然是你的手笔,或者说是秦承懿计划里的一环,他们倒是真的胆子很大,竟然敢直接攻打琅琊城。”

    琅琊城虽为天下第一雄城,坚不可摧,但如果内部出现了问题,其实便不存在坚不可摧的事物,他们直接入城,并未真正攻城,阵术便没有启动。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在简舒玄想要盗走阵术灵箭时,我能够毫无顾虑的把事实讲出来,自然本身就有问题,想来皇帝陛下也能意识到,但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手里握着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哪怕七先生你察觉到了要杀你的那些修士的问题,可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都城。”

    李梦

    舟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但这样一来,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正好能够把他们这些蛀虫全都解决掉,否则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姜国必然会被燕国踏平,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把家贼除掉,姜国自能固若金汤。”

    徐鹤贤说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但眼前的麻烦,七先生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李梦舟举起手里的剑,说道:“解决的办法自然很简单,那就是杀个干净,便从徐司首你先开始。”

    徐鹤贤略有嘲讽地说道:“你的师姐尚在我手里,你的剑根本触及不到我,何谈杀我?”

    沈霁月嘶喊道:“你别管我,快出剑吧!”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沈霁月,你这个白痴,你跟韩幼清的事情,我懒得去管,你跑来这里送死我也不想管,但你想死在我面前,我可不答应,乖乖把嘴闭上。”

    沈霁月有些气恼,心想这都说得什么话。

    李梦舟看着徐鹤贤,轻点了一下手里的剑,说道:“我来告诉你,我如何杀你。”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我在听着。”

    可他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便突然僵住。

    一股极其雄浑的念力轰击在他身上,那好像那股念力一直都在,让得徐鹤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张脸很快憋得通红,竟是动弹不得分毫,甚至腰身在渐渐弯曲下去,抓着沈霁月后衣领的手也松缓开来,让得沈霁月得到自由,连忙跑向李梦舟。

    但李梦舟一把按住她的脸,把她推到一边,说道:“别挡我的路啊。”

    沈霁月气恼的说道:“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李梦舟瞥了一眼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韩幼清,说道:“你用得着我对你好?你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这小白脸看着就讨厌,哪有我半分帅气。”

    沈霁月脸蛋通红,“你长得最丑,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李梦舟哼声道:“我不跟眼瞎的人说话。”

    没有再理会原地跺脚,气得不轻的沈霁月,李梦舟径直走到徐鹤贤的面前,轻笑道:“你有挡箭牌,我的剑确实触及不到你,可你纵使在四境里无敌,但终究没有跨入五境,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乖乖站着等死。”

    就算徐鹤贤有资格触及五境门槛,甚至能够堪比半个知神下境的大修士,但李梦舟已入知神上境,借着《蚕灭卷》第二篇章,甚至已经能够任意斩杀普通的知神境巅峰强者,两者的实力可谓天差地别。

    徐鹤贤浑身都在颤栗着,堪比知神境巅峰强者的念力压制,让得他的身体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就连抬动眼皮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虽然清楚听见李梦舟的话,却根本没有办法给予回应,直到压制稍微减轻,他的喉咙才得以滚动,剧烈地喘气声随之响起,他双目充血地望着面前的李梦舟,艰难开口说道:“七先生当真是成长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军部的力量皆被唐闻柳和柳飞羽带走,纵使都城里有江听雨在,有卓丙春在,有陈莫西在,甚至有梨花书院在,可要解决那些麻烦,也绝非短时间里能够做到。”

    “而在那段时间里,都城里的百姓肯定会死一些,皇帝连都城的百姓都保护不了,谁又能相信,他能抵御燕国大军,能够抵御所有敌人?”

    “修士之间如何打,都不会影响到俗世,面对家国危难,都城生出大乱子,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便会造成姜国民心动荡,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殿下终将在世间竖起大旗,问鼎山河之巅!”

    外城街道上仍有百姓,他们目睹着仿若城破的画面,自然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但在李梦舟看来,这不见得就是很糟糕的事情。

    徐鹤贤说得慷慨激昂,但李梦舟却只是淡然一笑,“你不仅高估了那些废柴,也低估了陛下,明知你有底牌,陛下又

    怎么可能不做防备?”

    “且不管你的底牌是什么,陛下都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那些废柴入城虽是意外,但也尚未超出陛下的可控范围,在都城百姓的面前,把那些作乱者解决,更能振奋人心。”

    “且不说曹如山在都城大部分地方都布置有阵术,而阵术灵箭也不只是你有,甚至都不用拿出来多少,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

    “区区几名五境里的修士,剩下都在三境、四境,一支阵术灵箭就能灭杀三四境修士过百,都城里还有禁军,有那么多修士,你指望那些废柴取胜,简直愚蠢到家了。”

    他像是对徐鹤贤有些失望,虽然除了阵术灵箭的事情,还有那些修士入城,有玄政司牢狱里的罪犯被放出来,徐鹤贤做了很多事情,但其实真正说起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徐鹤贤能够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倒也是相当厉害,毕竟他面对的是整个都城,若轻而易举就能如愿,姜国早该灭亡了,那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如同徐鹤贤所言,他只需要让都城百姓死一个,就是取得了胜利,徐鹤贤自己也根本没觉得可以活下来。

    “你是真的不怕死?”

    “怕死?”徐鹤贤嘲讽道:“世上又有几人真的不怕死,如果我说自己怕死,七先生就能让我活么?”

    事实倒也如此,在这种时候,怕不怕死根本无关紧要,李梦舟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你把玄政司里大多数的阵术灵箭都秘密送了出去,我想那应该是不小的数目,秦承懿若是想依靠阵术灵箭来破开镇魔屏障,那显然是无稽之谈。”

    “就算那名阵术师跟在秦承懿的身边,短时间里也不可能让阵术灵箭的数目翻倍,你们囤积了如此数量的阵术灵箭,恐怕不止花费十年,用了也就没了。”

    “且不管秦承懿把阵术灵箭用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他,并把他杀死,作为对秦承懿忠心耿耿的你,便替自己的主子,在黄泉探路吧。”

    他话音落下,剑也刺出。

    玄政司前的街道里剑气大作。

    徐鹤贤憋红了脸庞,硬是在那最后一刻,往前踏出了一步。

    那更像是他自己往剑身上送。

    剑气贯穿了他的胸膛。

    李梦舟神情平静。

    徐鹤贤迈出的那一步,许是他要做最后的挣扎,许是宁愿主动赴死,也不愿被动受死。

    但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李梦舟倒是对徐鹤贤有了些佩服。

    他望着直立在那的徐鹤贤,眼瞳里逐渐失去色彩,双膝弯曲,跪倒在地,飞雪拂过街道,带走些许血腥气。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简舒玄,说道:“应该还能站得起来吧,都城里还有徐鹤贤留下的不少麻烦,只要能动,便帮点忙吧。”

    简舒玄注视着徐鹤贤的尸体,眼眸里透着些哀伤,他默默点头,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绝对自由,但心里却没有觉得多么放松。

    沈霁月把韩幼清搀扶起来,看着李梦舟说道:“我带他回离宫剑院,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小心点吧。”

    李梦舟没有说话,望着他们远去。

    玄政司有正门,也有偏门,牢狱里的罪犯很多都已跑出去,但也有寥寥数人就躲在门后,惊恐莫名地注视着外面街道。

    李梦舟看向他们,说道:“乖乖回牢里去,尚能活命。”

    亲眼目睹着李梦舟杀死徐鹤贤,他们自能知晓眼前的年轻人极其可怕,他们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当然不希望刚出来就死掉,哪怕再是不想回去牢狱里面,可在注意到李梦舟的眼神时,他们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毫不迟疑的便乖乖回到牢狱里。

    甚至明明李梦舟不在眼前,他们也很是乖巧的,把牢门自己锁上,这才敢把憋着的气从嘴巴里吐出来。

第十九章 要取剑

    西晋剑阁。

    天镜湖畔。

    徐北寒看着那自顾自吩咐剑阁弟子,摆好书案,铺开宣纸,开始磨墨的女子,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这里是剑阁,不是你们离宫剑院,怎么到了这里,还是只想着写字?”

    三师姐淡淡说道:“等待剑仙的期间,除了写字,我却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徐北寒说道:“不妨再打一架?那可比写字有趣多了。”

    三师姐坐在书案后,执笔开始写字,继续平淡说道:“我上次没打过你,等我写完这幅字再打。”

    徐北寒笑着说道:“三先生写完这幅字就能打赢我了?”

    那一战,徐北寒虽胜了,但也只是胜了半筹,其实哪怕说是打平也不为过。

    他本是说笑,但三师姐却很认真地点点头,回答道:“应该能,就算不能,我多写一幅字便是。”

    徐北寒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三先生从来不会开玩笑,不管那件事情有多么匪夷所思,有多么不可信,但从三先生嘴巴里说出来,真实性都是需要在意的。

    他耐心等待着三师姐写完一幅字。

    三师姐没有再写第二幅,她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字,忽然抬眸说道:“可以了。”

    徐北寒执剑礼,但在出剑前,他仍是有些不能确定的问道:“三先生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吧?”

    虽然他所熟悉的三先生根本不会开玩笑,但也保不齐,那一句就是玩笑。

    三师姐没有说话,她手里握着流苏剑,在年轻一辈里够资格让她提剑的很少,但徐北寒绝对算是一位,哪怕已经写完一幅字,她也得认真对待。

    有白雪入了天镜湖。

    雪花落在流苏剑上,显得晶莹剔透,仿佛雪花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剑身轻振,雪花破碎。

    三师姐已然出剑。

    徐北寒等不到答案,便也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却君剑破鞘而出,剑鸣声大作,响彻整个剑阁。

    原本平静结冰的天镜湖,冰面应声破裂,一根根冰刺冲天而起,高达十数丈,湖水沸腾,冒着冰冷寒气,宛如水龙席卷,呈现出极其瑰丽的画面。

    王乘月的剑意如海,传承自黄金时期水木剑仙的道,徐北寒的剑意也是温润如水,但水的作用不止温润,遇火而滚烫,遇冷而冰寒,可谓千变万化。

    寒意充斥在天镜湖畔,飞雪飘零,接触到剑意,纷纷化作冰晶,也如同幻化成千万把剑。

    而三师姐那一剑,名为融雪,是《离剑经》里的第一剑,飞雪成冰化剑,在遭遇到三师姐的剑意时,又融化成水,便像是天镜湖上突降冰雹,又瞬间崩碎,下起了绵绵细雨。

    剑阁弟子注视着天镜湖畔,他们感叹于自家大师兄和离宫剑院三先生的剑道之强,不由得叹为观止。

    细雨洒在脸上,徐北寒微微眯起眼睛,由衷惊叹道:“三先生果真不凡,数日前一战,我尚且胜你半筹,几日里你在剑阁也未曾修行,只是初才写了一幅字,居然修为再有增进,三先生剑心通明,又有书道养晦,二者皆踏足巅峰,想来假以时日,必能同苏别离并肩。”

    三师姐的资质确实高得可怕,剑心通明,书道至强,书剑双修,若非三师姐亦是不能随心所欲,每写一幅字都能修为明显增进,恐怕将会超越苏别离,甚至成为最年轻的打

    破五境壁垒,直入玄命的强者。

    但就以目前来看,三师姐入玄命,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三师姐收剑,望着剑阁山下,轻声说道:“院长直到现在都没有来西晋,想来是不会出现了,有剑仙坐镇西晋,只要姜国同西晋能够结盟,就算龙捲书院有什么问题,剑仙也自能解决,或许龙捲书院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徐北寒点点头,说道:“这一届的天下大朝会,将在西晋展开,除了皇室,主办的便是龙捲书院,在我的了解中,龙捲书院的确没什么问题,且就算有问题,有我剑阁在,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

    龙捲书院在西晋里影响力巨大不假,可也没资格同剑阁争锋,而且剑阁也有弟子在龙捲书院里修行,若是真的有问题,王乘月早就出手了。

    毕竟王乘月也不会在意他出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因如果龙捲书院有问题,王乘月出剑,倒也算是在帮梨花书院。

    三师姐说道:“相比于此,我却很好奇,观主和院长同行,到底是何用意?”

    徐北寒皱眉说道:“似那般强者的心思,自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如今只剩南禹枯禅里的无念大师尚未入世,也不知当今天下局势,无念大师是否会打破规矩,选择入世。”

    三师姐沉默不语。

    她回头看着天镜湖畔的书案上那张字帖被风吹起,细雨将字帖打湿,最终沉入天镜湖里,忽然开口说道:“剑山上有剑么?”

    徐北寒愣了一下,他倒是很快理解了三师姐的意思,说道:“剑山上自然有剑。”

    三师姐再问道:“有几把?”

    徐北寒回答道:“我当初看到了两把。”

    三师姐说道:“你为何没有取?”

    却君剑并非出自剑山。

    徐北寒笑着说道:“若取剑,自然能够让我在剑道之路上走得更快,但我想要拥有自己的剑,纵使那两把剑我触手可及,我却没有握起,但我也从中领悟了一些剑道。”

    三师姐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到剑山里瞧瞧。”

    天下剑修都得登剑山瞧瞧,离宫剑院的三先生早该有资格,但她一直没有来,甚至整个离宫剑院里,也只有薛忘忧一人曾登剑山。

    徐北寒说道:“三先生可自便。”

    三师姐点点头。

    她走出天镜湖,朝着剑山而去。

    在剑山接近山顶的地方,初雪姑娘推着轮椅,脸蛋通红,终是松开手,直接瘫坐下来,哎呀呀地说道:“不行,累死了,休息会儿!”

    澹台无病望着剑山之巅,那里云雾缭绕,明明已经很近,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回眸看向那瘫坐下来,毫无形象,也一点都不淑女,哼哼唧唧地少女,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有想好怎么取剑么?”

    初雪姑娘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洋洋地说道:“直接拿就好了。”

    澹台无病说道:“老师讲过,剑山上的剑没那么容易取走。”

    初雪姑娘浑不在意的说道:“我家老师还说我是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呢,区区一把剑而已,我叫它一声,它就得乖乖自己跑到我手里。”

    澹台无病皱眉,“你叫一声?”

    初雪姑娘沉默了。

    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

    澹台无病,咬牙切齿道:“那是一种比喻,你晓得吧?我叫一声,它还真能自己跑我手里不成?何况我也不知道,剑山里有多少剑,也不知道那些剑叫什么名字啊!”

    澹台无病点点头,说道:“所以还是得考虑如何取剑。”

    初雪姑娘仰身便躺了下来,闭起眼睛说道:“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澹台无病没有回话,他在认真思考着,要取剑,自然是直接取,那是最简单的道理,可登山到现在,他连一把剑都没有看见,那绝非是剑山里没有剑,而是某些剑,他没资格看到,又或者是那些剑不想让他看到。

    若只是寻常的剑,自然也没资格待在剑山,甚至是那些早就陨落的四境剑修的本命剑,都没有资格出现在剑山里,甚至可能连五境大剑修的本命剑都不够格,最次也得是五境巅峰强者遗留下来的本命剑。

    但澹台无病的目标绝不在此,他的目标是曾经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

    扭头半睁着眼睛,瞧见澹台无病真的在思考,初雪姑娘有些无语的说道:“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啊,在我看来,取剑就取呗,哪有那么多门门道道,烦都烦死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有月白色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

    由远及近,脚步虽然轻缓,却没有半点停顿,闲庭信步一般,飘然而至。

    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目光从侧身躺着的少女和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上扫过,便直接越过他们,朝着剑山之巅走去。

    初雪姑娘惊愕地坐起身。

    澹台无病也是相当诧异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

    登剑山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登山的过程耗费太多时间,虽然主因在于澹台无病坐着轮椅,便又平白增加了更多的难度,但哪怕是在没有帮着推轮椅前无事一身轻的初雪姑娘,也不能轻轻松松的登山。

    女子若非资质高过他们,便只有修为远远高过他们,才能解释如此怪异的一幕。

    他们已是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存在,其他派系修士就算有资质再超然者,也最多跟他们持平罢了,除去资质,自然便只有修为上的优势。

    资质再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当然也比不过那些修为极高的存在。

    但没等他们要说什么,只见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被云雾笼罩,紧跟着就听剑山之巅有剑鸣声大作,云雾席卷,剑意直达穹顶!

    澹台无病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这就把剑取走了?”

    初雪姑娘吞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就说取剑很简单的嘛,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过取剑的那个女的是谁啊?”

    且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幕,无疑都有些受到打击。

    “既能登上剑山,自然也是剑修。”澹台无病怔怔看着剑山之巅云雾翻动,剑意浩荡,浑身血液也跟着沸腾,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身子都有些颤抖,“世间女剑修数量不多,能够登剑山,且修为 足够高,又很年轻的,自然更少,除了剑庐里那位素未蒙面的萧师姐,应该只有离宫剑院的三先生了。”

    三师姐在世间名声不算很响亮,但澹台无病毕竟是琅嬛剑主的徒弟,剑门年轻一辈里的出类拔萃者,他当然都有耳闻。

    初雪姑娘望着山巅,想着萧知南不可能在此时突然登剑山,但据传三先生每日里都只在离宫剑院里写字,却原来如此厉害?!

第二十章 九皇子

    南禹枯禅前。

    峡谷里呼啸着雷电,有狂沙在席卷,甚至脚下突然便塌陷,前路满是荆棘,可谓处处是坑。

    沈秋白和谢春风并肩前行。

    虽然是很短的路程,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在真正的枯禅寺里,九皇子在面前棋盘中放下一颗棋子,棋盘内呈现的便是峡谷的情景,他缓缓说道:“沈秋白虽在山海之外,却在世间名声极响,是因在上届大朝会里夺得魁首,可因那次大朝会,并非世间所有年轻修士都参与其中,像苏别离,北琳有鱼,萧知南,雪夜太子,北藏锋等人都没有出现在那届大朝会上。”

    “但那也不意味着沈秋白夺得魁首就有多大的水份,毕竟参与者里也有很多年轻一辈的强者,也包括着西晋剑阁里的剑痴徐北寒,现在徐北寒和沈秋白没有再打过,倒是分不清他们孰强孰弱。”

    “谢春风本就是仅次于世间妖孽之下的人物,现在又已贵为不落山门的山主,姜国派他们二位前来南禹,也足可见对待结盟一事,姜国是相当看重的。”

    道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能够让得原本心高气傲的沈秋白放下姿态,想要极力促成两国结盟,态度已经展现的很彻底。

    无念大师微笑着拾起一颗黑棋,细细观看着棋局,说道:“沈秋白虽入得千海一观,由此破入五境,但徐北寒也能随时入剑山,想来曾跟着剑仙一同在燕国雪山拔剑的徐北寒,纯粹论表现来看,是稳赢沈秋白的,但徐北寒是剑痴,眼里只有剑,而沈秋白则相对更成熟,他懂得如何取舍,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相当了不得。”

    道生忍不住说道:“对待姜国要和南禹结盟的事情,您到底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无念大师笑而不语。

    九皇子抬眸看向道生,说道:“师兄入得千海一观,相比对待燕国,跟沈秋白他们的关系当然更好一些,虽然天下局势,山海清幽都有要入世的征兆,甚至观主和院长已经入世,南禹自然很难置身事外,可要让南禹参与战争,总得需要个由头。”

    南禹自然不惧战争,但亦是不愿被动卷入这场战争。

    其实真正说起来,挑起战争的是姜国和燕国,那本该是他们两国之间的事情,可因道宫要入世,便是会打破山海平衡,世间山海清幽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他们当然可以坐看梨花书院和北燕道宫打个两败俱伤,但眼下的局面,不管是梨花书院还是北燕道宫,都不会让他们只是看戏,既然天地气运复苏,山海清幽的平衡已被打破,那么天下争战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梨花书院和北燕道宫若是两败俱伤,那自当是很好的事情,因如此一来,姜国和燕国的气运圣地会很容易被其他山海清幽夺取。

    可前有剑仙王乘月在燕国雪山拔剑,已经彻底表明了西晋剑阁的态度,如此一来,便会有三家山海清幽开战,那么三家同归于尽的概率是极其小的。

    获胜的那方,肯定会直接吞掉败方的气运圣地,而若那获胜方没有争战天下的野心,倒也无甚区别,可但凡具有野心,那就是极其糟糕的事情,与其只是看戏,倒不如主动争取利益。

    就算南禹没有什么野心,可也得考虑天下局势,不

    能把安危放在世人也同样没有野心这件事情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要说南禹没有野心也只是相对而言,若能有让得南禹站立在世间之巅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枯禅是南禹的山海清幽,两者是共存亡的,毕竟枯禅想要重新建立佛门强国,势必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可能坐视南禹走向灭亡。

    无念大师不会干涉南禹皇帝的决定,若是南禹皇帝执意开战,无念大师也最多劝阻一二,但其实真正说起来,不管南禹是要同姜国结盟,还是同燕国结盟,主要看得还是无念大师的态度,毕竟所谓劝阻也得看怎么劝,若无念大师的态度是坚决反对,南禹皇帝不可能忽视,极大概率是会听从无念大师建议的。

    道生的想法没有那么深,他除了修行上的事情,对于其他的倒是关注度没有那么高,若不点明,他便很难想到,除非给予他足够的时间慢慢想。

    但九皇子的话他也能够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所谓由头到底指什么?

    若要找理由,其实很容易找到,可那显然得是南禹皇帝和枯禅都认同的理由。

    无念大师此时把黑棋落于棋盘,然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九皇子说道:“沈秋白和谢春风的事情,便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谈吧,枯禅来了贵客,我得亲自去迎接。”

    看着无念大师走出去,道生很困惑的向九皇子问道:“师弟,大师在说什么贵客?”

    九皇子皱眉看着棋盘,微微摇头,说道:“在棋盘内让我看不清的贵客,又入了世间的,想来也只有那两位,只是很奇怪,他们为何会到南禹来?”

    道生百思不得其解。

    九皇子也没有多想,他站起身来,说道:“师兄跟我一起去见沈秋白和谢春风吧,他们很快就能穿过峡谷。”

    ......

    峡谷里云雾翻腾,沙尘席卷,惊雷炸响,又伴随着道道剑气呼啸,夜空里的星辰闪烁,仿佛每颗星辰都连成一线,星辉洒落,照耀着峡谷,准确地说,是照耀在峡谷里某个人身上。

    待得云雾消散,沙尘止息,雷电回归苍穹,峡谷出口走出来两道颇显狼狈的身影。

    谢春风要比沈秋白更狼狈,浑身脏兮兮地,他急促喘着气,“若非沈兄借助星辰灌体,恐怕我尚且不能走出来,这棋局当真可怕,多次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虽然二者皆是知神下境的修为,但沈秋白却是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了上境,其本身便有跨境对敌的资质,而在施展星辰灌体术时,亦能瞬间增强自己的修为,换句话说,在施展星辰灌体术的时候,沈秋白俨然能够具备直越上境,触及知神境巅峰的力量。

    但因星辰灌体术消耗很大,并不持久,那股力量存在的时间便相当有限。

    摘星府的修行方式是另辟蹊径的,他们虽然也是要观想天地灵气,寻常时候也都是催动灵元对敌,但摘星修士在观想阶段,除了探寻天地灵气的规律,也要探寻星辰之力,这也是沈秋白明明不在山海之内,却能匹敌山海里妖孽之辈的原因,那是来源于他修行的方式与世间所有修士都不同。

    以星辰灌体,借助星辉洗涤气海灵元,是摘星府府主陈莫西开创的新的修行

    派系,独树一帜,摘星府纵使不在山海清幽之内,但俨然也是山海清幽之下最强的山门。

    若非沈秋白施展出星辰灌体之术,强行破障出谷,他们恐怕还得在峡谷里挣扎很久,甚至若没有沈秋白在,谢春风也根本走不出来。

    沈秋白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谢春风那么狼狈,但他现在不止气海灵元几近耗空,大量星辉灌体,也让他的脑袋入针扎一般刺痛,精神极度萎靡。

    想着只是简单入南禹的山海清幽而已,居然如此艰难,沈秋白反而对山海清幽更为向往。

    陈莫西毕生都想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那股意志自然也存在于沈秋白的脑海里。

    峡谷出口前,九皇子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座数十丈高的土山顶上,他低眸俯视着从峡谷里走出来的沈秋白和谢春风,微笑着说道:“在姜国被誉为道天之子的沈秋白和不落山门新任山主谢春风,二位尊贵的客人光临枯禅,实在有失远迎。”

    沈秋白微微挑眉,抬头看向那背着月色的身影,南禹的九皇子虽然从未入世,但其实世间早有他的传闻,毕竟是无念大师这么多年来真正收的第一名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其身上所带的光环都是无比耀眼的。

    道生从土山下走出,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见礼,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迄今为止,能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走出棋盘之局者,二位都能排进前列。”

    谢春风看着他说道:“我们已穿过峡谷,现在是否能见无念大师?”

    道生沉默不语,抬头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淡淡笑道:“老师有更为尊贵的客人要见,二位恐需得等待片刻。”

    谢春风眉头紧皱,他们来到枯禅前,第一时间便穿入峡谷,期间也根本再没有其他人出现,何来的尊贵客人?

    这不怪他联想到北燕道宫,神情很快变得极其难看,想来之所以不见有其他人穿梭峡谷,必然是北燕道宫的人早就入了枯禅。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怪责道生,直接便拔剑出鞘,指向九皇子。

    就连沈秋白此时也是面露不愉,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可以放低姿态,但他们好不容易穿过峡谷,却被告知依旧不能见无念大师,甚至出现了所谓更尊贵的客人,沈秋白心里的傲气再也无法掩藏,眼眸里燃起怒火。

    他向往山海清幽不假,但更希望摘星府能够入得山海清幽,不意味着他面对山海清幽,面对着刁难,必须要永远秉持敬意。

    见此一幕,道生自能明白他们有所误会,连忙说道:“大师确实有尊贵的客人要见,但绝对不是北燕道宫的人,沈兄和谢兄切莫生气,多多冷静!”

    但谢春风根本不相信道生所言,之前如何怀疑,都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没有什么证据的,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心里本就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哪里会再理睬道生。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九皇子出剑。

    春风一剑,在峡谷前带来的不是如沐春风,而是一股热浪,直接崩碎了那座土山,沙尘弥漫间,九皇子的身影轻轻掠出,却已站在谢春风的身后,他的右手搭在谢春风的肩膀上,往下猛地一按,便又平地掀起一股风旋,伴随着沉闷声响。

第二十一章 问路

    星昀剑破鞘而出。

    夜空里星辉闪动。

    沈秋白往前踏出一步,剑锋便已朝着九皇子横扫过去。

    被九皇子摁着肩膀,半跪在地上的谢春风,硬生生扭转身体,在沈秋白出剑的同时,也对九皇子下盘发起攻势。

    但南禹枯禅修士都修习着金刚圣体术,那是仅次于山外强悍体魄的能够让得自身防御坚不可摧的神通术法,就连山外修士的体魄淬炼都有一部分来源于金刚圣体,只是山外修士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毕竟是依靠掠夺修士气海灵元来淬炼体魄的。

    在南禹枯禅里真正的修行大物,金刚圣体已成自身拥有,那是修至大乘的体现,且坚固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身为无念大师亲传的九皇子,金刚圣体虽然没有修至大乘,但也是南禹枯禅年轻一辈修士里最强的,谢春风那一剑斩击在九皇子下盘,迸发出一阵金灿灿地光芒,竟是毫无损伤,甚至都没有动弹一步,他很专心的在应对沈秋白那一剑。

    夜空里虽有星辉闪烁,但那并非星辰灌体,刚刚才施展此术走出峡谷,若紧跟着再施展,稍微有些勉强,而除了星辰灌体术,在星辰明亮地夜晚里,亦能借助,让得斩出去的剑威力更盛。

    九皇子的手里多了一把扇子,扇面描绘的是壮丽山河,他持扇迎击,灵元爆开,沈秋白便直接倒飞了出去,而九皇子却仅仅是退了半步。

    道生此时连忙上前阻止,“莫要再打,确实是误会啊!”

    九皇子微笑伸手想要搀扶谢春风,嘴巴里说道:“二位带着很重要的任务,且刚从峡谷里走出来,想来极其疲惫,情绪也不是很好,现在打也打了,相信你们也释放了些情绪,枯禅确实有两位更尊贵的客人到访,那是让得老师也必须亲自迎接的大人物,绝非二位所认为的那样。”

    谢春风拍开九皇子伸来扶他的手,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

    虽然他和沈秋白在穿梭峡谷时损耗了很多气海灵元,此刻并非在全盛时期,但九皇子如此轻描淡写同时应付他们联手攻击,也足可见,九皇子修为之强。

    倒飞出数十丈远的沈秋白,强行压下翻涌地气血,他闻听得九皇子的话,心里同样很是震惊,他除了震惊九皇子的强大外,也震惊于能够让得无念大师亲自相迎的大人物,整个世间怕也只有五指之数。

    剑仙应该在剑阁,司徒朝元也不可能亲自到访南禹,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观主和院长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他们两位!

    ......

    枯禅里飘着细雪。

    淡淡热意在空气里弥散。

    温度恰到好处。

    无念大师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微笑着说道:“两位可是很久没有来到枯禅了,更难得是两位同时到访。”

    萍婆眯着眼睛,淡淡说道:“你最能明白我们到此何意。”

    观主闲庭信步,打量着枯禅景色,感慨道:“依旧是你喜欢的风格,处处透着凄凉,却偏偏是世间最为舒适之地。”

    虽然枯禅的景象很多都是因为相近黑火山群造成的,这里基本很少见花草树木,青葱植被,一些枯石枯树倒是能轻易得见,但只要无念大师想,自能改变这般风景。

    但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做过。

    无念大师笑着说道:“对观主和院长而言,此处风景倒也没甚好看的,二位结伴特地来到南禹,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我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聊。”

    他们朝着枯禅深处行去。

    萍婆注视着某处,淡淡说道:“那九皇子得你看重,倒也确非凡辈,虽然沈秋白和谢春风入棋局而身心疲惫,出剑时力量大打折扣,但纵使在全盛时期,他们二人也非九皇子的对手。”

    也许在全盛时期,沈秋白、谢春风合力,勉强能跟九皇子打成平手,可若论单打独斗,九皇子是绝对占据极大优势的。

    观主也笑着说道:“世间年轻一辈里,能够独自打赢九皇子的,想来也就只有苏别离了。”

    无念大师笑而不语。

    萍婆面色不善地说道:“观主这番话,颇有炫耀的意味,苏别离是站在世间年轻一辈的最高峰,但观主也没必要在此强调。”

    观主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书院那个北藏锋也不错,但跟苏别离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

    无念大师笑呵呵说道:“九皇子是在姜国开启千海境时方才破入五境,但因时常在望来湖修行,又日夜同我下棋,他悟性颇佳,便进境很快,目前自是比不得苏别离,但有不二洞的韩一,现在身处燕国雪山,他比当年只强不弱,或许已经变得比苏别离更强也说不定。”

    就算是到了他们这般层面,小辈里的高低,却也依旧在乎,总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要比眼前人的徒弟更厉害才行,说来倒也算讨个玩笑。

    世间年轻一辈的高低,在他们眼里,自能分得更清楚。

    口舌之争也仅仅是口舌,谁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观主由衷说道:“年轻一辈里,的确是以苏别离和韩一为最,韩一尚且活着的事情,对苏别离而言,该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而能够紧跟他们二人脚步的便是九皇子,自然也包括离宫剑院那位很是有趣的三先生,以及剑痴徐北寒,道宫雪夜,或许也该加上一位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

    萍婆微微皱眉,说道:“你觉得李梦舟居然已经彻底走在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的前面?”

    观主说道:“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要破入知神上境应该也是很快的事情,且不说李梦舟的境界已经高过他们,就是修习着《蚕灭卷》这件事情,他都俨然已经站立在世间年轻一辈的前五。”

    沈秋白借星辰灌体,北藏锋有浩然正气,萧知南也有惊鸿剑意,在他们之间很难以境界来分高低,也许李梦舟暂时超过了他们,但其实能否再次被追平,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只是目前来说,李梦舟确实走在前面,俨然有资格同三师姐、九皇子、徐北寒和雪夜争锋,何况除了他们,像北琳有鱼、宁浩然、欧阳胜雪、简舒玄等,甚至正在登剑山的那两位少年少女,都在紧追着前面之人的步伐,天地气运复苏,机缘遍地都是,谁都有可能再次实现反超。

    但在世间年轻一辈里,毫无疑问,都是苏别离和韩一站在最前列,想要反超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其实观主他们对《蚕灭卷》的了解也没有太深刻,毕竟那是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创的神通,道门里的记载都是残缺的,谁也没有见识过《蚕灭卷》真正的力量,李道陵有幸开启第三篇章,但也随之陨落,第三篇章到底是什么,当世无人知晓。

    甚至他们对第二篇章

    的力量都知之甚少。

    无念大师算现世,算未来,却算不得前人,毕竟那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也无处可算。

    萍婆倒也很认同观主的话,她皱眉看向无念大师,“你让他们入棋盘之局,算是给他们带去一份机缘,但对天下之势,你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无念大师沉默不语,他能算未来,但不能像算现世那般简单,针对南禹,他只算到有九皇子在,南禹就能长存,而天下之战的最终归属,他也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他有些不能确定,南禹介入其中,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我需得多看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

    来到无念大师经常打坐下棋的小院里,有枯禅弟子看茶,乖乖退出去,萍婆望着眼前棋局,说道:“此来南禹,是要问路。”

    无念大师点点头,说道:“幽王隐藏于世间,寻觅不得,但终究没有超出棋盘之内,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只是要找路的话,却也不难。”

    幽王是悬海观弟子,同时也是一名剑修,观主能够把苏别离教出来,除了观主本人神通广大外,自然也得有专门教给剑修的法门,苏别离修的剑道,其实便是幽王的剑道。

    观主是幽王的师兄,而幽王也是悬海观里除观主外最强大的修士。

    自观主和萍婆入世以来,无念大师便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却不是他算到的,而是能够让得观主和萍婆同行要找的人,除了幽王,便再没有第二个,那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根本不需要去推算。

    “姜国坻水郡白虹镇曾有极强剑意出现,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确是幽王无疑,此时幽王已离开白虹镇,他若不再次拔剑,我们便找寻不到他,路该如何走,只能依仗无念大师。”

    萍婆和观主都看着无念大师。

    而无念大师则注视着棋盘。

    他食中二指夹着棋子,于棋盘之内找寻着落点。

    待得茶凉,棋子忽然落下。

    啪地一声轻响,尤为悦耳。

    无念大师轻拂身前的茶盏,热意便重新沸腾,他端起茶盏,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说道:“幽王仍在姜国境内,若已南禹枯禅而始,二位便需一路向北。”

    观主和萍婆都微微蹙起眉头。

    若不止歇的一路向北,最终抵达的就会是燕国,但既然幽王尚且在姜国境内,那么便有可能距离很近,也有可能距离很远。

    无念大师知晓观主和萍婆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若动作够快,便能找到他,动作慢了,过程里他可能会转换方向。”

    他话音刚落,再抬眸时,萍婆的身影已消失不见,观主微笑着把自己身前那盏凉茶饮下,说道:“这样喝起来也很舒适。”

    他微微颔首,屋里便刮过一阵清风,其身影也消失不见。

    无念大师看着那盏被饮尽的茶,以及萍婆那盏没有动的茶,轻笑着说道:“百般滋味,都只有自己知晓,却也是人生乐趣。”

    他重新注视棋盘,眉头忽然皱起,有某处被忽略的棋局,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竟是让得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峡谷前沉默不语的沈秋白他们,刚要说些什么,枯禅深处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我有些乏了,你们暂且请回吧。”

第二十二章 态度

    那是无念大师的声音。

    就算沈秋白和谢春风从未见过无念大师,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却能够十分肯定。

    他们自然不敢朝着无念大师发怒,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情绪的。

    无念大师要接待更为尊贵的客人,他们身为小辈,等着也就等着了,怎么到头来,等到要让他们回去?

    他们前来枯禅可不是为了穿梭峡谷,接着什么都不干,就再原路回去的。

    可无念大师不见他们,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就连九皇子和道生也很意外。

    莫非大师终于确定了态度?

    所谓有些乏,让得沈秋白和谢春风暂且回去的话,很容易被联想成是一种拒绝,那么拒绝沈秋白和谢春风的结果,自然大概率是要同燕国结盟,或是南禹两队都不站。

    那当然不是沈秋白和谢春风希望得到的答案。

    可既然无念大师话语已出,九皇子便也只能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说道:“两位请离开吧。”

    道生有些踌躇,但他还是上前说道:“我送送你们。”

    ......

    九皇子望着独自饮茶注视棋盘的无念大师,没有任何犹豫,便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老师让他们离开,是有了态度,还是因那两位的到来,而出现了其他想法?”

    无念大师紧锁的眉头微微松缓,轻声说道:“当年司徒朝元要毁不二洞,目的是要得到《蚕灭卷》,我对世间有所隐瞒,从而棋局里就有了变数,我虽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但若只是因此,便把南禹的未来交到姜国的手里,终归是说不过去的事情,何况,刚才我看到了一副画面,那是与李梦舟有关的,那才是真正让我犹豫的原因。”

    九皇子坐在无念大师的对面,他低头看着棋盘,却没有看出什么来,不解问道:“是李梦舟的身上出现了变故?”

    无念大师轻叹道:“变故的起因并非源于李梦舟,此乃躲不过去的事情,南禹对待天下如何抉择,我给不了什么建议,但我所想,南禹不一定要同姜国结盟,但也决计不能同燕国结盟,最终到底该如何选择,便需要你和陛下来决定了。”

    九皇子皱眉说道:“弟子不是很明白。”

    无念大师眺望着姜国方向,笑而不语。

    ......

    沈秋白和谢春风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走出峡谷,他们回身看着跟过来的道生,后者摇着头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大师的意思,也许他老人家是真的乏了。”

    谢春风没有说话,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再是生气又有什么用,那毕竟是无念大师,他也只能说服自己,理由便如道生所言那般。

    沈秋白沉默了良久,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们是要得到大师的态度,亲口所表达的态度,大师那番话能够被理解为两层意思,如果事实并非我们所想那样,如此离开,就是失去了机会。”

    谢春风看向他,“所以呢?”

    沈秋白说道:“等着。”

    谢春风环顾四周,也许枯禅里的确是很舒适的地方,但在枯禅外,他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秋白沉声说道:“那也得等。”

    道生欲言又止。

    虽然没能理解无念大师那句话,但他总觉得,沈秋白和谢春风在枯禅外等着,不是什么好法子。

    ......

    姜国都城。

    夜色极度深沉。

    震天地喊杀声在逐渐止息。

    东城门街道堆满了死尸,浓郁地血腥气弥散很远。

    那些身披甲胄的禁军浑身鲜血淋漓,他们数量很少,却全都是四境里的修士,可饶是如此,此一战也是打得很艰难,他们的视线放在那站在死尸堆里眺望远方的身影上,若非有江听雨在,他们恐将死伤惨重。

    有飞剑划过夜色。

    卓丙春出现在东城门,看着江听雨说道:“最后一个五境已被我杀死。”

    江听雨微微颔首,说道:“天枢院会将他们记录在册,他们各自所身处的山门,将在三日内从姜国消失。”

    卓丙春说道:“徐鹤贤被李梦舟杀死,他其实本该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秦承懿谋划极深,这里面是否会存在问题?”

    江听雨皱眉说道:“一桩桩事不断在发生,就算秦承懿谋划再深,也该有个限度,他此时毕竟已不在姜国,但其实我心里也有稍微不能确定的事情,徐鹤贤口中所谓秦承懿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到底指得是什么?如果只是依靠阵术灵箭,从而让这些山门修士登场,动摇姜国民心,虽然能说得过去,可我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又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卓丙春低眸沉思,按理来说,徐鹤贤做到这般地步,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纯粹借此来动摇姜国民心,确实能说得过去,但如果真的往深处去想,又总是透着些勉强,给人一种徐鹤贤尚有某些事情没有揭露出来,又或者是在刻意隐藏着。

    但徐鹤贤都已经死了,到底事实真相如何,也无从推断。

    剩余的阵术灵箭虽被玄政司里那些甲士带出,袭击都城,但有都城的修行者尽出,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就被很快平息,对于百姓而言,也只是观赏了一场烟花盛会,外城虽有很多百姓仍在走动,也有注意到修行者攻入城内,但都很快被禁军疏散,如今战局已定,倒同样不会再生事端。

    且从玄政司牢狱里逃出来的犯人,不管他们以前有多强大,现在也都只是与废柴无异,摆平他们虽说相对花费了一些时间,可也算最简单的事情。

    有百姓受到惊吓,但好在没有出现伤亡。

    其实真正让得江听雨和卓丙春都有疑虑的地方是因为徐鹤贤确实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此简单的被解决,他们难免觉得有些问题,毕竟抛开秦承懿的谋划不谈,徐鹤贤也并非庸人,到底是真的走投无路,只能赴死,还是他本就清楚自己必死,实则暗地里另有其他安排,只是那层安排是隐藏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在目前什么都没再发生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在心里多一份警惕外,也只能不了了之。

    ......

    翌日清晨。

    朝阳的光辉洒满琅琊城,昨夜的痕迹已被清扫干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要说真的有什么变化,便是范无味卸任水镜司司首之位,变成了玄政司的司首,而水镜司则有李二狗掌管,杜长庚和孟青作为侍郎辅助。

    韩幼清被徐鹤贤废掉了气海,目前在离宫剑院里休养,沈霁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简舒玄也向皇帝陛下请命,奔赴北疆战场,协助神将狂草堂,等待着同燕国开战。

    在离开之前,简舒玄有到朝泗巷里见李梦舟。

    他们聊了很久。

    待得简舒玄离开,李梦舟站在朝泗巷里,望着斜对面冯大娘的面馆,生意如故,客人来来往往,直到有不速之客出现。

    青涩的少年已不再青涩,反而多了一抹忧愁。

    关慕云注视着李梦舟,轻声说道:“你还没有找到古姑娘么?”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已拜托江院首和海棠山主帮忙寻找,秦承懿身边那个叫宋一刀的门客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他就是被秦承懿派去杀古诗嫣的人,坻水郡里没有任何情况,至少证明着古诗嫣还活着,我早晚会找到她的。”

    关慕云说道:“若你早知秦承懿有问题,就不该让她去什么坻水郡,帮你调查王三水。”

    李梦舟皱眉说道:“她的目的与我相同,调查王三水是为我,也是为她自己,我确实没有预料到,秦承懿会在千海境重新开启时有大动作,调查王三水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都是不能提前预料的,但我相信凭她的本事,就算打不过宋一刀,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我会找到她,但我目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担心她,便去找她,没必要特意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

    关慕云沉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李梦舟冷笑道:“我不关心,也就没必要请人到处找她,何况我关心与否,也没必要让你知道,你喜欢她是你的事情,别来我这里找存在感。”

    很显然是关慕云误会了他和古诗嫣的关系,但李梦舟却没有心思去解释,因为他跟关慕云也解释不着。

    徐鹤贤的事情解决,他就该启程去魏国了,而在去魏国之前,得先去凤江接叶桑榆,他实在没多少工夫理会关慕云。

    他到面馆里跟冯大娘告别,出来时,关慕云仍挡着路,他微微皱眉,伸手便搭在了关慕云肩膀上,触之即分,关慕云只觉一股不可想象的力量压在身上,双膝一软,便重重跪了下来。

    他艰难扭头看着李梦舟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有多少惊骇,毕竟曾经在都城里齐名的两个少年之一,早已经把他远远甩在后面,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甚至有些崩溃。

    李梦舟走出朝泗巷,抬手打了个响指,那股力量便崩碎开来,关慕云闷哼一声,缓缓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听着朝泗巷里百姓的小声议论,把脑袋埋在地上。

    南城门前,站着江子画、何峥嵘、陆九歌和南笙。

    似是明白他们的意思,李梦舟笑着说道:“稍微送送也就够了,别想着跟我一起去魏国,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虽然有可能会打上几架,但我很快就会回来。”

    江子画翻了个白眼,说道:“谁想跟你一起去,毕竟你跟叶桑榆出双入对,我可不想跟着去受那个罪。”

    本来何峥嵘是想跟着的,但是听到江子画的话,他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便也很果断的摇头。

    陆九歌也笑着说道:“我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有叶先生,想必魏国之行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便只能在这南城门外送送你。”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南笙脸上那很是复杂的神色,她的视线一直都在李梦舟的身上。

第二十三章 长安

    凤江城。

    姜国第一富族坐落在此。

    江湖宗师盟也坐落在此。

    凤江向来都是江湖人士的聚集地。

    在这里很少见修行者。

    就算有也只是叶氏族里那些紫袍护卫,普遍都只是二境修士,三境的存在凤毛麟角,吴道子陨落之后,凤江城里的修士,便基本压低在三境以下,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叶瑾瑜和叶桑榆兄妹俩的。

    除此之外,在凤江城里行走的零星修士,都来自于山野,同样都只是二境、三境的存在。

    凤江虽远离庙堂,但毕竟有宗师盟和叶氏族坐落在此,经常也会有很强大的修士路过,哪怕不会滞留,但寻常修士也不敢在这里撒野,抛开宗师盟,叶氏族虽然只是富族,但挂着首富名号便会显得截然不同,叶氏族每年都会准备大量粮草,供给镇守边疆的军人,就连很强大的修行山门都不敢随意招惹叶氏族,又何况是山野修士了。

    虽然李梦舟也经常路过凤江,但像这般真正走在凤江街道里,却也已是很久远的事情。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凤江太清楼,随意叫了些招牌菜,叫了一壶好酒,便耐心等待着。

    没有等待太久,在饭菜刚上桌的时候,叶瑾瑜和叶桑榆兄妹俩便步入了太清楼。

    太清楼的掌柜自然急忙相迎,但叶瑾瑜随便打发走,他看着安稳坐在那里吃饭的李梦舟,眉头紧皱,说道:“传闻观主已入世,你们此刻前往魏国,若见不着观主,便也得不到什么态度。”

    李梦舟说道:“观主的态度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悬海观不是枯禅寺,有苏别离的态度就足够了。”

    叶桑榆小声说道:“大师兄的态度可全权代表悬海观的态度,但大师兄会不会帮忙,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叶瑾瑜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都城那件事情发生,我没在,但我不能继续什么都不做,总得尽份力,吃完这顿饭,你们去魏国,我回都城。”

    李梦舟大概能够明白叶瑾瑜的想法,但若想要做什么,凭借叶瑾瑜现在的修为,真的很难,他开口说道:“你有想好怎么做么?”

    叶瑾瑜说道:“想要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我确实该有一些其他手段,我已经找好了目标,不管有多难,我都得尽全力去做。”

    李梦舟很是好奇的说道:“就算是入得千海境,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破入五境,但现在千海境应该很难再开启,你要如何增强自己的手段?”

    叶瑾瑜说道:“曹如山曾到凤江。”

    李梦舟讶然说道:“你要学阵术?”

    阵术该是世间最难学的东西,否则不至于到现在,阵术师一脉都依旧没能重新发展起来,若能修成阵术,凭借目前叶瑾瑜四境巅峰的修为,俨然有资格跟五境里的大修士硬碰硬,但前提是能够修成,若只是学点皮毛,自然没有什么意义。

    叶瑾瑜说道:“曹大师一直都在找寻适合的人,听说他也找过你,那是在他以为你很难再有进步的时候,可现在的你,显然并不适合修习阵术,因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其实就连我也没有想到,我在阵术上的造诣是颇高的,虽然

    修习阵术要有漫长的时间,但我在阵术里的资质能够尽可能的缩短时间,若有曹大师尽心相授,我也足够努力的去学,或许仍然没办法在很短的时间里修成,但无论如何,我都得试一试。”

    李梦舟自然也不能对此说出什么劝阻的话,既然叶瑾瑜在阵术上有造诣,且也愿意去学,那当然不是一件坏事,哪怕世间无数岁月里都很少有剑修专意去学什么阵术,但技多不压身,叶瑾瑜又在世俗里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相比学阵术,显然比学剑更适合他。

    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想法,那并不会影响剑道,但起码是对叶瑾瑜有影响的,他自入离宫剑院以来,从未真正专心修习过剑道,就算现在全身心的投入,其实也很难再有什么成就,倒不如就做自己想做的。

    在太清楼里酒足饭饱,李梦舟和叶桑榆便启程前往魏国。

    同时,都城里也有一支队伍朝着魏国而去,李梦舟和叶桑榆的目标是悬海观,姜国方面自然也得派出人选,去面见魏国皇帝。

    此番路途遥远,为尽快抵达,他们也没有刻意去耽误,最多就是路途上看到美妙的风景,便驻足片刻。

    但饶是如此,也足足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来到魏国都城长安。

    新年刚过,长安城里依旧繁华。

    雪花纷扬,银装素裹,红灯笼挂满长安城里大街小巷。

    晚霞的光辉照耀着整座城,其上都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而结合遍地银白,让得这座世间最为繁华的城池更是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长安景观近在咫尺,李梦舟和叶桑榆携手漫步,微冷的风拂面,却给人一种相当舒适的感觉,他们体会着长安城里的繁华喧嚣,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各类店铺,皆是宾客满座,有张着大伞的小商贩摆着地摊,吆喝声显得十分动听。

    街道里车水马龙, 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都挂着恬淡惬意的笑容,虽然世间不只有长安城里有这般景象,但想要找出能够跟长安城相提并论的,却也是凤毛麟角,这里的百姓俨然都是生活在最诗情画意的仙境里。

    “一直闻长安,从未见长安,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魏国有天下第一强者,有年轻修士里第一人,也有最为繁华的帝都,若非原本山海清幽有共同建立的规则,魏国绝对有剑指天下的实力。”

    琅琊城是天下最坚固的,却不是最繁华的,而琅琊城的坚固,是因有阵术在,有梨花书院就座立在琅琊城,但悬海观却不在长安城。

    但要去往悬海观,他们是得经过长安城的,自然得进来瞧瞧。

    叶桑榆虽在悬海观里修行,其实也没有到过长安城,长安城里美食是出了名的,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但他们并没有逛多久,迎面便有腰间佩剑,青衫飘然的几名年轻人走来,为首者还是熟人,便是魏国国师青羽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柳泽。

    他朝着李梦舟和叶桑榆揖手为礼,说道:“七先生,叶先生,家师推测出你们今日会到长安,我已等候多时。”

    姜国会有人来魏,那并不是什么秘密,青羽宗的宗主自然也没有像无念大师那般本事,但其毕竟是魏国国师,自李梦舟和叶桑榆出现在魏国边境开始,其实就已经在青羽宗弟子的视线里,那么能够确定他们何时抵达长安,便不是很难的事情。

    李梦舟微微皱眉说道:“我们只是逛一逛长安,没想着跟这里的某人见面,姜魏两国结盟的具体事宜,会有其他人来办。”

    柳泽说道:“姜国来魏的人早在数日前便抵达了长安,也都已经见过陛下,目前被好生招待着,但七先生和叶先生毕竟是特殊的,既然到了长安,自然也该见一面。”

    叶桑榆转头看着李梦舟说道:“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见见面倒也没什么。”

    长安里的美食她才刚刚尝到甜头,自然没想着很快就出发去悬海观,李梦舟能够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只能无奈一笑,朝着柳泽说道:“那便见见国师大人吧。”

    青羽宗是魏国里除悬海观和芍华书院外最强大的山门,其宗主亦是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甚至很可能已经距离五境之上的玄命只有半步之遥。

    就算李梦舟目前有随意斩杀普通知神境巅峰修士的实力,可要面对青羽宗的宗主,还真不见得能打赢,当然,就算要打,李梦舟也半点不惧。

    何况双方也没有开打的理由。

    青羽宗的宗主并不在皇宫里,而是距离皇宫很近的一座府邸里面,占地面积很广,匾额上写着‘青羽宗府’四个烫金大字。

    跟随着柳泽的脚步,入得府邸,虽然李梦舟没有跟曹如山修习阵术,但以他现在的境界,依旧能够隐隐感知到这座府邸里蕴含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那是一座大阵。

    青羽宗宗主也是一位阵术师,但跟曹如山不同的是,青羽宗宗主的阵术其实只是闲暇之余的乐趣,他只是曾跟某位已陨落的大阵术师修习过,论阵术的造诣自然比不得纯粹阵术师出身的曹如山。

    “七先生在千海境里对小徒多有照拂,说来也有些惭愧,柳泽未曾入世,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被人蒙骗,差点酿成大错,老夫在此要给七先生表达歉意。”

    青羽宗宗主起身相迎,很是客气,将得李梦舟和叶桑榆迎入堂内。

    李梦舟也揖手见礼,说道:“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国师不必介怀。”

    柳泽亲自斟茶,也再次向李梦舟表达感谢。

    青羽宗宗主重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看起来年纪有些大,满脸都是皱纹,但气色却很不错,行走起来也是脚下生风,腰背笔直,他把茶盏放下,笑呵呵说道:“七先生和叶先生皆是人中龙凤,何况叶先生又是观主亲传弟子,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

    李梦舟没有饮茶,望了一眼吃着青羽宗弟子送来的糕点的叶桑榆,朝着青羽宗宗主说道:“国师见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吧,不如开门见山来讲。”

    青羽宗宗主伸手向着柳泽示意了一下,柳泽点点头,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很整齐的宣纸,在李梦舟身侧的高木桌上铺展开来,那是一副画像,画里是一名男子,看着颇有些年长,“七先生可熟识?”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他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羽宗宗主笑着说道:“想来也是,在当年七先生还很小,对某些人的记忆可能会比较模糊,我虽不清楚七先生到底是不二洞里的谁,又或者是跟不二洞的某人存在什么关联,但既然七先生已向世人承认出自不二洞,那么便该在意这画中之人。”

第二十四章 画像

    画像里是一位看着很邋遢的男人,就连眼神里都是浑浊的,但也不知是画像里那人本就如此,还是作画之人工夫不到家,李梦舟只是觉得画中之人有些眼熟,闻听得青羽宗宗主的那番话,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余不寐?”

    青羽宗宗主微笑着点头,说道:“正是李道陵的师弟,那本该已经死掉的余不寐。”

    李梦舟凝眉说道:“他在魏国?”

    余不寐和李道陵其实并非一个老师,更准确点说,他们的老师有很多,学得东西也都很杂,但他们又确实是师兄弟的关系,不二洞里的弟子虽然都是李道陵的徒弟,却是李道陵和余不寐一起传授他们修行之法的,他们对待余不寐的敬重丝毫不弱于李道陵。

    青羽宗宗主说道:“他曾出现在魏国。”

    李梦舟微微挑眉,问道:“何时发现的?”

    青羽宗宗主说道:“八日前。”

    他看着李梦舟的脸,继续说道:“余不寐在魏国境内行走,只是被青羽宗弟子无意中看到,目前他的踪迹,却已不知,但应该没有离开魏国。”

    不管如何,这的确是自不二洞覆灭至今,有关余不寐活着的唯一出现的线索。

    李梦舟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能够想象得到,北燕道宫肯定也一直都在寻找余不寐的下落,就算李梦舟承认了《蚕灭卷》在自己的身上,但尚且活着的余不寐和韩一仍然会是北燕道宫的目标,毕竟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表明,他们总得弄清楚余不寐和韩一身上到底有没有《蚕灭卷》。

    青羽宗在魏国境内发现余不寐的踪迹,想来北燕道宫很快也能得知消息,在魏国境内有小天门存在,某些被他们所关注的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回道宫,那么道宫便有极大可能会有强者赶来魏国。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若是无意中撞见,青羽宗弟子如何能够确信那是余不寐,甚至有了画像?想来除了国师您本人,青羽宗里该是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余不寐的样子,何况是现在这般邋里邋遢。”

    如果青羽宗弟子不认得余不寐,那么就算偶然看见,也不会在意,现如今就连画像都有,那只能是对余不寐很熟悉的人,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才能想起禀报给青羽宗宗主知晓,从而才会有画像出现。

    青羽宗宗主只是错愕了一瞬,便笑着说道:“七先生倒是谨慎,按道理来讲,只是无意间看到,恐怕就算是以前很熟悉的人,见到余不寐如今这般样子,也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但也因目前天下局势,青羽宗弟子对待魏国境内的事情都多了一份心思,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人或事,都不可忽略,最终确定那就是余不寐,其实是有一些过程的。”

    李梦舟皱着眉头,他把画像折起,直接递到叶桑榆的手里,继而才看着青羽宗宗主,说道:“我且不管悬海观和你们魏国陛下的态度,但国师此举,是否意味着也愿同姜国结盟?”

    青羽宗宗主微笑着说道:“结盟一事,我没什么话语权,一切都得看观主和陛下的意思,何况因琅琊城里那件事情,世间诸国里大多数都会跟着燕国一起讨伐姜国,就算有山海清幽入世,让得我魏国也很难置身事外,可战争一旦打响,牵扯到的就不是几国之间,那不是上下嘴唇一碰,便能决定的事情。”

    李梦舟淡淡说道:“国师拿出余不寐的画像,便也该能想到,北燕道宫也会得知这件事情,八日的时间,足够让得在魏国境内的小天门把消息传回燕国,道宫圣殿有自己来往传信的手段,那不会花费太多时间,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道宫强者抵达魏国边境。”

    “余不寐是被你们青羽宗的人发现的,道宫的目标也会放在青羽宗上,前有王行知的事情,道宫想要跟悬海观达成同盟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他们就有可能趁着观主不在魏国,而动用强势手段。”

    有叶桑榆和李梦舟的关系在,琅琊城里,叶桑榆也向着王行知拔剑,到后来,王行知也对叶桑榆展露杀意,那都是让得悬海观和道宫没办法和解的矛盾,前提是有更大的利益,让他们自然去忽略那些事情,但如果叶桑榆对观主和苏别离的了解没有错误,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很小。

    虽然那是李梦舟也必须得考虑的事情,这也是他到魏国的真正目的,但北燕道宫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为得到《蚕灭卷》,不惜冒着打破山海清幽规矩,也要覆灭不二洞,对待余不寐的事情,他们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可真不好说。

    何况悬海观是悬海观,青羽宗是青羽宗,如果真的有很大利益摆在面前,能够动摇悬海观的态度,那么北燕道宫就算毁掉青羽宗,其实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青羽宗宗主自然能够明白李梦舟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有说什么,若非像圣殿门主那般级别,甚至是司徒朝元亲临,那么也得有极多数量的圣殿修士,有至少两位圣殿教谕赶来,才能威胁到青羽宗,毕竟燕国和魏国距离遥远,北燕道宫也不可能有太多修士赶过来,更何况这里是长安城,想要轻而易举毁掉青羽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二洞的覆灭,是有王行知这位五境之上的存在出手,而西晋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已经让得道宫里五境之上的大物全部负伤,剩下就算五境里的大修士尽出,也没可能在魏国境内灭青羽宗。

    青羽宗的势力虽然不敌姜国摘星府,但地位俨然是相等的,那都是两大王朝里山海清幽之下最强的山门,如果没有山海清幽里的大物亲自出手,只是寻常山海修士,又何惧之有?

    ......

    走出青羽宗府,李梦舟接过叶桑榆递来的画像,北燕道宫一直都没有找到余不寐的踪迹,忽然被青羽宗在魏国境内发现,如果说是余不寐不小心,便显得有些勉强了。

    他不清楚余不寐在世间隐藏的目的是什么,但如韩一前往燕国,目的是道宫,而如果余不寐真的出现在魏国,目标又到底指向的是谁呢?

    余不寐隐藏的原因除了躲避北燕道宫外,自然也得有目的,否则一直躲藏下去,早晚都会有被找到的一天,而在魏国境内,能够让得余不寐隐藏在暗面行动的势力,也就只有悬海观、芍华书院和青羽宗三家。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余不寐只是凑巧来到魏国,又很凑巧的被青羽宗弟子发现,就算无巧不成书,但那么凑巧的事情,也是轻易碰不到的。

    叶桑榆回头望了一眼青羽宗府,凑近李梦舟小声说道:“有问题?”

    只是看着李梦舟那皱眉头的模样,叶桑榆便能知晓,她可能错过了某些事情,除了那副画像,在青羽宗府短短时间里,李梦舟的心情并不愉快。

    李梦舟看向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余不寐出现在魏国的目标是悬海观、芍华书院或青羽宗三家其一,就肯定暗地里有什么行动,从而才能增加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否则他能够在世间隐藏那么久,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被区区青羽宗里的弟子给发现。”

    “若是如此,魏国之行,就没有我们原本想得那么简单。”

    他深深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但相反的话,就算余不寐是真的路过魏国,很不小心,又极其凑巧的被发现,青羽宗那位宗主把余不寐的画像给我看的目的,就可能会有两个原因,一是表达他会站在燕国对立面的态度,二是他要杀我。”

    叶桑榆很是迷茫地说道:“他为啥要杀你?”

    李梦舟说道:“北燕道宫和不二洞当年的事情,早已经世人皆知,而余不寐活着的事情,就显得尤为重要,北燕道宫要找《蚕灭卷》,所有不二洞里活下来的人,甚至跟他们走得很近的人,都会被道宫敌对。”

    “就算道宫里确实很

    难有五境之上的存在赶到魏国,但若非必要,青羽宗自然不可能愿意主动和道宫为敌,甚至把战场引到长安城里,他比我们更清楚,道宫圣殿小天门在魏国境内的势力其实是不容小觑的。”

    “余不寐的出现,从青羽宗里透露出去,引得道宫强者赶赴长安城,便相当于是把危险带进来,而如果青羽宗觉得不存在危险的原因,除了他们认为在道宫没有五境之上大物出现的情况下,青羽宗都能抵御,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故意让得道宫强者闻讯赶来长安,到那时,就能把我和余不寐一网打尽。”

    叶桑榆眨巴着眼睛,又有疑问,“可按照你的说法,得是青羽宗把余不寐在魏国的事情透露出去,才能被小天门得知,而如果只有青羽宗的人知道,又刻意隐藏的话,就算小天门在魏国的眼线再多,探知到那件事情也得需要时间,不能因此判断是青羽宗故意引道宫的人来长安啊?”

    李梦舟淡淡说道:“原本是该如此,但青羽宗弟子发现余不寐的理由,青羽宗宗主的解释,都站不住脚,他所谓在确信余不寐身份的过程里发生不少事情,虽然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但其实说得都是屁话,根本没有详细的解释,是他没有想到,我会问那个问题。”

    “如果只是在街上碰到,哪怕是青羽宗弟子真的因当今天下局势,对待眼前所见的比较值得怀疑的人或事,考察很严,但画像里余不寐只是有些邋遢,可跟乞丐半点打不着关系,如果是在繁华的长安城里出现了一群乞丐,甚至只是一个乞丐,都能让得青羽宗弟子严查,就算在明面上要说也能说得过去,但那绝不是理由。”

    “何况若真是如此,青羽宗宗主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余不寐暴露出来的真相,远没有是他在针对青羽宗做出什么行动,从而才能让得青羽宗弟子有机会查到他的身份,否则平白无故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就算他们要查,难不成余不寐还会乖乖站着把脸露出来,让他们仔细看嘛?”

    虽然一切都只是李梦舟的猜测,他也曾有怀疑过覆灭不二洞的可能不止一座山海清幽,那么有其他修行山门参与其中,硬要说,也能说得过去,但那种可能性确实是极低的。

    北燕道宫覆灭不二洞的目的是为《蚕灭卷》,既然有跟秦承懿合作,那便没必要再牵扯更多人,毕竟他们是要想尽各种办法遮蔽院长的视线来完成那件事情,牵扯到的山门越多,直接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又何况是牵扯到魏国境内的青羽宗了。

    姜国里那些修行山门是被秦承懿笼络的,是为秦承懿做事,他们尚且没有资格参与毁掉不二洞的事情,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又不得不让李梦舟对青羽宗有所怀疑。

    青羽宗能够发现余不寐的身份,只可能是余不寐在针对青羽宗,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余不寐便不会离开,从而也给予了青羽宗能够确信余不寐身份的时间,否则若真的偶然发现,余不寐大可离开,甚至干脆把发现他的青羽宗弟子直接杀掉,如此一来,青羽宗宗主又哪来的机会能够识出他的身份?

    如果是余不寐确实直接选择了离开,而没有杀掉发现他的青羽宗弟子,那么青羽宗弟子也没理由专门画出余不寐的画像,他们得先对余不寐有极大怀疑,才有可能要调查,而不会只是因为余不寐很邋遢,就能让他们做到那般地步。

    否则的话,穿着打扮有问题的人多了,甚至很多有特殊癖好的,青羽宗的人都去调查,岂不是得累死?

    叶桑榆把嘴巴里嚼碎的糕点渣呸呸地吐出来,“这糕点里不会有毒吧?”

    若是青羽宗真的别有居心,那在茶里或者糕点里下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梦舟有些无语地看着叶桑榆,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有五境大修士是被毒死的,就算是药王谷里的药师炼制出来的毒,也最多让五境大修士感到不适,不可能毒死人,何况青羽宗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第二十五章 夕水

    青羽宗府里。

    青羽宗宗主默默饮着茶,他抬眸望着堂外,模样淡然,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意,“看来还是被他察觉到了,我以为有余不寐的事情摆在眼前,他应该没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没想到却只是因为画像的由来,就让他产生了怀疑。”

    “我那些解释确实有些仓促了。”

    闻听得宗主的话,柳泽有些惊慌地说道:“老师,这是何意?”

    有叶桑榆跟着李梦舟,悬海观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对明显,毕竟世间盛传叶桑榆能够代表悬海观的态度,悬海观从来没有对此反驳,或许是悬海观不屑于此,但也侧面反映出了,叶桑榆在悬海观里的确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

    就连皇帝陛下对待和姜国结盟的事情,都有松口的意思,毕竟得看悬海观的态度,如果悬海观要站在姜国那边,魏国怎么也不可能跟姜国为敌,但柳泽听着宗主的意思,却似乎不像那么回事。

    青羽宗宗主看着柳泽,淡淡说道:“你也该学会长大了,把你在姜国遇到的事情都忘掉,也许魏国会因悬海观的态度跟姜国结盟,但悬海观终究还没有表达态度,世人如何猜想,那都不代表事实,何况悬海观是悬海观,青羽宗是青羽宗,他们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在意。”

    柳泽面色有些苍白,急切道:“老师是要违背悬海观和陛下的意思,让青羽宗跟姜国为敌?您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您不想和姜国结盟,也没必要跟陛下和悬海观对着干啊,青羽宗势力再强,也敌不过山海清幽,何况是一国之力?!”

    青羽宗宗主冷声说道:“本来想要让你稳住李梦舟,但既然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此路便行不通了,道宫的修士要抵达长安,还需得两日,我必须在此做好妥善安排,不管李梦舟怎么想,怎么做,在长安城里,在我青羽宗的地界上,他都只能乖乖受死,但想要把他留在长安城里,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李梦舟死在长安,必须得是道宫的人出手。”

    柳泽不敢相信的看着宗主,说道:“陛下不会让您这么做的,就算您要把李梦舟留在长安,若不动用青羽宗的力量,也根本做不到,此乃必死之局,老师您不能开这种玩笑!”

    所谓必死之局,不是李梦舟的必死之局,而是青羽宗的必死之局。

    悬海观没有表达态度之前,皇帝陛下都不可能让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如果青羽宗有动作,就算皇帝陛下不至于让青羽宗灭门,但也必将受到极重的惩罚,那么做毁得不是李梦舟,而是青羽宗!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情。

    青羽宗宗主看着惊慌失措地柳泽,很是失望地摇头,说道:“青羽宗的力量会用,但不是明目张胆的用,此事我自有安排,你需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青羽宗好,李梦舟必须得死。”

    他站起身来,朝着堂外走去,“李梦舟跟山外的牵扯,是根本洗不清的,魏国里有修士要杀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陛下总不至于因为李梦舟把魏国修士全杀干净,没有得到悬海观准确态度前,陛下是不能让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但陛下又何尝不想吞并姜国?”

    “待得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悬海观的态度便无关紧要,因为姜国肯定不会再跟魏国结盟,我只是借此给他们都找个最合适的理由罢了。”

    柳泽呆滞在原地。

    ......

    长安城里有些地方是很冷清的,对于繁华的长安而言,那自然是显得很不真实,但繁华不意味着大街小巷,所有角落里都必须得很热闹。

    有些人喜欢清静,便会住在远离喧嚣的地段。

    一座很大的府邸坐落在眼前,门口站着几名甲士,他们穿着的是姜国的甲胄,是护送姜国来魏官员的兵,这座府邸是魏国大司徒给李梦舟和叶桑榆安排的暂时落脚地,可谓相当奢华。

    周边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环境很是清幽雅致。

    这条街被称为夕水街。

    姜国来魏的官员被安排在都亭驿里,相对夕水街有段距离。

    虽然这座府邸要比朝泗巷里好了几万倍,但李梦舟的心思不在于此,也不会像土包子似的发出感叹,叶桑榆家又是姜国首富,自然对这座府邸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对装饰啥的有些新奇罢了。

    叶氏族供应着姜国镇守边疆的军人,自己家住的地方虽然大,但其实也没有装饰的太奢华,是相当低调的,而长安城里夕水街的府宅,都是看着很华丽的装潢,却也不显得太过庸俗,极其适合。

    府邸里是有仆人的,但都被李梦舟赶了出去,他也完全不在意那位朝堂里的大司徒作何想法。

    他没有入宫去见魏国皇帝,只有那位大司徒亲自前来,帮他们安置了住处,本来李梦舟是想要拒绝的,但他最终还是住了进来。

    现在空荡荡地府邸里,李梦舟在书房里逛了一圈,书柜里摆满了书籍,有各种讲述风土人情的,也有很多魏国大家编撰,让得李梦舟根本看不懂的,他只是随手翻了几本,便兴趣全无。

    叶桑榆在长安城里逛了很久,吃遍了美食,当然,想要把长安城里的各类美食全吃一遍,一天是不够的,但也让得叶桑榆很是心满意足,拍着小肚子来到书房,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自青羽宗府出来之后,周围便多了不少视线,那位宗主察觉到了我察觉到他的问题,已经相当果断的开始行动了。”

    叶桑榆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侧头看向李梦舟,“要反击嘛?”

    李梦舟翻动着那根本看不懂的书籍,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很是清晰,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魏国之行,与我原本设想的出现很大不同,既然青羽宗想玩,那我就陪他们玩,甚至直接给他闹大,我倒也很好奇,魏国皇帝会对此秉持什么样的态度。”

    他看着叶桑榆说道:“青羽宗宗主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青羽宗下也是修士众多,这里是长安城,在他们什么都没做的时候,我提前进行反击,便会站不住脚,而等到青羽宗开始行动时,他们就会是理亏的一方,我将以最大力度反击,直接把青羽宗打垮。”

    叶桑榆满脸惊愕。

    李梦舟站在窗前,注视着晚霞,轻声说道:“如果余不寐真的在魏国,甚至可能就在长安城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他终究会再次出现,到时候就能把所有问题都搞清楚了。”

    叶桑榆伸手挠了挠脸颊,说道:“咱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李梦舟回头很认真地看着叶桑榆,笑着说道:“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你慢慢想自己要吃什么,白

    天只顾着跟你逛吃的,现在我要好好真正的逛逛长安城。”

    就连叶桑榆都没有把青羽宗当回事,但有些事情是李梦舟不得不去做的,何况他也不会去低估自己的对手,在他的想法里,叶桑榆只需要吃遍长安城美食便好。

    是因叶桑榆对李梦舟的信心很足。

    那李梦舟也得给足叶桑榆信心,把所有麻烦都挡下来。

    那是李梦舟和叶桑榆真正在一起,朝夕相处后,彼此的心照不宣。

    区区青羽宗而已,招惹他们的代价,便是死亡。

    ......

    今夜的长安城很热闹,又或者长安城向来都是这么热闹,但夕水街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李梦舟站在街口,默默伸着懒腰,在夕水街附近有很多视线,他们在李梦舟眼里无法躲藏,想来青羽宗宗主也很明白,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柳泽出现在夕水街。

    他看着李梦舟,神情有些复杂。

    李梦舟也在看着他,微微笑着说道:“你在此之前,毫不知情。”

    柳泽错愕一瞬,便点点头,说道:“毫不知情。”

    李梦舟继续笑着说道:“不用想那么多,我虽然暂时没弄明白他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代价。”

    柳泽沉默不语。

    李梦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青羽宗以前应该没有和北燕道宫有所牵扯......否则你不至于被完全蒙在鼓里,如果是国师大人隐藏够深,那你在青羽宗里倒是真的很悲催,但这种情况在我看来,确是可能性不大。”

    夕水街前虽然没有百姓,显得极其安静,但远处长安夜景,也能尽收眼底。

    夜空里有细雪纷飞,但在城里灯火通明的覆盖下,那细雪便稍微有些不可见。

    街道里有积雪,依旧银装素裹,亮色折叠,同色变得透明,但在近处,仍能看得到。

    李梦舟伸出手来,看着细雪落于指尖,淡淡说道:“国师大人本该没有要杀我的理由,若非提前跟北燕道宫有勾结,只是借着余不寐一事,把道宫强者引来长安,那便有可能是魏国皇帝不想跟姜国结盟,又或者是国师大人不想。”

    “但因叶桑榆的存在,他们又不得不在意悬海观的态度,那么我一旦死在长安城里,魏国和姜国便再无结盟可能,而魏国又不想惹上恶名,青羽宗那些视线也只是在注视我,他们在等待着道宫强者出现,借道宫的手来杀我。”

    “可如此一来,姜国针对的就依然是燕国,同魏国的结盟,便不会彻底放弃,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我没有想到的原因。”

    柳泽很是惊讶地看着李梦舟,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老师到底为何要那么做,他想要把你和叶先生留在长安城里,正如七先生所猜想的那般,是等待道宫强者前来,你们应该尽快离开长安,这也是我来夕水街的原因。”

    他的神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些迫切。

    李梦舟微笑着看向他,说道:“可惜在你来到夕水街的时候,我便没办法再离开长安城。”

    柳泽睁大眼睛,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这是何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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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