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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零章 大海战之十:伏击

    早餐结束之后,值星官宣布一个新通知:“上头”说了,今儿个,早餐之后、升旗之前,允许官兵吸烟雪茄、烟卷、烟袋、水烟,皆可。

    咦,丁提督何以如此大发慈悲?

    这是因为,舰队高层敏锐的察觉到,官兵们的情绪,经已有些过于亢奋了。

    士气高昂,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儿,不过,这种混杂着临战紧张的过于亢奋的状态,难以长时间维持;另一方面,没有人能够确定,决战到底何时发生?若决战来临之时,一口气儿刚刚好松了下来,战斗打响,便难免慌张疲惫,如是,岂非反倒误事儿?

    所以,要“控制节奏”。

    而吸烟,有助放松和稳定情绪,是“控制节奏”的好法子。

    半个小时之后,六点五十五分,“冠军号”桅盘内的望手报告:大七山在望!

    大七山是杭州湾外海群岛即后世之舟山群岛西北端的一个岛屿,也即群岛中最接近长江口的一个岛屿,“大七山在望”,意味着,舰队已经进入接近海域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七点五十五分,升旗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望手再次报告:苏窦山在望了!

    丁汝昌下令,舰队其他舰只,皆放慢航速;唯处于队尾的“福星”、“福胜”二舰,加快航速,超过大队,赶往苏窦山海域,执行侦查、警戒任务。

    “福星级”炮舰是舰队中吨位最小、火力最弱的舰只,若是内河作战,这一型炮舰还是有相当威力的这一层,“福星号”在升龙战役中的表现可为证明;不过,若是海上的大规模舰队决战,“福星级”炮舰就一定不是主力了,这时候,它们的作用,主要是侦查、搜索、警戒、通讯。

    昨天晚上,“冠军号”上的会餐结束之后,另外两只“福星级”炮舰“扬武号”、“振威号”,已先行出港,至相关海域执行侦搜任务,目下,它们既尚未回报,就说明“北京东京”舰队尚未进入相关海域。

    在“扬武号”、“振威号”尚未复命的情况下,又将“福星号”、“福胜号”派了出去,一来,是为扩大搜索范围,不留任何疏漏,务求做到第一时间发现敌踪;二来,“扬武号”、“振威号”是要一直前出至群岛南部海域的,而“福星号”、“福胜号”只在群岛北部海域即苏窦山周边海域活动,侦搜之外,还要执行“净场”任务确保这一带海域、包括苏窦山本岛上,没有任何可能影响我舰队伏击敌舰队之不利因素在。

    伏击?

    是的。

    好,既然苏窦山已在望了,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昨天的作战会议上形成的作战方案,可以公之于诸位书友了。

    若自杭州府出发,由西而东拉一条纬线,那么,杭州湾外海群岛即舟山群岛,将刚好被这条纬线分成面积基本均等的南、北两部分。

    南部诸岛,面积较大,包括舟山群岛中面积最大的舟山、岱山等;北部诸岛,面积较小,其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就是苏窦山即后世之泗礁山,同时,苏窦山的地理位置也是最重要的正正好位处北部诸岛之中央。

    苏窦山的地形,也非常有意思:整体是一个东西狭长的地形,同时,其西侧,又是一个南北狭长的地形其长度,几乎赶上了整体的东西长度,于是,整个苏窦山,就像一个大大的、横置的“t”字,头朝西、尾朝东的横卧在海面上。

    苏窦山南、北两侧,皆有海湾,向岛屿中央深深凹入;而这一南一北两个海湾,亦皆有开发成一等一良港的潜质。

    其中,南侧海湾沿岸,还有些崖石、礁石,而北部海湾,非但形如内湖当地人名之曰“基湖”,而且,沿岸是一溜儿极宽绰的沙滩,沙质细软,人行其上,如履地毡,军舰虽不能直接靠岸,但是,在“基湖”中下锚之后,以小艇驳送士兵上岸,毫无滞碍。

    哎,事实上,这个“基湖”,后世可是有“南方北戴河”之誉的,碧海银沙,茂林修竹,白天,“基湖”是海浴、沙浴、日光浴的胜地;晚上,新月甫出,波光粼粼,满湾银辉,则“春江花月夜”之妙境,悠然而生矣。

    扯远了,总之,这个“基湖”,一定是“北京东京”舰队之首选、必选。

    “北京东京”舰队将如何进入“基湖”呢?

    就是说,其“动线”即航线何如呢?

    因为苏窦山西宽、东窄的特殊地形,也因为“北京东京”舰队乃自东南外海而来,而苏窦山位处诸岛之中央,所以,法国人绝不会去绕行苏窦山的西侧,而只会航经岛屿的东侧,然后左折,来到岛屿的北侧,进入“基湖”。

    苏窦山东侧,有两条航道,一条是苏窦山和位于其东南方的黄龙山之间的航道,暂名之曰“苏黄水道”;另一条,是黄龙山和位于其正东方的李西山即后世之枸杞岛之间的航道,暂名之曰“黄李水道”,这两条水道,皆可通行大吨位舰船,不过,“黄李水道”远较“苏黄水道”宽阔。

    “北京东京”舰队自从马祖之后,一直是紧贴我东南沿海海岸线航行,以耀武扬威,不过,这个“紧贴”,是相对的。

    杭州湾外海群岛中,以舟山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定海县就设在这里,但“北京东京”舰队不大可能去“紧贴”舟山,这是因为,舟山之北就是岱山,而由岱山而东,一直到东福山,这一线,岛屿极多,分布极密、极细碎,并不适合大吨位舰船穿行,“北京东京”舰队“紧贴”过了舟山,还是得右折而东,绕过东福山,才能继续北上。

    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取个直线?

    反正,不论“北京东京”舰队怎么兜兜转转,最终,都得由东福山水道北上。

    过了东福山,海面开阔,一路直行,一越过前文说的那条“纬线”,进入北部诸岛海域,正对“北京东京”舰队的,就是“黄李水道”了。

    再加上“黄李水道”远较“苏黄水道”宽阔,所以,可以确定,“北京东京”舰队一定会走“黄李水道”。

    好了,既如此,“伏击”的计划,便呼之欲出了!

    *

第一二一章 大海战之十一:好大一个坑!

    计划是这样子的:

    我舰队抵达苏窦山海域后,在岛屿西侧即横“t”头上的那一划附近下锚;“北京东京”舰队进入“黄李水道”后,我舰队即起锚,绕过苏窦山西南端的马迹山,左折而东,驶过苏窦山南侧海域,进入“苏黄水道”。

    根据情报,“北京东京”舰队分为第一、第二两个分舰队,另外,还有两只军舰负责后卫主要的责任,是为位于队列最后的运煤船等后勤辎重船只提供保护,整支“北京东京”舰队,可以分成第一分舰队、第二分舰队以及后卫或后勤分舰队三个部分。

    一路上,由始至终,“北京东京”舰队都维持着一个单纵队的队形,从马祖出发的时候,这个队形,还是比较紧凑的,不过,愈往后,队形愈是松散,尤其是三个分舰队之间的距离,愈拉愈开,进入台州府海域的时候,三个分舰队之间,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空档了。

    照理说,以世界第二海军的素质,不致如此,可是,事实既摆在那里,也只好说,法国人骄狂嚣张,视中国东南海防如无物,以为这一路的航程,说到底,不过一次大型武装巡游,并不需要出之以最高战备状态,这个弦儿,并不需要绷的那么紧。。

    不过,你们愈张狂,愈为我们所乐见。

    事实上,这一路,“北京东京”舰队也确实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挑战,于是,愈往后,这个弦儿,就愈松。

    “黄李水道”和“苏黄水道”之间,只隔一个黄龙山,当“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分舰队驶出“黄李水道”,尽数进入苏窦山东侧海域时,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应该刚刚从“黄李水道”冒出头儿来,彼时,我舰队即出“苏黄水道”,予其拦腰一击,将整支“北京东京”舰队,断为首尾不能相顾的两节。

    这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实施,关键在于两点:

    第一,必须准确掌握敌踪。

    对于“北京东京”舰队的航迹,已经做了足够多的跟踪、监视和预判的工夫;四只“福星级”炮舰统统撒了出去,也是为了这个“敌踪”。

    不过,当“北京东京”舰队进入群岛北部海域之后,单靠四只“福星级”炮舰传递消息,就不够及时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就是“北京东京”舰队进入“黄李水道”之时,泊在苏窦山西侧海面上的我主力舰队,必须第一时间收到相关消息。

    侦知“北京东京”舰队何时进入“黄李水道”并不困难派几个侦查兵到黄龙山上盯着就好了;可是,黄龙山距苏窦山西侧,还有相当的距离,如何能够“第一时间”将相关消息传给主力舰队呢?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无线电报也还没有发明出来啊。

    当然,有线电报是有滴。

    那么,临时架设一条“军线”?

    赶不及啦。

    昨天下午五点半,作战会议方才结束,而苏窦山远在八个小时海程之外,岛屿作业,又不比陆地,一半的作业时间,还是黑灯瞎火的,要求“军线”于今天上午十点钟之前投入使用,明显是不现实的。

    咋办涅?

    没关系,俺们还有一种虽然顶顶原始、却是顶顶有效的手段狼烟。

    狼……烟?

    是滴。

    今天凌晨四点半前后,主力舰队的士兵们刚刚起床,搭乘“扬武号”、“振威号”的侦察兵,就登上了黄龙山和苏窦山。

    接下来,一俟“北京东京”舰队进入预定位置,黄龙山最高点的大岙岗上的侦察兵,即点火为号。

    “苏黄水道”不算多么宽阔,黄龙山顶的大动静,苏窦山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苏窦山的最高点、西南端的插旗岗上的侦察兵,一看见黄龙山的烟火,也即点火为号。

    西侧海面上的主力舰队看见了,就晓得,“北京东京”舰队即将进入“黄李水道”了。

    当然了,“狼烟”特别是黄龙山顶的“狼烟”,“北京东京”舰队也会看得见,但是,法国人一定不会将之当回事儿,或者以为那是“炊烟”,或者以为不过是岛上渔民自相告警罢了。

    闽浙沿海一路耀武扬威的驶过来,这种告警的“狼烟”,法国人已经见的多了,上上下下,都是当做饭后笑谈的,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一次的“狼烟”,告警的对象,竟是蛰伏在不远处的中国海军主力舰队。

    第二,我舰队必须真正做到“蛰伏”,在出“苏黄水道”之前,都不能被法国人发现行踪。

    做得到吗?

    海面辽阔,蒸汽舰船航行之时,浓烟滚滚,十数海里外即可见啊。

    做得到的。

    首先,我舰队泊在苏窦山西侧海面的时候,发动机并不转动,烟囱里冒出来的,是灰白色的淡烟同今天的天色,几乎是一个颜色,加上苏窦山的遮掩,法国人绝不可能发现,岛屿的另一侧,竟停泊着一支庞大的舰队。

    一俟“北京东京”舰队进入“黄李水道”,我舰队即起锚,绕过苏窦山西南端,左折而东,沿苏窦山南侧前行,这个时候,白烟变成黑烟,曝露的可能性大增,但是,“北京东京”舰队依旧很难发现我舰队的行踪,因为,苏窦山、黄龙山,同时为我舰队提供了绝佳的遮掩。

    因为苏窦山西宽东窄的特殊地形,位处苏窦山东南的黄龙山,同苏窦山的西南端,几乎在同一条纬线上,“北京东京”舰队进入“黄李水道”后,黄龙山便隔在我舰队和“北京东京”舰队之间,挡住了“北京东京”舰队西望的视线。

    因此,航行在“黄李水道”中的“北京东京”舰队,很难发现,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正沿苏窦山南侧海域和“苏黄水道”,奔袭而来。

    驶出“黄李水道”的法**舰,能够发现西方海面的异样了,可是,因为黄龙山距苏窦山不远,“苏黄水道”不宽,因此,这个“发现窗口”其实窄的很,一驶过这个“窗口”,就进入了苏窦山东侧海域,彼时,法国人西望的视线,又被苏窦山挡住了。

    就看彼时法**舰桅盘内的望手,是否会对西方这个窄窄的“窗口”,保持足够的警醒了。

    就算有法舰发现了我军的踪迹,也很难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一支庞大的舰队我舰队以单纵队由西而东行驶,法舰队以单纵队由南而北行驶,双方的航线,几乎是一个直角,我舰队的前舰挡住了后舰,对于我舰队舰只数量,法舰不易做出准确的判断。

    反正,不管法舰能否准确判断,当他们发现我舰队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反应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

    具体如何“拦腰一击”,将法舰队截成两断之后,接下来又怎么打,暂且按下不表。

    这,就是整个作战计划啦。

    *

第一二二章 大海战之十二:狼烟起,东南望

    九点零五分,舰队在苏窦山西侧海面下锚。

    紧接着,开始每天例行的战术训练,包括炮术训练和海军陆战队的战术训练同之前的早操一样,一级战备期间,一切例行操练正常展开,不受影响。

    九点五十五分,终于等来了“北京东京”舰队的相关消息

    “扬武号”回报:在鼠狼湖至浪岗山一线近浪岗山海域,发现了“北京东京”舰队!航向北偏西三十度!

    鼠狼湖不是一个湖,而是一个岛,岛形略呈半圆,两边有山咀延伸似黄鼬即黄鼠狼;另外,岙内水深浪小,平静似湖,故得名鼠狼湖。

    浪岗山则有“无风三尺浪,有风浪过岗”之渔谚,故名浪岗山。

    鼠狼湖和浪岗山,皆在前文提到的那条分割群岛南北的“纬线”上,鼠狼湖位于“纬线”之中央,浪岗山则位于“纬线”之东端,舰船经过东福山水道,进入群岛北部海域,必由鼠狼湖、浪岗山之间“越线”,而“北京东京”舰队的航线,既近浪岗山,航向又为北偏西三十度

    毫无疑问,其直指者,就是“黄李水道”了!

    根据推算,再过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左右,“北京东京”舰队就将出现在黄龙山顶大岙岗上的侦察兵的视野中了!

    丁汝昌下令:今天的午餐,提前一个小时,即十一点正进餐。

    半个小时后,十点二十五分,“福星号”也回报了。

    “福星”、“福胜”二舰的任务是“净场”,苏窦山周边海域十分“安静”,而苏窦山本岛上,却发现了古怪。

    古怪出在岛上一座名曰“灵音寺”的寺庙里。

    灵音寺位于岛中部的大悲山上,因山体秀美,视景极佳,唐代的时候,曾一度以大悲山代称苏窦山;后晋年间,有僧人在大悲山上建资福院,近千年间,几经兴衰,本朝同治初年,由普陀山圆通寺的僧人,改建为“灵音寺”,以为圆通寺之分寺。

    苏窦山孤悬外海,到灵音寺进香的,要么是渔民,要么就是有“大虔力”者了,也因此,灵音寺虽然顶了一块“普陀山圆通寺”的金字招牌,香火却一直是“淡淡”的。

    昨天向晚时分,一位姓余的香客来到了灵音寺,一出手就是一百个苏洋,并要求在寺内借宿数日。

    此等豪客,寺庙自然无任欢迎,方丈亲自接待,攀谈之下,余某说自己单名一个“涟”字,是上海法租界某洋行的买办,此行只为静心礼佛,除此之外,便不肯再多说什么了。

    开始的时候,寺庙方面,也没有多想什么,但是,接下来余涟的种种举动,却叫寺庙方面不由得起了疑心。

    余涟一直是一副坐卧不定、怔忪不宁的模样,“静心”二字,一定是谈不上的;而他对于“观景”的兴趣,似乎也远远大过了“礼佛”几乎每过半个时辰,便要登高望远。

    也不晓得,昨儿晚上,他到底睡着过没有?

    关键是,大晚上的,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呢?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登岛的海军陆战队带队军官,向方丈询问,“这两日有无见到什么可疑人士”,方丈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这位古怪的余先生,再想到他的“上海法租界某洋行买办”的身份,以及目下咱们正在同法国见仗,心里头不由大大一跳,略一踌躇,便说道,“有!”

    余涟一见到海军陆战队的士兵,立即面色大变,本能的转身就跑,只跑出两步,便醒起来其实无路可逃,站住了,转回身,整个人抖如筛糠,几乎当场就要跪了下来。

    略加审问,也就招了。

    法国驻上海领事馆为通知“北京东京”舰队“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已经抵沪”,其实“分兵两路”:

    第一路,派出自己的人、自己的船,一路南下,希望可以同“北京东京”舰队撞个正着前文已经交代过了,其上海领事馆一等秘书伯努瓦以及其重金雇佣的“阿维尼翁号”,已为我海关巡船“飞虎号”截获。

    第二路,派人登上苏窦山,“见机行事”。

    这一路,就不能派法国人了,不然,就太过扎眼了。

    于是,就找上了余涟。

    余涟是法国洋行的买办,饭碗捏在法国人的手里;同时,法国领事馆又许以重酬,并说,“法兰西帝**人登岛之后,你将相关消息悄悄说给他们听就好了,其余的,不干你的事情了如是,对你来说,能有什么风险呢?”

    本来,法国领事馆是要求余涟在苏窦山上“候望海面”,一俟“北京东京”舰队出现在视野里,即“驾船迎上”,告知“相关消息”法国领事馆也想到了,待“北京东京”舰队进入“基湖”锚定、放出小艇登陆,再行告知“相关消息”,说不定就要误事儿。

    可是,如此行事,一来,就不是“悄悄”的了余涟为法军通风报信之事实,一定是遮掩不住的,脑袋上的“汉奸”的帽子既戴稳当了,帽子下的脑袋,就一定不稳当了。

    二来,谁来“驾船”?余涟自己不能“驾船”,又不能用法国人的船,不还得另行租船?不是法国人,不论华、洋,哪个肯接这个杀头的活计?一个不小心,船没租到,风声先泄露了出去。

    因此,这个方案,余涟既不肯干,也实在不大可行,于是,只好不得已求其次了。

    而余涟想着,“法兰西帝**人登岛之后,将相关消息悄悄说给他们听”,风险似乎确实不大,另外,他自己也实在少不得这份买办的差使,思前想后,咬一咬牙,终于应承了下来。

    结果,嘿嘿。

    十一点半,“冠军号”舰艉高级军官餐厅内,用餐的人们,刚刚放下手中的刀叉,正以餐巾纸拭嘴,就听到餐厅外通向主甲板的梯道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虚掩的橡木舱门拉开了,一个军官冲了进来,甫一立定,便大声说道:

    “报告!插旗岗上的‘火号’,已燃起来了!”

    *

第一二三章 大海战之十三:鲨齿毕露

    几位高级军官同时推席而起,丁汝昌微微透了口气,用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说道:

    “起锚!”

    “冠军号”前桅的横桁桁端上,“起锚”等信号旗语,迎风飘扬,包括经已归队的“福星号”、“扬武号”在内的十四只军舰,纷纷起锚。

    水兵们喊着号子,协力转动着蒸汽绞盘,粗大的锚链一节节收了起来,锚链舱内,火星四溅,重达数吨的铁锚,挣脱了海底泥沙的束缚,缓缓的向水面升去。

    终于,浪花涌动,铁锚破水而出,锚身上,瀑布般的海水倾泻而下。

    在军官的高声指挥下,巨大的吊锚杆准确的将铁锚平放至舰艏甲板两侧的锚床上,铿锵声中,七、八个早已做好准备好的水兵,一拥而上,用专门的铁链卡锁将巨锚牢牢的固定就位。

    普通舰船之起锚,只在舰艏甲板操作,但“冠军号”之起锚,与众不同,舰艏甲板、舰艉甲板,同时操作。

    这是因为,“勇士级”是船舶发展史上的一朵奇葩,她一共有……十只锚。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舰艏六只,左右各三只两只是主锚,一只是备用锚;碇泊的时候,若水面平静,只用四只主锚就够了,只在风浪较大的情况下,挂在舷身上的备用锚,才会抛锚入水。

    譬如,今天的海面,虽然有一定浪高,但尚不必出动备用锚。

    除了舰艏六只之外,舰艉还有四只,左右各两只,都算主锚。

    之所以设计了史无前例的十只锚,是因为“勇士级”是人类有史以来制造的最大的船只,九千一百吨的排水量,到底需要几只锚才能够稳稳当当地固定住它,设计的时候,谁也没有足够把握。于是,保险起见,宁滥毋缺,左添右加,“勇士级”就拥有了前所未见的十只锚。

    当然,为此多少付出了一定代价:锚和锚链都有相当自重,链仓也需要占用相当空间,“勇士级”不得不把一部分有效载荷和空间让给这十只巨锚。

    起锚的同时,“换旗”。

    各舰悬挂的海军旗,原本皆为四米,此时一一降下,取而代之的,是或六米、或八米的“红浪血睛蓝鲨”小吨位舰船用六米旗,大吨位舰船用八米旗。

    十九世纪的海军,换上这种尺寸巨大的军旗,就意味着“作战”!

    舰桥上的舵房内,舵手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收到管带下达的“开动”的口令,即拨动车钟,车钟内的金属铰链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受到联动,主甲板下,机舱内的车钟也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管轮军官凑近表盘,看清楚了指令,当即也发出了“开动”的口令。

    水兵们松开了蒸汽气阀,很快,蒸汽机的连杆开始了往复运动,愈转愈快,发出了有节奏的、隆隆的轰鸣声就像蒸汽火车一样。

    舰艉的螺旋桨转动起来,水下,大片的浪花和泥沙被搅了起来。

    十一点四十分,即在丁汝昌发布“起锚”命令十分钟后,这支鲨旗飘扬的舰队,露出利齿,启动了。

    各舰管带都站在舰桥上,直接监督、控制军舰的航行,保证军舰处在队列中的合适位置十九世纪的海军,这是舰长的主要责任之一;管带身边,有负责军舰航行的航海长,负责火炮测距、瞄准的炮术长,以及号手和几个传令兵。

    舰桥上,还站着几名福州海军学堂的见习军官,“见习”之外,他们还另有身份或信号官、或传令官。

    舰桥下的主甲板区域,最高负责人为管驾即大副,甲板长作为助手,协助管驾指挥来往官兵及处置主甲板上其他一应事务。

    其他高级军官,则分赴舰上各重要位置督战。

    一切战备,早在锚定之前,甚至,早在出航之前,便已经做好了。

    依据当时泰西海军通行的惯例,各舰桅杆上的一些非必要的横桁、索具都被卸了下来,以防战时被炮弹打断、打碎,掉落下来,伤及甲板上的人员和设备;同时,防止索具落水后缠住螺旋桨。

    当然,这些横桁、索具是可以用来悬挂旗号的,不过,一来,悬挂旗号,剩下的横桁、索具,已足敷使用;二来,十九世纪的海战中,旗语其实是一种非常脆弱的信号系统,不可以过度依赖很多时候,因为距离和能见度的关系,在战斗中,常常是看不清楚旗舰或友舰的旗号的。

    战斗开始的时候,海面上的能见度还好,但随着战斗的发展,蒸汽机的浓烟、炮火的硝烟,弥漫交织,辨认旗语,很快就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事实上,战前的计划的制定、战斗中各舰执行计划的坚决性,较之临战的指挥、变阵,更加的重要。

    关于损管的各种准备也都做好了。

    十九世纪的战舰,大量使用木制构件,遭遇炮火打击,极易发生火灾;同时,四散飞迸的碎片,也会增加人员的杀伤,因此,除救生艇等必备品外,非必要的、活动的木质构件,能拆卸的,尽量拆卸

    各舰的救火队,都将笨重的消防泵抬到最合适的位置,接好长长的胶皮水管,随时准备救火。

    同时,外部甲板上的排水口,都被封堵起来,以在木制甲板上就地蓄水既为防火,也为救火。

    为防止甲板湿滑,造成人员摔倒,还在甲板上铺了一层沙土。

    此外,为增加军舰的防护能力,甲板下,部分水密隔舱,厚重的水密门都紧紧的关上了。

    损管队的水兵们,还准备好了充足的毡毯、牵索和木板用以堵漏。

    舷墙内,塞满了吊床,如前所述,这可以大幅度消减弹片的动能。

    不论大炮小炮,所有的炮位周边,都码堆了密密的沙包、煤袋除了防护之外,对于马力大、煤舱小的“龙骧级”装甲巡洋舰和“策电级”穹甲巡洋舰来说,这些煤袋,还可以起到“江湖救急”的作用。

    弹药舱内的大部分的炮弹和药包,都被吊运到了主甲板和火炮甲板上。

    这是因为,一来,吊运工序非常复杂,战时再从弹药舱内吊运弹药,缓不济急;二来,弹药舱是全舰最危险的地方,清空弹药舱,也是为了防止弹药仓一旦中弹而发生殉爆。

    弹药提升至主甲板和火炮甲板上后,一部分被送到炮位上,其余的,或置放于炮位左近的舷墙的卡槽内,或在炮位周边码放,以便战事能够就近补充当然,这些码放在炮位周边的弹药,都用沙袋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

    除此之外,非重要岗位的水兵们也都被动员起来,怀抱弹药当然,都是小口径的,大口径的弹药,一个人可抱不动彼此间隔一定距离,分布在甲板各处,战斗打响之后,即向各炮位输送弹药。

    而所有的火炮,都已完成了第一发炮弹的装填。

    鲨齿毕露。

    *

第一二四章 大海战之十四:发现敌踪,全速前进!

    十二点零五分,舰队启航二十五分钟后,“冠军号”第一个转过了苏窦山西南端的马迹山。

    在主甲板上活动的官兵们,都看见了马迹山最高点插旗岗上也是整个苏窦山的最高点,“狼烟”正熊熊燃烧。

    而桅盘内的望手,一眼便看见了,远远的黄龙山顶,另一股“狼烟”,亦正冲天而起。

    十四只战舰次第转过马迹山,尽数进入苏窦山南侧海域,然后,略略调整航向,沿苏窦山南侧,向东行驶。

    苏窦山南侧海域之尽头,就是“苏黄水道”了。

    就在这时,“冠军号”望手敏锐的发现了,“狼烟”之外,隔着黄龙山,隐隐约约,天边飘摇着一缕缕异样的烟气。

    望手拿起望远镜,凝神细看。

    距离尚远,又隔着一个岛,准确数目暂时无法确定,不过,总有……十几缕吧!

    在岛屿障目、距离遥远、天气阴晦兼前有“狼烟”弥漫干扰的情况下,若不是事先已有了足够的情报,即便最有经验的望手,也会忽略掉这十几缕隐约的烟气,但“冠军号”的望手自然不同,他当即做出了判断:

    “北京东京”舰队已经进入“黄李水道”了!

    “冠军号”挂出旗号:

    “发现敌踪,全速前进!”

    甲板下,轮机舱内,昏黄的灯光中,炉火熊熊,热浪滚滚。

    “冠军号”、“射声号”和“龙骧级”装甲巡洋舰、“策电级”穹甲巡洋舰的锅炉,都做了彼时最先进的强压通风设计,轮机舱内,很快便进入了令人不适的高压状态,若由外头初初进来,无不有窒息之感。

    未做强压通风设计的“伏波级”标准巡洋舰和“福星级”炮舰,则开动鼓风机向炉膛内吹风,以促进燃煤充分燃烧。

    “生火”们都已**上身,浑汗如雨,铲起铲落,不间断的向锅炉内填煤,储蓄蒸汽压力,保证军舰以要求航速行使。

    原本的八至九节的巡航速度,迅速提升至十节以上,颠簸加大了,一只只战舰劈波斩浪,干舷较矮的,海浪扑上舰艏甲板,又迅速的退回海里。

    远远望去,整支舰队,犹如十四只首尾相衔的巨鲸,在波涛涌动的海面上,奋力前行。

    *

    航行在“北京东京”舰队最前头的,是旗舰同时亦为第一分舰队之旗舰“窝尔达号”。

    “窝尔达号”的舰桥上,萨冈将军、孤拔上校,师兄弟并肩而立。

    虽然,凌晨四点前后,天气开始变过了,天上星月隐身,海面风浪变大,舰只变得更加颠簸了,有时候,要手把舰桥栏杆,方能企稳,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舰队正、副司令的的好心情。

    经过长时间航行,目的地在望,自然令人兴奋;而大型武装巡游带来的满足感,也是好心情的来源之一。

    “北京东京”舰队自马祖起来,一直贴近海岸线航行,中国人远远看见了,或如临大敌,或望风披靡,一路之上,舰队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挑战和麻烦。

    萨冈、孤拔的性格,都属持重一路,但几天下来,内心都不能不油然而生睥睨海天、唯我独尊之慨。

    除此之外,今天早上六点钟左右的时候,舰队俘获了两只中国运煤船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叫人很高兴的事情呀!

    说是两只,其实一共三只两只无蒸汽动力的载煤船,一只名曰“银海号”的蒸汽动力拖船,满载煤炭,从基隆出发,目的地上海;发现身后出现法国舰队后,运煤船队曾试图改变航线,但一拖二、满负荷的船队,航速很慢,因此,舰队派出的三等巡洋舰“努美阿号”,轻而易举就追上了“银海号”船队。

    逼停运煤船队之后,法国人登上“银海号”,说“银海号”涉嫌运送军用物资,必须予以扣押。

    “银海号”船主据理力争,并拿出买卖合同等凭证,说自己是纯粹的商人,这两船煤,是运到上海出售给当地煤行的,与政府及军队皆无关系。

    带队的法**官只好说,目下是战争期间,煤炭属于“禁运物资”,你运煤炭,就是“违禁”,就要扣押!

    “银海号”船主大不服气,说,目下是战争期间不错,可是,哪儿来的“禁令”,定规煤炭为“禁运物资”?

    确实,中国政府固然没有发布过相关的禁令,法国政府和远征军,也没有发布过类似的禁令。

    当然,正式开始“截断中国的血管,摁住中国的心脏”之前,“禁运令”一类的门面功夫,是一定要做的,可是,无论如何,目下,确实不存在这样的禁令呀!

    带队的军官被怼的哑口无言,终于恼羞成怒了,喝道:“我看你的脑子不大清爽!要不要到海里去清爽、清爽?”

    “银海号”船主只好不说话了。

    于是,“银海号”船队便被强行编入“北京东京”舰队的后勤分舰队了。

    这两船煤,对于“北京东京”舰队来说,意义重大。

    “截断中国的血管,摁住中国的心脏”,不是一日之功,而杭州湾外海距西贡,距离遥远,后勤补给,是一个重大的挑战,有了这两船煤,别的不说,煤炭储备一项,一下子增加了整一倍,萨冈、孤拔的心情,能不好吗?

    而且

    “苏窦山上,有洁净的水源,”孤拔说道,“食水的补给,不必担心;这一带,鱼获丰富,士兵们的蛋白质的补给,也是有保证的;唯一可虑者,就是米粮”

    顿一顿,“咱们原先的计划,是派出‘征粮队’,登陆杭州湾沿岸,收集粮食,不过,这样做,风险颇大‘征粮队’的兵力不厚,若遭到攻击,难保没有损失。”

    再一顿,“现在,‘银海号’给了我们一个启示米粮一项,何必求诸于陆地?咱们的‘禁运’,重点本就是中国的‘漕运’截他几船‘漕米’,不就什么都有了?”

    “对!”萨冈哈哈一笑,“这就像”

    正要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一转念间,又觉得有些拟于不伦,不由踌躇了一下,打住了。

    孤拔却没有什么顾忌,微笑着替他说了出来,“海盗!”

    *

第一二五章 大海战之十五:报告!发现中国舰队!

    “是啊,”萨冈干笑一笑,“海盗!”

    “据巴西勒提供的资料,”孤拔并没有任何的尴尬,兴致勃勃的说道,“‘基湖’水清沙幼,几不输尼斯海滩,非但可做良港,还可开发为观光、度假之胜地苏窦山已经到了,很快,咱们就晓得这个‘基湖’是否真的像巴西勒说的那样好了!”

    顿一顿,“果如是,以之为前出基地,非但煤炭、食水、鱼获、米粮等各项补给有足够保证,更兼风光如画,那,咱们的这个‘海大王’,做的……还真正是惬意呢!”

    再一顿,“怪不得,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走去做了海盗?”

    “艾雷!”萨冈大笑,“你说的我心里都痒起来了!好,希望中国人不要叫咱们失望他们的主力舰队,最好在威海卫里多窝些日子,多做几天缩头乌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够多做几天‘海大王’啊!”

    孤拔亦哈哈大笑。

    孤拔名“艾米雷尔”,“艾雷”是其昵称。

    笑过了,萨冈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目下,咱们到底还没有正式颁布禁运令,这两船煤,还是要有一个说法的”

    打住。

    “对!”孤拔心领神会,“那就是……‘征用’了。”

    “不错!”萨冈“嘿嘿”一笑,“只是,既然‘征用’,就要‘给价’”

    再次打住。

    “不过,”孤拔依旧心领神会,“‘征用’是海军的事,‘给价’却是政府的事。”

    “这……是啊!”

    “在中国,”孤拔微笑说道,“代表法兰西帝国政府的,自然就是驻华的公使馆、领事馆‘银海号’船主,可以拿着‘北京东京’舰队开具的证明,向法兰西帝国驻上海领事馆要求‘给价’嘛!”

    萨冈莞尔。

    “我很好奇,”孤拔继续说道,“中国政府看到这张证明,会是一副什么嘴脸?是默认其事呢?还是恼羞成怒,将‘银海号’船主抓了起来,给他安一个‘通敌’的罪名?反正,中国政府的反应,一定非常有趣!”

    “有趣!”萨冈大笑,“确实有趣!”

    “另外,”孤拔说道,“我建议,即便禁运令正式颁布了,我们也还是应该欢迎商贩们到苏窦山来同舰队交易尤其是肉类、鸡蛋和蔬菜。”

    顿一顿,“岛屿周边,鱼获丰富,但禽畜就很少了;岛屿上面,可能有小块菜地,但肯定不足以供应整支舰队。”

    “对,”萨冈点了点头,“我们保证现金交易,不赊账!”

    顿一顿,“而且,商贩们向我们出售肉蛋菜蔬,似乎也不违反中国政府的禁令中国政府明令禁止的,只是‘为法军提供情报和可直接用于军事目的之服务’。”

    再一顿,“还有,根据以往的经验通商战争和亚罗号战争的经验,只要是现金交易,中国的商贩,是很乐意向国家的敌人出售他们能够出售的一切物资的!”

    孤拔“格格”一笑,“不错!愚民!”

    萨冈也是一笑,“有这样的国家,就有这样的人民!反之亦然有这样的人民,就有这样的国家!”

    顿一顿,想起来什么,转过头,对随侍在一旁的“窝尔达号”航海长问道,“方才咱们经过的那座岛屿嗯,就是点起了‘狼烟’的那一座我记得,是不是……叫做什么‘龙’的?”

    “是的!”“窝尔达号”航海长答道,“那座岛屿名叫‘黄龙山’。”

    “‘黄龙山’?”

    萨冈转回头,依旧微笑着,但笑容已变得有些狰狞了:

    “艾雷,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在中国,龙是最尊贵的生物,代表皇帝他们的皇帝,不是自称‘真龙天子’什么的吗?而黄色,又是最尊贵的颜色据说,是皇室的专用色”

    微微一顿,“那么,所谓‘黄龙’,不就是指中国的皇帝吗?”

    再一顿,加重了语气,“除了苏窦山,这座‘黄龙山’,我们也要占住了!哪怕只派一个小队、只是象征性的占领!!”

    “对!”孤拔说道,“这是一个极好的象征!至少,给随军记者和国内的新闻界提供了一个可以大加发挥的题材!”

    “中国的皇帝既为‘黄龙’,”萨冈沉声说道,“我法兰西帝国英勇的海军将士,就是越洋而来的缚龙、屠龙的勇士!”

    *

    萨冈将军、孤拔上校意气风发,另一条旗舰“北京东京”舰队第二分舰队旗舰“凯旋号”上,舰长兼第二分舰队司令官汪达尔中校却是心情恶劣。

    汪达尔的心境,并不是今天才变坏的。

    打从马祖后,“凯旋号”上的人,就再也没有见到汪中校露出过任何笑意了板着脸还没有什么,毕竟,在此之前,汪中校也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关键是,汪中校发脾气的频次突然大幅度增加,下属们动辄得咎,连大副都被他骂过不止一次;到了后来,大伙儿都有手足无措之感不晓得咋做才能如汪中校的意了。

    整条“凯旋号”,好像隐隐被一团阴云笼罩住了。

    按理说,汪中校做了法兰西帝国最大一支舰队的分舰队的司令官,军衔虽然没变,但其实是升了官儿,应该高兴才对啊!

    “北京东京”舰队里头,可不止汪某人一个中校这说明,“上头”还是很看重他的嘛!

    难道,他对舰队的决策有意见?

    嗯,在马祖的时候,既不打马尾了,汪达尔中校曾经提出,要不,咱们去打基隆?

    这个建议,被萨冈和孤拔否定掉了。

    可是,就算他对“上头”有意见,又何至于一天到晚的对“下头”甩出这样的一副臭脸来呢?

    事实上,汪达尔对“上头”没有意见,而“下头”

    呃,汪中校的“下头”,出问题了。

    本来,汪达尔以为是前列腺发炎了人到中年,这也是难免的;但是,从军医吞吞吐吐的描述中,汪达尔明白了,自己“下头”的问题,十有**是梅毒。

    他娘的!

    可是

    老子并不是一个沾花惹草的人呀!

    至少,最近这一、两年里,老子是既没有逛过窑子,也没有和别的女人乱搞过呀!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自己那位年轻的新婚夫人身上了。

    汪达尔是二婚,新婚夫人不但年轻,而且貌美,兼性情娇媚,举止风流,是那种男人一见就会丢魂儿的女人。

    曾经有人向汪达尔暗示,此女虽然年轻,但阅人甚多,你最好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儿;可是,温柔乡中的汪达尔五迷三道,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于是,没过几天,女朋友就变成了未婚妻;又没过几天,未婚妻就变成了新婚夫人。

    婚后,汪达尔即赴中国,先到上海,再到西贡,加入“北京东京”舰队,并出任第二分舰队司令官。

    本来是春风得意的,结果

    他娘的!

    心情坏的人,不愿意跟心情好的人呆在一起进入目标海域,“凯旋号”上,人人兴高采烈,只有汪中校一人向隅;还有,同别人呆在一起,也本能的怕被觑破了“隐疾”,因此,此时,虽然按照条例,汪达尔应该呆在舰桥上,可是,他却托词头疼,将指挥权暂时委诸大副,自己则呆在舰长室里发闷。

    正在发狠“回国就离婚”什么的,舱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舱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充任传令官的见习军官闯了进来。

    汪达尔大怒:你娘!进门之前,“报告”也不喊一声?

    正要厉声呵斥,见习军官已大声说道,“报告!发现中国舰队!”

    *

第一二六章 大海战之十六:敌舰来袭!敌舰来袭!

    汪达尔目光一跳,“中国舰队?”

    顿了顿,“是浙江地方部队的‘水师’吗?”

    心想,若是遇上了什么“绿营”水师的无蒸汽动力的帆船,拿来刷刷功勋值,倒也不坏。

    “不是!“见习军官满脸惶急,”是中国海军的主力舰队!”

    汪达尔一怔,随即骂道,“放屁!怎么可能?”

    在此之前,整支“北京东京”舰队,从舰队司令到普通水兵,都以为中国主力舰队目下还呆在威海卫基地里必得一逼再逼,中国主力舰队方会露出头来,与我遂行舰队决战,这个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见习军官被骂的一滞,但情况紧急,不容拖延,他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中校!真的是中国海军的主力舰队!舰只数量,暂时还无法确定,可是,打头的一只,一定是他们的旗舰就是那只叫做‘冠军号’的!错不了!”

    汪达尔站起身来,“好吧,我去看看若胡说八道,谎报军情你仔细着!”

    拾级而上,钻出舱口,立时发现,主甲板上你来我往,经已一片混乱;而未往来奔走的,都在向西延颈而望。

    “中校你看!”

    随着见习军官手指的方向看去,汪达尔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需望远镜,便看的清清楚楚,西方的海面上,一条艨艟巨舰,正鼓轮疾进,全速驶来!

    汪达尔急步登上舰桥,一名信号官递过望远镜,胳膊还没有伸直,汪达尔便一把抢了过来,调整旋钮,凝神细看。

    桅杆之顶,巨大的“红浪血睛蓝鲨”旗迎风飘扬;舰艏之端,隐约可见,一尊巨大的波塞冬雕像,以四十五度的倾角,面海向天。

    再也错不了

    正是中国海军主力舰队之旗舰“冠军号”!

    而“冠军号”的身后,还有明显的烟迹,且不止一道。

    汪达尔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怎么回事?不是说,中国主力舰队还呆在威海卫的基地里吗?!

    这个“冠军号”,还有它后头的,都是从地底下……呃,都是从海底下冒出来的吗?!

    没有时间给他仔细思考“冠军号”们的“出处”了

    目测敌我舰只间距,已接近炮火的有效射程了!

    而“凯旋号”

    炮膛内没有炮弹,炮位上,只有少量备弹,绝大多数的弹药,都还在弹药舱里呢!

    其余战备,包括各种管损准备,更加无从谈起。

    他娘的!

    舰队其他舰只的战备情况,亦大同小异根本没有人想过,今天就要开战啊!

    汪达尔大吼,“敌舰来袭!准备战斗!”

    微微一顿,再次大吼,“除了炮手和信号兵,其余的人,都去帮忙搬运弹药!所有的人!”

    在炮位周边加垒沙袋,拆卸非必要的横桁、索具,在甲板上撒防滑用的沙土……这一类防御和管损措施,是根本来不及做了,目下最紧要的,是要保证战斗中各炮位有足够的弹药,不然的话,就那一丁点儿可怜的备弹,三、五轮射击就打完了,之后咋办?擎等着做人家的靶子吗?

    凄厉的号声吹响了这是给本舰的战斗警报;同时,“敌舰来袭!准备战斗!”的旗号也升了起来这是给舰队其他军舰看的。

    “凯旋号”后头的舰只也即第二分舰队的舰只,当然是看的见这个旗号的;可是,前头的第一分舰队,已经驶入了苏窦山东侧海域,同第二分舰队已经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能不能看得见,就谁也说不好了。

    何况,航行在第一分舰队最后的,是吨位最小的炮舰第二分舰队也是如此而炮舰虽有三根桅杆,可是,只有前桅杆设桅盘,上头的望手,主要负责前、左、右三个方向的观察,对于后方的观察,因为有中桅杆、后桅杆的障目,是最容易产生漏洞的。

    不过,第一分舰队收得到警报也好,收不到警报也好,目下,暂时顾不得了!目下,只好自己先顾自己了!

    在炮长的吼叫声中,炮手们手忙脚乱的装填弹药;与此同时,在炮术长的指挥下,负责测距的士官,以六分仪测算敌我舰船间距,以为火炮射击之凭藉。

    这个时代,用六分仪测量敌我舰船间距,拢共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若明确了敌方来舰身份譬如,目下,已知敌首舰为“冠军号”;同时,又预先掌握了该舰桅杆的实际高度,并将之登记于情报手册,那么,只要测定了该舰桅杆的相对高度,然后对照专门的测高表,即可求出距离数。

    第二种,测距员登上桅盘,用六分仪测定海平及敌船所在海面之角度,然后对照专门的测距表,经过推算,即可求得距离数。

    第三种,舰艏、舰艉,各派一名测距员,测量敌舰所在的点,然后根据“已得二角一边可求其余二边,取中数为相距数”的原理,求得距离数。

    第一种方法,最为便捷,亦最为精确,可是,“凯旋号”没法儿用虽然晓得来舰是“冠军号”,但是,却不晓得其桅杆的实际高度。

    事实上,在中国海军诸舰中,“冠军号”是公开露面最多的军舰之一“冠军号”、“射声号”二舰,是中国海军最早接收的新式军舰,彼时,威海卫基地也好,旅顺基地也好,都未建成,因此,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冠军号”、“射声号”是以天津大沽口为母港的,那个时候,若法国人有心,测定二舰桅杆的高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威海卫基地和旅顺基地建成后,“冠军号”亦不止一次,南下上海、香港,若法国人有心,“冠军号”泊在吴淞口和维多利亚湾的时候,也是测定其桅杆高度的良机。

    还有,“冠军号”有一只姊妹舰“勇士号”,姊妹俩生的一模一样哎,你就算没有机会测量妹妹的身高,但你可以去测量姊姊的身高呀!

    对于英国人来说,“勇士号”只是条“礼仪舰”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天下无敌,根本不认为这条举世唯二的巨舰有任何投入实战的机会,因此,“勇士号”办的,都是些替女王陛下出警入跸的差使“彰显国威”而已。

    也因此,“勇士号”一直泊在伦敦码头,从未进入过海军基地,法国人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精确测量她的身高。

    若法国人有心的话

    算了,不说了,法国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心。

    第一种测距的法子没法儿用,第三种测距的法子又太麻烦,缓不济急,因此,“凯旋号”选择了第二种测法办法即派出负责测距的士官,携带六分仪,爬上桅盘,测算出敌我间距之后,以手旗向下方的炮位通报。

    根据测距员的通报,炮手们对照表尺上的刻度,确定火炮的俯仰角。

    因为敌舰在不断接近中,敌我舰船间距不断发生变化,这样的通报,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来一次;而炮手们,接到新的通报后,也得再一次的调整火炮的俯仰角。

    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敌舰的速度,太快了!

    应该已经超过十三节了吧?根据情报,这几乎已达到了“冠军号”的最高设计航速了!

    因为“冠军号”的速度太快,因此,敌我间距的变化,也就太快了些,不一会儿,桅盘上就“扔下”来一个新的数据,炮手们愈加之手忙脚乱,终于有人骂出声了,“操!这样搞法,叫我们咋瞄准呀?”

    可是,对于一只军舰来说,最高设计航速这样东西,一般只会出现在逃命的时候即便这种时候,也不能长时间维持“最高设计航速”的目下,“冠军号”是在进攻啊,开的这样快,想做什么呢?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距离变化对于“凯旋号”来说,测距不断发生变化,难以瞄准,可是,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呀!测距不断发生变化,“冠军号”也是难以瞄准“凯旋号”的呀!

    当然了,距离愈近,炮击的效果愈好。

    不过是彼此都好。

    不管了!反正,不晓得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场仗,俺们是措手不及,则愈迟交火,留给俺们的准备的时间,就愈多些你们驶近了再开炮,对俺们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儿!

    “冠军号”愈逼愈近了,舰艏的波塞冬雕像,肉眼已清晰可见;如山般的身躯,使“凯旋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威压

    就在这时,“凯旋号”航海长突然失声喊道:

    “不对!敌舰不是准备炮击他们是在准备撞击!”

    *

第一二七章 大海战之十七:雷霆一击

    撞击?

    汪达尔一怔:怎么可能?

    两年前的利萨海战,奥地利舰队旗舰“费迪南德”号撞沉了意大利舰队旗舰“意大利”号,为奥地利是役胜利之关键,之后,古老的冲角撞击战术一夜复活,成为各国海军最热话题之一,许多新下水的战舰,都安装了冲角,有些半新不旧的,也返厂安装冲角,中国人赶这个时髦,并不稀奇,可是

    不用望远镜,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冠军号”,并没有安装冲角啊!

    汪达尔本来认为,己方虽然仓促接敌,但至少,“阵位”还是不错的目下正吹着东南风,“北京东京”舰队由东南向西北行使,中国主力舰队由西向东行使,则己方不但侧舷对敌,还占了上风向,正处在“t”字阵位的那一横上,如果转舵躲避,可就等于自动放弃有利阵位了。

    转向的,应该是中国人才对啊!

    接近我舰队后,他们应该左转右转也成左转与我舰队同向并行,右转同我舰队逆向并行嗯,应该左转,右转逆风,风向不利总之,得同我舰队并行,彼此形成平行线,如此,才谈得上“侧舷接敌”啊!

    汪达尔还在紧张的思索着,航海长急了,大声说道,“中校!再不转舵,就来不及了!您看,若敌舰和‘凯旋号’都不改变航向、航速的话,将刚刚好撞在一起!不必精确计算,目测就能够看出来了!”

    微微一顿,“敌舰比‘凯旋号’大的太多!无论如何,咱们是撞它不过的!”

    当然撞不过,莫说“冠军号”比“凯旋号”大的太多,就是彼此吨位相当,也撞不过人家是以舰艏撞你的舰舯啊!

    可是,若敌舰如我原先所想的那样左转了呢?

    那样的话,“凯旋号”右转躲避,非但自己放弃了有利阵位,还会将整个第二分舰队都带跑偏了后舰跟前舰、舰队跟旗舰,是最基本的规矩,唯其如此,才能够在航行和战斗中保持队形“凯旋号”右转,后头的舰只,都会跟着右转。

    如是,就太被动了!

    怎么办?

    炮术长也急了:“中校,敌舰已经很接近了要不然,咱们先开火吧!”

    汪达尔没搭理他,自顾自急速转着念头,突然间,他醒悟过来了:

    中国人不可能左转!右转也不可能!

    中国舰队若转向,平行于“北京东京”舰队,则其便夹在“北京东京”舰队和苏窦山、黄龙山之间了左转,夹在“北京东京”舰队和苏窦山之间;右转,夹在“北京东京”舰队和黄龙山之间

    可是,“北京东京”舰队的航线,已经很贴近苏窦山、黄龙山了,中国舰队若硬插进来,就太过于接近岛礁了那不是擎等着搁浅吗?

    尤其是“冠军号”这样的巨舰!

    所以,中国人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那么,他们要做的,还真就是

    撞击!

    “凯旋号”是一只三等巡洋舰同“窝尔达号”一个级别的排水量一千三百吨;而“冠军号”九千二百吨!

    七倍于“凯旋号”啊!

    汪达尔一念及此,不由心胆俱裂,大吼:“开炮!右满舵!”

    开炮,并不求击伤、击毁“冠军号”,只求能够多少阻滞它的逼近能阻滞一分钟是一分钟为“凯旋号”右转躲避争取时间。

    可是,这其实是两道自相矛盾的命令炮击需要一定的稳定度,而急速转弯之时,全舰人仰马翻,叫炮手们如何从容瞄准、开炮?

    还有,并不是舰长一声令下,炮弹就能出膛的,舰长只是发布攻击命令,具体的开火命令,是由炮术长来发布的而且,也不是炮术长本人直接对炮位发布炮位遍布战舰前后左右,须由传令兵将相关命令,传达给各炮位。

    反正,炮弹出膛之时,“凯旋号”已在急速右转之中,舰艏的一门一百六十毫米炮、左舷的两门一百四十毫米炮,三枚炮弹,统统不晓得飞到哪儿去了本来,距离如此之近,根本就不需要桅盘上的测距员报数,经验丰富的炮手,仅凭目测,就有可能击中目标的。

    能够立即执行的,是“右满舵”的命令舰桥与舵舱相连,一听到舰长高喊“右满舵”,舵手便疯狂的转动起八柄水压舵轮来;同时,相关命令也通过车钟传到了甲板下的机舱内添煤!加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凯旋号”由东南向西北行使,“冠军号”由西向东行使,双方的航线,还是有一个夹角的,如果“凯旋号”左转,迎面而上,在相撞的时候,双方是有舰艏对舰艏的可能的

    如是,“凯旋号”的下场,可能会好很多;并且,也有可能给“冠军号”造成一定的损伤。

    可是,要求一只一千三百吨的舰船,主动“迎撞”一只九千二百顿的舰船?

    哎,这个要求,未免太高了些呀。

    “右满舵”,是不是一个最合理的选择不说,不过,一定是一个最本能的选择。

    “凯旋号”的速度,本就不快,转弯的时候,不论如何加压,速度只有更慢,结果,在转到半途、舰艏堪堪指向正北之时,被“冠军号”追上了。

    “冠军号”的舰艏,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凯旋号”的舰舯。

    轰然巨响中,“凯旋号”的舰身,向左即向“冠军号”的方向倾转过来,舰桥上、甲板上的人员、物体纷纷滑向左舷;粗大的桅杆,像竹签一般,从基部断裂开来。

    对于“凯旋号”来说,撞击来自左侧;与此同时,它正在向右转弯,可是,倾转却不是向右,而是向左,这是因为,最先接触“凯旋号”的,是“冠军号”的舰鼻舰鼻在水线之下,是整只战舰的最前端,超过了舰艏的雕塑。

    也就是说,双方水线以下部位首先发生碰撞。

    打个比方,这相当于一个站立的人,被一脚踹在了小腿的迎面骨上,则他最大的可能,不是后仰,而是前倒。

    或者说,“凯旋号”被“冠军号”“铲翻”了。

    这一“铲”,可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啊!

    一撞之下,“凯旋号”左侧船身,深深的向内凹陷进去;不过,首先发生破裂的,却不是左侧船身,而是右侧船身撞击力由左侧船舯向全船传递,在巨大的应力的作用下,“凯旋号”整个右侧船身包括因为向左倾转、经已露出水面的水线以下部分从船舯的位置破裂开来了。

    几乎在同时,“凯旋号”左侧船身水线以下向内凹陷的部位也破裂开来,海水立即汹涌而入,在船体内肆行,充满了一切能够充满的空间舱室、过道、梯井,并从各个舱口以及右侧船身破裂处冲了出来。

    浪涛汹涌,激起大片水雾,远远看去,犹如几只巨型海兽,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

    “凯旋号”下沉的过程中,不断传出各种人的怪响不是人员的叫喊声,那是根本听不见的而是龙骨的断裂、锅炉的爆炸以及海水将整片甲板撕碎的声音。

    不过,这个过程,也就持续了几十秒的时间一分钟不到,一千三百吨的“凯旋号”,就完全沉入水面之下,连桅杆都看不见了。

    海面上,兀自白浪翻涌,但是,只漂浮着一些散碎的木块、帆索,一个略完整些的大件都找不着。

    至于人员一个都见不着。

    舰长兼分舰队司令汪达尔中校以下,“凯旋号”上的一百六十名官兵,尽数随舰没入海底,没有任何投水自救的机会放救生艇什么的,更加不必说了。

    而“冠军号”,毫发无伤。

    *

第一二八章 大海战之十八:一撞之威,竟至如斯!

    撞击的效果,超过了丁汝昌以下舰队所有相关人士的原先的最乐观的预计。

    “凯旋号”下沉的速度太快了声威赫赫的法兰西第一大舰队的旗舰之一,不过几十秒钟,即消失无踪,“冠军号”上,有的水兵,特别是岗位在舰艉附近的,当听到舰艏方向传来欢呼声的时候,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舰桥上,丁汝昌、乔百伦、狄克多、大爱德华等高级军官,自然不会像低级军官和普通水兵那样纵声欢呼当然,作为主官,他们只有更加的惊喜交加只是,这其中,一定程度上,“惊”还多过了“喜”。

    一撞之威,竟至如斯?

    毕竟,不说学生,就是老师乔百伦、狄克多、大爱德华几位,不论服役时间长短,海战经验多寡,没有哪一位是真正执行过冲撞战术的,“冠军号”撞上“凯旋号”,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谁的心里,都是没有底儿的。

    可以作为参照的战例,其实只有利萨海战“费迪南德”号撞沉“意大利”号一例而是役,“费迪南德”号是多次施撞,到第四次方才得手的,之后,还纠葛了相当一段时间,“意大利”号方才沉没。

    岂如“冠军号”之撞“凯旋号”者一撞之下,说翻就翻,说沉就沉?

    哪个想得到?

    还是有人想得到的。

    这就是丁汝昌“以上”的那位人士关辅政王。

    关卓凡深度介入了舰队决战作战计划的制定当然,不是指昨天的那场马拉松作战会议;事实上,早在“北京东京”舰队成军之前甚至,还要更早早在中法反目之前,对法舰队决战之基本方针,就已经确定下来了。

    此方针之确定,须首先明确,舰队决战,在技战术的层面,我对法之最大优势、最大劣势分别是什么?

    我军的优势,一定不在操船、操炮海军不必比陆军,海军是高技术军种,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打磨,方见成色,我海军成军未足三年,老师再高明、再尽心,学生再聪明、再勤奋,在操船、操炮上头,也不好同人法兰西百年海军强国相提并论。

    一定要比,则操船、操炮,对于我军,不是优势,而是劣势。

    关卓凡认为,我之最大优势有二皆不在“软件”而在“硬件”:

    一,吨位;二,装甲。

    “冠军号”为举世唯二之巨舰,而法国海军吨位最大的战舰,亦不过“冠军号”之六成比“射声号”大不了多少。

    而且,我们没法子想象,在将来的中法战争中,法国会将这种“国之重器”派到亚洲来又不是赌国运,法国怎么可能为中国压下如此重注?

    再者说了,这种吨位的巨舰,也不大适合过长距离的远航。

    这个时代的大吨位舰只,何以“不大适合过长距离的远航”,详见第十二卷《干戈戚杨》第二百七十三章《大舰、大舰、大大舰》至第二百七十六章《我的醉翁之意,在乎法兰西帝国之最新锐战舰也》,在此不再赘述。

    中法战争,法国组建舰队,应以就地取材为主以其原驻亚洲各地舰只为主,以本土增派舰只为辅。

    法国舰队的主力舰只,应皆为一、两千吨的三等巡洋舰整个亚洲,就没有一条超过一千五百吨的法国战舰在;而本土增派的,如前所述,吨位也不可能大到哪儿去,其中,若有一、两条两、三千吨的二等巡洋舰,也就算顶了天了。

    即是说,就吨位而言,“冠军号”、“射声号”二舰,对法国舰队,必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两千九百吨的装甲巡洋舰“龙骧级”、两千四百吨的穹甲巡洋舰“策电级”,对上法国舰队主力舰只,也会有相当的吨位上的优势。

    那么,如何最大限度发挥这种吨位上的“压倒性的优势”?

    仅靠主甲板和火炮甲板上的火炮吗?当然了,相对于一、两千吨的对手,“冠军号”和“射声号”的火力配置,也是“压倒性”的。

    火炮当然要“靠”,可不能“仅靠”前头已说过了,操炮,并不是我军的优势。

    既如此,不消说了

    撞他娘的呀!

    这个时代,冲撞,本就是海战的重要战术之一;以大撞小,更是最直接、最充分发挥吨位的“压倒性的优势”之道。

    只是,严格说起来,“冠军号”其实并不能算一只很适合执行冲撞战术的战舰它没有安装撞角。

    设计“勇士级”的时候,英国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撞角的事儿连打炮的差使都没打算叫“勇士级”去做,又哪里会要它去干冲撞这样子的苦力活儿呢?

    不过,“勇士级”的舰艏,从龙骨到船壳,都是经过特别加固的英国人的思路是,俺是没打算去撞人,可是,也要确保,天底下没人能撞的过俺谁晓得会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非要在半道上打横儿呢?

    中国人的想法不同于英国人,俺们买“冠军号”哦,那个时候,还叫“翁贝托国王号”可不是只用来“彰显国威”的啊!

    中方曾经问过英方:哎,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加个撞角啊?

    同时补充:这是关亲王的意见。

    英国人心里嘀咕:这个关亲王,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人,咋老说外行话呢?在此之前,关卓凡还提出过,“这个烟囱的位置,能不能挪一挪?不然的话,距舰桥太近了,不大舒服”,云云。

    哎,亲王殿下,“翁贝托国王号”这种战舰,是既没有必要、也不大适合使用冲撞战术的

    “没有必要”“翁贝托国王号”火力强大,举世无出其右者,不使用冲撞战术,一样胜在握。

    “不大合适”您看,舰艏伸出一支长长的斜桅,若使用冲撞战术的话,很难保证这支斜桅会不会在猛烈的撞击中受到损害啊!

    关亲王:我只撞吨位较小的敌舰就是一、两千吨的那种。

    呃……亲王殿下,又如何呢?

    关亲王:“勇士级”是有史以来吨位最大的舰船,其干舷远远高于一、两千吨的舰船,若“翁贝托国王号”以舰艏撞击此类敌舰之舰舯,这支斜桅,一定会从敌舰的舷墙上方掠过,根本就碰不到敌舰的舰体,何损害之有?

    这……

    关亲王:使用冲撞战术,“翁贝托国王号”的斜桅,只可能碰到敌舰的桅杆、烟囱一类物事彼此都是又长又细的圆柱体,其中桅杆“翁贝托国王号”的斜桅也好,敌舰的立桅也好,皆为橡木所制,都有很好的弹性,就算碰上了,蹭一蹭也就彼此擦身而过了,能有多大的损害?

    咦,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哦!

    关亲王:就算发生了些些损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这支斜桅,不过是用来悬挂小三角帆的我晓得,这种小三角帆,只是一种辅助帆,巡航的时候,用以借助不同风向之风力、增加操控便利性而已,即便不悬挂,也未必影响舰船之正常行驶对吧?

    呃……是的。

    关亲王:还有,战斗之时,所有的风帆都要收了起来就是说,即便整条斜桅撞断了,也不影响舰船的正常行驶和战斗!你看,拿一条没那么重要的斜桅换一整只敌舰,这笔生意,很做的过嘛!

    关亲王虽然振振有词,可是,英国人到底没替“翁贝托国王号”加上撞角。

    工程师们研究论证之后,认为:加上撞角,“翁贝托国王号”的力学结构,可能发生某种难以预测的变化,寻常舰船也就罢了,但“翁贝托国王号”太大了,没人有对这种体量的巨舰进行结构性改造的经验,硬要这样干,难保一定不会出幺蛾子啊!

    事实可能确实如此;但也可能,这只是英国人敷衍关亲王的一个藉口

    “勇士级”是英国舰船设计和制造的“皇冠上的那颗最大的钻石”,是整个大英帝国的骄傲,虽然卖给了中国人一条,但是,若因某人的某个奇葩要求而将之改的面目全非,那也是英国人很不情愿的一件事情。

    不过,为了弥补关亲王的遗憾,英国人对“翁贝托国王号”的舰鼻进行了特别的加固又包了一层铜壳。

    亲王殿下,您看,这不就相当于加了撞角了嘛!

    *

第一二九章 大海战之十九:乾坤一掷

    还有,“冠军号”的舰体太长长达一百二十八米这也是它被认为“并不能算一只很适合执行冲撞战术的战舰”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代的海战,所谓“撞击战术”,其实都是“乱撞”接敌之后,混战之中,一边儿开炮,一边儿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抽冷子一头怼到敌方哪条战舰的肚子上?

    这种撞法儿,舰只辗转腾挪、进退趋让的功夫,自然要比较过硬些才好,也即是说,从性能上来说,舰只要有足够的操控性、灵活性,“冠军号”的舰体太长,拐个弯儿,都比别人费事许多,似乎,确实“并不能算一只很适合执行冲撞战术的战舰”。

    然而,哪个说天底下只能有“乱撞”这一种冲撞战术的?

    为“冠军号”设计“乾坤一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加进“拐个弯儿”的选项从加速至最高设计航速开始,一直到撞上“凯旋号”为止,“冠军号”的航迹,由始至终,几乎就是一条直线。

    只在最后一小段,因为“凯旋号”向右急转,“冠军号”才随之略略的向右偏转了四、五度。

    不但航迹接近一条直线,而且,在“接敌”之前,撞击其实就已经发起了加速至最高设计航速,即可视为撞击之发起。

    “冠军号”的“乾坤一掷”,完完全全,摒弃了“乱撞”的思路。

    而这条“直线”之所以能够建功,原因有三:

    一,有赖于对敌舰队的航线的精确的、实时的掌握。

    二,岛屿的遮蔽,使撞击的发起,具有了足够的突然性。

    三,就是对方足够“配合”了“凯旋号”眼见“冠军号”高速冲来,却一直不闪不避,最后虽然醒过神儿来,却已经晚了。

    当然,也不好笑话法国人哪个想的到,你大老远儿的就开始加速,竟是为了过来同我撞个满怀的呀!

    为确保舰队决战时“乾坤一掷”之一击成功,除了以上种种功夫之外,在纯技术层面,这一、两年间,我方还另做了无数的准备和演练。

    一俟《布拉格条约》签署普奥之间的“七星期战争”正式画上句号,没过几天,中国海军便开始同奥地利海军套交情,盛赞奥地利同行在利萨海战中取得的辉煌战绩,建议双方开展“学术交流”,以便俺们虚心向您们请教您们赖以建立不世奇功的冲撞战术。

    彼时,奥地利皇帝弗兰兹约瑟夫正在感激中国首相关逸轩亲王首倡和平,调停奥、普之争在关亲王的大力斡旋下,《布拉格条约》中,居然未见奥地利对普鲁士割地赔款之条款,则奥地利虽为战败一方,国家的尊严和利益,却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证,真正是感激无已啊!

    受惠至深,些些小忙,岂能不帮?

    于是,弗兰兹约瑟夫下旨,传谕海军,对来访的中国同行,一定要热情接待,倾囊以授。

    这次“学术交流”,对相关各方,都意义重大。

    中国海军不必说了两年后,苏窦山海战“乾坤一掷”之功成,实源自于此。

    而奥地利海军,也是藉着这一次“学术交流”,才对利萨海战的冲撞战术的得失,做了系统性的总结。

    最后是英国人作为中国海军的老师,乔百伦、狄克多等,自然也参加了是次“学术交流”;而进入蒸汽时代之后,利萨海战是唯一成功实施冲撞击战术的战例,这一次,在奥地利人面前,英国人也成了学生。

    是次“学术交流”之成果,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成为奥、中、英三方的不传之秘;中国做为彼时世界上最年轻的一支新式海军,却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冲撞战术。

    以下内容,摘自“学术交流”之后,我方英国老师、中国学生联手撰写的一份报告;《乱清》摘录的这一部分,主要是记述奥地利海军自己对利萨海战冲撞战术的总结。

    另,该报告原始版本以英语写就,当然也有中文版本,不过,《乱清》摘录的这一部分,直接由英文版本翻译过来,因此,并没有部分书友最不耐的之乎者也:

    “在利萨海战中实施冲撞战术,并不是奥地利海军的临时起意,相反,战前,他们就对冲撞战术做了充分的思考,并制定了一份完整、严密的计划。”

    “奥利地海军之所以会将冲撞作为利萨海战的主要战术,原因颇为有趣参与利萨海战的奥地利海军军官,绝大多数都没有海战的实际经验;而敌方意大利海军的装备,又远远优于己方,奥地利海军没有把握仅仅依靠炮击取胜因此,不得不另辟蹊径,出奇制胜。”

    “奥地利海军没有想到的是,事实上,论起‘海战的实际经验’,他们的意大利同行,还不如他们呢!”

    “好,言归正传。”

    “奥地利海军认为:冲撞战术的主要问题,可分为进攻与自我保护两个方面。”

    “进攻方面,需要考虑的,主要有四个问题”

    “一,哪一类或哪一只战舰适于执行撞击任务?”

    “二,舰首的桅杆、雕像等结构,会在多大程度上削减撞击的威力?”

    “三,撞击前一瞬,执行撞击的战舰,应达到怎样的速度?”

    “四,撞击角度以多少度为最宜?”

    “自我保护方面,需要考虑的,主要也有四个问题”

    “一,怎样保护舰艏建构?”

    “二,火炮尤其是侧舷炮的固定:如何固定相关火炮,才能保证它们不因撞击的震动而损坏、并在撞击后可立即投入使用?”

    “三,撞击会对战舰最重要的部分发动机造成什么影响?如何保护发动机不受影响?”

    “四,怎样防止撞击带来的震动导致的设备松脱?设备松脱,除了设备本身会受到损害之外,掉落下来的设备,还可能造成人员伤亡。”

    “以下逐条展开。”

    “先看进攻诸要素。”

    “一,何为适合撞击之战舰?”

    “参与利萨海战的奥地利铁甲舰,大多下水服役未久,都安装了撞角,都是适合撞击的。其中,‘费迪南德’号位于奥地利舰队阵型最前方,先后进行了四次撞击,战果显著,而自身只是轻微进水,连轻伤都算不上。”

    “相形之下,另一艘不得已使用撞击战术的木质蒸汽战列舰‘凯撒’号,就要逊色许多了,原因详后。”

    “二,舰艏结构对撞击的影响。”

    “奥地利的铁甲舰,为了便于撞击,都取消了舰艏桅杆等设施,基本不存在这个问题。”

    “但是,木制蒸汽战列舰‘凯撒号’的桅杆结构,却为传统式样,其舰艏柱和舰艏桅杆对其执行撞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奥地利海军军官们认为,如果不是这些结构的阻碍,‘凯撒号’至少可以撞沉两艘意大利小型铁甲舰。”

    “而实际上,‘凯撒号’以损失舰艏柱和舰艏桅杆换来的战果,不过是剐蹭坏了敌舰的上层建筑事实上,彼此的损失相差并不大。”

    “不过,奥地利海军军官们也承认,若‘凯撒号’没有舰艏柱和舰艏桅杆等设施,固然可能给敌舰造成更大的损害,但考虑到她是一艘木质战舰,严重的撞击也可能给自身带来较大伤害。”

    “就是说有些讽刺对于‘凯撒号’这种木制战舰来说,舰艏柱和舰艏桅杆,对敌人和自己,都是障碍;对敌人和自己,也都是保护。”

    “总之,很明显,这一类战舰,不适合执行撞击任务。”

    “不过,‘凯撒号’虽然战果不彰,但也足以自傲了她是世界海军史上唯一一只被铁甲舰包围却能全身而退的木壳战舰。”

    “三,撞击的速度。”

    “奥地利海军军官们有一个共识:发动机应于撞击前一刻停止运作,以防巨大的撞击给发动机带来损害事实上,所谓撞击,是在停机之后,依靠战舰的巨大惯性完成的这一点,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停机前的战舰的速度必须同时满足两个要求:一方面,要足够的快,不然惯性不足,难以给敌舰造成重大损害;另一方面,又不能过高必须保证撞击完成后能够迅速倒车脱离。”

    “利萨海战中,‘费迪南德’号的第一次、第二次撞击,停机过早,两次撞击,都只给敌舰造成了有限的损害被撞了两次,‘意大利号’不过损坏了一门炮,弄松了几块装甲板。”

    “第三次撞击,停机时的距离比第一次短得多,撕坏了‘意大利号’的侧舷装甲,但并不致命。”

    “第四次撞击,在离撞上非常近的时候才停机,‘意大利’号被一举撞沉;之后,‘费迪南德’号全速倒车脱离。”

    “与此同时,‘凯撒号’被四艘小型铁甲舰包围,没有空间提速冲撞,因此只能算是‘推撞’到敌舰船舷上,也因此,‘凯撒号’无法给敌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四,撞击的角度。”

    “奥地利海军军官们认为,撞击的最佳角度,应在九十度的正负十五度之内的范围;撞击的最佳位置,应为敌舰的机舱即便不能一举击沉,也能通过震坏其管路导致其瘫痪,成为丧失机动力的活靶子。”

    “但是,保持完好的操舰能力的战舰,几乎不可能给对手留下这么好的撞击机会。因此,奥地利海军军官们认为,应当采用佯攻战术先佯攻假目标,到达合理位置上,突然转向,冲向真目标,使其无法避让。”

    “‘费迪南德’号对‘意大利’号的第四次撞击致命的一次撞击,撞击角度为八十五度;而基本失败的第一次、第二次撞击,撞击角度只有五十度左右,奥地利海军军官们认为,后者的威力,还不到前者的一半。”

    “再看自我保护诸要素。”

    注:这一部分涉及的技术细节,枯燥繁琐,狮子只择其要点,余者,能删就删了。

    “一,保护舰首结构。”

    “最重要的是,舵要打直,撞击时不能有方向变化,以免扭伤舰首和撞角。”

    “二,保护火炮。”

    “撞击前要做好准备,将火炮尤其是侧舷炮固定在一定的角度上。”

    “三,保护发动机。”

    “再强调一遍:撞击之前,一定要及时停机!另外,撞击的一瞬间,本舰管路也可能受到震动,导致蒸汽进入气缸,因此,撞击之后,一定要经过检查方可倒车,不然的话,不排除有爆缸的可能。”

    “四,保护人员。”

    “船舱内堆放的各种物品要牢固的放置好。零碎东西不要和人员杂处。撞击前一定要下令相关人员放下手里的杂活。如果可能,应扶、握舱壁、栏杆等,在即将到来的撞击中,尽量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

第一三零章 大海战之二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中国海军受惠此报告至深,不过,在制定自己的冲撞战术时,并非百分百照本宣科。

    若照奥地利海军的看法,“冠军号”一定不是适合撞击的舰只其舰艏建构,仿佛“凯撒号”,属于“传统式样”。

    但是,经过反复模拟,大伙儿最终都接受了关亲王的看法若“冠军号”撞击的对象,是一、两千吨的三等巡洋舰一类的舰只,则彼此的干舷高度差异甚大,特别是以舰艏撞舰舯的话,撞击之时,“冠军号”的舰艏桅杆,将从被撞舰只舷墙上方掠过,既不会对撞击造成阻碍,“自伤”的概率,也非常之小。

    事实也证明了“冠军号”撞上“凯旋号”之时,“冠军号”的舰艏斜桅,掠过“凯旋号”舰舯舷墙,插进后者中桅和烟囱之前的空间,莫说斜桅本身未受任何损害,就是挂在斜桅上的缆绳,也一条未断。

    照奥地利海军的看法,撞击之前,战舰必须达到足够的速度,但是,这个速度,也不宜过高因为撞击之后,还得倒车,若速度过高,撞击方和被撞击方,可能会纠缠在一起,这个,“容易拔不出来”。

    但是,“冠军号”对“凯旋号”的撞击,是以最高设计航速完成的。

    这么做,原因有两点:

    一,如前所述,“冠军号”的撞击,不是接敌之后的“乱撞”撞击在较远的距离上就发起了,因此,必须保持最高航速,以使敌舰来不及规避。

    二,中国海军认为,“冠军号”根本不必考虑“倒车”的问题。

    奥地利海军之所以要考虑倒车的问题,原因亦有二:

    一,撞击发生之后,被撞击方不会立即下沉,敌舰既然还横在路上,我舰自然就要倒车,以脱离接触。

    二,若撞击的角度或部位不对,撞角是有卡在敌舰舰体上的可能的,这个时候,自然也需要倒车,方可摆脱“纠缠”。

    中国海军认为,“脱离接触”的问题,只存在于吨位相差不太大的舰只之间“费迪南德”和“意大利”号吨位相若;但是,“冠军号”发起的撞击,一定是以大凌小,就算被撞击方不会立即下沉,但“冠军号”也不必倒车才可以“脱离接触”,完全可以继续前行只要略略偏转,便可将下沉中的敌舰顶到一旁。

    同时,这个“顶”的动作,还可以进一步加速敌舰的下沉。

    另外,“冠军号”既没有撞角,就不存在什么“卡”的问题。

    谁也没有想到,“凯旋号”被撞之后,一分钟不到,即消失无踪根本就是“立即下沉”!“冠军号”非但不必倒车,连“略略偏转”都不必了。

    关于火炮和人员的保护,中国海军则完全遵循了奥地利海军的经验。

    火炮尤其是侧舷炮,皆按一定的角度固定。

    从进入射程到撞击发生,“冠军号”一直没有发炮,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法国人以为的“速度太快,测距变化太快,难以瞄准”“难以瞄准”确是“难以瞄准”,不过,不是因为测距,而是因为角度“冠军号”号上的火炮,都被暂时固定住了,不能任意旋转俯仰,自然就“难以瞄准”了。

    人员保护,也做的很到位。

    前文说过,非止“冠军号”,我舰队所有军舰,桅杆上的一些非必要的横桁、索具都被卸了下来;舰上其余非必要的、活动的木质构件,除救生艇等必备品外,能拆卸的,也都尽量拆卸,此为防损,即防炮击之损(详见第一百二十三章《鲨齿毕露》),也防撞击带来的震动之损防止震动导致构件脱落,伤及人员。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发动机的保护。

    何时停机,才能够在保护发动机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发挥撞击的威力,包括“冠军号”在内的相关舰只,已做过无数次实战化的演练,甚至动用过“靶船”当然,这个“靶船”,只是略具意思,并不是真叫“冠军号”去撞一条三等巡洋舰。

    总之,为冠军号的“乾坤一掷”,前前后后,花费了无数心血、精力。

    一击功成,实非幸致!

    有没有b方案呢?

    就是说,有没有考虑过“冠军号”一击不成功呢?

    当然有。

    如果“凯旋号”更早些醒过神儿来,是有避开“冠军号”撞击的可能的毕竟,“凯旋号”的吨位,较“冠军号”小的太多,论及操控性、灵活性,一定是胜过“冠军号”一筹的。

    不过,即便“冠军号”一击不成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冠军号”之第一击,所以要采用冲撞战术,而且,不待“接敌”,远远儿的就开始发起冲撞,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撞沉哪一只法舰,而是要彻底破坏“北京东京”舰队的队形

    从“北京东京”舰队的腰部插入,将之一分为前后不能相顾的两节;同时,逼迫后面的那一节即第二分舰队偏离既定航线,向右、即向东转向。

    如此一来,“北京东京”舰队的队形,就彻底的乱了套了。

    “凯旋号”避开“冠军号”撞击之际,就是第二分舰队偏转航线、“北京东京”舰队一分为二之时。

    若是这种情形,“b方案”中,“冠军号”接下来该如何举动呢?

    若“凯旋号”避开了“冠军号”的撞击,就说明它已经基本完成了右转,“冠军号”和“凯旋号”就基本彼此平行了;与此同时,“凯旋号”后头的“梭尼号”,一定也要跟随旗舰右转而右转

    若“梭尼号”的动作足够快,亦将大致同“冠军号”平行;若“梭尼号”的动作不够快,则将同“冠军号”形成一个小于四十五度的夹角。

    反正,不论哪一种情形,彼时,都将形成一个三舰同时东向,“凯旋号”在北、“梭尼号”在南、“冠军号”居中的“二夹一”的格局。

    那么,“冠军号”该咋办呢?

    何用说?自然是全舰火炮一齐“开放”,左击“凯旋”、右击“梭尼”啊!

    彼时,“凯旋号”应在“冠军号”左前方,“梭尼号”应在“冠军号”右后方,则“冠军号”的舰艏炮和左舷炮,轰击“凯旋号”;舰艉炮和右舷炮,轰击“梭尼”号。

    目下,“凯旋号”已经不必考虑了,那么,“冠军号”自然就要全力招呼正在右转中的“梭尼”号喽!

    *

第一三一章 大海战之二十一:巨兽的咆哮,“自由开放!”

    作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分舰队的旗舰,位于队伍最前列的“凯旋号”,第一个驶出“黄李水道”;彼时,“凯旋号”之后的“梭尼号”,尚未完全驶出“黄李水道”,因此,当“梭尼号”看到“凯旋号”的“敌舰来袭,准备作战”的旗号时,虽然按照条例,也悬挂起同样的“敌舰来袭,准备作战”旗号,以警示后舰,但事实上,因为黄龙山的障目,“梭尼号”自个儿,还搞不清楚,这个“敌袭”,到底来自何方?

    看到“冠军号”拖着一个庞大的身躯,一路狂奔,“梭尼号”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想的到,她竟是过来玩儿碰碰船的!

    一片惊呼声中,“梭尼号”眼睁睁的看着“冠军号”一头怼上了“凯旋号”。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梭尼号”上还是有人在想:咋回事儿?转向失灵?停车失灵?

    还以为是一桩“交通事故”呢!

    接下来,“凯旋号”极速下沉,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梭尼号”才真正瞠目结舌了!

    有人甚至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咦,“凯旋号”哪儿去了?转到“冠军号”的北边儿、被这个大块头遮住了吗?

    而直到这时,“梭尼号”的舰长才真正醒悟过来,大吼,“右满舵!右满舵!”

    之前,因为没有想到“冠军号”是过来玩儿碰碰船的,就没有完全理解“凯旋号”急速右转的用意,而“凯旋号”也没有给出“后舰跟上,保持队形”之类的旗号,因此,“梭尼号”颇犹豫了一下,方才跟上,而且,也没有打满舵。

    研究苏窦山海战的时人及后人,颇有以为“梭尼号”此时不应右转而应对准“冠军号”直冲过去的此时,“梭尼”、“冠军”二舰相距已极近,而“冠军号”刚刚重新启动发动机,舰体又长,一定躲不开“梭尼号”的撞击。

    “梭尼号”虽然以小撞大,但却是以己之舰艏撞敌之舰舯,未必就把自个儿给撞沉了;而“冠军号”体型再钜,装甲再厚,被“梭尼号”拦腰一击,虽然未必沉没,但一定受创甚钜总之,无论如何,“梭尼号”其所得,一定不会小于其所失。

    当然,“冠军号”会开炮拦截,可是,因为“梭尼”、“冠军”二舰相距已极近,留给“冠军号”的狙击的时间已很短,而这个时代,鱼雷还没有发明出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单靠火炮,“冠军号”未必就能将“梭尼号”击沉了。

    狮子以为,以上看法,貌似有理,其实纯属事后诸葛亮兼上帝视角:

    第一,“梭尼号”如何晓得“冠军号”在撞击前主动停车、目下刚刚重新启动发动机?

    第二,事发仓促,在未有任何心理准备、未做任何战术准备的情况下,要求“梭尼号”去主动撞击一个比自己大七倍的庞然巨物?

    就在方才,就在眼前,这个庞然巨物一撞之下,转瞬之间,“凯旋号”便沉没无踪了!

    第三,确实,“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单靠火炮,‘冠军号’未必就能将‘梭尼号’击沉了”可是,也“未必不能将‘梭尼号’击沉”啊!

    到底是前者的概率大些,还是后者的概率大些,苏窦山海战接下来的战况,已经做出了明证啊!

    原时空,马尾水战,“福星号”就是想用这一招直取“窝尔达号”,以死中求活、反败为胜的(详见第十二卷《干戈戚杨》第一百二十一章《生死交关,只争呼吸》),然而,舍生忘死,百般腾挪,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无论如何,就是冲不过去

    距离近,留给人家的狙击时间固然少;可是,距离近,人家的命中率也高啊!

    好了,不嗦了,反正,事实是,“梭尼号”并未“直取”,而是向右急转。

    “凯旋号”断裂的右侧船体还没有完全没入水下的时候,“冠军号”上,水兵们就松开了固定火炮的铁链卡锁,炮手们随即将炮口对准了正在右转中的“梭尼号”。

    与此同时,两个传令兵一个沿右舷主甲板、一个钻进了主甲板下的火炮甲板一路狂奔,边跑边吼:

    “自由开放!自由开放!”

    “开放”即“开炮”。

    即是说:别等着测距员给数据啦!自个儿凭目测开火吧!

    大爱德华和炮术长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

    第一,此时,“冠军号”距离“梭尼号”已太近了!不过一百几十米!这个距离,对于步枪射手来说,都不嫌远,何况大口径的火炮?

    “冠军号”的自长,就有一百二十八米呢!

    即是说,根本就不需要测距员提供数据了!

    第二,“梭尼号”正在急速转向中,人仰马翻,“冠军号”却是平平稳稳的我瞄的准你,你瞄不准我,正正是最好的炮击的时机!

    彼时的舰船设计,火炮之布置,大趋势是由火炮甲板向上甲板即主甲板转移,亦即露天布置火炮;有的舰船,甚至取消了火炮甲板进入蒸汽时代,舰船的速度愈来愈快,取消火炮甲板,可有效降低整船的重心,增加行船的稳定性,减低操控的难度;而露天布置火炮,也可增大火炮的射界。

    不过,“冠军号”的火炮布置,依旧是“传统样式”,即大部分的火炮,都布置在主甲板之下的火炮甲板。

    “冠军号”没赶时髦,原因有二:

    第一,“冠军号”太长了,从长、高比例上来说,并没有“降低整船重心”的需求;不然的话,反倒可能对行船造成某种不利影响。

    第二,“冠军号”是铁甲舰,火炮布置在火炮甲板,等于藏身堡垒之中,只要装甲不被击穿,火炮甲板上的火炮和炮手,就几乎不会受损。

    好,来看一看,“冠军号”的火炮,具体是如何布置的?

    “冠军号”上的火炮,全部为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区别只在口径大小。

    先看主甲板。

    舰艏炮、舰艉炮,皆为一百一十磅炮。

    除了这两门巨炮之外,两侧船舷,各置四门火炮,不过,并不完全对称:

    每一侧的后三门火炮,分别为一门二十磅炮和两门四十磅炮这是对称的;但第一门火炮,左侧船舷为十二磅炮,右侧船舷为六磅炮。

    以十二磅炮的口径,经已可以进入陆军行营炮之列了,六磅炮就更加不必说了“冠军号”如许巨舰,怎么会安装这种小口径的火炮呢?

    而且,还安装在侧舷最接近舰艏的位置?

    作用有二:

    一,打击小型船只其实就是打海盗。

    各位请想一想,若以一百一十磅巨炮“打击小型船只”,岂非“大炮打蚊子”?效费比太低了些嘛!

    二,这两门炮,还有一个用途礼炮。

    既为礼炮,自然就要安装在尽量接近舰艏的位置如此,施放之时,才最能引人瞩目。

    再来看火炮甲板“冠军号”真正武备之所在。

    左、右两舷完全对称,各十七门炮。

    由舰艏向舰艉数起

    第一门、第二门,为一百一十磅炮;第三门至第十三门,为六十八磅炮;第十四门、第十五门,为一百一十磅炮;第十六门、第十七门,为六十八磅炮。

    就是说,整只“冠军号”,拢共置一百一十磅炮十门;六十八磅炮二十六门;四十磅炮四门;二十磅炮二门;十二磅炮一门;六磅炮一门。

    全舰共有各型火炮四十四门。

    哦,对了,除上述火炮之外,“冠军号”还在主甲板的侧舷和桅盘上,安装了一种介乎枪、炮之间的武器加特林机关枪“海军版”。

    这是有史以来人类制造的火力最强大的海上巨兽。

    一声怒吼,“冠军号”火炮甲板右舷第十五门炮一百十一磅炮,第一个咆哮起来。

    *

第一三二章 大海战之二十二:巨兽之噬

    一枚一百一十磅五十公斤的弹头,沿着六十四道来复线,冲出八英寸二百零三毫米的炮口,旋转着飞向一百二、三十米开外的“凯旋号”。

    “梭尼号”侧舷布一百四十毫米炮四门,左、右舷各两门,左舷后侧的一百四十毫米炮位的炮长,看到了“冠军号”右舷火炮甲板后侧,冒出一团白烟,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

    “中国佬的炮术,烂的一逼,就算介么短的距离,有上帝的保佑在,也必是打不中俺们滴,待俺们转过弯儿了,老子只需一炮,就能命中介个大块头的要害,送中国佬去见上帝……”

    念头还没有转定,脚下一震,船身一晃,险些没站住。

    “坏了!”炮长暗叫,“上帝没保佑住!俺们中弹了!”

    就在该炮位的左下方,一百一十磅的弹头沿着四十五度的斜角,撕破了“梭尼号”的船壳,钻进了船体,将后备锚的锚机打为两段。

    幸好,船壳破裂的位置在水线以上,没有引起进水;而锚和锚机都是铁制,锚机虽被击毁,却挡住了弹头在船体内的进一步的穿行而这枚炮弹是实心弹,既未发生爆炸,就未对“梭尼号”造成更多的伤害。

    这一次中弹,对于“梭尼号”,不算重伤,更不致命。

    然而

    炮长刚刚稳住了身子,“冠军号”的右舷,十数团白烟,就几乎同时冒了出来。

    一枚六十八磅的炮弹,几乎是擦着炮长的左颊飞了过去,横过甲板,再从右舷后侧一百四十毫米炮位的右首边,掠过右舷墙,飞进了海里。

    很幸运,后侧舷炮的后侧,是一个“空档”这一段,甲板上没有任何“上层建筑”,不然的话,被这枚六十八磅重、七英寸口径的炮弹碰到了,必定是横扫一大片的。

    弹头虽然没有直接擦到炮长,可炮弹不比子弹,猛烈的气浪,以每秒数百米的极高速掠过,炮长的左颊,就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他的“哎哟”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那枚掉进海里的炮弹,为海浪反弹,跳了起来,在半空中爆炸了这是一枚开花弹。

    开花弹在半空中爆炸,击中坚固目标后爆炸,弹片同样四散激射,但前者因为未受任何阻碍、未被任何物体吸能,单就杀伤范围来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的这枚六十八磅的开花弹一爆炸,大半个“梭尼号”都被罩住了。

    一枚弹片打断了后桅的一根斜桁,这根斜桁和下头的横桁之间,系有一根垂直的悬索,这根悬索,是用来悬挂舰艉的国旗的,斜桁一断,蓝白红三色旗随之飘落,不过,因为悬索还一头连着横桁,一头连着旗子,因此,旗子并不能飘远,垂落下来,正正好盖住了下方的一百四十毫米舰艉炮。

    眼前一黑,炮手们都大吓一跳,其中手执牵索的那一位,本能的用力一拉,“轰”一声大响,炮弹将法兰西国旗打穿了一个洞,不晓得飞到哪儿去了。

    还没完炮口的火焰,点燃了蓝白红三色旗,炮手们手忙脚乱的将燃烧的旗子往下扯,结果,扯落下来的旗子,又引燃了堆在炮位边上的发射药包。

    又是“轰”的一下,整个舰艉炮位,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球。

    这成了“梭尼号”接下来的遭遇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

    还有一枚弹片,由右舷飞到左舷,切进了前头那位左舷后侧一百四十毫米炮炮长的脖颈,几乎将其头颅和脖颈完全分割开来,炮长重重的摔倒在炮位上,身子已经接触到了甲板,头颅却还挂在炮尾的炮套上,二者之间的颈皮,被拉的长长的,断颈中,鲜血喷涌而出,情形异常恐怖。

    舰艉燃起大火的的同时,一枚一百一十磅炮弹,从左舷前方的舷墙和舰体的连接处,钻进了“梭尼号”的舰体。

    这个部位是舱室的顶部,炮弹紧贴着天花上头就是甲板,一路畅行无阻的横穿过整个“梭尼号”的舰体,在即将打破右舷船壳的时候,猛然爆炸了这是一枚开花弹。

    不能不吐一下槽:这个时代的开花弹,因为黑火药的“稳定性”,有时候,真的是不大灵光本来,应该是一接触舷墙和舰体的连接处就爆炸的嘛!

    剧烈的爆炸,除了将右舷船壳炸开一个大洞之外,更从下方掀开了“梭尼号”的甲板其上,正正好就是舰桥。

    整座舰桥晃了几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后侧扭曲着倾倒下来,砸在了后头的烟囱上,铁木纷飞,四分五裂。

    舰桥上的人们,包括舰长、航海长、炮术长以及几个信号官、传令兵,纷纷滚落下来,其中,军衔最高的那位运气最坏舰桥断裂,从上方压住了“梭尼号”舰长的身体,甲板破裂,锐利的碎木,又从下方刺进了他的腿弯。

    不幸中之大幸,是这枚炮弹由左侧入,在右侧爆炸;若是倒转了过来,由右侧入,在左侧爆炸,那么,首当其冲的,还不是舰桥,而是位处舰桥左端的舵舱那儿,除了八柄水压舵轮外,还有车钟、话筒、磁罗经,是整只军舰的神经中枢。

    不过,也“大幸”不到哪儿去了!

    莫说“冠军号”的进攻是在“梭尼号”几无任何准备的情形下发起的,即便“梭尼号”早已严阵以待,双方实力的差距,也实在太过悬殊了!

    悬殊到什么程度呢?

    做个对比吧:

    “梭尼号”的火炮,一共六门,舰艏一门一百六十毫米炮,舰艉一门一百四十毫米炮,侧舷四门一百四十毫米炮一百六十毫米,换算成英制,就是六点三英寸;一百四十毫米,就是五点五英寸。

    “冠军号”的一百一十磅炮,口径为八英寸;六十八磅炮,口径为七英寸。

    算一算总火力输出:对“冠军号”来说,即便不计主甲板的火炮,只计火炮甲板的火炮八门一百一十磅炮,二十六门六十八磅炮也已超过“梭尼号”七倍有多了!

    这样的对战,会有多少悬念吗?

    舰桥虽然塌陷,暂时失去了直接的指挥,但舵舱无恙,甲板下的轮机舱、锅炉舱亦无恙,相关官兵,依然坚守岗位,“梭尼号”依旧在奋力右转。

    就在这时,左舷前侧一百四十毫米炮猛地一声怒吼,“梭尼号”终于向“冠军号”射出了第一发反击的炮弹。

    *

第一三三章 大海战之二十三:狂喜和绝望

    此时,“梭尼号”经已接连中弹,舰艉烈火熊熊,舰舯偏前部位,甲板上、下,船舱内、外,一片狼藉;而整舰还在满舵右转之中,稳稳站定,都属不易,可是,就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这一炮,依旧准确的击中了“冠军号”右舷舰舯偏后水线部位。

    对于战舰来说,这个位置中弹,可是致命的!

    水线部位中弹,海水将立即由裂口涌进舰体;除此之外,最关键的是,战舰的心脏轮机舱、锅炉舱,就在距此部位不远之处!

    “冠军号”、“梭尼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百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于大口径火炮来说,虽在运动中,亦等同“排队枪毙”;同时,“梭尼号”左舷前侧一百四十毫米炮的炮手,也确实是技艺娴熟,临危不乱。

    然而

    未等“梭尼号”上的欢呼声响起来,那枚一百四十毫米口径的开花弹,就从“冠军号”的舰体上反弹到了海里,因为引信延迟的关系,入水之后,方才爆炸,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扑上“冠军号”的主甲板,打湿了一门四十磅炮的发射药包。

    除此之外,未给“冠军号”造成任何损害。

    “冠军号”的侧舷,水线以上十六英尺(四点九米)至水线以下六英尺(一点八米),整整二十二英尺(六点七米)的范围,皆敷设了装甲。

    这些装甲,由外层的铁甲和内层的“木甲”拼接组成:

    外层铁甲,为厚达四点五英寸(一百一十四毫米)的锻铁板,每块铁板长十二英尺(三百六十六厘米)、宽三英尺(九十一厘米),彼此以雌雄榫接合。

    内层则为双层“木甲”先横置一排十英寸(二百五十四毫米)麻栗树角材,再纵置一排八英寸(二百零三毫米)麻栗树角材即是说,“木甲”拢共厚达十八英寸(四百五十七毫米)。

    铁甲负责抵御炮弹的直接冲击,“木甲”则负责吸收炮弹的动能,有此“双保险”,“勇士级”在其首舰“勇士号”的下水报告中,得意洋洋的宣称:

    “可以说,‘勇士号’是不惧当世任何火炮滴!”

    苏窦山大海战,“梭尼号”前左舷炮命中“冠军号”船舯水线,是“勇士级”问世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中弹,战后检查,中弹部位的铁甲,深深内陷,但并未破裂;其后的“木甲”,虽然开裂,但形制完整;装甲之后的铁制船壳上,则一无所损,连个小坑都找不着。

    “‘勇士号’不惧当世任何火炮”不算吹牛。

    狂喜到绝望,不过一瞬间,“梭尼号”前左舷炮的炮长、炮手,都几乎要抓狂了

    你打得穿我,我打不穿你,这个仗,可咋打?!

    与此同时,水兵们正试图合力抬起断裂的舰桥,抢救被压在下头的舰长。

    刚刚将舰桥抬起一隙,“梭尼号”又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大伙儿手一松,舰桥再次压在了舰长的身上“梭尼号”又中弹了!

    好像是“冠军号”有意报复似的,就在“梭尼号”前左舷炮位的正下方,一枚六十八磅炮弹击中了船舯水线,船壳被撕开了一米半左右的口子,海水立时汹涌而入。

    这个口子,虽比不得“凯旋号”被撞,船身大面积向内凹陷,破裂之时,几乎整个侧舷,从中断裂开来,但是,此时,“梭尼号”正在急速右转之中,在强大的离心力的作用下,舰体本来就在向左大幅度倾斜,海水从左舷涌入,进一步改变了舰体的平衡,在一片惊呼声中,“梭尼号”的整个舰体,向左侧倾转过去,右舷水线以下的红色部位,露出了水面;左舷边涌动的海浪,扑上了甲板。

    此时,就算“冠军号”未被覆一片铁甲,“梭尼号”也奈何她不得了此时,“梭尼号”的左舷炮炮口下指,就算将仰角抬至最大,出膛的炮弹,也只能打到距“冠军号”十数米的海面“梭尼号”的左舷炮,已经完全没有射界了!

    你没有了射界,我的射界,可是更好了!

    这个时代的舰炮,弹道平直,“冠军”、“梭尼”相距太近,彼此对轰,都必须调低火炮俯仰角,炮口略抬高一点点,炮弹就会从对方的上空飞过;同时,因为俯仰角较低,双方被弹之部位,皆在左右两侧船身,谁都无法实施威力最大的“吊顶”攻击炮弹自上而下,穿透甲板,钻进舰体。

    之前,“冠军号”的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为海浪反弹至半空中爆炸,取得了一点“吊顶攻击”的效果,不过,是次成功,偶然性很大,未足为法。

    现在就不同了!“梭尼号”的船身,整个向左侧倾转过来,甲板已经同水面形成了三十度的夹角“梭尼号”的甲板,经已暴露在“冠军号”侧舷炮的射界中了!

    这个良机,自然是不可以放过的!

    两枚炮弹一枚一百一十磅实心弹、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几乎同时击中了“梭尼号”的舱面。

    两枚炮弹的落点非常接近一左一右的落在了中桅杆基部左近,“梭尼号”整体左倾,粗大的桅杆,本已在自重的作用下,咯吱作响,现基部遭到严重破坏,再也支撑不住,狠狠的摇晃了几下之后,轰轰然的倾倒下来。

    不过,三根主桅和舰艏斜桅之上,无数绳索,彼此连接;另外,主桅杆和侧舷之间,也有绳梯连接,因此,中桅杆虽然从基部断裂,却不能马上完全倒塌,而是颤巍巍的半悬在空中前桅、后桅和右舷上的绳索,同时拉扯着中桅杆;同时,中桅杆也拉扯着前桅、后桅和右舷。

    这种拉拉扯扯,给舰体加多了一股向左的力量,于是,“梭尼号”向左倾转的速度,更加的快了。

    不过,无论如何,中桅杆的断裂,并不能立即致“梭尼号”于死地,对“梭尼号”来说,真正致命的,是紧跟而来的另一枚六十八磅开花弹。

    这枚炮弹,从烟囱的侧后方,钻进了甲板,一声巨响,锅炉和烟囱之间的管路被炸塌了。

    *

第一三四章 大海战之二十四:变阵!

    浓黑的煤烟从甲板的破洞中喷薄而出,就好像甲板上突然长出了一朵硕大的黑蘑菇;同时,烟囱里传出了一连串响亮的“咕嘟”声,听上去,就好像一个人正在吞咽什么苦药,不慎被呛到了,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咳声”未落,烟囱里冒出的烟气,倏然变得稀薄了。

    甲板上热闹,甲板下更加热闹,尤其是锅炉舱。

    一部分烟气从甲板的破口处逸出舱外,但更多的烟气在甲板下四散弥漫,充盈了每一处它们可以到达的空间,其中的一部分,更回卷进了锅炉舱内。

    烟气从熊熊燃烧的炉膛中猛冲出来,将炉膛内的火焰也带了出来,离的最近的两个锅炉兵,猝不及防,被长长的火舌裹住了。

    他们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声,烟气便充满了整个舱室,一时之间,灰黑一片,目不见物,同时,在场的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口鼻和喉咙致密的烟气,使人完全无法呼吸了!

    锅炉停止运作,失去蒸汽供应的发动机,好像一个重症哮喘病人一般,虽然努力呼吸,却怎么也吸不进气来,大喘了好几声,又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终于,再也走不动了,瘫倒在地。

    失去蒸汽动力的“梭尼号”,即便“冠军号”不发一弹,也不可能扭转倾覆的命运了中桅杆倒塌,同前桅杆、后桅杆纠缠在一起,风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事实上,就算中桅杆无恙,风帆也多半是派不上用场的风向对“梭尼号”十分不利。

    “梭尼号”原先的航向是北偏西,她是在向右即向北偏东转的过程中向左侧倾覆的,此时风向东南,即风是从“梭尼号”的右侧吹过来的事实上,这也是导致和加速“梭尼号”倾覆的原因之一。

    “梭尼号”的左舷墙,已完全没入海中,海浪直接扑打着破碎的甲板,发出轰然的巨响;同时,已经涌入舰体内的海水,从甲板的几个破口处冲了出来,一边儿扩大着裂口的尺寸,一边儿呼啸着激起了漫天的水雾。

    舰艉经已停转的螺旋桨,一半桨叶已露出了水面。

    “冠军号”的舰桥上,航海长指着海面上众多载沉载浮的法国兵,向舰长请示:“要不要救援?”

    “救援?”大爱德华狞笑一声,“老子忙着呢!没那个空儿!等到战斗结束再说吧!希望他们能撑到那个时候!愿上帝和佛祖保佑他们!保佑他们有足够的幸运、能够活着做我们的俘虏!”

    顿一顿,大声说道,“别管什么‘梭尼号’了!照原定计划,分兵、变阵!”

    “按照预定方案,变幻战斗队形”的旗号升了起来。

    “冠军号”开始左转,其后的“射声号”并未跟随,而是右转,自此开始了“分兵”:

    其后的十二只军舰,为首的“龙骧号”左转,次者右转,再次者左转……如此交替进行。

    于是

    三只装甲巡洋舰,“龙骧号”左转,“虎贲号”右转,“豹变号”左转,即,“龙骧号”、“豹变号”跟随“冠军号”,“虎贲号”跟随“射声号”。

    三只穹甲巡洋舰,“策电号”右转,“驱雷号”左转,“驭风号”右转,即,“驱雷号”进入“冠军号”领衔的“左队”,“策电号”、“驭风号”进入“射声号”领衔的“右队”。

    四只标准巡洋舰,“伏波号”左转,“超海号”右转,“弄涛号”左转,“脍鲸号”右转,即,“伏波号”、“弄涛号”入“左队”,“超海号”、“脍鲸号”入“右队”。

    两只炮舰,“福星号”左转,“扬武号”右转,即,“福星号”入“左队”,“扬武号”入“右队”。

    如此,“左队”、“右队”各七只军舰

    “左队”:“冠军号”之下,两只装甲巡洋舰“龙骧号”、“豹变号”,一只穹甲巡洋舰“驱雷号”,两只标准巡洋舰“伏波号”、“弄涛号”,一只炮舰“福星号”。

    “右队”:“射声号”之下,一只装甲巡洋舰“虎贲号”,两只穹甲巡洋舰“策电号”、“驭风号”,两只标准巡洋舰“超海号”、“脍鲸号”,一只炮舰“扬武号”。

    “左队”的任务:

    衔尾追击正行驶在苏窦山东侧海域的“北京东京”舰队第一分舰队,除了从侧后对其进行打击之外,更要争取在其右转掉头之际,再一次将之一分为二为左右不能相顾的两节,彻底破坏其阵型。

    “右队”的任务:

    彻底打垮“北京东京”舰队第二分舰队的残阵,然后掉头北上,同“左队”共同夹击“北京东京”舰队第一分舰队,取得海战的最后胜利。

    如果不计两只杆雷艇,“北京东京”舰队一共十八只作战舰只,其中两只,编入后勤分舰队,负责护卫这个暂且不去理他;第一、第二分舰队,各八只战舰,数量相当,而若以火力和吨位计,则以第一分舰队略略占优。

    我方,“左队”、“右队”,各七只战舰,数量亦相当,不过,因为有“冠军号”在,不论火力、吨位、防护力,“左队”都优于“右队”。

    另外,若拿装甲巡洋舰、穹甲巡洋舰做个比较,论火力,二者彼此相当;论吨位,前者胜后者一筹;论防护力,前者是缩小版的“冠军号”,全身被覆铁甲,防护力远在后者之上。

    “左队”,两只装甲巡洋舰,一只穹甲巡洋舰;“右队”,一只装甲巡洋舰,两只穹甲巡洋舰。

    之所以如此“分兵”、“变阵”,当然是因为目下“北京东京”舰队第一分舰队的建制、队形完整,一无所损;而其第二分舰队非但损失了最有战斗力的两只军舰,其中还包括了旗舰就是说,非但是“残阵”,而且最关键的是失去指挥、没头苍蝇般的“残阵”。

    “射声号”领衔的“右队”,以七对六,数量有优势,吨位、火力、防护力的优势,更加明显,彻底打垮这样一支“残阵”,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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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