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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我们将目光投回关亲王千小心、万小心的大海,看一看,他确定“立于不败之地”之后,万里波涛之中,还会不会有什么奇迹上演?

    首先,让我们锁定那只苏窦山大海战中唯一逸出的法**舰“云雀号”。

    “云雀号”南遁的航线,就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包括“云雀号”在内北上的航线,这条航线,紧贴海岸,来时方便耀武扬威,去时却显得比较危险了,不过,“云雀号”又不能往外海绕那样更加危险。

    “云雀号”的燃煤,已经所剩不多了,若脱离险境之前或同“第二批次”汇合、或达到“中立国”下辖之香港,才算“脱离险境”燃煤告罄,那就呼天不应、告地不灵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沿来路回窜。

    这条航线上,最危险的一段,自然是闽江的出海口。

    很叫萨冈将军和孤拔上校纠结过一番的那支小小的“船政分舰队”,时不时的,会由马尾出闽江,到海面上来打个转儿;目下,更可能已经领受了拦截南遁法舰的命令,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蹲守在闽江出海口,若不幸撞上了

    唉,人家再“小小”,也是一支舰队啊!自个儿孤零零的一只“云雀”,下场何如,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啊!

    愈接近闽江口海域,愈是心惊胆战,海面上任何一个方向出现烟迹,都会在全舰上下引起骚动,可谓风声鹤唳了;当望手报告“马祖岛东,发现多支烟迹,应为一大型蒸汽船队”时,“云雀号”舰长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娘的!真撞到中国人的罗网中来了?!

    “多支?!‘多支’是多少支?!”

    “五、六支……六、七支……还不止……烟迹的数目,还在持续增加中……”

    “云雀号”舰长一转念咦,中国人的那只“小小的舰队”,似乎没有介么多船呐?

    那就是说,这支“大型蒸汽船队”,也可能是

    本舰队之“第二批次”?!

    接下来的时间,真正叫度秒如年了!

    终于,看清楚了,来者悬挂的是

    红蓝白三色旗!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赞美上主!赞美上主!

    除了没有如“第一批次”那般进珠江口“武装巡游”一番,“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航线,完全拷贝“第一批次”,就这样,“云雀号”和“第二批次”,在闽江口海域“顺利”汇合了。

    听了“云雀号”舰长对黄龙山海域战况的报告,带队“第二批次”的纪尧姆少将,整个人都方掉了:

    怎、么、可、能?!

    纪尧姆今年六十五岁与临阵抗命的“维拉号”舰长布鲁斯中校同岁;而且,同布鲁斯一样,亦是打过了这一仗,回到法国,就要“光荣退役”的;不过,若论出身、脾性,纪某、布某,便天壤有别了。

    纪尧姆富家子出身,脾性方面,典型的好好先生一枚,为人处事,圆通不过,不论谁跟他打交道上级也好、下级也罢,都有如沐春风之感。

    事实上,论资历,纪尧姆并不比布鲁斯更厚,论功劳,亦不比布鲁斯更多,论经验,其实还不如布鲁斯纪尧姆坐办公室的时间,比上舰的时间,还要多些;可是,临近退役了,一个少将,一个中校,这个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也只好说嗯,“性格决定命运”了。

    不过,布鲁斯加入“北京东京”舰队,是奉调;纪尧姆呢,却是主动请缨。

    只是,纪尧姆的主动请缨,并非渴望出没波涛,血里火里,决死强敌,其本质,同“远东第一军”第一师五十一团团长厄德一样,都以为,法、中之战,法兰西之胜利,是理所当然的手到擒来,探囊取物耳;亚洲之行,不过一次大型武装巡游,是低风险乃至零风险刷功勋的天赐良机。

    纪尧姆官至少将,但从未打过啥正经海战,虽不至于像布鲁斯那般刻骨铭心,死不瞑目,不过,到底意有不足,若在“光荣退役”之前,参与领导一场取得辉煌胜利的海战,自己的军旅生涯,何其完满?退役之后,悠游林下,含饴弄孙,回首前尘,这个……大慰生平啊!

    纪尧姆得遂所愿,并不必像厄德那样,出之以金钱物质的贿赂纪将军的层次,可比布中校高的多了。

    同交趾支那总督拉格朗迪埃尔一样,纪尧姆同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也有很好的私交,而且,为拉格朗迪埃尔所不及的是,纪、黎两家,还是几代的世交,纪尧姆既找上了黎峨,这个忙,黎峨就不好不帮;再者说了,以六十五岁的高龄,“主动请缨”,逆战于万里之外,别的不说,单是这份气概,就足堪嘉美,为后辈型范啊!

    但黎峨也颇觉为难。

    倒不是怕老友此去马革裹尸,不能生还法兰西,而是黎峨晓得,萨冈属意的副手,是孤拔,纪尧姆的军衔,比孤拔高,到时候,这个人事,该怎么处呢?

    毕竟,萨冈才是“北京东京”舰队的司令,舰队内部的人事,海军及殖民地部一定要尊重萨冈的意见,不然,人家的这桩差使,就不好办了。

    人情世故方面,纪尧姆是再通透不过的一个人,黎峨略作难色,他就晓得关节何在了,乃慨然表示,“为国效力,原不必居何名分!就是做一个分舰队的副司令,我就是非常乐意的!”

    这是“以退为进”,没有请一位将军去做分舰队副司令的道理的;不过,既做到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的“通透”,并不在纪尧姆之下,马上就明白老友的意思了:

    “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批次”拢在一起,作战舰只超过三十只,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执行具体作战任务的时候,至少要分成三、四支分舰队,纪尧姆、孤拔可各领一支,如此一来,彼此平行,就不存在什么上、下级的问题了。

    也可以这样安排纪、孤二人,一人以“舰队副司令”随侍萨冈,另一人以“分舰队司令”独领方面,如此,亦不存在明显的上、下级的问题。

    黎峨将这番意思当面向萨冈说了,并一再表示,具体如何安排,完全由萨冈决定,只要不把将军直接摆在上校之下就好了。

    萨冈并不怎么想要纪尧姆这个部下,不过,踌躇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接受了“上头”的安排,但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纪尧姆不要加入“第一批次”纪将军把“第二批次”从法国顺顺当当的带到中国去,就算他完成任务啦。

    黎峨转告纪尧姆,纪尧姆欣然同意再好不过了!

    所谓“第一批次”,其实是由驻亚洲各地军舰集结而成,萨冈之赴“北京东京”舰队司令任,其实是“孤身前往”,俺若加入“第一批次”,自然也是一般如何比得上领着十条战舰,一路之上,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因此,由头至尾,纪尧姆根本就没有想到第一,中法舰队如此之快便大打出手?!第二,法军竟然大败?!第三,我居然要独自面对这个“残局”?!

    第一点只是“大出意料”,第二点就是“三观尽碎”了

    这都罢了,事已至此,我已经顾不上收拾碎成一地的三观了,因为,最要命的还是第三点

    我他娘的咋晓得如何……“收拾残局”啊?!

    原先可是这样跟我说的“把‘第二批次’顺顺当当的带到中国去,就算完成任务啦”,云云。

    我来中国,是本着“武装巡游”的良好愿望的,就算有什么海战要打,那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现在,你突然告诉我,这株大树已经塌了,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归我一个人扛?!

    他娘的!我咋晓得咋扛啊?!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光荣的复仇

    纪尧姆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无论如何,“云雀号”亲历的,只是第二分舰队的战事或许,第一分舰队的际遇,要好过第二分舰队呢?或许,第一分舰队的主力,已破围而出,亦如“云雀号”一般,正在寻找“第二批次”,以求汇合呢?

    这场海战到底打成什么样子,第一分舰队是否如俺之愿“破围而出”,得赶紧搞搞清楚啊!

    在获得明确讯息之前,纪尧姆断然不敢再往前走了,那么,相关讯息,只好求助于岸上这儿是闽江口,溯江而上,就是福州,那儿有法兰西的领事馆,他们一定晓得究竟的吧?

    喂,赶紧想法子同福州领事馆取得联系!

    “第二批次”在找福州领事馆,福州领事馆也在找“第二批次”。

    苏窦山大海战“第一批次”全军尽墨的消息传来,福州领事馆上下,顾不得收拾碎成一地的三观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相关消息传达给“第二批次”。

    福州领事馆的南边儿,还有个广州领事馆,可是,苏窦山大海战相关消息传到广州领事馆的时候,“第二批次”早就过了珠江口了,因此,及时迅达就成了福州领事馆一家的责任了。

    若他们未及时拦住“第二批次”,叫纪尧姆将军一路傻乎乎的晃到了杭州湾外海,重蹈进苏窦山那个大陷阱,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又被中国人连锅端了!

    还好,福州领事馆的人盯得紧,“第二批次”同“云雀号”汇合后不到两个小时,领事馆就同“第二批次”搭上了线。

    听了领事馆来人的通报,纪尧姆将军再次眼前一黑:

    竟然是

    整个“第一批次”,除“云雀号”外,连辎重舰在内,全、军、尽、墨?!

    靠!

    第二分舰队好歹还逃出来一个“云雀号”,第一分舰队由牛逼哄哄的萨冈将军亲领,却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比俺想的最坏的结果

    还要坏啊!

    坏的不能再坏了啊!

    咋回事儿?!

    何以至此?!

    好吧,事已至此,揣摩究竟,已非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

    我该咋办涅?

    何去何从涅?

    若论纪尧姆的本心,最好立即调转船头,返回西贡,可是

    不成啊!

    算上“云雀号”,自己手上,拢共十条作战舰只若算上暂时滞留香港的“德思丹号”,就是十一条了;中国方面,投入苏窦山一役的,拢共十四条作战舰只,而追击“云雀号”和“阿黛尔号”的两只炮舰,其中一条,似乎受了重伤,那么,短时间内,中国人能够重新投入战斗的,就是十三条

    数量上,自己虽居劣势,但差距并不明显,并非不能一战。

    何况,自己手上,还有“第一批次”所无的二等巡洋舰?

    不发一炮,掉头就走,说不过去啊!

    这也罢了,关键是,如是,整个中国海域的制海权,固然拱手相让,就是越南海域的制海权,也是“敌我共险”了!

    如是,等于承认,这场战争中,海上的争夺,法兰西输给了中国了!

    如是,回到巴黎,别说“光荣退役”了,一不小心,还得上军事法庭!

    我滴个娘唉……

    原先以为,我的苦日子,已经熬到头儿了,没想到,才刚刚开始!

    说明一下,纪尧姆将军的账,没算对中国海军投入苏窦山战役的舰只,拢共是十六只,只不过,追击“云雀号”和“阿黛尔号”的“振威号”和“福胜号”,负责外围侦查,没有直接在苏窦山、黄龙山海域同“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对阵罢了。

    而纪尧姆将军所谓的“苦日子”,是指由法国到越南的万里海途倒不是说风波劳苦,而是这一路,各种状况,层出不穷,抵埠越南的日期,一延再延,纪尧姆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够将这十条军舰带到中国?

    原因呢,主要是“第二批次”的大多数舰只,舰龄都不算短,舰况都不如何理想,尤以三条二等巡洋舰“黎塞留主教号”、“德思丹号”、“阿米林号”为甚,此三子吨位既大,维护起来就更加的麻烦,偏偏不晓得撞了什么邪,这一路上,几乎每一个港口,维护、补给乃至泊位,都会出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幺蛾子,纪尧姆一度觉得,自己要犯心脏病了!

    这种情况,一直挨到印度的本地治里法国自个儿的殖民地,才算告一段落。

    原以为,本地治里之后,海途平坦,孰料到了香港,又出了幺蛾子这一回,“德思丹号”彻底的趴了窝。

    当然,“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批次”拢在一起,军力雄厚,少一个“德思丹”、多一个“德思丹”,倒不至于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而且,“德思丹”的问题,并不是特别严重,短时间内,还是能够修好的修好了之后,再北上同大队汇合就是了。

    可是,再不敢出幺蛾子啦!

    孰料

    唉!

    “巴黎方面,”纪尧姆将军的语气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绝望,“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啊巴黎方面,还没有回电吧!”福州领事馆来人一个叫做朱尔的书记官说道,“反正,俺们福州这儿,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没上海的,没北京的,没巴黎的统统都没有。”

    你妹的……

    我干啥要“主动请缨”?这样一把年纪,趟这样一趟浑水?真正是年纪大了,脑子锈了!

    “不过嘛,”那个叫做朱尔的年轻人继续说道,“目下,中国舰队,都还泊在吴淞口内,似乎……并没有立即南下的意思?”

    “哦!……”

    纪尧姆暗透一口气,多少放下来一点心来。

    那……我先开个会

    哎,你别走啊!开过了会,还得你们领事馆替我给巴黎发报呢!

    会上,所有的舰长都方掉了!

    如何进退,莫衷一是。

    也有慷慨激昂,要北上与中国人“再决雌雄”,为“第一批次”做“光荣的复仇”的譬如,“第二批次”旗舰“黎塞留主教号”舰长莫奴里。

    莫奴里甚至认为,应该直接进攻上海管他娘的什么“国际观瞻”!将被俘而困于吴淞口的“降舰”们“解救出来”!

    不过,包括“云雀号”舰长在内的十位舰长,也就他一人持此议了。

    也有“力持慎重”,主张先回军西贡,观望形势,再做道理的譬如,另一条二等巡洋舰“阿米林”号的舰长布尔热。

    布舰长的提议,倒是暗合纪将军的心意,若十位舰长人同此心就好啦法不责众嘛!

    可惜,布舰长的提议,如莫舰长一般,皆无第二人赞附,见此情形,纪将军也只好木无表情,不置可否了。

    不过,除莫奴里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情形进一步明朗之前或接到巴黎的进一步的指示之前,暂时不宜北上。

    纪将军暗透一口气。

    既不宜北上,亦不宜回军,那么,暂以何处为泊地呢?

    很自然的,目光都投向了左近的马祖岛而且,“第一批次”也曾以该处为泊地嘛!

    好,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暂以马祖岛为泊地,“观望形势”,并“等候巴黎的进一步指示”。

    第二个问题暂泊马祖期间,咱们就一直介么无所事事,直到“形势明朗”吗?

    有人提议,应该选择“次要的重要目标”,予以打击也算是为“第一批次”做“光荣的复仇”啦!

    “次要的重要目标”,拗口的很,不过,意思是明白的“主要的重要目标”,是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嘛!

    这个方案,对上对下,似乎都交代的过去,那么,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次要目标”呢?

    舰长们很快便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去打台湾的基隆,一派主张就近去打马尾。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撩一撩,撩一撩

    打基隆

    嗯,“第二批次”是有这个能力的。

    打基隆需要登陆作战,前文交代过,配属“北京东京”舰队的海军陆战队,随“第一批次”行动的,只有一小部分,其余大部,由“第二批次”携来,所以,“第二批次”的舰只数目,虽不及“第一批次”,但陆战力量,远远强于“第一批次”,可以遂行“规模适度”的登陆作战。

    基隆只是个小地方,并没有中国国防军“轩军”的主力驻扎,打基隆,登陆作战的规模,可谓“适度”。

    至于海战力量没听说基隆部署有任何现代化的战舰,当初,“凯旋”、“梭尼”,区区二舰,即可在基隆打横走,出入若无人之境,并制造“基隆事件”,中国人虽然跳脚,却也只能徒呼荷荷更不必说“第二批次”这般庞大的舰队了。

    基隆之唯一可虑者,是她的岸防炮。

    据“凯旋”、“梭尼”亲睹,基隆的炮台,布局严整,火炮数量甚多,口径甚钜,未可轻侮,汪达尔中校制造“基隆事件”,也得避其锋芒,找软柿子基隆地方驻军的纯风帆动力战舰来捏。

    总之,打基隆,风险有,把握也有。

    不过

    基隆的最大的价值,在于她的煤矿,而短时间内,“第二批次”并不缺煤,只有在法、中两军长期对峙于中国沿海的情况下,占领基隆,才有意义,可是,照目下的情形看,萨冈将军原先拟定的战略,十有**,无法执行,战略层面,何去何从,谁也不晓得,又谈何“长期对峙”呢?

    说不定,仗打到一半儿,巴黎的电报追过来了回西贡!或者换个地儿打!

    那,这个仗,不就是白打了吗?

    还有,也是更重要的,登陆战不比单纯的海战,基隆再小,也是一座城市,不是一支舰队,未必旦夕可下,若一时半会儿的,战况胶着,而中国主力舰队赶到,由后掩击,如之奈何?

    那俺们不是被人家爆了菊吗?

    未真正取得制海权的情形下,便遂行登陆作战,实为兵家大忌啊!

    还有一点,纪尧姆将军不好说出口来:他是海军将领,打单纯的海战,就算纸上谈兵,也多少是有些心得的;可是,若说到登陆战,就没有什么把握了,而登陆之后,说不定还有仗要打那就是纯粹的陆战了,就更加一点儿谱儿也没有了。

    所以,基隆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还是打马尾吧!

    打马尾,消灭了那支“小小”的船政舰队,并对船厂做彻底的破坏之后,便算大功告成,便可撤出马江了,并不需要对马尾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占领,相较于打基隆来说,作战任务单纯许多,是俺可以胜任滴。

    更重要的是,马尾既在左近,而战斗又基本都是海战哦,马江不是海,应该说“水战”才更准确些打马尾,由头至尾,花不了多少时间,等中国主力舰队醒过神儿来,俺们已经完成了“光荣的复仇”,从容撤出了马江了,既不会被包饺子,也不会被**,安全的多啦!

    纪将军既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倾向性,大伙儿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原主张打基隆的一派,亦不为己甚,于是,“作战会议”很快便做出了共识:

    进攻马尾!消灭“船政舰队”!摧毁福州造船厂!以为我法兰西光荣健儿复仇!

    唯一持保留意见的,是“云雀号”舰长,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萨冈将军似亦曾有进攻马尾之意,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该计划,这其中,多半有些什么滞碍呃,我的意思是,进攻马尾一事,还是慎重些才好……”

    但没人拿他的话当回事儿。

    目下,萨冈将军的招牌可不灵光了不过一战,萨某人便几乎将整个“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都葬送掉了,自个儿亦殒身丧命俺们还怎么可能还以萨某之是为是、以萨某之非为非呢?

    不过,水文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儿“第二批次”手上,并没有马江的水文资料。

    有人说,“福州领事馆应该有马江的水文资料吧?问一问那个叫朱尔的小伙子?打马尾,本来也要先跟福州领事馆通个气儿的。”

    听到纪尧姆说打算进攻马尾,朱尔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要去打马尾?‘第一批次’在有向导、有内应的情形下,都没敢去打马尾!”

    “啊……啊?”

    “还有,”朱尔说道,“马江的水文资料是有可是,不在领事馆这儿!都在‘第一批次’在萨冈将军那儿!领事馆这儿,并没有备份!”

    在萨冈将军那儿?

    那不就等于没有吗?

    事实上,非但水文资料在萨冈将军那儿,朱尔所说的“向导”那个福州海关的引水员、名叫米罗的意大利人,萨冈将军也“带”在了身边。

    照朱尔的主意,米罗完成了绘图和标注详细水文的工作之后,萨冈没放他走,而是将之软禁在了“窝尔达号”上,这个,日后如有进军闽江之时,还是用得着米罗先生滴

    将米先生摆到首舰的舰桥上,看一看,到时候,他到底替不替俺们引水?

    纪尧姆有些懵了:咋回事儿啊?

    朱尔乃将前因后果,细细的讲了一遍。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浇的纪尧姆冷气倒吸:

    这个“闽江防”,竟然如此之强悍?!

    他还有点儿不死心,“你说的内应现在还能联系上吗?”

    “我们并不是直接同川石、熨斗、金牌、长门的守将直接联系的”朱尔说道,“‘内应’云云,都是李复圆这个‘中间人’的一面之辞”

    顿一顿,“第一,目下,这个李复圆,已经不在福州了,仓促之间,我们也不晓得到哪里找他?第二,就找到了他谁也不敢保证,‘闽江防’那儿,到底有没有什么古怪甚至,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陷阱?

    靠。

    “第三,”朱尔说道,“即便不是陷阱,也是彼一时、此一时彼时,‘第一批次’还好好儿的,法兰西舰队声势浩大,中**队内部,有人对胜利缺乏信心,愿意同咱们合作,并不如何稀奇”

    顿一顿,“现在呢?‘第一批次’全军尽没,战争胜负的天平,经已偏转,您觉得,这些人,还乐意跟咱们合作吗?”

    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我建议,”朱尔说道,“‘第二批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呃,我的意思是,稍安勿躁!还是先在马祖岛这儿呆着,等‘巴黎的进一步的指示’到了再说吧!”

    “轻举妄动”、“稍安勿躁”,都不是什么好词儿,现在的年轻人咋这个样子涅?说出话来,真叫人听着不舒服!

    可是,不照他说的办又能怎么样?

    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吧!

    不过,纪将军虽打消了去撩“闽江防”的念头,“闽江防”却不能不过来撩一撩他纪将军呢。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吾有妙计破强敌

    不过,“撩一撩”其实并非“闽江防”的本意,由头至尾,“闽江防”御敌之基本策略,都不是主动出击,而是“关门打番狗,瓮中捉洋鳖”都是要诱法国人溯江深入的。

    可惜的是,“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在闽江口逡巡一番之后,终究还是过门不入,置关亲王的偌大心血于无用武之地唉!

    而这个“第二批次”,瞅上去,更加是一副惊弓之鸟、一夕数惊的模样更加难以指望着它入我之彀了!

    那,难道就任由其龟缩在马祖岛,隔着一小片海面,大伙儿彼此大眼瞪小眼么?

    苏窦山大捷光芒四射,“闽江防”由上到下,每一个人的心里头,都被照的火辣辣的,可是,“闽江防”之强,只在岸防,说到正经的海上力量,只有一支船政舰队可以商调船政舰队属于福州船政,防务上,“闽江防”和福州船政虽为一体,但在编制上,彼此独立,因此,真要用到船政舰队,只能“商调”。

    而这支船政舰队,本质上,只是福州海军学堂的一支“训练舰队”拢共五条船,一条三等巡洋舰、一条机帆快船,都是英国海军的旧船,退役之后,半卖半送给中国,改装成训练舰;另外三条,都是福州船政的“自产”皆为炮舰一级。

    拿这样的一支舰队去挑战“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当然是鸡蛋碰石头,心里头再热、再痒,也不至于看不清这一点。

    因此主动出击,似乎并不现实啊!

    哼,“似乎”而已吾有破敌之妙计!

    咦?何人口出大言?

    哦?不是“闽江防”的?甚至,不是中国人?而且,还不是军人?

    “口出大言”者大号乔纳森,英国人,现为福州造船厂二级主管工程师。

    不久前,福州船厂接到了一份紧急而机密的任务根据有限的资料,对一种暂名“杆雷艇”的神秘小艇,做尽可能的全面、深入的技术分析,找出其薄弱点,以为我舰队应对其可能之攻击之参考。

    “有限的资料”大致如下:

    “杆雷艇”体量很小,长二十六、七米左右,宽三米半上下,吃水不足一米大约八、九十厘米的样子,排水量,三十吨左右;不过,配备的动力,异常强劲,一台三胀式往复蒸汽机,单轴、单桨推进,航速没有人亲眼见过,据说高达十八节。

    “杆雷艇”造型奇特采用全封闭设计,在高速航行和战斗时,船员无须到甲板上,就能完成一切必要操作。

    驾驶舱外,有一层铁壳,保护乘员以及舱内的各种装置这层“装甲”,虽不能挡住炮弹,但抵挡普通步枪子弹的射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杆雷艇”的主要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水雷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水雷”,由始至终,不碰水。

    艇艏,可自艇体内升出一根长铁杆大约十米左右的样子,杆头装备一个填装了十三公斤棉火药的水雷此即“杆雷”了;驾驶舱兼指挥舱内,有一套齿轮、杠杆装置,可用人力调整雷杆伸出的长度和角度。

    普通的水雷,必须撞击才能触发,“杆雷”不必据说,杆雷采用电发,电线一头连接在驾驶舱内的蓄电池上,一头连接到杆雷尾部的引信内,只要在驾驶舱里按下电闸,就可依靠电流引爆。

    好了,资料就这么多,而且一堆的“据说”,来,找出它的“薄弱点”吧。

    这个任务,派给了乔纳森。

    换一个人,对这份差使,可能会比较头疼,可是,乔纳森却非常感兴趣,不过,他的兴趣的重点,并不是什么“薄弱点”,而是

    这个“杆雷艇”,看起来,挺好用的样子

    “杆雷艇”目标小,速度快,两军对垒之时,海面上硝烟弥漫,波浪起伏,“杆雷艇”很可以在大舰的掩护下,快速接近敌舰,如果未能提早发现,给它钻进了舰炮的射击死角,就可以给敌舰造成很大的威胁。

    步枪倒是没有射击死角,可是,“杆雷艇”有装甲,普通的步枪,拿它无可如何。

    就算敌舰发现的早,但“杆雷艇”目标小,速度快,“大炮打蚊子”,敌舰的舰炮,未必就一定能够命中威胁还是很大。

    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为什么只想着去找它的“薄弱点”,而不自己也来造一只“杆雷艇”呢?

    啊?

    呃,小乔啊,你的……“仿制”的想法……呃,是好的!不过,咱们时间紧、任务重,这个‘杆雷艇’的构造,看起来,还是蛮复杂的,怕是赶不及……

    “您放心!”乔纳森对着毕夏普福州船厂的“总办”猛拍胸脯,“我有把握!我是说,至少,我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弄出一个简易版的‘杆雷艇’来!赶得及在这场战争中派上用场的!”

    顿一顿,“而且,也不会影响寻找‘薄弱点’的任务!在‘仿制’的过程中,不是更加容易找出其存在的‘薄弱点’吗?”

    简易版?

    不过,你说“在‘仿制’的过程中,更加容易找出其存在的薄弱点”,倒是……有些道理呢。

    所谓“总办”,就是总经理,毕夏普这位福州造船厂的总办,来中国之前,是英国“哈兰德和沃尔夫”造船厂的副总工程师。

    而“哈兰德和沃尔夫”造船厂就是原时空出品“泰坦尼克号”的那一家啦。

    时任福建船政大臣的张之洞,对乔纳森的“仿制杆雷艇”的想法,倒是很感兴趣,一力支持,因此,这个“寻找薄弱点”的任务,一开始就“跑偏了”,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仿制杆雷艇”的项目。

    “寻找薄弱点”的任务,倒也没有扔下,这上头,乔纳森的“研究成果”是攻击之后,“杆雷艇”的“杆头”,可能会卡在敌舰的舰体上,仓促之间,容易拔不出来。

    不过,法军的两只“杆雷艇”,还未来得及投入战斗,便为我军所俘虏,“杆雷艇”是否真的存在这个“薄弱点”,无从证实了。

    而且,即便“杆雷艇”真的存在这个“薄弱点”,对于应对其攻击,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卡也好,不卡也好,都已经是“攻击之后”的事儿啦!

    很明显的,乔纳森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仿制”上头。

    “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和“云雀号”汇合于闽江口的消息传到马尾的时候,乔纳森的“简易版杆雷艇”刚刚下水,拢共两只起爆方式不同都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正经的“海试”。

    然而,他眼睛发亮、心头发热

    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机会来鸟!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热如火

    各位,“加官进爵”四字,对于乔纳森先生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哦!

    呃……何谓“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

    乔纳森出身普通工人家庭,从一个小学徒做起,凭着聪明刻苦,做到了“哈兰德和沃尔夫”这种大造船厂的工程师,改变了自己的阶级属性,在一般人眼中,乔某人的经历,可谓“励志”了,亦可谓之“人生赢家”了。

    然而,没有人晓得,对于乔纳森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乔先生的抱负,何止于一个区区工程师?

    乔先生的终极人生理想是将“先生”二字换成“爵士”“乔纳森先生”变身“乔纳森爵士”!

    由平民进阶贵族,这才真正叫“改变自己的阶级属性”呢!

    在英国,平民封爵,三种路径,第一,自然是军功这一点,世界各国皆然的;第二,从政,做大官;第三,在本业上做出“革命性的贡献”。

    乔纳森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脑瓜子,虽然挺好用的,但说到要“在本业上做出‘革命性的贡献’”,可能性几乎为零,因此,这个“第三”,不必考虑。

    那么,“从政,做大官”呢?

    算了吧!自己工人家庭出身,小学徒做上来的,连政坛的门儿往哪边儿开都弄不明白,政府里头,更是一丝儿人脉也没有,还“从政,做大官”?

    这个“第二”,也不必多想。

    就剩下“第一”“军功”一途了。

    可是,自己不是军人啊!

    那“投笔从戎”?

    乔纳森打小就是个贼大胆,打仗他是不怕的,可是,自己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了,现在“投笔从戎”,会不会太晚了些?

    再者说了,就算“投笔从戎”,也一定会被安排去做技术工作同“军功”还是扯不上直接的关系。

    不肯做技术工作,就只能从一个普通水兵干起,猴年马月,才能够攒够“封爵”的功勋值啊?

    再再者说了,即便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乐意从普通水兵干起,可是,也得有攒功勋值的机会才行举目当世,还有哪个不开眼,敢挑战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可不打仗,又哪儿来的功勋值可攒呢?

    正在抓耳挠腮,领导将他叫了过去,和颜悦色的说道:

    小乔啊,我就要到中国去工作啦,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儿去呀?报酬很好哦比在“哈兰德和沃尔夫”干,高出一大截哦!

    啊?

    毕夏普滔滔不绝,不过,他的话说到一半儿,乔纳森的关注点,就不在报酬上头了

    虽然毕夏普和自己不是军人“顾问团”中,还有相当数量的同毕夏普和自己性质相类的工程师但本质上,这个“顾问团”执行的,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军事任务,即,协助中国建立一支现代化的海军

    而毕夏普做“总办”的那个福州造船厂,本质上,也是一间军工厂

    还有,没人敢挑战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但敢“挑战”中国海军的,可就多了去了即是说,这支新生的海军,一定不乏实战的机会

    既如此

    我若跟了毕总过中国去,是否也……“不乏机会”呢?

    这个“机会”,是指“立军功”的机会。

    当然,乔先生过中国去,也还是做工程师,不是上阵杀敌,不过,不管咋说,手头上的活计,由造游轮变成了造军舰

    虽然,俺说不好怎样才能够将“造军舰”和“立军功”扯上直接的关系,不过,俺总觉得

    一定是有机会的!

    性格上,英国人乔纳森同向法国人卖情报的意大利人米罗一样,都是相信“富贵险中求”一路的,在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反复推敲过之后,第二天一早,毕夏普一到办公室,乔纳森便敲门而入:

    毕总,俺愿意追随您到天涯海角!

    呃……原话不是介么说的,不过,大致就是介个意思啦!

    就这样,乔纳森来到了中国,在福州造船厂做了名二级主管工程师。

    现在,这个“机会”俺多年来魂牵梦绕的“机会”!终于出现了!怎不叫俺眼睛发亮、心头发热?

    乔纳森找到毕夏普:法国人就在闽江口,我晓得“闽江防”的人,上上下下,虽有主动出击之意,却颇苦军力之不足毕总,您替我跟江总兵江团长说一声,就说吾有破敌之良策也!

    主持“闽江防”的轩军将领,恰好也姓江大号一个“山”字。

    在轩军序列中,江山官居第二海防团团长,下辖川石、熨斗、金牌、长门、铜链、铁锁以及马尾等七个炮台群;在“朝廷经制”中,江团长的衔头则是“署建宁镇总兵”,因此,乔纳森既称呼他“江总兵”,也称呼他“江团长”。

    海防团为轩军新组建的海岸炮兵部队之最大战术单位,不过,名为“团”,暂时还只是个副团级单位,因此,“江团长”其实是一位“副团长”。

    毕夏普愕然:良策?什么良策?

    乔纳森:就是刚刚仿制成功的两条“杆雷艇”啊!

    啊?呃……小乔啊,这两条“杆雷艇”,刚刚下水,还未做任何正经的海试,现在就投入实战,为时过早啊……

    毕总,您不觉得,实战就是最好的海试吗?

    啊?

    “毕总”连连摇头: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技术,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没有一个环节可以替代另一个环节之说!缺少了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造成严重的、难以预计的后果!

    毕夏普的话并没有说错,但乔纳森心热如火,没心思再同他嗦了,一转身,直接跑去找福州船政大臣张之洞福州船政大臣驻节马尾,船政衙门距离船厂,不过几十步的路,近的很。

    本来,以乔纳森的级别,并没有直接同张大臣打交道的资格,不过,因为“仿制杆雷艇”是张之洞一力支持的项目,而乔纳森递片子的时候,还很聪明的附了一个“禀帖”,因此,两件东西递进去没多久,里头就传出话来,“有请乔先生!”

    进了签押房,还没来得及鞠躬行礼,便见有惊喜

    “江团长”也在座!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秘密武器

    乔纳森鞠躬致礼,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道,“给张大人和江……总镇请安!”

    江山站起,举手还礼;张之洞则只略一颔首,将手让一让,说了声,“坐吧!”

    待乔纳森在下首坐下,张之洞就手掂了掂他的那份禀帖,沉吟说道,“立项迄今,拢共也没几天的功夫,‘杆雷艇’居然就已下水了?倒是没有想到!你的手脚,还真是麻利啊!”

    乔纳森陪着笑,“这是张大人顶关心的项目,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张之洞咧嘴一笑,转向江山,点点头,意思是:下面的话,你来问吧!

    江山的身子往前倾一倾,目光灼灼,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急切,“据乔先生禀帖上所言,这两条艇,似乎还没有海试”

    顿一顿,“可是,法国人正盘踞闽江口外,若出闽江口海试,难免为其窥测,甚至为其所乘!若只在马江上海试,这个江、海的水文,又毕竟不完全一样”

    “江团长请放心!”乔纳森摆了摆手,“这两条艇,结构不算复杂,对于她们的性能,我有足够的信心不需要海试,就可以投入战斗的!”

    哦?

    不过,据现有的资料,法国人那两只“杆雷艇”的结构,可是挺复杂的呀!

    江山看向张之洞,“香帅,这个……‘眼见为实’?”

    船政大臣的位份,比拟总督、巡抚,办的差,也算是军务,因此,也可算是“大帅”,而张之洞号“香涛”,因此,江山尊称其为“香帅”。

    “对!对!”乔纳森晓得江山的意思,抢在里头,学着中国官场的套话说道,“两位大人何时拨冗?请赏下日子来,我好预备伺候!”

    “什么日子不日子的?”张之洞站起身来,抓过大帽子,往头上一扣,“就现在吧!走,瞅瞅去!”

    江山和乔纳森也赶紧站了起来。

    “仿制杆雷艇”是一个秘密项目,知晓其事的,除了乔纳森和他的项目组,船厂里头,只有一个毕夏普;船政衙门里头,只有一个张之洞;“闽江防”里头,只有一个江山,因此,张之洞不喊随从,江山亦不带卫兵,三人一出船政衙门,即直奔船厂而来。

    张之洞身材瘦小,但脚步极健,江山和乔纳森都是身高腿长,却也得一路紧趋,才跟得上他。

    另外,张之洞穿的是便服,不是袍褂,他的“大帽子”,也只是普通的“凉帽”,上头既无顶戴,更无花翎,旁人看过去,一个精瘦如猴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身上的长衫,非但皱巴巴的,而且,过于宽大,晃里晃荡,颇为可笑;后头,跟着一个戎装毕挺的轩军、一个西装毕挺的洋人那个轩军,明显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不知底细的,都不由好奇咦,介是个啥路数啊?

    说明一下,张之洞今年三十一岁,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中年人”,可是,张香帅精气神儿虽旺,面相却老,粗粗看去,就是一副四十不惑的样子啦。

    到了船厂,毕夏普听说张大臣和江总兵来了,才晓得乔纳森绕过自己,直接找上了船政衙门,不由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秉性温和,而人来都来了,张大臣又是上级,他身兼地主和下属,不能不下场作陪。

    待到“眼见为实”,张之洞和江山都不由愕然了

    眼前这两条,就是“杆雷艇”?

    张之洞和江山尤其是江山对于“杆雷艇”的想象,都是满脑子的“形制奇特”前后上下、浑然一体,也即“全封闭、流线型”。

    可是,眼前这两条“杆雷艇”

    根本就是由普通的蒸汽小艇改装而来嘛!

    形制上,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在艇艏加装了一块弧形的铸铁挡板;挡板之后,是一套齿轮、杠杆组成的机械装置,其中,一根长杆由挡板中央的凹槽伸出艇艏。

    说过了形制,再说排水量

    “杆雷艇”再小,也该有二、三十吨的样子;这两条艇,才多大点儿啊?

    晓得您是“简易版”,可是,这也未免太“简易”了吧?

    两位大人脸色有异,乔纳森都看在眼里,不过,这并不出他的意料,因此,权当啥也没有看见,从从容容的,“首先,请允许我为两位大人演示‘杆雷’的操作”

    长杆的顶端,装上一个填装了十三公斤棉火药的水雷当然,安全起见,引信啥的,暂时拔除此即“杆雷”;然后,顺时针转动把手,长杆缓缓伸出,直至八、九米长的样子,方才停住;接着,逆时针转动把手,长杆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压下或抬起另一个把手,长杆还可调整俯仰的角度。

    嗯,这套“滑杆”装置,瞅上去,倒还是挺顺溜的。

    两位大人颜色稍霁,乔纳森也看在眼里,他微透一口气,继续介绍:

    “这两条艇,‘杆雷’触发的方式,是不同的这一条,是机械触发,拉一下这条牵索,即可触发;那一条,是电触发,合上闸刀,即可触发。”

    顿一顿,“机械触发较为可靠,电触发较为灵敏这个,各有千秋。”

    机械触发也罢了,电触发是有相当的技术难度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搞出两套触发装置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位大人的颜色愈和。

    不过

    沉吟片刻,江山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乔先生,那,这两条艇的……发动机?”

    “这两条‘杆雷艇’,”乔纳森说道,“皆由标准蒸汽舢板改造而来,发动机……还是原来的发动机。”

    啊?

    江山大失所望,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那还有什么用?”

    法国人的“杆雷艇”,航速高达十七节,这是“杆雷艇”之为“杆雷艇”的最关键一节“杆雷艇”只有在同敌舰直接接触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威力,而若想成功接近敌舰发难之后,还得逃离敌舰在此过程中,欲不被炮火击中,所恃者,无他,惟一个“快”字而已。

    普通蒸汽小艇即所谓“标准蒸汽舢板”,哪里能够达到这样的速度?

    *

第二百章 龙潭虎穴闯一闯

    江山固然满脸的失望,张之洞也皱起了眉头,乔纳森晓得他二位想什么,说道:

    “给两位大人回话根据情报,法国人的‘杆雷艇’,用一台三胀式往复发动机,单轴、单桨推进这个发动机,是专为‘杆雷艇’特别研制的,以福州造船厂的技术能力,研制这样的发动机,暂时还不现实;何况,时间还比较的……仓促!嘿嘿!”

    毕夏普虽然不满乔纳森越过自己,直接去攀船政衙门的高枝儿,但此时此地,却也不能不为他说话,“是的,这样的发动机,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第二台哦,应该说‘并没有第三台’法国人拢共制造了两条实验艇‘特一号’、‘特二号’。”

    顿一顿,“这个发动机的技术难度在于功率要大,同时,体积却要小!不然,以‘杆雷艇’的吨位,就装不下了;而‘杆雷艇’的吨位,已不能更大了不然,就无法达到十七节的超高航速了。”

    再一顿,“这样的研制任务,即便交给英国本土的大型造船厂,也至少需要……嗯,也是非一年之功不能办吧!”

    “毕总办所言甚是!”乔纳森接口说道,“还有,这两条艇,没有加装更多的铸铁挡板没有做成‘全封闭’的样式,也是因为速度的关系!标准蒸汽舢板的速度,本就不算快,如果加装更多的铸铁挡板,速度就更慢了!”

    “我和张大人”江山先点了点头,再看一眼张之洞,顿一顿,继续说道,“都充分理解造船厂的难处;事实上,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把差使办到这个份儿上经已是难能可贵了!”

    乔纳森微微俯身,“谢两位大人的体谅!”

    “只不过,”江山说道,“若‘杆雷艇’的速度提不起来,两军对阵之时,恐怕……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啊!我的兵,并不怕死,可是,单单不怕死,并不管用以标准蒸汽舢板的速度,基本上,没有接近敌舰的可能啊!”

    顿一顿,“如是,岂非浪费了……毕总办、乔主工的一番心血?”

    乔纳森的头衔为“二级主管工程师”,简曰之“主工”。

    江山的话,貌似客气,其实并不客气若真的“派不上什么用场”,那这个项目,就是失败的,则你们“浪费”的,可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心血”!

    乔纳森却很从容,“是的,江总镇说的很对,‘两军对阵之时’,这两条艇,确实派不上上什么用场……”

    话没说完,江山、张之洞的脸色,都变了!

    不过,不是话还没说完嘛

    “不过,”乔纳森继续说道,“若在夜幕掩护之下,将这两条艇用于偷袭敌舰泊地,我想,一定可以出奇制胜,取得惊人的战果!”

    “夜幕掩护之下”、“偷袭敌舰泊地”?

    江山、张之洞的目光,都是微微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江山回过头来,目光灼灼,但颜色已和,做了个手势,“请道其详!”

    乔纳森也做了个手势指一指天空,“两位大人请看今天是阴天,接下来的两三天,大约也会是阴天甚至,下雨都是可能的!这样的天气,夜晚之时,星月无光,江面上也好,海面上也好,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阴天能见度差之外,浪高也比较的大。”

    “这两条艇,是体量最小的蒸汽船,在浓重的夜色的掩护下,偷偷接近敌舰,是做的到的!一来,敌舰难睹其形,二来,海面上的风声以及浪涛起伏的声音,足以掩盖标准蒸汽舢板发动机的噪音!”

    “如果下雨只要不是狂风暴雨,浪高大到出不了海程度就更妙了!敌舰就更加难以觅其踪了!”

    “而且,在技术上,我还对这两条艇的发动机,做了一定的‘消音’的处理。”

    “‘消音’?”江山大感兴趣,“怎么做的?”

    “用石棉将发动机包裹起来”乔纳森一边儿比划着,一边儿说道,“石棉可以隔音,而且,也耐热甚至耐火。”

    “‘石……棉’?”

    “是的,这是一种……呃,新型材料。”

    “耐火即是说,烧不烂的?”

    “是的!”

    江总镇、张大臣都不由轻轻的惊叹了一声,“哦!”

    彼时,石棉矿虽已进入工业开采阶段,但石棉制品尚未大规模商用,确实还算是“新型材料”。

    事实上,限于技术条件,乔纳森的“消音装置”,非常简陋,消音的效果,差强人意,不过,他有信心,即便没有所谓的“消音装置”,法国人也轻易发现不了他的“杆雷艇”,因此,石棉不石棉,隔音不隔音,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拿“新型材料”来忽悠一下两位大人啊,不,俺的意思是替两位大人增加一点信心啊!

    “事实上,”毕夏普插口说道,“我们的手头上,并非没有体量更接近法国人的‘杆雷艇’的蒸汽船普通小火轮的排水量,即在二、三十吨上下;乔主工之所以选择体量最小的标准蒸汽舢板进行改装,也是因为小火轮的体量较大,噪音较大,则‘夜袭敌营’之时,‘形’也好,‘音’也罢,都更容易曝露。”

    江总镇、张大臣同时点头,“嗯!”

    “退一万步,”乔纳森狡黠的一笑,“即便我们的‘杆雷艇’真被法国人发现了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我是说,我们可以将‘杆雷艇’涂成法国舰船的涂装;艇上的人,也穿上法军的军装”

    微微一顿,“舰队夜泊之时,按照条例,本就要派出蒸汽小艇在四周巡逻的法国人十有**会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船呢!”

    咦,这一招狠啊!

    “两位大人请想一想,”乔纳森用热切的语气说道,“即便偷袭失败,我们的损失,也是很有限的左不过损失两条标准蒸汽舢板罢了!可是,若偷袭成功甚至,若能重创一条二等巡洋舰,那”

    说着,攥起拳头,用力一挥,“嘿!”

    顿一顿,“即便两条‘杆雷艇’都回不来了,那也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呀!”

    “不过损失两条标准蒸汽舢板罢了”,乔纳森说的轻描淡写,只是,这并不是普通的两条标准蒸汽舢板,这两条蒸汽舢板上,已有相当的技术和资金的沉淀这是两条宝贵的“实验艇”。

    但是,乔纳森说的也对,若偷袭成功,尤其是若能重创一条二等巡洋舰,那么,即便两条“杆雷艇”都回不来了,这个交换比,也是高的令人心跳,确实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反正,工程师还在,技术资料还在,再造两条这样的艇,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而且,也多花不了多少的钱。

    研制要花钱,不过,目下,“山寨杆雷艇”已经算“研制成功”了,其吨位小,结构也不如何复杂,单论制造成本,并不算高。

    当然,艇回不来了,也就意味着,艇上的人回来不了成功实施偷袭之后,必定“形”、“音”俱露,速度既不够快,成功逃脱的概率,可就有限的很了。

    这是桩风险极高、近乎自杀性的差使。

    江山快速的将此事通前彻后的盘算了一遍,下定了决心,“好!我这就回去安排回头就将执行此次任务的人员派到船厂来,学习如何操作‘杆雷艇’!”

    “很简单的,”乔纳森似笑非笑的说道,“执行是次任务,‘闽江防’的人,只需会操作普通蒸汽舢板就可以了;至于‘杆雷’,由我和我的助手来操作”

    微微一顿,“两条艇我和他一人负责一条艇。”

    什么?!

    江山、张之洞、毕夏普三个,齐齐愕然。

    *

第二百零一章 谁都别跟俺抢!

    滞了一滞,江山转头看了一眼毕夏普,见毕总办也是满脸错愕的样子,便晓得,这个“毛遂自荐”,只是乔纳森一个人的首尾。

    “乔主工,”江山回过头来,笑一笑,“你是在……说笑吗?”

    “此何等样事?”乔纳森却是一脸的郑重,“我岂敢在两位大人面前出之以戏谑?”

    既为“两位大人”江山便看向张之洞,以目相询。

    对于乔纳森的“毛遂自荐”,江山当然是以为荒唐的,不过,“荒唐”二字,或类似的意思,直接也好,委婉也罢,还是出于张香帅之口,比较合适些乔纳森是造船厂的,造船厂是船政衙门的。

    另外,虽然“闽江防”、船政衙门在编制上彼此独立,是否“夜袭敌营”以及派何人“夜袭敌营”,决定权在江山、不在张之洞,但在马江的防务上,“闽江防”、船政衙门连为一体,凡事都是商量着办不然,江山今天也不必到船政衙门来了,因此,至少在形式上,他要对张之洞保持相当的尊重,不能一个人把什么话都说完了。

    何况,在“朝廷经制”上,张之洞的位份,到底比江山要高。

    “请缨前敌,”张之洞慢吞吞的说道,“志气可嘉!不过,你到底不在戎行”

    顿一顿,摇摇头,“不合适啊!”

    江山还怕乔纳森听不明白“不在戎行”的意思,接口说道,“张大人说的极是乔主工,你到底不是军人,不适合执行作战任务啊!”

    “可我是工程师”乔纳森朗声说道,“‘仿制杆雷艇’项目的主管工程师!”

    一边儿说,一边儿打着手势,以加强语气,“对这两条‘仿制杆雷艇’的结构、性能、操作,我嗯,可以这样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完整、透彻的掌握这两条‘仿制杆雷艇’的结构、性能、操作的人!”

    顿一顿,“‘仿制杆雷艇’尚未进行海试虽然,我有足够的信心,不经海试,‘仿制杆雷艇’就可以投入战斗,可是,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若操作者不是我本人以及我的助手的话,‘仿制杆雷艇’是否可以取得预期的战果?”

    再一顿,“毋庸讳言,不论我们有多么坚强的信心,未经海试的舰艇,其成熟度,到底不比已完成了海试的舰艇不能排除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仿制杆雷艇’出各种问题的可能这些问题,只有我才有能力解决!”

    江山目光微微一跳,沉吟了一下,看向毕夏普,“毕总办,你看?”

    对于乔纳森的“请缨前敌”,毕夏普实在意外,他心中暗骂乔纳森作妖,替自己出难题,踌躇片刻,说道,“未经海试的舰艇,其成熟度,确实不如已完成了海试的舰艇这一点,乔主工并没有说错;而单纯从排除可能发生的故障的角度,也确实没有比乔主工更合适的人选了”

    乔纳森大喜,正要开口,毕夏普已继续说道,“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赞同由乔主工来执行这个……呃,‘夜袭敌舰泊地’的任务!”

    微微一顿,“毕竟,这是一个战斗任务纯粹的战斗任务,应由何人执行,应该由……呃,军事主官做出。”

    乔纳森将到了嘴边儿的“谢”字咽了回去,心里头悻悻的这个老毕!就不能少说两句?只说前半段就好了!后半段,就不能放在肚子里吗?

    你说什么“战斗任务”、“军事主官”还特地在“战斗任务”前加个了“纯粹”!那,江山这个“军事主官”,还能叫我这个“非军事人员”去执行“战斗任务”吗?

    果然,江山摇了摇头,“乔主工厚意可感,不过,没有请一位非军事人员去执行战斗任务的道理”

    顿一顿,“还是照我说的回头我就将执行此次任务的人员派到船厂来,学习如何操作‘杆雷艇’吧!”

    靠,老子说了这么一大篇儿,还是没有唬住你?

    “江总镇!”乔纳森有些急了,“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江山浓眉一挑:你只不过是一个工程师轮得到你同意不同意吗?

    乔纳森也发觉自己的措辞不对,不过,接下来的话,口吻依旧强硬:

    “所谓‘学习’,顶多只能学个一天、两天再往后拖,天气可能转好,法国人也可能解缆而去那就失去了建功的宝贵机会了!可是,一、两天的时间太仓促了!如此短的时间内,再聪明的人,也未必可以真正熟练掌握‘杆雷’的操作!至于对‘杆雷艇’整艇的性能的了解、以及排除故障的培训就更加不必说了!”

    顿一顿,“所以,事实上,我不但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而且,也是唯一的人选!”

    嘿,口气真不小!

    江山皱起了眉头:这个家伙,执着至此,到底为了什么?

    “两位大人,”乔纳森微微放缓了语气,“若因执行任务人选不当而导致任务最终失败,那就太遗憾了!而且,‘上头’未必会想到‘执行任务人选’的问题,多半认为‘仿制杆雷艇’无用!如是,岂非误了大事?”

    顿一顿,“如是,也就等于整个‘仿制杆雷艇’的项目失败了!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结局!”

    再一顿,“因此,由何人执行任务,其实并不是军方一家的事情江总镇,您应该认真考虑我的意见!”

    这几句话,倒是颇有力量,江山、张之洞,都不由踌躇了。

    “两条‘仿制杆雷艇’虽已下水了,”乔纳森觑着江、张的颜色,慢吞吞的说道,“可是,还处在‘试验’的阶段,并未入役,若军方一定不接受我的意见,那么,我只好严格按照流程办事了先海试,至少两次确定一切无虞之后,方能够移交军方。”

    顿一顿,“至于江总镇说的‘回头将执行此次任务的人员派到船厂来、学习如何操作‘杆雷艇’,我看,暂时就没有必要了!”

    再一顿,“因为,总得等到海试结束后,才谈得上正式的培训嘛!”

    哎哟,这不成了挟制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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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加官进爵发大财!

    但是,在道理上在乔纳森说的“流程”上,他的话,无懈可击。

    造船厂、闽江防,彼此独立,江山当然没有权力逼乔纳森缩短“流程”;而虽然毕夏普为乔纳森之顶头上司、张之洞又为毕夏普之顶头上司,可是,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也没有权力逼迫下属缩短“流程”。

    目下的情形,当然不算什么“万不得已”虽然,法国舰队盘踞闽江口,但“闽江防”专守防卫,并没有主动出击的责任,而“关门打番狗,瓮中捉洋鳖”,是用不着出动“仿制杆雷艇”滴。

    何况,毕夏普也没有任何意愿逼乔纳森缩短“流程”没有毕总办的签字,“仿制杆雷艇”根本就出不了造船厂。

    想通了这一层,江山便放缓了语气,“乔主工,对你的勇气,我表示钦佩!可是,这项任务,风险极高!说的不好听些,不管任务完成与否,这个‘敌营’,进虽进的去,出却未必出的来!”

    顿一顿,“这一层,你想过没有?”

    “感谢江总镇的提醒!”乔纳森微微颔首,“不过,我想,作为‘仿制杆雷艇’项目的主管工程师,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层’了!”

    顿一顿,“这项任务的风险,一定是高的,不过,到底能高到什么程度,我另有一个看法,这就是对‘仿制杆雷艇’的结构、性能愈熟悉,相关操作愈熟练,风险就愈低;反之,风险就愈高。”

    再一顿,“而是否可以成功完成是次任务,道理亦仿佛对‘仿制杆雷艇’的结构、性能愈熟悉,相关操作愈熟练,完成任务的概率就愈高;反之,概率就愈低。”

    嘿,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啊!

    “你方才说,”江山缓缓说道,“两条‘仿制杆雷艇’,你和你的助手,一人一条那么,这个风险,你的助手,也了解吗?”

    “当然!”乔纳森用一种略嫌夸张的语调说道,“我的助手”看向毕夏普,“黄升铨一个非常聪明、非常勇敢的小伙子!毕总办,小黄您是了解他的,是吧?”

    “呃……是。”

    乔纳森转回头,“事实上,对于执行这样的任务,黄先生比我还要兴奋呢!”

    顿一顿,“而且,黄先生是闽籍人士,这个……人地两宜!”

    再一顿,“江总镇如谓不然,我可以将他叫了过来,请江总镇当面问询。”

    江山一笑,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

    顿一顿,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乔主工,是次任务,若由你和黄工执行,那么,任务成功完成与否,尚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你们两位的安全人不能出事,得全须全尾的回来!”

    哦?

    乔纳森心头大大一跳,眼睛放出光来:你的言下之意,是已经同意由我来执行是次任务了?

    “兵凶战危,”江山继续说道,“伤亡难免,若是军人,没什么可说的斩头沥血,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可是,你们两位,是非军事人员,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非军事人员是两位工程师!在‘上头’的眼里,可都是宝贝疙瘩啊!”

    顿一顿,笑一笑,“说句实在话,如果你们两位回不来,即便任务完成了,我也是要背一个大大的处分的功过是否可以相抵,谁也不晓得;如果你们两位既回不来,而任务也没有完成,我这个‘第二海防团团长’兼‘署建宁镇总兵’,那是一定是不用做的了!”

    乔纳森、毕夏普两个,心头都是微微一震,乔纳森虽然满脑子“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热望,却也不由感动,他对着江山,深深一躬,直起身来,说道:

    “我晓得,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江团长,我感谢您的信任!更敬佩您的承担!”

    江山微微一笑,做了个“您客气了”的手势,然后转向张之洞,“香帅,您看呢?”

    张之洞点点头,“决定你来做,出了事儿,责任当然是我们两个人的!”

    江山征求张之洞的意见,只是对他表示尊重,并没有任何请他分担责任的意思,赶紧说道,“不敢!这是军事主官的责任,怎么可以累及香帅呢?”

    “何言‘累及’?”张之洞“呵呵”一笑,“乔主工是造船厂的人,造船厂归船政衙门管理,而‘仿制杆雷艇’,拿乔主工的说法,又是我张某人‘顶关心的项目’若出了事儿,责任不关我这个船政大臣的事情,那么,有了功劳,是不是也不可以‘累及’我呢?”

    江山一笑,再转向毕夏普,拱一拱手,“‘仿制杆雷艇’提前出厂,毕总办高抬贵手,我这里谢过了!”

    事实上,未经海试,便将“仿制杆雷艇”投入实战,毕夏普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事已至此,形格势禁,他已经没法子再打横了,这个“贵手”,不“高抬”也得“高抬”了反正,真出了事儿,主要的责任,也是由江山和张之洞两个来负,并不会怎么“累及”他这个造船厂总办。

    “不客气!”毕夏普微微俯身,以示回礼,“不过,我还需要船政衙门和‘闽江防’各出一份公函联署也可以。”

    江山和张之洞都明白他的意思我同意“仿制杆雷艇”不经海试、提前出厂,是迫于船政衙门和闽江防的压力,可不是我本来的意思啊,这个,咱们可得黑纸白字的把话给说清楚了真出了事儿,这就是字据啦!

    江山立即答道,“好!”随即看向张之洞,张之洞点点头,“当然!”

    “好罢!”江山转向乔纳森,“乔先生,咱们再回一趟船政衙门,那儿有马祖岛的地图,我给你说一说,‘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舰船,都是如何分泊的?”

    乔纳森眼睛一亮,“法国舰队泊地的情形,咱们已经摸清楚了?”

    “当然!”江山说道,“咱们在马祖岛上虽没有‘驻防’,但是,不能没有‘驻人’呀!何况,之前,‘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在马祖岛,还很盘恒过几天嘛!”

    “好!好!”

    事情已板上钉钉了,乔安森心花怒放!哎,半空中,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正向我飞了过来?是“骑都尉”的衔头?还是“云骑尉”的衔头?

    乔爵士,你好啊!

    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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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落日照大旗

    一经同“云雀号”汇合,听了“云雀号”舰长报告了“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遭遇,纪尧姆将军便即下令:全舰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彼时,福州领事馆的书记官朱尔,还没有同“第二批次”搭上线,纪尧姆还不晓得“第一批次”第一分舰队的下场,对于苏窦山大海战的最终结局,还抱着一丝侥幸。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尤其之紧张。

    彼时,纪尧姆并不晓得,中国舰队大胜之后,经已返回了吴淞口,他在“云雀号”舰长那儿听到的是,与“云雀号”同行的“阿黛尔号”,很可能已没于两只中国炮舰的截击,于是,自然而然的,纪尧姆就想到了中国舰队之主力,是否紧随于这两只炮舰之后?

    如是,中国人随时可能蹑踪而至,对“第二批次”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而据“云雀号”舰长所言,“第一批次”之被袭,是百分之百的意料之外中国人好像是从海面下钻出来似的!我军还未来得及完成最基本的战斗准备,便被迫接敌了!如是,方致几全军覆没之惨败!

    多么痛的领悟啊!

    殷鉴就在眼前,岂可再蹈覆辙?

    于是备战!

    首先,备弹!备炮!

    弹药舱内的炮弹、药包,流水价般吊运到主甲板、火炮甲板上后,一部分被送到炮位上,其余的,或置放于炮位左近的舷墙的卡槽内,或在炮位周边码放,以便战时能够就近补充。

    这些弹药码放在炮位周边的弹药,以及炮位本身不论大炮小炮,都用沙袋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

    周边的空间相对宽敞的炮位,沙袋之外,再码一圈煤袋。

    这些煤袋,不是临时从煤仓搬上来的,而是平素就在甲板上搁着,既为炮位之屏障,也为煤舱之外延“北京东京”舰队远离基地作战,而煤不比水、粮,无法半途补充,能多带些,就多带些。

    非重要岗位的水兵们也都被动员起来,分布在主甲板、火炮甲板各处,彼此间隔一定距离,身边放置部分弹药他们的责任,是在战斗中及时向弹药用罄的炮位补充弹药。

    所有的火炮,都完成了第一发炮弹的装填。

    其次损管!损管!损管!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云雀号”舰长描述的“巴斯瓦尔号”全身被火的惨状,给纪尧姆将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他特别强调

    做好损管!一丝儿马虎也不可以有!

    各舰的救火队,都将笨重的消防泵抬到最合适的位置,接好长长的胶皮水管,随时准备投入救火。

    同时,外部甲板上的排水口,都被封堵起来,以在木制甲板上就地蓄水既为防火,也为救火。

    这个时代的战舰,不论大舰小舰,都大量使用木制构件,遭遇炮火打击,极易发生火情;同时,四散飞迸的碎片,也会增加人员的杀伤,因此,除救生艇等必备品外,非必要的、活动的木质构件,能拆卸的,尽量拆卸。

    包括桅杆上的一些非必要的横桁、索具易燃之外,这两样东西,还各有各的特别的危险。

    横桁是巨大的木柱,若掉落甲板,足以将下头的人砸成肉饼。

    而索具,远远看去,似乎细细一条,其实粗大坚实,若掉落甲板,一样可以致伤甚至致死,同时,也会成为通路往来的讨厌的羁绊;若落水,就更危险了有缠住螺旋桨的可能性。

    此外,为增加军舰的防护能力,甲板下,部分水密隔舱,厚重的水密门都紧紧的关上了。

    损管队的头目们,还督促水兵们准备好充足的毡毯、牵索和木板用以堵漏。

    为了这个“损管”,纪尧姆传令全军:接敌之时,要尽量同敌舰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进入那种可怕的“速射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内!

    他娘的!这种一种什么鬼武器?有够变态的!中国人啥时候捣鼓出了这样一种大威力的神秘武器?咱们的情报部门包括自鸣得意的外交官们统统都是吃白饭的!

    唉,没法子,一时半会儿的,俺也想不出来如何应对这种“速射武器”,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了!

    再次,纪尧姆下令:“换旗”!

    各舰悬挂的海军旗,原为四米,一一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尺寸更为巨大的海军旗小吨位舰船用六米旗,大吨位舰船用八米旗。

    如前所述,十九世纪的海军,换上这种尺寸巨大的军旗,即意味着“作战”。

    这,就有点儿过了。

    谁也不晓得中国舰队啥时候冒出头来可能是一个小时之后,也可能是一天之后,两天、三天的,也说不定,而“换旗”,意味着战斗已迫在眉睫,这个,战备归战备,但是,即便最高等级的战备,也不意味着马上就要开战呀?

    事实上,初初的时候,纪尧姆并没有想到要“换旗”这是旗舰“黎塞留主教号”舰长莫奴里的主意;包括现在就将非重要岗位的水兵们赶到甲板上,充当“备弹员”,也是出于莫奴里的提议。

    纪尧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善如流”了:

    好吧,小心没过逾的有备无患嘛!

    事实上,对于“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遭遇,莫奴里比纪尧姆还要激动,只不过,激动的性质、内容不大一样纪尧姆是慌得一逼,莫奴里是恨不得中国舰队下一秒就从海平面上冒了出来,好让他进行“光荣的复仇”。

    等到朱尔同“第二批次”搭上线了,纪尧姆晓得了苏窦山大海战的最终结局,也晓得了中国舰队已返回了吴淞港,不大可能“下一秒就从海平面上冒了出来”,三观尽碎之余,却也微松一口气,于是,撤回了对非重要岗位水兵的动员令不撤回也不行,又不马上开战,各人还有各人的活儿要干呢。

    不过,旗子并没有换回去挂的还是大旗。

    不是纪尧姆将军的记心不好,而是始作俑者表示异议莫奴里说,若当初没换大旗也就罢了,既换了大旗,未经战斗,便换回小旗,将使小伙子们产生“危险已经过去了”的错觉,降低整支舰队的警觉性,如有不虞,可能措手不及中国人还是可能随时冒了出来呀!

    中国人还是可能随时冒了出来?

    仔细想一想,呃,莫奴里说的,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呢。

    根据苏窦山大海战的情形推断,中国舰队很可能是半夜出的港,可是,上海领事馆并没有及时发现这一点两国交兵,法舰早就从中国各港口“清空”了,吴淞口内,早已无法**舰停泊,因此,没有人及时向领事馆“告警”。

    若中国人故技重施,半夜出吴淞口南下,上海领事馆的那群笨蛋,一样可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就算第一时间发现了,也未必能第一时间通知福州领事馆。

    中国舰队出港之当天晚上,深更半夜的跑到电报局打电报,傻子都晓得你在做什么?上海的电报局,可是中国人一手把持的,法国人的密电,十有**,无法及时发出。

    还有,福州至马祖是有一段距离的,福州领事馆收到电报,还得折腾一番,才能将相关消息送到“第二批次”的泊地。

    这折腾来、折腾去,搞得不好,中国舰队出港已经两、三天了,我纪尧姆将军才能收到相关的消息。

    哼,中国人鼓轮疾驶,两、三天,够他们从吴淞口赶到闽江口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小心没过逾的!

    那,就让我们的“大旗”高高飘扬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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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神经高度紧张!

    “最高战备状态”,并不止于备弹、备炮、损管、换旗一类施之于舰只本身的措施上述措施之外,对于锚地的选择以及相关的警戒、侦查、布防,纪尧姆也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

    纪将军虽然没打过多少实战,不过,论及严谨细心以及熟稔规章制度,还算是一把好手滴。

    马祖全岛,拢共有三个港湾可充舰队之锚地,当地人皆以“澳”名之,一曰“马祖澳”,位于岛西部;一曰“后澳”,位于岛北部;一曰“铁板澳”,位于岛南部。

    此时的纪尧姆,对“第一批次”以及萨冈将军皆已毫无信心,因此,虽然“云雀号”舰长和朱尔都说“第一批次”以岛北部的“后澳”为锚地,但他还是亲自带人将三个“澳”都踏勘了一遍

    “马祖澳”,泥底,水深五至十四米,因为位处岛西部,所以,宜避东北风。

    “后澳”,泥沙底,水深六至十米,因为位处岛北部,所以,宜避南风。

    “铁板澳”,沙底,水深最佳,即便低潮之时,亦可达七米,因为位处岛南部,所以,宜避北风。

    锚地的选择,除了水深这个基本的条件之外,当然是以避风为最重要,目下是春夏之交,风向以南风为主,“后澳”的水深,虽非最佳,但也足敷使用,更重要的,其为三个“澳”中,唯一宜避南风者,因此,似乎也只能以其为锚地了。

    另外,“后澳”还有两个好处。

    一个是面积,“后澳”远较“马祖澳”和“铁板澳”为大,同时停泊十只军舰,绰绰有余。

    一个是形状,“后澳”是一个向岛内深凹的形状,愈往里,水愈浅,愈往外,水愈深,如此,吨位较小的舰只泊在较靠里的位置,吨位较大的舰只泊在较靠外的位置,其水深有限的缺点,就不会造成什么问题了。

    因此,转了一圈,纪尧姆还是选择了“后澳”作为泊地。

    嗯,萨冈的眼光……也不算太差嘛。

    于是,两条最大的舰只皆为二等巡洋舰的“黎塞留主教号”、“阿米林号”,分居澳口之东西“黎塞留主教号”在西,“阿米林号”在东,遥遥相对。

    其余八舰,“黎塞留主教号”之右,四只;“阿米林号”之左,四只,各按吨位大小,依次排列吨位愈大愈靠外,吨位愈小愈靠里。

    基本上,就形成了一个左右相对、雁翅排列的格局。

    虽然“云雀号”舰长和朱尔都说,中国人未在马祖岛上做任何设防,岛上没有任何军事人员,但就像不相信萨冈的选择泊地的眼光一样,纪尧姆还是派出了一个排的海军陆战队,登岛进行彻底的侦搜。

    莫奴里自告奋勇带队,毕竟是旗舰舰长,纪尧姆不好驳他的面子,不过,谆谆告诫:不可骚扰岛上的渔民!俺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别再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更多的麻烦了!

    纪尧姆看人的眼光不坏“第一批次”全军覆没,莫奴里心里憋的难受,真有意拿岛上的中国人出一出气的,可是,纪将军既然把话搁在前头了,莫上校也只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了。

    从岛上回来,汇报过“一切正常”之后,莫奴里开始大发议论:

    “这个岛,基本由火成岩、花岗岩构成,地形崎岖,高低起伏;其中,岛岸尤其曲折、多湾、陡直!整个岛,几乎找不到什么真正适合登陆作战的地段!”

    “岛上的植被,多为耐旱抗风一类,且非常茂密,便于火力点的隐蔽!水源也比较充足,水质呢,也不坏!”

    “一句话易守难攻!其实,这个马祖岛,真是一个非常适合建立军事据点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建立要塞,一来,可扼闽江出海口;二来,控扼南北、东西两个方向的航道!南北方向不必说了捏住了中国福建沿海北上、南下的航道!东西方向上,大陆至台湾北部的航道,也捏在手里了!”

    “如此战略要地,中国人竟视而不见!哼哼,其主事者的眼光,真正叫人不敢恭维!而萨冈将军竟全军覆没在这样的对手手里,也真正是”

    话没有说完,便见纪尧姆将军已皱起了眉头,莫奴里虽然满脑子的“光荣的复仇”,但人还是见机的,既见领导脸色不豫,便及时打住了。

    纪尧姆轻轻咳嗽了一声,“莫奴里上校,咱们还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罢!”

    嘴上介么说,心里头,却不由暗暗称异:这个莫奴里,眼光倒似乎不坏呢!

    另外,早听说他是一个“业余地理和植物学家”,看来,传言亦不虚呢!

    除了派兵登马祖岛搜索,纪尧姆还派出“云雀号”、“冰霜号”两只炮舰,到附近的岛屿转了一圈“云雀号”北至高登岛,“冰霜号”南抵白犬岛,确认了:任何一个岛屿的任何一个港湾内,皆无任何一支中国舰队之踪影。

    “云雀号”舰长不是说过,苏窦山一役,“中国人好像是从海面下钻出来似的”吗?这个,唉,还是那句话小心没过逾啊!

    做足了万全之备,“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第一个“马祖之夜”,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平安归平安,但焦灼的情绪,已在整支舰队中蔓延开来,且较之昨天,只有更甚谁都晓得,愈往后,接敌的可能性愈大。

    而巴黎方面,依旧未有任何的指示传过来。

    电文往来,固然需要时间,不过,巴黎的老爷们,你们的手脚,就不能再麻利一些?办事的效率,就不能再高一些?

    目下的“最高战备”,人人都处在一种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这种状态,难以长时间维持,是战是走,得尽快有个说法才好啊!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有新情况出现

    起雾了。

    马祖地区,十月至翌年三月间,大陆冷气团南下,吹猛烈的东北季风;进入三月,转吹南风,风过台湾海峡,携来暖湿气团,而马祖地区的地面、水面的温度较低,两下一凑,便形成浓雾,曰平流雾,其厚度,可达七、八百米以上,历久而不散,即便天气较好,日间太阳辐射充裕,也只能消除云层顶部的一部分。

    这种雾气,可一直持续到五月份,进入夏季之后,才会逐渐消散,目下是春夏之交,平流雾余威尚在,起雾并不稀奇,可是,纪尧姆就紧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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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敌袭!敌袭!

    浓雾之中,海面的能见度骤降,预警的时间大大缩短,若中国舰队悄悄掩至,突然发起攻击,如之奈何?

    人家总不见得提前鸣笛、放炮、高声通告“俺们来也!”

    “阿米林号”舰长布尔热却说,将军未免过虑了!大雾天气,其实“敌我共险”,浓雾之中,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常航行都做不到,何谈“悄悄掩至,突然攻击”?

    尤其闽江口一带,岛屿众多,大吨位舰船强行于浓雾中航行,搁浅、撞船,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何况是一大堆的大吨位舰船?碰碰船很好玩儿吗?

    纪尧姆虽觉得布尔热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随着雾气愈来愈浓,能见度愈来愈差,他的不安全感,愈来愈重此为纪将军之心理及生理之本能,不是单靠讲道理就能够消除掉滴。

    领导的坐卧不安,莫奴里都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将军,不如,咱们扩大预警范围吧?

    哦?何谓“扩大预警范围”?

    您看,所谓马祖岛,并不止一个岛屿,其实可算是一个小小的“群岛”,或曰“列岛”,咱们的泊地,是其主岛南竿岛;南竿岛以北,还有北竿岛、高登岛两个较大的岛屿,咱们呢,这样做

    将“云雀号”、“冰霜号”、“蔷薇号”三条炮舰撒出去,部署到南竿岛以北的海域:“蔷薇号”部署在南竿岛和北竿岛之间,“冰霜号”部署在北竿岛和高登岛之间,“云雀号”同中国人交过手,对敌情是最熟悉的,部署的位置最北在高登岛以北。

    而中国舰队南下,自然是由北而来,如此部署,咱们的“预警”范围,不就大大的扩大了吗?

    嗯……有道理!不过……呃,如此一来,这三条炮舰,一直呆在海面上,不能入港,这个……

    唉,将军您忘了?大雾天气,海面风浪最小,就不入港,又有什么关系?

    啊……对!对!若风浪变大,即意味着雾气消散,如是,海面上的能见度恢复正常,也不必“扩大预警范围”了!

    正是!

    好罢!就这样办!

    就这样,“云雀”、“冰霜”、“蔷薇”三舰,被“撒”了出去。

    “万全之备”经已“万全”到“至矣尽矣、蔑以加矣”的程度了,可是,纪将军还是放不下心、睡不好觉。

    一直到凌晨一点,纪尧姆还在“黎塞留主教号”各处晃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莫奴里终于看不下去了,委婉说道,“日巡”也好、“夜巡”也罢,都是我这个舰长的责任,不敢偏劳将军;再者说了,将军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请早些安置了吧!

    莫奴里上校倒是身强体健,精力充沛,即便连续两、三个晚上不正经“安置”,也不在话下的。

    纪尧姆只好回到自己的舱房“安置”了,不过,他的所谓“安置”,只是解下指挥刀和与之相连的束腰“武装带”,连皮鞋都没有脱,和衣而卧而已。

    老年人睡眠本来就浅,加上心里头有事儿,始终也无法真正入睡,不过就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而已。

    如此不晓得了多久,突然隐约一声响纪尧姆年纪虽大,耳目却灵,睡意朦胧之中,也听的出,这是爆炸的声音!

    一惊而醒。

    他年纪毕竟大了,血压也高,平素还有心律不齐的毛病,猝然惊醒,一颗心“怦怦”直跳。

    不过,这声爆响,距离较远,非在左近,纪尧姆刚刚竖起了耳朵,一口气还没有透出来,猛然又是一声爆响这一声,不同于方才那一声,直是震耳欲聋,同时,舰体猛的一晃正坐起身来的纪尧姆,几乎被甩到了床下。

    这一回,再也错不了的这是一次猛烈的爆炸!其位置,就在舰体后部右侧下方!纪尧姆所在的舱室,本是“黎塞留主教号”的舰长室,位于舰体后部左侧下方,同爆炸的位置,堪堪左右相对,因此,纪尧姆的感觉,异常清晰!

    而那儿爆炸的地方是水线的位置!

    纪尧姆脑子里“嗡”的一声,也炸开了!

    “不好!”他失声叫道,“中弹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可是怎么可能呢?!

    如此糟糕的天气,如此等级的战备

    一个念头突然跳了出来:我一直盯着北边儿,或者,中国人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南边儿过来了?

    如是,就避开了“云雀”、“冰霜”、“蔷薇”三舰的“警戒”?

    可是,即便如此

    南竿岛以南,岛屿也不少啊!譬如白犬岛那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群岛”,或曰“列岛”啊!而深夜、浓雾之中那样庞大的一支舰队?

    可能吗?

    中国人是如何办到的?

    他顾不得心跳、血压啥的了,勉力站起,然而脚一软,差一点儿又坐回了床上。

    只好扶住床头案几,微微的闭上眼睛,一边儿调匀呼吸,一边儿暗暗告诫自己,“事已至此镇定!镇定!”

    如此过了五、六秒钟这五、六秒钟,真正每一秒都是“度秒如年”!大透一口气,扯过指挥刀和武装带,一边儿往腰上扣,一边儿疾步出舱。

    主甲板上下,已是脚步纷沓,水兵们跑来跑去,呼喝声起此彼伏,纪尧姆刚刚走出舱门,尖利的银笛声已响了起来,其间,伴着值星军官的怒吼“敌袭!敌袭!”

    纪尧姆一只脚刚踏上连接舱室和主甲板的楼梯,又是一声大响,舰体随之微微一震,纪尧姆赶紧扶住壁板不过,他听得出,这一回,不是“中弹”,而是“黎塞留主教号”的右舷炮“开放”了!

    哦!小伙子们的反应真快!还真没有白“备战”呢!

    随即想到,也亏得莫奴里坚持“夜巡”,这才可以第一时间指挥反击,不然,这一炮,没那么快打出去呢!

    上到主甲板,远远的就看见,淡淡的雾气之中,舰桥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挥舞双臂,高声怒吼正是莫奴里。

    纪尧姆向舰桥疾步走去的同时,其余的右舷炮,接二连三的“开放”了!

    纪尧姆留意到,几乎所有的右舷炮,都没有怎么左右旋转炮身,而“黎塞留主教号”的泊位,在“后澳”西部近澳口之处,舰艏对澳口,舰艉对岛心,即,基本上是一个艏北艉南的状态,如此说来,敌舰现正处于正东方向,也即是说,是从口东进“后澳”的。

    纪尧姆极目东望,可是,浓重的黑暗之中,除了炮口的火光映出硝烟和雾气之外,啥也看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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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对轰!

    隆隆炮声中,纪尧姆快步登上舰桥,喘息未定,高声问道:“上校,敌舰在那儿那个方向?”一边儿说,一边儿手指正东。

    “对!”莫奴里亦指向同一个方向而声音更高,“十一点半至十二点方向之间!我亲眼看见的爆响的同时,火光闪烁!紧接着,‘黎塞留主教号’就中弹了!”

    哦!纪尧姆心想,即是说,我听到的第二声爆响,确是“黎塞留主教号”中弹的声音,而第一声爆响,就是敌舰发炮的声音了!

    可是,呃,好像……啥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

    嗯,第一声爆响……咋有点儿不大像火炮“开放”的声音呢?

    当然,彼时,自己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像不像的,也做不得准……

    “‘黎塞留主教号’中弹的部位在哪儿?”纪尧姆继续问道,“伤的重不重?”

    “不算轻!”莫奴里说道,“后桅正下方的水线破了个洞!尺寸多大还不好说!小伙子们正在堵漏!”

    微微一顿,狞笑一声,“不过,‘主教大人’皮实的很!想一炮就打沉我的‘主教大人’?做梦吧!”

    平时,舰上官兵,都以“主教大人”为“黎塞留主教号”的昵称。

    纪尧姆略略放下了点儿心,他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就着汽灯的光芒,眯着眼,看清楚了凌晨三点三刻。

    他娘的!这正是一天之内,一支舰队最疲倦、警惕性最弱的时候!

    中国佬还真是会拣时间啊!

    他合上表盖,正要继续发问,对面遥遥一声闷响,黑暗中,火光闪烁,紧接着,炮弹破空之声,由远而近敌舰再次发炮了!

    炮弹几乎是擦着“黎塞留主教号”中桅桅盘的边缘飞了过去,击中了后头的峭壁,碎石飞迸,落在舰体左侧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大片的浪花。

    峭壁上的一株灌木燃烧起来,黑暗之中,有如火炬,十分醒目。

    好!纪尧姆心想,没什么不对劲儿的了对面的这位,就是来袭的敌舰!

    事实上,还是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滴。

    纪将军并未去想,敌舰的第一炮同第二炮之间,为什么隔了介许久呢?中国人的手脚,就介么慢吗?

    惊天动地的炮声中,信号兵奉命奔向舰艉,向“黎塞留主教号”右侧的三等巡洋舰“克洛诺斯号”打出灯号:“敌舰在你右前方十一点至十一点半方向!”

    同时,“黎塞留主教号”拉响了汽笛。

    黑暗之中,旗语派不上用场,友舰之间的联系,依靠灯号;不过,目下,黑暗之外,还有浓雾,而且,“黎塞留主教号”的右舷炮全线开放,硝烟弥漫,火光不断,障目的因素太多了,灯号可能为“克洛诺斯号”忽略,因此,要辅之以汽笛,意思是:喂!我在跟你说话呢!留心听着!

    很快,“克洛诺斯号”亦以汽笛和灯号回应“收到!敌舰在我右前方十一点至十一点半方向!”

    紧接着,“克洛诺斯号”的右舷炮一一怒吼起来“克洛诺斯号”也加入战团了!

    就在这时,敌舰的方向传出一连串爆响,紧接着,黑暗中,一大团火焰升腾而起这是被击中要害了!或者弹药库!或者锅炉舱!

    “黎塞留主教号”上,欢呼声起此彼伏。

    有人还想:他娘的!“克洛诺斯号”一上场,敌舰就被击中要害了黑暗之中,也搞不清楚,这一炮,到底是俺们“主教大人”打出去的?还是“克洛诺斯号”打出去的?战后叙功,这一炮,到底该归到谁的头上涅?

    火光大盛,即便在黑暗和浓雾之中,敌舰的轮廓,亦隐约可见这是一条大舰呢!不比“黎塞留主教号”小呢!

    这份功劳,可是不小呢!

    可是,纪尧姆的心中,那种“好像啥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呢?

    对了,明白哪儿“不对劲儿了”

    虽然看不清楚,但根据隐约的轮廓,这条敌舰,似乎是舰艏朝澳口,舰艉朝岛心,正以左舷炮同“黎塞留主教号”和“克洛诺斯号”对轰,可是,它自湾外入“后澳”,不应该是舰艏朝岛心,舰艉朝澳口,以右舷炮袭我吗?

    总不成,进澳之后,这条敌舰,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而我们一直都没有发觉?

    呃……

    没等他想明白,便遥遥看见,敌舰的左侧,隐约有火光跃动不会看错,那是炮弹出膛的火光!

    炮声随之响起,继之而至的,是炮弹破空的尖啸声。

    咦!居然不止一条敌舰?

    而且,听声儿,这门炮,口径并不算小至少有一百四十毫米吧!也即是说,这条敌舰的吨位,亦不算太小就算比不上“黎塞留主教号”,不过,较之“克洛诺斯号”,小不了多少!

    两条大吨位的舰船,是如何同时或一前一后?偷入“后澳”的?

    太不可思议了!

    纪尧姆还在“不可思议”,“黎塞留主教号”猛然一震,若不是纪将军握紧了舰桥的栏杆,必定站立不住,一跤跌倒一枚炮弹击破了“黎塞留主教号”的右舷,钻进了舰体,弹着点正正在舰桥的正下方。

    幸好,弹着点略高,未及水线;也幸好,弹着点只是“略高”若再高一点,便可能击中舰桥了。

    另外,这是一枚实心弹,若是开花弹的话,在舰体内部爆炸,会对“黎塞留主教号”造成更严重的破坏,包括可能影响舰桥的牢固性。

    纪尧姆正在庆幸,“黎塞留主教号”又是猛然一震又他娘的中弹了!

    这一炮,还是一枚实心弹,而无巧不巧,同方才的那一炮,弹着点几乎是重叠的,只略高了一点点炮弹击破舷墙之后,继续飞行,将舰桥的梯子,打的粉碎。

    舰桥另有支撑,并未坍塌,但猛烈摇晃,纪尧姆手一松,脚一软,再也站立不住,一跤跌倒,从梯口翻了出去。

    舰桥并不算高,高个子从舰桥下过,还得猫一猫腰,兼之甲板为柚木铺就,有一定的弹性,正常情形下,从舰桥上失足跌下,也就崴一崴脚,不至于就把人摔坏了。

    可是,舰桥的后头,就是烟囱,纪将军的手脚不灵便,运气也不大好,一头撞上了烟囱的基座,“咚”的一下,虽然戴着“铜盆帽”,也还是当即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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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自相残杀

    不晓得过了多久,天黑地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光芒,光芒迅速扩大,同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打起了转儿。

    深渊迎面扑来。

    海水冲入口鼻,强烈的刺激使纪尧姆清醒不,只好说“苏醒”过来了。

    载沉载浮,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我咋就到了海里了呢?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了我他娘的就是掉到海里了!这不是梦!

    波涛汹涌,纪尧姆服役海军数十年,水性甚佳,却也几乎不能自己。

    怎么,起风了吗?

    那么……雾散了?

    他的视野,以水面为分界,上下变幻不定,昏暗之中,火光、人影,亦是载沉载浮,变幻不定。

    嗯?水里头,咋介么多人啊?

    他们好像在大喊大叫都在嚷嚷些啥子呀?

    纪尧姆努力踩水,眼角余光之中,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正缓缓倾斜,没入水中。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铺天盖地般的大家伙,是“黎塞留主教号”!

    脑子里“轰”的一声“主教大人”要沉没了?!

    而波涛汹涌,非因起风,乃海水为沉没中的“黎塞留主教号”所激而致!

    得赶紧往外游!不然的话,极可能被这个大家伙激起的漩涡吸进去!

    纪尧姆来不及震惊了,奋臂划水,向前游去,长长的指挥刀不断的拍打着大腿真他娘的碍事儿!

    他停了下来,摸索着去解自己的“武装带”。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一截粗大的圆木那是一截断裂的横桁横在面前,波涛汹涌,往前一举,纪尧姆欲下潜闪避,却已来不及了,刚吸了半口气,便“砰”一下,撞个正着,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

    尼斯海滩,阳光明媚。

    一幢白色别墅的游廊下,纪尧姆仰靠在一张藤躺椅上,极目蔚蓝的大海,轻风拂面,惬意非常。

    悠游林下,岁月静好。

    嗯,有些口渴了,他向案几上的鸡尾酒杯伸出手去,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如山的海啸拔地而起,将整片海滩连同纪尧姆和他的白色别墅,一起送上了半空。

    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

    纪尧姆猛烈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大口海水。

    隐隐约约,有人在惊喜的喊叫,“将军醒过来了!将军醒过来了!”

    纪尧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景象模糊,但是,可以确定

    不是尼斯,还是……马祖。

    梦中的“阳光明媚”,也只是……天亮了。

    靠。

    纪尧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小艇里救生艇?

    “将军!将军!”

    一张脸俯了下来,但面目依旧模糊。

    “您觉得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吗?”

    “咕嘟”一下,纪尧姆将嘴里的一小口残存的海水吐了出去,勉强做了个“听的到”的手势。

    “太好了!将军!上帝保佑您!”

    纪尧姆喘了口大气,哑着嗓子说道,“扶我……起来。”

    “是!”

    纪尧姆被搀了起来,背靠着艇舷坐着,再咳嗽了好几声,才最终平静下来。

    雾气之中,周围的海面上,一片狼藉,无数物件载沉载浮,小艇们大多数为划艇,也有几条蒸汽舢板往来穿梭,呼叫不止。

    纪尧姆抬起头,雾气虽浓,却还是看的见,不远处,几根桅杆,一截烟囱,伸出水面。

    他的心,猛地一紧,那是“主教大人”?

    硝烟还没完全散去,咸腥的空气中,充满了异样的焦糊味儿。

    “这个雾,”纪尧姆呻吟了一声,“好像……更浓了些?”

    “啊?哦,不!将军,雾气……基本上已经散去了呀!”

    “啊?那,为什么……我看出去……模模糊糊的?”

    那张脸凑了上来,纪尧姆本能的往后一躲当然是躲不开的,后面就是艇舷;接着,两根手指翻开了他的眼皮。

    娘的……这是做什么?

    “将军,”那人松开了手,“我认为,因为撞击和溺水,您的视神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您不必太过担心!这应该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四十八小时后最多不超过七十二小时,您的视力,就会慢慢的开始恢复正常了!”

    顿一顿,“嗯,或许,会留下一点儿后遗症譬如,昏眩什么的;不过,还是请您放心不会给您造成太大的麻烦的!”

    “你是”

    “我叫艾克托尔,是‘射手座号’的医务官。”

    “射手座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两条机帆快船之一。

    纪尧姆微微透了口气,“谢谢你,艾克。”

    “不客气,将军!”艾克托尔说道,“您没受什么重伤,我非常高兴!”

    “艾克”是“艾克托尔”的昵称。

    沉默片刻,纪尧姆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是……几点?中国人……什么时候走的?”

    “没有中国人!将军!没有中国人!”

    “啊?什么意思?”

    “没有中国人!”艾克托尔的话里,已带出了哭音,“由头至尾,都是我们自己和自己打!”

    “你说什么?!”

    “‘阿米林号’对‘黎塞留主教号’开炮,‘黎塞留主教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克洛诺斯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卡戎号’又对‘克洛诺斯号’开炮……就是这样,将军!整个晚上,我们都在自己打自己!”

    “什、么?!”

    “卡戎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三条三等巡洋舰之一,同另一条三等巡洋舰“克洛诺斯号”一样,亦是以希腊神祗命名克洛诺斯为宙斯之父,二代神王;卡戎则为冥河渡神。

    另,“卡戎号”泊在“阿米林号”的左手边。

    纪尧姆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乱成一团,呆了半响,颤声说道,“怎么可能?!”

    “确实太不可思议了!将军!”艾克托尔说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就是一直在自相……残杀!”

    顿一顿,“至于中国人由头至尾,我们没有见过一个中国人、一条中国船!”

    “自相残杀?……你是说,泊在港湾东部的舰只,同……泊在港湾西部的舰只,一直在……彼此对轰?”

    “是的!将军!就是这么回事儿!”

    哗啦啦,纪尧姆将军的三观,再一次碎掉了,而且,较之听到“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之时,碎的更加彻底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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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祸不单行

    纪尧姆将军的天地,再一次旋转起来。

    不过,这一回,不是做梦乃血压急剧升高所致也。

    “将军!将军!”

    艾克托尔焦急的喊声,忽远、忽近。

    过了好一会儿,纪尧姆才恢复了正常,他喘了口气,做了个“我没事”的手势,可是,一时之间,还是说不说话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好像啥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的感觉原来如此啊!

    事实证明,自己对于“敌舰”何以艏北艉南的疑惑不为无因所谓“敌舰”,原来就是“阿米林号”啊!

    “阿米林号”当然是舰艏朝澳口,舰艉朝岛心,即艏北艉南了!

    可是布尔热中校疯了吗?他为什么要对“黎塞留主教号”开炮?

    不可能啊!布尔热中校不可能疯啊!他看上去,比我和莫奴里都要镇定呢!

    他还劝我不必太过紧张,说什么……嗯,“将军未免过虑了”、“大雾天气,敌我共险,浓雾之中,中国舰队,正常航行都未必做的到,何谈‘悄悄掩至、突然攻击’”,云云。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走火?

    “阿米林号”上的哪个炮手,过于紧张,不小心拉响了牵索?

    可是

    牵索不比扳机,必成年男子猛力去拉,方能扯动,哪儿那么容易“走火”?

    枪支走火寻常事,大炮“走火”,几乎闻所未闻!

    唉,个中缘由,只有见到了布尔热,当面询问清楚了……

    可是,布尔热,他还……在吗?

    纪尧姆想起了那个景象黑暗中,“敌舰”传出一连串爆响,紧接着,一大团火焰升腾而起。

    这是被击中要害了或者弹药库,或者锅炉舱。

    因此

    莫说布尔热了,就是“阿米林号”还在吗?

    纪尧姆的心抽紧了,血液一阵阵的往头上涌,嘴巴里,好像咬破了一个黄连般苦涩。

    他好不容易再一次缓过劲儿来,哑声问道,“布尔热中校……呃,我是说,目下,各舰的情况,怎么样啊?”

    艾克托尔的声音里,再一次带出了哭音,“很不乐观!将军!很不乐观!”

    顿一顿,“‘阿米林号’沉没了,而且,解体了!‘黎塞留主教号’……也沉没了!只不过,情形比‘阿米林号’略好一点因为没有解体,水又不够深,所以,舰体并未完全没入海中,桅杆、烟囱还在水面上,这个,算是……‘坐底’吧!”

    虽然不算意外,但纪尧姆的眼前,还是一阵阵的发黑。

    两条二等巡洋舰都没了!

    “‘克洛诺斯号’的情形,”艾克托尔继续说道,“同‘黎塞留主教号’差不多,也算是……呃,‘坐底’了吧!”

    艾克托尔说到这儿,不胜负荷似的,停下来,喘了两口大气,才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卡戎号’还算好,没有沉没,可是,轮机舱受损严重,基本上……呃,应该已经失去动力了。”

    “克洛诺斯号”也“坐底”了,那么,我看到的“几根桅杆、一截烟囱”,是“黎塞留主教号”的?还是“克洛诺斯号”的?

    “卡戎号”既失去了动力,既只能靠别的舰只拖行了。

    真是讽刺啊!卡戎,那可是冥河渡神啊!现在,要靠别人来“渡”他了!……唉!

    失去动力,形同失去战斗能力,短时间内,“卡戎号”是不可能投入战斗的运气不好的话,所谓“短时间”,就是整个法中战争期间了。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两条三等巡洋舰,也都没了!

    哦,“都”字不够准确,我还有一条三等巡洋舰“墨洛温王朝号”。

    于是,不由就问了出来,“‘墨洛温王朝号’呢?”

    “墨洛温王朝号”泊在“克洛诺斯号”之右,希望它没有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内讧”吧!

    “‘墨洛温王朝号’伤的也不轻,”艾克托尔说道,“水线的位置,破了不止一个洞,进了不少水,不过,还好,裂口都不算太大,都堵住了!”

    希望落空了,不过,就像艾克托尔说的还好,至少,这条船,还能用。

    与“墨洛温王朝号”遥遥东西相对者,是两条机帆快船的另一条“香根鸢尾号”,“墨洛温王朝号”既不免于难,那么,“香根鸢尾号”是不是也

    椰丝。

    不过嘛

    “‘香根鸢尾号’也受了伤,”艾克托尔继续说道,“不过,伤的不算重,弹着点皆在水线以上,炮位也基本完好”

    纪尧姆微透一口气,香根鸢尾果不愧为法兰西之国花呀!这个,颇有庇佑加持之功效呀!

    艾克托尔则又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唯一没有投入战斗的……呃,不对,是唯一没有投入炮击的,只有我们‘射手座号’!因此,泊在湾内的七只舰船中,‘射手座号’是唯一没有受伤的”

    顿一顿,“这个,大约同‘射手座号’的泊位,也多少有些关系。”

    纪尧姆略一思索,就晓得艾克托尔话中之意了七只舰船之之中,“射手座号”的泊位,是最靠里边儿的,而且,对面没有另一只舰船与其遥遥相对也就没有“敌舰”与其“对轰”了。

    还有,“射手座号”虽也算是泊在港湾的东部,但到了“射手座号”这儿,港湾已经开始向内收窄,因此,“射手座号”的泊位,更靠近港湾的中间线,而诸舰的分泊,既是一个左右相对、雁翅排列的格局,“射手座号”的泊位,也就更接近于舰队的中间线,因此,“射手座号”的视野,会更加……“客观”些。

    “其实,”艾克托尔继续说道,“炮击开始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事情不大对劲儿了,也曾以汽笛和灯号提醒炮击的双方,会不会……搞错了?可是唉!彼时,已经打成了一团了!没有人留意我们的信号!”

    真正是……无话可说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纪尧姆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绝望,颤声问道,“那……港湾外的三只炮舰呢?都回来了吗?”

    “回来倒是都回来了,”艾克托尔说道,“可是唉!”

    “怎么?”

    “可能是天太黑、雾太大的关系,”艾克托尔说道,“加上赶的太急了些,进入湾口的时候,‘冰霜号’和‘蔷薇号’……撞在了一起!”

    什么?!

    “是‘蔷薇号’撞的‘冰霜号’拦腰撞上去的!”艾克托尔说道,“‘冰霜号’当场就沉没了!‘蔷薇号’虽未沉没,可也伤的不轻大半个舰艏都碎掉了!”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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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