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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九章 神不知,鬼不觉

    绝望、痛苦、耻辱,同时紧紧的攫住了纪尧姆的心。

    麾下十条军舰,四条沉没,三条重伤,一条轻伤,无恙者,只剩两条了。

    而且,沉没的四条舰只,其中三条,为舰队之主力,包括吨位最大、火力最强的那两条。

    重伤的三条,两条是主力,且其中之一的伤势已重到了“残废”的程度了。

    这样的结果,若发生于真正的海战,是不折不扣的“大败”、“惨败”几乎可算是“全军覆没”了!

    若是真正的海战也就罢了

    可是,由头至尾,未出现过一个敌兵、一条敌船!

    由头至尾,一直是在自相残杀!

    自己何以面对国人?!

    纪尧姆已起了自尽以谢的念头了。

    不过,他还是清醒的,晓得就算自尽,也不能是现在。

    最起码、最起码,要先把残军带回西贡。

    之后,才谈得上其他的事情。

    不然,“颟顸无能”之外,就算自尽以谢,也还得戴上顶“不负责任”的帽子,为千夫指,为天下笑。

    自己还在心里看不起萨冈

    萨冈之“全军覆没”,好歹是没于正经的海战,自己呢?

    萨冈之亡,好歹是正经的阵亡

    自己呢?

    唉!

    正在心潮彭拜,“将军!”艾克托尔又开口了,还是带着哭声,“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纪尧姆透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

    军心已乱,无论如何,我自己得镇定!万不能就这样垮下去了!不然的话,局面更加没法子收拾了!

    他涩声说道,“我们得尽快把人员转移到未沉没的舰只上去‘卡戎号’自己走不动,就由别的舰只拖行”

    顿一顿,“哦,对了,‘蔷薇号’伤的也很重能够自主航行么?”

    “这个……抱歉,将军,我不大清楚。”

    “如果‘蔷薇号’也不能自主航行,”纪尧姆说道,“那就也由其他舰只拖行”

    顿一顿,“总之,我们得尽快撤退撤回西贡!”

    “那……‘黎塞留主教号’、‘克洛诺斯号’……”

    “四条已经沉没的舰只……”纪尧姆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就留给中国人吧!”

    顿一顿,“我们不可能去打捞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拆卸舰上有价值的部件,甚至,连彻底炸毁他们的时间,都可能不够了”

    再一顿,“我们要尽快撤退!很快,中国人就会了解到马祖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像鲨鱼嗅到了血腥,他们会立即觅踪而至的!不要说他们的主力舰队,就是马尾的那支小小的‘船政舰队’,说不定,都会见猎心喜的!”

    “对!对!”“艾克托尔悚然惊悟,将军,你说的对!我们得赶紧撤离!”

    本来,我们留在马祖,是为了等待巴黎的指示是战?是走?现在嘿嘿!不需要也不能再等这个“指示”了!

    唉!

    *

    艾克托尔说“没有中国人”确实,“由头至尾,我们没有见过一个中国人、一条中国船”,可是,这只是您们“没有见过”罢了,并不代表,真就“没有中国人”哟。

    事实上,这场在世界海战史上留下了重重一笔的“法兰西海军大规模自相攻击”事件之始作俑者,就是俺们中国人当然了,还有英国人。

    昨天下午,马祖岛周边海域的大雾,刚刚开始生成的时候,两条“仿制杆雷艇”暂名之“特一号艇”、“特二号艇”在两条小火轮的拖带下,“出厂”了。

    “特一号艇”的杆雷,为牵索式触发,即机械触发;“特二号艇”的杆雷,为闸刀式触发,即电触发,乔纳森负责“特一号艇”,他的助手、助理工程师黄升铨负责“特二号艇”。

    乔纳森做如是分工,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电触发的杆雷,操作起来,较机械触发为简单合上闸刀就成了嘛!因此,我乔某人作为项目负责人、二级主管工程师,自然要任其难,作为我的助手,黄助理工程师任其易就好啦!

    不过,真实的原因却是电触发的杆雷,操作起来虽然简单,但内里的结构、线路,远较机械触发的复杂,亦即,电触发的杆雷,远不及机械触发的可靠。

    “仿制杆雷艇”未经足够试验便仓促上阵,即便机械触发,亦不见得百分百可靠,况乎电触发?这一层,乔纳森其实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一定要选择“特一号艇”若临到了了,杆雷已经怼到了法舰的船壳上,却无法起爆,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岂非我的已经飘到了头顶的“骑都尉”、“云骑尉”的帽子,又飘走了?

    那我岂非要吐血?

    哼哼。

    为了达致攻击的突然性,做到百分之百的偷袭,“特一号艇”、“特二号艇”从出厂到出海,一路上,煞费苦心。

    前头说过了,两条杆雷艇并非一“出厂”就自个儿走路的,而是覆以油布,遮的严严实实,先由小火轮一路拖行到琅岐岛的金牌炮台,相关人等在金牌炮台登艇,然后,由琅岐岛出闽江口。

    “仿制杆雷艇”虽然是普通蒸汽舢板的底子,但经过改造,形制已迥异于普通蒸汽舢板,如果不做遮掩,未必不会引人包括法国人的瞩目的。

    闽江口出海的水道,一共四条

    川石岛、熨斗岛之间的两条水道,为闽江口出海之主航道,以两岛之间的五座礁石“五虎山”为分野,川石岛、“五虎山”相夹者,曰川石水道;熨斗岛、“五虎山”相夹者,曰熨斗水道。

    另外两条水道,分别为熨斗岛和大陆之间的乌猪水道、川石岛同琅岐岛之间的壶江水道。

    其中,壶江水道较川石水道、熨斗水道更宽阔些,但因为水深的关系,能够走大船的,只有狭而险的川石水道、熨斗水道。

    而“特一号艇”、“特二号艇”走的,却正是壶江水道法国人不错眼盯着的,只有川石水道、熨斗水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中国人的舰艇,竟会从壶江水道钻了出来?

    这就是船小的好处啦!

    若当初“仿制杆雷艇”不是改造自标准蒸汽舢板而是体量更大的小火轮,走这个壶江水道,还不大放心呢!

    另一个好处四条水道之中,壶江水道的位置最南,出壶江水道直行,就是马祖岛的南岸,而法国舰船都泊在北岸的“后澳”真正叫神不知、鬼不觉啦。

    纪尧姆一度怀疑,“我一直盯着北边儿,或者,中国人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南边儿过来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纪将军的怀疑,嘿嘿,是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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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爆炸!爆炸!

    “特一号艇”、“特二号艇”到了马祖岛,暂泊南岸的“铁板澳”,同岛上的情报人员接上了头,确认了法军诸舰的泊位之后,由南而东,由东而北,绕了大半个圈儿,终于绕进了北岸的“后澳”。

    “特一号艇”、“特二号艇”进“后澳”,异常顺利,未遇到任何阻滞。

    我方虽未在马祖驻防,但马祖的地理水文,早就勘测的一清二楚了,驾艇的水兵,都是老手,相关地理水文,烂熟于心,兼之艇身小、吃水浅而海面平静、澳口宽阔,因此,即便在夜幕之下、浓雾之中,也顺顺当当的进了“后澳”。

    也没有给法国人造成任何的“打搅”。

    “仿制杆雷艇”的发动机,虽已经过了乔纳森吹嘘的“静音处理”,但静夜之中,轰鸣之声,依旧令人心惊肉跳;不过,这个“心惊肉跳”,只是对于“仿制杆雷艇”上的人来说的,其实并不足以引起法军诸舰的注意。

    “后澳”是一个“凹”字形的港湾,北为澳口,东、西、南为岸,浪涛排岸,此起彼伏,这个涛声,较之两只小小的标准蒸汽舢板发动机的声音,可是大得多了;而且,东、西两岸陡峭,海水击岸的声音,尤其之响亮。

    另外,因为“最高战备”的关系,澳内七条法舰的锅炉,都是生着火的,以备万一“有事”,可立即加压,解缆出澳;而十九世纪中叶的舰船,蒸汽管路的“嘶嘶”作响,实为一巨大噪音源,不习惯这种声音的人,在舰上根本无法安眠;法舰的官兵,当然不会因之而影响睡眠,不过,身处其中,留意到两条蒸汽舢板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可就难了。

    何况,根据条例,夜泊之时,法舰队自个儿,也有数条蒸汽舢板,在澳内来回巡航警戒呢。

    若法军的巡逻艇同“特一号艇”、“特二号艇”恰好撞上了,偷袭的企图,可能败露,为此,按照乔纳森的建议,我方特意将“特一号艇”、“特二号艇”漆成了法海军的涂装不过,没派上用场,“后澳”面积广大,兼在浓雾之中,对于“特一号艇”、“特二号艇”的潜入,法军的诸巡逻艇,皆一无所觉。

    我方确定的袭击目标为“黎塞留主教号”和“阿米林号”。

    这两条二等巡洋舰,既为整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批次”都算上吨位最大、火力最强、价值最高者,同时,也恰恰好,泊在最接近澳口的位置“黎塞留主教号”泊口西,“阿米林号”泊口东,一入“后澳”,首先打照面的,就是黎、阿二舰无需深入,最易得手,真正是再合适也不过啦!

    “特一号艇”、“特二号艇”的分工是乔纳森的“特一号艇”袭“黎塞留主教号”,黄升铨的“特二号艇”袭“阿米林号”。

    两只“仿制杆雷艇”的动作仿佛都以怠速接近目标,距离三十米左右的时候,转动把手,在齿轮和杠杆的作用下,杆雷缓缓伸出艇艏,待雷杆伸到最大长度大约十米左右,再按下或抬起另一个把手,调整俯仰角度。

    一切准备完毕,发动机加大马力,“仿制杆雷艇”向敌舰加速冲去,随着这一冲之势,杆雷插进敌舰舰体,然后,起爆!

    起爆之前,一切都是顺利的包括“仿制杆雷艇”的加速,也没有被法国人察觉然而,到了起爆这儿,出幺蛾子了。

    出状况的是“特二号艇”。

    艇上众人,都缩在弧形挡板后头,黄升铨吸一口气,合上了闸刀

    没反应!

    抬起闸刀,再次合上

    还是没反应!

    黄升铨额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他再次抬起闸刀,第三次合上

    依旧没有反应!

    黄升铨抹了一把汗:你奶奶的!一定是线路出故障了!

    多半是

    方才,杆雷艇的加速度大了些,插入敌舰舰体的冲击力,导致杆雷和雷杆之间的电线松脱了?

    没法子,只好先倒车,将杆雷拔了出来,再说。

    孰料,杆雷刚刚拔了出来,猛然一声巨响,爆炸了!

    这就是纪尧姆在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第一声异响。

    此时的“特二号艇”正在倒车,杆雷同“阿米林号”的舰体,已经有了两、三米的距离,而杆雷本质上是一个炸药包,并不靠破片杀伤,因此,凌空爆炸的杆雷,除了将“阿米林号”的舰体熏黑了一块儿之外,未能对目标造成任何其他破坏。

    而彼时“特二号艇”上众人,经已脱离了弧形挡板的防护,爆炸的气浪猝至,包括黄升铨在内,个个人仰马翻,幸好,如前所述,杆雷不靠破片杀伤,除了一个脑震荡、一个桡骨骨折之外,没有更重的伤势了。

    更加幸好的是,杆雷一离开“阿米林号”的舰体就爆炸了,若是将之收了回来之后再爆炸

    哼哼。

    看来,乔主工对电触发的杆雷木有啥信心,不为无因啊!

    另一边儿,“特一号艇”刚刚将杆雷插进了“黎塞留主教号”的舰体,乔纳森就后悔了他娘的,黑暗之中,没觑清楚,这个位置,虽然也是水线,但距轮机舱还有一段距离,距弹药仓的就更远了,算不上最要害的位置,而“黎塞留主教号”体量不小,一枚杆雷,未必就能够炸沉了它!

    唉,太紧张了,忙中出错!

    正在想着,要不要将杆雷拔了出来,另寻一个更要害的位置,再次下手?

    反正,法国佬迟钝的很,被怼了一下,似乎……一无所觉?

    那就再怼他一下?

    就在这时,“阿米林号”那边儿,传来一声巨响。

    乔纳森一听,就晓得是杆雷爆炸的声音“特二号艇”得手了?

    好了,这下子,法国佬立马全得跳起来了,没空儿给我再次下手了!

    乔纳森一咬牙,向后挥一挥手,低声吼道:“全趴下!”

    自己也蹲了下来,默默祈祷:上帝和佛祖保佑!

    吸一口气,猛力一拉牵索,“轰”一声巨响,插在“黎塞留主教号”舰体上的杆雷爆炸了!

    碎片四迸,“黎塞留主教号”的水线,被炸开了一个两米左右的口子,海水立即涌入,浪涛汹涌,连带着“特一号艇”也跟着剧烈的晃动起来。

    好了,成了!

    这就是纪尧姆惊醒之后的第二声巨响。

    乔纳森来不及仔细观察敌舰的伤势,大吼,“撤!撤!快!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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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冥冥天意,报应不爽

    杆雷起爆的时候,“黎塞留主教号”舰长莫奴里正在主甲板上巡夜,正东方向遥遥传来异响之后,“黎塞留主教号”即受重击,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黎塞留主教号”受到了来自正东方向的敌舰的炮击,于是,未及查看“黎塞留主教号”的伤势,便下令右舷诸炮“开放”反击。

    对于莫奴里的这个决定,时人及后人,皆有以为不可解之处甚多者。

    疑问主要集中在两点上:

    第一,炮声,杆雷爆炸的声音,其实是有差异的,莫奴里也算是宿将了,何以遽然认定该异响为炮声而不计其余?

    第二,异响发生之处,正正是“阿米林号”之所在,而“阿米林号”的泊位,莫奴里是清楚的,何以遽然认定“炮击”来自于敌舰而非“阿米林号”?

    “主流”的解释是这样子的:

    浓雾影响了声音的传递,即便“宿将”,仓促之间,也未必能够细辨该异响和正常的炮声的异同;而莫奴里的决定,还可能受到了下属的误导。

    据“黎塞留主教号”的幸存者反应,莫奴里未必如他自己对纪尧姆说的那样,亲眼看见了“爆响的同时,火光闪烁”异响发生之时,莫奴里应该正在左舷,而非右舷,因此,不应该看到什么“火光闪烁”。

    “黎塞留主教号”受到重击之后,莫奴里方才急奔向右舷,右舷的水兵向他汇报情况,惊慌失措之中,一张口就是,“上校,我们遭到炮击了!”并有“爆响的同时,火光闪烁”等语。

    莫奴里当然晓得“阿米林号”的泊位何在,可是,因为黑暗和浓雾,“黎塞留主教号”对“敌舰”的位置的判断,发生了相当的误差。

    黑暗和浓雾之中,不见敌舰之形,只能依靠倏忽而过的“爆响”和“火光”来定位敌舰,这当然会产生很大的误差;何况,浓雾之中,非但声音,光线的传递,也是变了形的?总之,“黎塞留主教号”认为,“炮击”来自于澳口中偏西的位置而“阿米林号”的泊位在口西。

    如果“黎塞留主教号”的“反击”足够“准确”的话,未必就打得中“阿米林号”,可是,如此含糊的定位,要求炮手“准确”,并不现实,“黎塞留主教号”射出的第一枚炮弹,就飞的过远了些,而东西方向上,“黎塞留主教号”、“阿米林号”几乎处在同一直线上,因此,不出意外的,这枚炮弹,正正击中了“阿米林号”的舷墙。

    “阿米林号”当然立即懵圈了,但舰长布尔热一向持重,并未第一时间下达反击的命令,可是,来自正西方向的攻击,接二连三不过一分钟,“阿米林号”又中一弹!

    这下子,没法子不反击了攻击不可能来自友舰!若是“走火”,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啊!

    于是,布尔热下令反击。

    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另外,还有人反应,彼时,莫奴里刚刚喝过了酒,而且,喝的不算少。

    不同于中国舰队,法国舰队并没有战时禁酒的规定,莫奴里整夜不眠,又素有嗜酒的名声,以杯中物缓解疲惫和紧张,并不算稀奇,但是,如果饮酒过量,他的观察和判断未必不受到酒精的影响。

    不过,莫奴里到底喝没喝酒,若喝了,喝多还是喝少,已无从证实“黎塞留主教号”沉没之前,莫奴里就已经受了重伤,“黎塞留主教号”沉没后,他再也没能够浮出水面,连尸体都未能找到。

    说一千,道一万,法国海军是次“大规模自相攻击事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个:

    第一,紧张过度,全舰队从上到下,人人都在想着,那支覆灭了“第一批次”的中国主力舰队,何时突然出现?

    因此,一有风吹草动,第一反应就是,“敌舰来袭!”

    第二,在世界海军史上,马祖一役,是杆雷艇的第一次实战;而“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虽然已经装备了正经的杆雷艇,可是,对于这件最新式的兵器,“第二批次”却没有任何的概念。

    法军……一向有“对敌人不保密对自己人保密”的优良传统滴。

    因此,“第二批次”千防万防,都未做任何“防备小艇袭击”的准备。

    对于“第二批次”来说,就算有什么“小艇袭击”,也只能来自于“火攻船”,而“火攻船”这样东东,第一,不具备任何的攻击的突然性必须远远的就举火;第二,对水流、风向有硬性要求必须据敌舰之上游、上风,而马祖岛“后澳”及其周边海域,不存在使用“火攻船”战术的洋流及风向条件。

    总之,天意如此,只能徒呼荷荷了!

    *

    纪尧姆对艾克托尔说,“中国人很快就会了解到马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实上,“马祖这里发生了什么”,中国人的“了解”,较他纪将军,还要更早一些。

    岛上有扮成渔民的情报人员,二十四小时盯着“后澳”里的法国舰队,“大规模自相攻击”的热闹,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另外,“特一号艇”、“特二号艇”并未远离马祖岛,撤离的时候,身后炮声不断却没有炮弹追了过来,便晓得有热闹看了,于是,一直躲在澳口附近,除了“后澳”里头的,还看到了另一场热闹听到炮声、匆匆赶回的“蔷薇号”,一头拦腰撞上了先其一步的“冰霜号”,“蔷薇号”舰艏严重破损,“冰霜号”则当场沉没。

    因此,当天晚上,北京的关卓凡,便收到了来自福州马尾的捷报。

    看过电报,关卓凡忍不住仰天大笑我他娘的竟然有介么好的运气?!

    “北京东京”舰队,这支法兰西帝国的第一大舰队“第一批次”、“第一批次”全算上,经已全部毁掉了!

    这场决定中国国运和我个人命运的战争,胜利,经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而且,马祖一役,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真正叫报应不爽!

    何以如是说?

    原时空的中法战争,有一场战役,其情形颇类于马祖一役,只是规模较小,而胜者败者,正正好倒转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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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正面刚!

    马尾一役,一举覆没中国的船政水师之后,法军进攻台湾,受挫于淡水之后,向各国发出海峡封锁令,封锁了台湾海峡;为打破法军封锁,支援台湾,同时也有一番“再决雌雄、复仇雪耻”的意思,朝廷组建了一支“南北洋联合舰队”。

    这支舰队,以南洋舰队为主、北洋舰队为辅,拢共七条军舰,南洋五舰,分别为“开济号”、“南琛号”、“南瑞号”、“澄庆号”、“驭远号”;北洋二舰,分别为“超勇号”、“扬威号”。

    七条军舰,不算太多,不过,经已是中国彼时能拿出来的大部分家底儿了。

    “开济号”、“南琛号”、“南瑞号”为南洋舰队排名前三的绝对主力;彼时的北洋舰队尚在襁褓之中,“超勇号”、“扬威号”是其能够投入远洋作战的唯二大型舰只,而这两条军舰的管带,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名字“超勇号”管带林泰曾,“扬威号”管带邓世昌。

    惩于马尾一役之失,这支“南北洋联合舰队”分批次汇合于上海之后,并未即刻南下,而是先在上海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对舰只做出必要的改造,譬如,在舵楼外包覆两英寸厚的钢板,以抵御法舰大量装备的哈奇开斯机关炮。

    第二,“合操”。

    随“超勇号”、“扬威号”来到上海的北洋舰队德籍顾问式百龄发现,南洋舰队的训练,仿佛于全军覆没的船政舰队,基本停留在舰自为战的层面,几乎不晓得什么叫做“编队作战”,于是,只好临阵磨枪,将七条军舰重新混编,进行基本的阵型、旗语等战术强化训练,即所谓“合操”。

    待到“不快也光”、正准备出航的时候,朝鲜出事儿了。

    主张“外结日本,内行改革,联日排清,脱离中国,宣布朝鲜独立,实行君主立宪”的开化党,在日本的协助下,发动政变,挟持国王,大肆屠戮清洗亲中的保守派事大党,是为“甲申之变”。

    驻防朝鲜的清军,迅速做出反应,衔头为“驻防营总理营务处”的袁世凯,不待国内指示,当机立断,带领部队,攻入王宫,击溃了开化党的武装士官生徒组成的“忠义契”以及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率领的两百多名日军,救出国王,干净利落的镇压了这场政变。

    开化党得志不过三日,便一败涂地,竹添进一郎仅以身免,狼狈逃亡仁川。

    在李鸿章眼里,朝鲜的地位比台湾重要,朝鲜的问题比台湾严重,更何况,朝鲜是他北洋的地头,而对法之战,他本来就是主和的,于是,上奏朝廷,将“南北洋联合舰队”改派朝鲜,并再派出一两只军舰前往日本进行威慑,所谓“东使朝鲜,应援弹压,以敌法船不足,以遏日谋尚足壮声势”。

    李鸿章的说法,当然不无道理,可是,朝廷也当然不能够放弃援台,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北洋的“超勇号”、“扬威号”北返,南洋五舰,继续执行援台任务。

    南洋五舰,对于对阵法国舰队,本就没有什么信心,现又抽走了北洋二舰,式百龄也随之北返了,这个仗,还怎么打?

    因此,虽迫于严旨,南洋五舰不能不按计划去沪南下,但是,一直在浙江沿海一带逡巡,死活不肯进入福建沿海,“援台”云云,更加无从谈起了。

    可是,你不去找人家的麻烦,不代表人家不来找你的麻烦。

    孤拔收到南洋五舰南下的情报之后,立即将手头上的舰队一分为二,一支负责继续封锁台湾,亲领另一支,北上寻猎中国舰队。

    这个猎物,个头不算小,但并不好找,大海固然茫茫,但并非主要原因海面虽然广阔,但航线是相对固定的;问题是,如前所述,南洋五舰并未真的南下,只是在浙江沿海兜圈子,中法舰队,就好像蒙着眼睛捉迷藏一般,一度,法国舰队甚至跑到了南洋五舰的北边儿。

    但经过多日的寻觅,法、中两国舰队,终于在檀头山海域不期而遇了。

    南洋五舰一看见法国舰队,反应也很快掉头就跑。

    这个反应,真正是叫人一言难尽。

    北上的这支法国舰队,拢共七条军舰,数量占优之外,吨位也有优势,最大的两条军舰,“巴雅号”,排水量五千九百一十五吨,“凯旋号”,排水量四千五百八十五吨,而且,二者皆为铁甲舰。

    而“开济号”,排水量二千二百一十吨,“南琛号”、“南瑞号”为同级姊妹舰,排水量皆为二千二百吨。

    不过,差距虽然有,但并没有马尾一役中、法舰队的差距那样大,“开济号”、“南琛号”、“南瑞号”都算是彼时的新锐舰船,两千多吨的排水量,也不能算太小,并非没有一战的能力。

    双方真正的差距在于技战术南洋五舰根本不晓得该怎么打正经的海战,如果真的放对,百分之百是要输的,而且,不排除重蹈船政舰队全军覆没的覆辙的可能性。

    可问题是,既然“援台”,就当然做好了同法国舰队正面刚的准备,如果见敌就跑,还援啥子台呢?

    只好说,咱们制定的这个援台计划,太过一厢情愿了。

    而逃跑,也跑出了花样。

    “开济号”、“南琛号”、“南瑞号”较为新锐,跑得较快,“澄庆号”、“驭远号”较为老旧,跑的较慢,很快,前三后二就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澄庆号”、“驭远号”一看不妙,这样子跑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给法国人追上,到时候,绝无幸理!

    于是,临机处断,就近拐进了三门湾内的石浦港。

    中国人“分兵”,法国人也“分兵”,孤拔自己率“巴雅”等四舰追击“开济号”等三舰,“凯旋号”等三舰留下来封锁三门湾,对付“澄庆”、“驭远”二舰。

    就在此时,前方海域升起了浓雾,“开济”、“南琛”、“南瑞”三舰很快没入了浓雾之中。

    这种情况下,继续追击“开济号”等三舰已不现实,孤拔重新合兵一处,“满足于那两只不能逃脱的战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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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要做中国的爵士

    “驭远”、“澄庆”二舰虽貌似已成了法国人嘴边儿的肥肉,但法国人真正要将她们吃了下去,却并不容易。

    石浦港没有任何近代化的岸防火力,并不足为“驭远”、“澄庆”二舰之恃,问题在于,经过勘测,法国人发现,三门湾经南田岛至石浦港的水道,既狭且浅,不适合“巴雅号”、“凯旋号”这两只铁甲巨舰航行。

    而那两块肥肉“驭远号”、“澄庆号”,舰况虽然老旧,吨位却并不算小,火力也不算弱。

    “驭远号”两千八百吨比新锐的“开济”、“南琛”、“南瑞”三舰还要大些,同时,也比“巴雅号”、“凯旋号”之外的五条法舰的任何一条都要大;“澄庆号”小一些,也有一千二百六十八吨。

    如果“巴雅号”、“凯旋号”不能参战,以五对二,当然还是有取胜的把握,可是,己方会有多大的损失,可就没有把握了。

    孤拔盘算来、盘算去,最终计上心来派出马尾一役中建立首功的杆雷艇,夜袭石浦港!

    我要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参加中法战争的杆雷艇,只有编号为“四十五号”、“四十六号”的两条,马尾一役,杆雷艇虽然建功,但皆身负重伤,其中,“四十六号”的伤势重到了报废的程度,因此,北上的这支法国舰队,并没有杆雷艇相随。

    不过,虽然没带杆雷艇,却带了多套杆雷以及相应的电触发装置,而彼时法国人的杆雷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孤拔下令,加装杆雷于蒸汽舢板,改装为杆雷艇。

    这个做法,仿佛于乔纳森的“仿制杆雷艇”,而比“仿制杆雷艇”更加简陋挡板啥的,皆付之阙如;当然,杆雷本身,远较乔纳森的山寨货成熟。

    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法军便完成了杆雷艇的改装;晚上十一点半,编号为“一号”、“二号”的两条“改装杆雷艇”,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的出动了。

    水道狭长,水文复杂,蒸汽舢板的航速又慢,直到次日凌晨三点半,两条“改装杆雷艇”方才摸进了石浦港。

    石浦港只是一个普通的民用小港口,本就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正经布防,而“驭远”、“澄庆”二舰匆匆入港避祸,也来不及做什么周全之备;最关键的是,根本想不到,大半夜的,法国人竟会有“踹营”之举?

    因此,一直到“二号”冲到了“驭远号”的跟前,“驭远”、“澄庆”二舰上的官兵,还一无所觉。

    一声巨响,梦中的“驭远号”在剧痛中苏醒过来,愤怒的咆哮起来管带金荣判断,大批敌舰来袭!开炮!

    果然,黑暗之中,火光不断,炮弹接连射来……

    天色微曙,赶到码头的地方官员们瞠目结舌:

    “澄庆号”几乎完全没入水中,仅桅杆和烟囱伸出水面;“驭远号”舰体歪斜,是一个半沉的状态。

    老天!发生了什么?!

    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黑暗之中,“驭远号”不辨目标,胡乱射击,一枚炮弹击中了“澄庆号”,“澄庆号”管带蒋超英理所当然的做出了和金荣相同的判断敌舰来袭!反击!

    就这样,“驭远”、“澄庆”二舰猛烈对轰,“驭远号”火力较强,“准头”较好,终于将“澄庆号”击沉,而“驭远号”的半沉,除了“澄庆号”的“反击”之外,主要是因为之前挨了法军“二号”的一枚杆雷所致。

    法军仅以伤亡一名士兵的代价,便“击沉”了中国的两只大吨位军舰,一片欢欣鼓舞;而南洋方面,“驭远”、“澄庆”没于自相残杀,荒唐过甚,上奏朝廷的时候,“曲笔”为:“两舰皆为法国杆雷艇所伤,燃起大火,逼近弹药库,因担心爆炸破坏舰上大炮,并殃及岸上无辜,所以,毅然提前自沉”,云云。

    这当然是扯淡。因为,“二号”得手之后,见中国人开始“反击”,“一号”便放弃了对“澄庆号”的攻击,若“两舰皆为法国杆雷艇所伤”,法国人自个儿,哪里会如此谦虚,说俺只炸了中国人的一条船?

    原时空石浦一役之场景,重现于本时空之马祖,而胜者、败者之位置,正正颠倒了过来,这,岂非冥冥天意,报应不爽?

    吾不能诱汝入吾马江之彀,本来是小有遗憾的,现在,不觉得如何遗憾了!

    哈哈哈!

    *

    捷报先送到“关大营”,施罗德和田永敏再亲自送到朝内北小街。

    参谋长、副参谋长自做信差,当然是因为另有要事请示及献替于辅政王。

    “这个乔纳森,”施罗德笑道,“有意思的紧!据江山报告,乔某献此奇计,并不惜以要挟的手段,坚持由其本人操作杆雷,甘冒生死大险,所谋者,既不是钱,也不是官,而是一个‘云骑尉’的‘世爵’”

    顿一顿,“当然,如果朝廷肯以‘骑都尉’庸酬之,那就更加喜出乔某之望外了!”

    关卓凡眼中波光一闪,“哦?”

    “云骑尉”是“世爵”的最低一级,等而上之者,就是“骑都尉”了。

    “只是,”施罗德继续说道,“不论哪一级的‘世爵’,乔某都希望朝廷能够另给他一个恩典许他‘世袭罔替’。”

    顿一顿,“我想,他是想将爵衔传诸子孙后代,如此,才算真正光耀门楣。”

    清朝的爵位,降等承袭,“云骑尉”之下,其实还有一个“恩骑尉”,不过,这个爵位,不是拿来封爵用的,而是降等承袭用的,封爵自“云骑尉”起,降等至“恩骑尉”止,到了“恩骑尉”这儿,就自动“世袭罔替”了。

    “恩骑尉”既不是正经的爵位,自然就不值什么钱,乔纳森要的“世袭罔替”,是真正的“世袭罔替”,即不降等,“云骑尉”也好,“骑都尉”也好,可以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这个乔纳森,对中国的封爵制度,很做过一番功课嘛。

    只不过,世爵授予洋人虽有先例征日奏凯,论功行赏,“中美联合舰队司令官”杜立德被封一等男爵,且也是“世袭罔替”可是,云骑尉、骑都尉只是低等爵位,距离“五等封”还远着,“世袭罔替”,就没有过先例了。

    田永敏见关卓凡沉吟不语,说道,“乔某委婉表示,若朝廷为难,为了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他愿意放弃英籍,归化中国。”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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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铭感五内啊!门楣生辉啊!

    “这个乔纳森,”关卓凡微微一笑,“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呢。”

    微微一顿,“他有向化之心,这很好,不过,是否归化,同给不给他封爵,爵位是高是低,以及给不给他‘世袭罔替’的恩典,都没有直接的关系爵以赏功,只关乎他的功劳大小,无关其余。”

    这番话,风光霁月,施罗德、田永敏都不由点头,“是!”

    “还有,”关卓凡说道,“归化本身就是恩典且是殊恩!只有为中国建立殊勋且大才斑斑者,方有归化中国之资格!怎么可以倒转了过来,充做索酬之交换条件?这一层,乔某全然想差了想反了!”

    施罗德、田永敏再次齐声说道,“是!”

    辅政王的话,田永敏听在耳中,心里尤其舒爽,他就是个归化的,辅政王如是说,等于替他下了“建立殊勋、大才斑斑”的考语了。

    只是,辅政王的语气,对乔某并不如何客气,那,这个封爵

    “当然,”关卓凡说道,“乔某来中国的时间,不算太长,有些事情,不大明白无足深怪!”

    还好。

    “至于这个封爵嘛”关卓凡略一沉吟,“咱们先来掰掰手指头!”

    “法国人十条军舰,沉了四条其中三条,为舰队之主力,包括吨位最大、火力最强的两条;重伤了三条两条是主力,两条不良于行;轻伤了一条;完好无损的,只有两条一条机帆快船,一条炮舰,吨位皆较小。”

    “‘北京东京’舰队的这个‘第二批次’,基本上,算是废掉了!马祖一役,咱们是真真正正,大获全胜!”

    “这个战果,大部分来自于法国人的自相残杀,不好都算到某一个人的头上,可是,乔某毕竟是始作俑者!因此,某种意义上,说他以一己之力,覆没了法国人的一整支舰队,也不算过分!”

    咦?这个口风

    还有,辅政王说“重伤了三条两条是主力,两条不良于行”,乍一听,叫人一愣,但其实并没有算错账。

    马祖一役,法军“卡戎号”、“墨洛温王朝号”、“蔷薇号”三舰重伤,其中,“卡戎号”、“墨洛温王朝号”为三等巡洋舰,算是舰队主力;同时,“卡戎号”、“蔷薇号”损毁严重,不能自主航行,必须由友舰拖行,即所谓“不良于行”。

    “还有,”关卓凡继续说道,“乔某的这份志气敢想、敢干、敢冒险也着实可嘉!”

    顿一顿,叹口气,“英国人执世界之牛耳,还真不为无因呢!”

    施罗德、田永敏对视一眼,默默颔首。

    “通扯下来,”关卓凡说道,“我以为,即便骑都尉,似亦不足彰乔某之功给他个一等轻车都尉吧!”

    哟!

    骑都尉之上,为轻车都尉;轻车都尉又分三等,一等为最高一等;再往上,就是“五等封”了。

    因此,就“世爵”来说,一等轻车都尉经已是相当高的一个爵位了,多少百战宿将,即便已做到了武官的最高一级提督,也未必能巴结的到一等轻车都尉呢!

    真正是意外了!

    辅政王这个胸肌……啊,不对,是胸襟,真正是……啧啧啧!

    “天恩浩荡!”施罗德用赞叹感慨的语气说道,“一等轻车都尉,较之骑都尉,可是足足高了三级呢!乔某所求本奢,所获更奢,喜出望外,自不必说而且,必定感激涕零,效之以死!”

    这个施罗德,现在说出话来,愈来愈像地道的中国官僚啦。

    田永敏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关卓凡看向他,微笑说道,“田先生,你怎么看?”

    “恩自上出;”田永敏慢吞吞的说道,“不过”

    顿一顿,“属下愚见,王爷不吝分茅之赏,还另有一层深意这个一等轻车都尉,一来,酬乔某之功,二来,也是给……别的英国人看的。”

    关卓凡“哈哈”一笑,“不错!”

    顿一顿,用一种略带狡黠的口气说道,“咱们同法国人的这场仗,前前后后,英国人帮了咱们不少的忙,咱们也多少有点儿表示嘛!”

    施罗德用佩服的眼光看了田永敏一眼,转回关卓凡,“那,请王爷的示下,这个‘世袭罔替’”

    关卓凡摆一摆手,“一并给他!”

    顿一顿,“泰西的封爵,并没有‘降等承袭’一说,若不给他‘世袭罔替’,即便给他‘五等封’,他也会有所憾的传之子孙,光耀门楣,这个心理,还是很可以理解的嘛!所以,索性大方些,一并给他好了!”

    “是!王爷高屋建瓴,洞鉴人心!”

    顿一顿,施罗德继续说道,“朝廷逾格之赏,乔某铭感五腑,自不必说”说着,又看了田永敏一眼,“不过,田先生和我,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说吧!”

    “是否可以嗯,这份恩典,先私下底替乔某打个招呼,正式的颁封,摆到战争结束之后?”

    “嗯?”关卓凡的眉毛,微微一挑,“为什么?”

    “我们认为,”施罗德说道,“‘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几覆灭顶之灾,上上下下,一片混乱,被杆雷炸伤的‘黎塞留主教号’又已沉没,因此,很有可能,法国人一直搞不清楚,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怎么来的?”

    顿一顿,“因此,以杆雷艇‘夜踹敌营’这一招,咱们还是可以故技重施的!”

    “你们是说西贡?”

    辅政王的反应,如此敏锐,施罗德、田永敏都不由佩服,齐声说道,“王爷睿见!”

    “目下,”施罗德继续说道,“敌我海上力量,经已强弱倒置,日后,我军南下,舰队虎视越南沿海,‘北京东京’舰队绝不敢以残阵与我进行正式的海战,只能龟缩于西贡港内,以求自保。”

    顿一顿,“法国人在西贡多年经营,就不说固若金汤,可若以舰队从海上正面进攻,还是非常困难的这种情形下,以杆雷艇‘夜踹敌营’,就可收奇效了!”

    “你们的意思是”关卓凡说道,“若目下就替乔纳森封爵,圣旨之中,当然要详述其功绩,如此一来,法国人就晓得了,马祖一役,到底输在了哪里?日后,咱们打西贡的时候,就难以出其不意了?”

    “是!”施罗德、田永敏再次齐声说道,“王爷睿见!”

    关卓凡默谋片刻,断然摇头,“不!不合适!”

    微微一顿,“我是说,将乔纳森的封爵,摆在战争结束之后不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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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想跑?没门儿!

    施罗德、田永敏都是一滞,“这……”

    “第一,”关卓凡平静的说道,“朝廷的封爵,是赏功,不是交易,堂皇正大,并没有‘私下底打招呼’一说!”

    顿一顿,“有些事情,虽可以默喻譬如,左季高的那个协办大学士,西征之前,高高的‘挂’了起来,谁都晓得,那是专为左某人预备的一个‘赏格’,西征奏凯,他就可以入阁拜相了!”

    再一顿,“可是,这层意思,也只好默喻,并没有旨意,也没有人我指的是朝廷的执事,对左季高说过,‘这个协办,就是你的!’”

    施罗德、田永敏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第二,”关卓凡继续说道,“这种事情立功受赏不好拖的!”

    “有一桩史实,施罗德未必晓得,但田先生一定晓得陈汤、甘延寿击斩郅支单于,彼时,石显、匡衡当政,前者与甘延寿有私怨,后者认为陈、甘矫诏发兵,不加罪,已经够便宜这两个家伙的了,怎么还可以给予爵赏?”

    “汉元帝倒是欣赏陈、甘的作为的,可是,宰相的意见,不能不尊重,因此,到底该不该给陈、甘爵赏,又该给个什么样的爵赏,议久不决。”

    “刘向上书,为陈、甘说话,其中有一段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

    田永敏轻轻的“哦”了一声,“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转向施罗德,“这是汉朝的事情,距今一千九百年了!《司马法》中国最古老的军事著作,其作者哦,应该说是编纂者,叫做司马穰苴,中国春秋时期的军事家,距今两千四百年了吧!”

    施罗德点点头,“王爷的意思,我大约也明白了!”

    顿一顿,笑一笑,“至于这桩典故迟一些,田先生详细说给我听吧!”

    “好!”

    关卓凡亦微微一笑,“张勇、姜德、丁汝昌他们嗯,也包括你们二位自然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从容叙功,因为,你们负责的是整场战争;可是,普通的官兵如孟学好、马进忠之类,立功受赏,就不好拖了,不然,何以激励士气?”

    顿一顿,“至于乔纳森道理也是一样的。”

    施罗德、田永敏心悦诚服,齐声说道,“是!”

    “当然,”关卓凡说道,“你们说的对,封爵的圣旨,要详述乔某的功劳,如此一来,杆雷艇就算不得‘秘密武器’了;不过,即便法国人明知咱们要拿杆雷艇来‘踹营’,他们还是拦不住不信,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辅政王突然来了句俚语,施罗德、田永敏不由都笑了。

    关卓凡做如是说,是有底气的。

    原时空,北洋舰队困守刘公岛,几乎将整个航道都用以钢索连结的木框架防材封了起来,可是,还是拦不住日本联合舰队鱼雷艇一而再、再而三的夜袭事实上,北洋舰队的残阵,主要覆没于日本联合舰队的鱼雷而非大炮。

    彼时,经已有了大功率的探照灯,可即便有探照灯之助,防守的一方,还是很难及时发现在夜幕掩护下实施偷袭的鱼雷艇更何况,探照灯这样东西,现在可还木有发明出来呢。

    “还有,”关卓凡继续说道,“日后进攻西贡,当然是水陆并进,其中,我以为,应以陆路为主,水路为辅”

    顿一顿,“海军的作用,主要是封锁港口,切断敌军来自海上的增援,防止港口内的敌军逃逸,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陆军支援如此而已!我们并不需要自海上强攻西贡以舰队直接对阵岸防,事倍功半,殊为不智!”

    “是!王爷睿见!职等谨遵钧谕!”

    “你们放心好了!”关卓凡用极肯定的语气说道,“‘北京东京’舰队”剩下的这几条船,跑不掉的!除非,他们现在就跑我是说,往他们的老家跑只要他们留在越南,就是咱们的盘中之餐!”

    微微一顿,“早两天、迟两天的事儿罢了!”

    施罗德、田永敏相互以目,皆深深颔首。

    “所以,”关卓凡的语气中,透着欣慰和满足,“乔纳森的这枚杆雷,省了咱们多少事情?这个一等轻车都尉,值得很!”

    顿一顿,“还有,江山是个敢负责任的,也是个好样儿的,也要奖励!”

    施、天二人齐声应道,“是!”

    “不过,”关卓凡说道,“马祖一役,固然是意外之大惊喜,可是,形势变化太快,这个战局”

    沉吟了一下,“就像你们说的,目下,敌我海上力量,经已强弱倒置,‘北京东京’舰队绝不敢以残阵与我进行正式的海战,我舰队若南下越南沿海,‘北京东京’舰队只能龟缩于西贡港内,以求自保”

    顿一顿,“那么,问题来了我舰队要不要现在即刻南下?如是,那个‘远东第一军’,可就被咱们抄了后路了!”

    “是!”施罗德说道,“我们今儿个过来,主要为的就是向王爷请示此事的!”

    辅政王面带微笑,施罗德不晓得,他的“今”、“儿”、“个”三字,截然分开,每一个,都咬的清清楚楚,对于他的“施式北京话”,辅政王虽早已听的多了,却还是忍的好生辛苦,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不过,”施罗德自我感觉,却是非常良好,继续朗朗说道,“我和田先生都认为,目下,并不是舰队南下的合适时机。”

    “嗯……说说看!”

    “我舰队抵达红河河口之日,”施罗德说道,“便是‘远东第一军’海上后勤补给线断裂之时,这意味着什么,法国人是非常清楚的‘远东第一军’并没有任何陆上的补给渠道;‘北京东京’舰队既已无力一战,那么,一收到我舰队南下的消息,‘远东第一军’一定立即停止北进,接下来,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

    顿一顿,“第一个,往回撤撤回西贡。”

    再一顿,“咱们当然不能容他们撤回西贡而若咱们的动作足够的快,‘远东第一军’也是来不及撤回西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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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来!一起快活啊!

    关卓凡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目下,‘远东第一军’当然还不晓得,马祖那儿,发生了些什么?还不晓得,他们的‘北京东京’舰队,继‘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之后,‘第二批次’也废掉了!无足为恃了!这个消息,由‘第二批次’亲口告诉他们也好,由法国福州领事馆电告西贡、西贡再派人送达升龙也好,都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

    顿一顿,“而‘远东第一军’收到我舰队南下的消息如果咱们即刻南下的话还要再迟个两、三天”

    再一顿,“目下,‘远东第一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留守升龙,另一部分即其主力在山西;相关消息辗转传到山西,紧急会议之后,回军升龙,与留守部队汇合,一万大几千人连同大炮、马匹什么的,装船,驶经几乎整个红河下游,出红河口这么些个折腾,法国人手脚再快,也不可能一天半天的就办下来了!”

    说到这儿,拿右手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你们说的对!若咱们的动作足够的快今晚就电令上海,明儿个,舰队就去沪南下!‘远东第一军’出红河口的时候甚至,在此之前,咱们的舰队,就已经赶到了!嘿,还真是有可能,将这个‘远东第一军’,堵个正着呢!”

    片刻之间,辅政王就将事情捋的清清楚楚,施罗德赞叹着说道,“王爷擘画明白!职等钦服!”

    顿一顿,“这个‘时间账’,法国人也是要算的,算来算去,也会觉得,在失去制海权的情形下,仓促回撤西贡,太过行险了!因此,我们认为,法国人选择第二条路的可能性更大些即,固守升龙,等待援兵。”

    再一顿,“这个援兵,指的是海军。”

    “嗯……”关卓凡沉吟了一下,“海军,法国人还是有余力的,就看他们肯不肯拿出来用了。”

    “是的!”施罗德说道,“‘北京东京’舰队,在数量上,虽几占法国海军总数之半,可是,在质量上法国海军吨位最大、火力最强、舰况最好者,都留在了国内,并没有派到亚洲来。”

    顿一顿,“法、普争雄,战场全在陆地,几乎不干海军什么事情,法国人将其海军之精锐留在国内,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纯属浪费!而‘远东第一军’还是一支基本完整的部队,坐视这样的一支部队被敌人围歼,政治上的压力,太大了!”

    再一顿,“因此,我们认为,若逼得紧了,不能排除法国向亚洲战场派出第二支……‘北京东京’舰队的可能性!”

    “法国至越南,万里海途,”关卓凡说道,“一支庞大的舰队,怎么也得走上一、两个月……嗯,咱们有没有把握,在这段时间内在法国的援兵到来之前,拿下这个‘远东第一军’?”

    “回王爷,”施罗德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把握。”

    关卓凡不说话了。

    田永敏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了,“王爷,难以速决的原因,大致有三”

    “第一个,攻守异势进攻的难度,远大于防守;而‘远东第一军’的主帅阿尔诺,又是一位以守长于攻、坚忍不拔而著名的将领。”

    “第二个,法国人是把升龙作为北进的基地来经营的,无一日不自西贡向升龙运送武备、粮秣等物资,法军在升龙的储备,经已颇为丰厚,即便海上运输线完全断裂,支持两、三个月、甚或再久些时间,也是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第三个,升龙是内河港口,我军海上力量的优势,难以充分发挥譬如,‘冠军号’、‘射声号’吨位太大,都无法上溯至升龙;又譬如,河道远较海面逼仄,没有什么腾挪的空间,咱们‘龙骧级’、‘策电级’的速度优势,也难以充分发挥。”

    “而法国猬集越南的海上力量,虽然是‘残阵’,但仔细算一算,拢在一起,数量竟不算少”

    “‘北京东京’舰队的‘残阵’之外,还有一支小小的‘西贡升龙’分舰队,拢在一起,能用的大小舰只,差不多也有十只了;另有相当数量的运输舰和武装商船‘远东第一军’就是乘坐这批舰船到亚洲来的,法军进攻北宁、山西,主要也是依赖这批舰船提供火力支持。”

    “如果将这批舰船拉到海上,自然不堪我舰队之一击,可是,攻打升龙,水路的战场,毕竟是内河,其情形就像属下方才说的不大一样了。”

    “还有一点陆军的火炮。”

    “法军的野战炮,射程远不及我军这一层,法国人还蒙在鼓里;可是,这个差距,是陆军和陆军之间的差距,攻打升龙,水、陆错杂,以我陆军火炮方之法海军舰炮,射程的优势,就不存在了。”

    说到这儿,田永敏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们认为,目下,并不是舰队南下的合适时机不宜过早打草惊蛇!还是应该照原计划,请‘远东第一军’继续北上,深入北圻内地,彻底脱离其舰炮之庇护,充分发挥我陆军火炮射程之优势,聚而歼之!”

    田永敏说完,施罗德接口,带一点点玩笑的口吻,“是啊!不然的话,不说别的,就说之前咱们费的那许多的心思、做的那许多的布置,包括主动放弃沱、升龙为此,在政治上,王爷还承受了偌大的压力统统派不上用场了,多可惜呢?”

    “嗯,”关卓凡微微一笑,“是有点儿可惜”

    顿一顿,“依二位之见,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收到马祖一役的消息后,发觉其海军已不足为恃了,为免后路被我截断,即便我舰队不立即南下,‘远东第一军’也一样会回撤西贡?如是,可就叫‘远东第一军’从容逸出了!咱们日后打西贡,可就难的多了!”

    施罗德迟疑了一下,田永敏则断然摇头,“回王爷的话,以职等之见,不可能!”

    “职等”,就是也包括施罗德喽。

    “回撤西贡,”田永敏继续说道,“即意味着将北圻的升龙、中圻的沱等经已到手的‘战果’哦,还有山西统统的吐了出来;在不存在迫在眉睫的危机的情形下这么做,阿尔诺会被国内的舆论骂死的!我敢说,他没有承担这种压力的勇气!”

    关卓凡终于下定了决心:

    “田先生说的对!那好,舰队的动作,就暂时缓一缓还是请‘远东第一军’继续北上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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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片鼎沸!

    越南,北圻,山西。

    虽然有“春水社”的向导和郑功和派来的“联络员”的接应,“远东第一军”的混合步兵团,还是花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全部通过了山西南部的水网地带所有的官兵,包括团长热雷米在内,裤管鞋靴,皆已满是泥水。

    靠,这片水网地带,若没有本地人带路,还真是过不来!怪不得中国人视之为“天险”,放心将山西城南的防务交给了越南人呢!

    法军神兵天降般现身于山西城南的防御阵地前,意料中的哦,准确点儿,应该说“计划中的”越南守军一触即溃,扔下阵地,一窝蜂的退入了山西城。

    可是,越南人这个撤退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与其说“一触即溃”,不如说“未触即溃”基本上,就是空对空的放了几枪,连象征性的战斗都算不上。

    热雷米心想:做戏也要做的像一些才好啊,若郑功和的军队中有中国人做“监军”,会不会觉得,事出蹊跷,很不正常?

    接下来,法国人的动作,也很不正常没有任何动作。

    本来,这种情形下,正常的操作,应为乘胜追击,衔败兵之尾,逾城而入,一举攻克山西才对,然而,法军“夺取”了城南防御阵地之后,按兵不动,就此打住了。

    没法子,事先答应了郑功和,“夺取”城南阵地二十四小时之后,才可以对山西城发攻进攻。

    热雷米曾私底下建议阿尔诺,兵不厌诈,不必拘泥于对郑某的承诺,“夺取”城南阵地之后,应立即对山西城发动进攻二十四小时,足够中国人对山西的防务重新进行部署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也不晓得,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会发生些什么?

    郑功和一定也想到了法国人背信的可能性,反复强调

    第一,我向法军投诚,只有极少数亲信晓得底细,普通士兵是不明里就的,如果法军“乘胜追击”,我麾下的两千名士兵,必定一哄而散,再也收不拢了!

    这两千名士兵,是我最重要的本钱,一旦丢掉了,我就是个“光杆司令”了,就没有继续同法国人合作的本钱了山西不过是北圻门户之一,并不是北圻之全部,拿下山西之后,你们难道就再也不需要我这样的人的“合作”了吗?

    所以,必须给我留出从容撤出山西城的时间!

    第二,我有足够的把握,城南阵地一失,山西便必不可守不论如何“调整部署”,都依旧是守不住的!

    理由如下

    山西的中**队,拢共八千人,国防军即“轩军”和绿营的桂军即广西地方军队,各占一半,其中,最有战斗力的轩军部署在城东和城北,桂军则部署在城西。

    桂军的战斗力,较之越南军队,实在也强不到哪儿去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没那么重要的城西。

    四千轩军,同时防守最吃重的城东、城北,兵力上,其实捉襟见肘。

    所谓“调整部署”,不过由城东、城北向城南调兵而已。

    可是,这样一来,又拿城东、城北怎么办呢?”

    因此,二十四小时之内,“从容撤出山西城”的,绝不止于我郑某人的部队,一定是所有的山西守军包括中**队!到时候,山西城唾手可得!法军所破者,其实是一座完全没有防御的城池!

    既如此,你们又何必非赶这二十四小时不可呢?

    第二点,法国人将信将疑;第一点,倒不能不承认郑功和说的有道理这样的一条“内线”,十分难得,不好只用过一次,便掐断了。

    除此之外,郑功和还使出了一招杀手锏要求一封阿尔诺将军的亲笔信,信中,阿将军须以“人格以及法兰西帝**人的荣誉”承诺,“取得山西城南阵地二十四小时后,方对山西城发动进攻”。

    既写了这封信,就很难照热雷米说的“兵不厌诈”了对自己的人格以及法兰西帝**人的荣誉,阿尔诺将军还是很看重的。

    城南阵地一失,中国人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不是“调整部署”部署啥的,调整没调整的,城外的人也说不好呀而是派了一个使者过来,说:

    敝军将从城西撤出山西,贵军城北近城西的部队,是不是稍稍往东边儿移一移?还有,撤出山西之后,敝军将北渡红河,向北圻内陆转移,贵军的舰船,是不是也可以往东边儿移一移?敝军过河的时候,贵军就不要玩儿“半渡而击”那一套了,好不好呢?

    咦?真叫郑功和说中了?中国人真的要撤?

    山西城真的“唾手可得”了?

    “围城必阙”、“穷寇勿追”的道理,阿尔诺当然是晓得的,何况,目下,山西的中**队,也实在不能算是“穷寇”,未可轻侮;而红河山西以西河段,狭窄曲折兼水文不明,也并不存在什么“半渡而击”的条件。

    另外,中国人的请求,似乎,也不像是在玩儿什么缓兵之计?

    还有,北宁战役期间,法、中两家,仗打的虽然热闹,但该有商有量的,还是有商有量的,对于法军的停战收治伤员、战后掩埋尸体并派随军牧师祈祷等等请求,中国人能答应的,也都答应了。

    因此,阿尔诺默谋片刻,点了点头,慨然说道:

    “好罢!贵军请走好!”

    使者告辞,阿尔诺则下令,城北近城西的部队,以及河面上的舰队,向东移动。

    没过多久,城北、城东的防御阵地上,爆炸声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接连不断,整个阵地的上空,烟尘弥漫。

    这一下,法国人放心了:中国人这是在破坏防御工事他们真的是要撤了!

    爆炸声足足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中国人对自己的阵地的破坏,可是够彻底的呀。

    在此期间,负责侦察的骑兵报告:不断有中国、越南军队,自西城门开出山西城,行军方向:西北。

    再也没有守军出城了,天色也暗了下来,阿尔诺下令,先派小股部队入城,侦查搜索,大部队明天一早,再从容入城。

    取山西的过程,虽然有些曲折诡异,可是,无论如何,不同于之前沱、升龙的兵不血刃,山西是“远东第一军”入越之后第一个激战之后攻取的重要城市,整支部队,上上下下,都沸腾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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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踌躇满志

    彻底搜索之后,先头部队回报:中、越军队,确已尽数撤出山西城,城内安堵,一切正常。

    第二天早上,朝霞满天是个好天儿!七点正,鼓乐声、欢呼声中,“远东第一军”开入了山西城。

    红河上的舰队,纷纷拉响汽笛,也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样子。

    有当地士绅,恭迎道旁,诚惶诚恐,并献牛酒以犒军;阿尔诺将军抚慰一番,表示法兰西帝**队吊民伐罪,秋毫无犯,尔等就放心好了。

    入城之后,阿将军率一班僚佐,登上城北的“摘星塔”,极目望去,不由就感慨了!

    北城门至红河堤一带,亦即几日来法、中两军攻防的主战场,原本应为一片坦途,目下,无数弹坑、无数沟壑,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这一带,基本无险可据,唯一的半西式的“浮沙要塞”,战前又被中国人彻底炸毁了,变成了一堆瓦砾中国人的这个路数,看不懂啊!因此,中**队完全是靠临时草就的、在法军诸将眼里异常简陋的防御工事连胸墙都欠奉呢!挡住了“远东第一军”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真正是……殊不可解!

    本来,作为一位公认“守长于攻”的将领,阿尔诺对中**队的“临时草就的、异常简陋的”防御工事,内里风光,到底何如,是很感兴趣的,可是,在昨天的那三个多小时里,中**队经已对防御工事做了最彻底的破坏,其本来面目,已全不可辨了。

    站在“摘星塔”上,看到的,不过纵横交错,一片狼藉,就好像有一群巨人,以巨铲、巨犁,将北城门至红河堤的土地,彻彻底底的翻了一遍似的。

    居高临下,对山西城的格局,看的更加清楚

    山西城有内、外两圈城墙,内城墙为砖石结构,高达五米;外城墙则是土质的,较之内城墙,大约要低个一米左右的样子。

    城墙的坚固程度,超过了北宁城,在整个北圻地区,大约……仅次于升龙城吧!

    不论内城墙、外城墙,接近城墙顶部的地方,都插满了向外的竹签据马,以阻止敌军攀城这也算是越南城池防御之通例。

    城墙之外,环绕着宽二十米左右、深三米上下的护城河。

    护城河上的桥梁,不是吊桥,而是固定的石拱桥,距阮景祥介绍,此曰“象道”顾名思义,这个石拱桥,真的是给大象走的:“象兵”是越南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普通吊桥无法承受大象的体重,乃有“象道”之设。

    不过,“象道”的宽度有限,只能单向通过一只大象;同时,“象道”的坡度,在设计的时候,就被刻意的提高了限制宽度、提高坡度,可以增加过桥的难度,以保证城池的安全。

    另外,城门并不正对“象道”,走过“象道”,若不及时驻足或拐弯,就会撞上城墙左转,沿护城河沿儿走上十几米,才是城门。

    还有,正对桥梁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是一个箭楼。

    这些措施,都增加了守军对桥面的控制力,加大了敌军攻城的难度,进一步提高了城池的安全系数。

    城东、城南、城西,还不晓得啥模样,不过,格局应该同城北基本是一样的。

    另外,脚下的这座“摘星塔”,乃是一座西式塔楼,高达十八米,此塔既为山西城之标志性建筑,在防务上,也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城外地势平坦,登上“摘星塔”,举目望去,敌军之调动、部署,便一览无余了。

    也即是说,这是一座极重要的了望、侦察设施。

    总体来说,山西的城防,还是颇具心思、颇下过番功夫的。

    山西城的东、北、西三个方向,皆“无险可据”,而山西又不比北宁那般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因此,作为连接红河中、上游的战略要地,山西就得在城池本身的构筑、防务上,特别用心些了。

    当然,若守军皆为越南军队,花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费,可是,守军的主力为中**队,若恃此坚城,坚决抵抗,法军强攻,虽然最终还是应该能够拿的下来,可是,伤亡多少,可就难说的很了!

    中国人主动撤离了,这个……很好,很好!

    阿尔诺仰起头,看一看塔顶旗杆上冉冉升起的三色旗,低下头,再看一看疮痍遍地的战场,不由就有些踌躇满志了

    天下事虽难,可是,并非不可为嘛!

    昨天此时,塔顶旗杆上飘扬的,还是那个“轩”字旗嘛!

    嘿嘿!

    正准备挥斥方遒,塔下来报,郑功和派人送信儿来了。

    哦?

    拆开信,郑功和是这样说的:

    他的部队,没同中国人走一路中**队撤向太原方向,他率部撤向宣光方向;中国人对他的“一触即溃”,虽然很不满意,但没有直接处分他,而是叫他自个儿去北圻经略使黄炳炎那儿“领罪”黄经略使正正驻节宣光。

    这个原因嘛,郑功和说,一来,法军“神兵天降”于山西城南,中国人自己也大出意外,因此,对于越南军队的丢失阵地,也就不觉得多么意外了越南人的战斗力,中国人是了解的;二来,他毕竟是越南将领,由越南人自己处置,更加名正言顺些;三来,经山西一役,中国人觉得,越南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在身边,纯属累赘,因此,就把他打发到宣光去了你们越南人自个儿跟自个儿混吧!

    郑功和说,中国人一直认为,北圻战场,法军的进攻方向,以东路为主事实亦如此吧?而太原为中路之最要,山西的中**队,撤向太原,是为了从右翼护翼东路;对于西路,中国人一直没怎么摆在心上,没怎么预为之备,不然,也不会将西路之最要的宣光整个儿的交给越南人负责了。

    当然了,就算中国人有心“预为之备”,力备则分,其在北圻的兵力,亦不足以同时对东、中、西三路做有效的防守。

    现在,山西既克,北圻的西路门户已开,郑功和建议,法军应将主攻方向,暂由东路改到西路,挟克山西之余威,溯流而上,进攻太原。

    太原的守军,只有越南一家,而俺又可作为内应,因此,必定一鼓而下的!到时候,整个北圻的战局,就大不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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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围点打援

    对于郑功和的建议,别的将领、包括阿尔诺在内,都在斟酌利害,计算得失,莫雷尔却几乎不暇思索,便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我赞成!”

    对于莫雷尔来说,东路也好,西路也好,不论将主攻的方向摆在哪一路,关键是赶紧行动!首先倒不为“兵贵神速”,而是他娘的!看着热雷米那张得意洋洋的黑马脸,实在是受不了、坐不住了!

    虽然,阿尔诺对莫雷尔委婉表示,攻克山西,是全军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并非混合步兵团一家子的功劳若没有第五十九团在城北、第四十七团在城东对中**队的牵制,混合步兵团既没那么容易得手,得手之后,中国人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弃城北撤,所以,嗯嗯,攻克山西,第一师,也是有功劳滴。

    可是,阿将军再如何照应莫将军的情绪,也不能改变攻克山西之首功属于热上校和混合步兵团的事实穿越水网、奇袭城南,是热上校的首倡;是项任务,又是热上校带着混合步兵团执行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原本,第一师是不折不扣的主攻部队,现在,所谓的“功劳”,变成了什么“牵制”他娘的!

    这都罢了,关键是,若没有莫将军的第一师进攻城北、城东的受挫,就不会有热上校的混合步兵团的“奇袭城南”这个脸打的,啪啪作响啊!

    而热雷米这个混蛋的运气,也好的太过分了!刚刚提出什么“穿越水网、奇袭城南”,就蹦出来一个郑功和,真正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简直像……约好了似的!

    若没有这个郑功和凑趣儿,“穿越水网、奇袭城南”的计划,未必能够付诸实施;就算付诸实施了,十有**,也不能成功吧?

    他娘的!

    所以,对于莫雷尔来说,不管往北还是往东,当务之急,是赶紧动起来!只有在新的军事行动中,第一师才能再立新功,以雪受挫于山西城北、城东之耻!同时,也冲淡混合步兵团的“新功”。

    呃……“再立新功”?这几个字,说出来,咋介么别扭涅?

    “山西既为北圻西路之门户,”莫雷尔大声说道,“某种意义上,咱们的主攻方向,其实已经由东而西了!而宣光位于山西正北,既克山西,继取宣光,顺理成章!不然的话,难道还回过头去”

    打住。

    莫将军没说出口的话,诸将皆可默喻不然的话,难道还回过头去打北宁不成?

    打的下来吗?

    虽然只是半截子话,莫雷尔却已觉得说的太多了些他娘的!我何苦去提北宁的事儿?打北宁,第一师可也是主力,可也没打下来!

    “既克山西,继取宣光,确实顺理成章;”阿尔诺沉吟说道,“而若咱们的动作足够的快,攻取宣光,大约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顿一顿,“不过,拿下宣光之后呢?”

    对于阿将军的“若咱们的动作足够的快,攻取宣光,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诸将亦皆可默喻其意所谓“动作足够的快”,是说在中国人反应过来之前,即兵临宣光城下;而只有越南人做对手,攻取宣光,当然“不算是什么难事”。

    若行动淹迟,中国人增援宣光,宣光的守军,中、越混杂,山西的局面,将再次重演,那样一来,虽有郑功和做内应,但波折一定大大增多。

    莫雷尔略一思索,即用一种热烈高亢的语调说道,“拿下宣光之后我军便进退自如,完全掌握战局的主动权了!”

    “你们看,我军原先的计划,是自广西进入中国境内,攻击的重点,摆在东路,中国人防守的重点,也摆在东路即北宁谅山一线;我军若将主攻方向由东路改为西路,一时半会儿的,中国人一定醒不过神儿来不然,他们的山西的守军,也不会往中路的太原撤嘛!”

    “这个,郑功和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中国山西守军撤往太原,为的是从右翼加强东路的防御嘛!”

    “我军攻下宣光之后,兵锋北指,云南门户洞开!而宣光至云南一带,并非中国人设防之重点,到时候,他们必定手忙脚乱!”

    “话是这么说,”参谋长康斯坦丁说道,“可是,不比中、越广西边境,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水文,我们并不十分清楚……”

    “没关系!”莫雷尔说道,“自云南攻入中国境内,只是我们的选项之一我们还有更多的选项!”

    顿一顿,“攻下宣光之后,我们也可以右转、东向,从侧翼乃至侧后翼攻击中国人的北宁谅山防线!”

    再一顿,“北宁谅山防线,是一条南北狭长的防线,咱们由西而东击其侧翼,等同于拦腰猛击!”

    “这倒是,”康斯坦丁点了点头,“北宁战役,算是‘迎头对撞’,敌我的态势,是一个……均势;而‘拦腰猛击’……就大不一样了!”

    有人心想,说是介么说,不过,东路、西路之间,还有个中路你得先过太原这一关呀。

    “不错!”莫雷尔说道,“事实上,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我是说,攻下宣光之后,我们即便仅仅摆出一个北上云南的姿态,中国人也得乱作一团!他们怎么晓得,我们清楚还是不清楚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水文?”

    顿一顿,“而中国人的‘乱’,正是我们最需要的!”

    再一顿,“我认为,到时候,中**队一定要全力向宣光方向运动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同中国人进行真正的野战了!”

    阿尔诺心中一动,“野战?”

    莫雷尔握拳,做了一个极肯定的手势,“不错!”

    “我认为,我军之前的推进,这个,之所以未尽如人意,最重要的原因北宁战役也好、山西战役也好,都是中国人在守城,我们在攻城!这个过程中,中国人可以充分利用地理、天气以及城池本身的优势进攻的难度,比防守的难度,大的太多了!”

    “我们要做的,是把中国人从城池中拉出来,拉到原野上,进行真正的的野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对宣光,我们亦可以围而不打这个,嗯,‘围点打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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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假的!绝对是假的!

    围点打援?

    诸将相互以目,不止一人微微颔首,可以看出,对于莫雷尔的这个想法,大伙儿多是首肯的,包括热雷米的那张“黑马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以为然的神色。m.www.uu234.net

    而阿尔诺是典型的“守长于攻”型将领,“围点打援”,我敌攻守交错,较之于北宁战役、山西战役这一类单纯的我攻敌守,他本能的更倾向于前者,因此,对于莫雷尔的建议,也是不由心动。

    “只是……”阿尔诺沉吟了一下,说道,“红河山西以上河段的水文,我们不甚清楚”

    说着,将目光投向“顾问”阮景祥,“怕是……走不了大吨位的舰船吧?”

    “宣光也是河港城市,”阮景祥说道,“不过,绕城而过的,不是红河干流,而是一条支流明江;而且,其同红河的交汇处,已经接近红河的上游了”

    顿一顿,“较之红河的主干道,明江的河道,相对狭窄,水流也相对湍急,通行炮舰一类的舰只,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吨位再大,大约就不成了”

    再一顿,“不过,‘水春社’可以协助调集一批民船当然是纯风帆动力的这些船,走明江,基本通行无碍,只不过”

    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打住。

    阿尔诺做了个手势,“有什么难处,阮先生尽请直说。”

    “部队的数量嗯,第五十九团全部、第四十七团一部、混合步兵团全部、混合骑兵团一部、再加上合成炮兵团一部拢在一起,数量着实不少,‘春水社’无法保证收集到足够数量的民船。”

    “有把握收集到多少民船呢?”

    “这个……我想,只够运载百分之五十……至多百分之六十的部队吧!”

    阿将军还未说话,莫将军已急不可待的抢在里头了,“尽够用了!进军宣光,本来也要水陆并举并不需要所有的部队都走水路的!”

    阿尔诺点了点头,“也是;再者说了,明江既可以通行炮舰,‘联合舰队’中的小吨位舰船,便可以派上用场也可以提供一部分的运力。”

    顿一顿,“只是如此一来,宣光一役,火力支援,就似乎略嫌不足了”

    “没关系!”莫雷尔再次迫不及待,“野战,本来就用不到海军嘛!而我军若在野战中打败了中国人,宣光便是俎上之肉,任我宰割了!打越南人一家子,合成炮兵团的火力,难道会不够用?再者说了,‘联合舰队’里头,不是还有部分小吨位舰船可用可以另提供一部分火力支援嘛!”

    微微一顿,“尽够用了!尽够用了!”

    这个……倒也是。

    “好吧,”阿尔诺环视诸将,“诸位还有什么高见吗?”

    “我军主力北上宣光,”康斯坦汀说道,“山西这儿,要不要留一支防守部队呢?”

    阿尔诺想了想,说道:“要还是要的,不过,数量不必多一、两个连,再加上些本地的安南人部队,就可以了。”

    顿一顿,“升龙在咱们手里,北宁的中**队,不可能越过升龙,直接攻击山西山西的留守部队,主要的任务,只是维持治安。”

    “是!”

    阿尔诺再次目询诸将,这一次,没有人说话了。

    “若各位没有什么更多的意见,这件事情,咱们就这样定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声“报告”,打断了阿尔诺的话。

    并非有人有“更多的意见”,而是交趾支那总督府送信儿来了。

    啥事儿?

    这封信,主要的内容,不是交趾支那总督府自个儿的话,而是转述海军及殖民地部的电报,而这份电报

    只看了一、两眼,阿尔诺两道花白的浓眉,便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紧接着,高高的扬了起来,这表示难以置信。

    看过了,眉毛落了下来,但眉头却锁的更紧了,而脸色,已微微的涨红了。

    这个表情,在阿尔诺将军,是很少见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下属们几乎就要开口相询了,阿尔诺才低低的憋出几个字来,“怎么可能呢?”

    这份电报,是关于“杭州湾外海苏窦山、黄龙山海域战况”的通报

    “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某舰、某舰、某舰沉没,某舰、某舰、某舰被俘,“撤离战场”的,只有“阿黛尔号”、“云雀号”二舰。

    而中方诸舰,“似无沉没及重伤者”。

    电报干巴巴的,除了沉没、被俘和“撤离战场”的舰只的名号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其他内容了,战役的过程、伤亡的数目、主要将领的存亡,一切欠奉。

    电报的结尾,加了这样一句,“目下尚未得到‘北京东京’舰队方面之相关报告,以上内容,主要据自中方发布之战报,是否属实,尚待核实。”

    传看过电报,莫雷尔第一个忍不住,大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顿一顿,“这一仗,就算‘北京东京’舰队吃了些亏,又怎么可能‘阿黛尔号’、‘云雀号’,不过两条小吨位炮舰,若‘撤离战场’的,只有这两条船,岂非等于……他娘的全军覆没了吗?!而中国人那边儿,却是……‘无沉没及重伤者’?!”

    再一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不可能”,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于我心有戚戚焉”,可是

    “所以”莫雷尔的声音更高了,简直是在扯着嗓子喊了,“这个消息假的!一定是假的!”

    假的?

    “我不是说海军及殖民地部‘假的’,”莫雷尔说道,“我是说这个消息,不是‘据自中方发布之战报’吗?我说的是中国人在造假!在发布假消息!”

    顿一顿,“战役相关情形,‘北京东京’舰队只能通过上海领事馆向国内报告,而北京出了那件什么教案之后,咱们的……公使馆也好、领事馆也好,都被中国人看的死死的……寸步难行!‘北京东京’舰队同上海领事馆的联系,一定十分困难,一时半会儿的,只好由得中国人胡说八道了!”

    “可是,”第五十九团团长艾尔明加的眉头,皱得比阿尔诺将军还要紧,“中国人为什么要发布假消息呢?

    “!”莫雷尔说,“这是……舆论战、心理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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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天助我也!

    舆论战?心理战?

    “各位请想一想,”莫雷尔说道,“如果我们信了中国人的谎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顿一顿,“第一,海路‘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闻讯必定不敢……呃,不能继续北上,按计划同‘第一批次’汇合!如是,中国人就可以大大的喘一口气了一时半会儿的,来自海上的压力,大大的减轻了!他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补充、休整他们的舰队,以便这个……再战!”

    再一顿,“苏什么窦山、黄什么龙山一役,‘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就算……小有挫折,中国人的损失,一定更大!怎么可能‘似无沉没及重伤者’?因此,中国人非常需要喘这样子的一口气,不然,叫‘北京东京’舰队的两个批次按计划汇合了,中国人那只稚嫩、孱弱的舰队,哪里还有活路?”

    呃……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莫雷尔见不止一人露出了首肯的表情,不由颇受鼓舞,声音也更高了些:

    “第二,陆路就是咱们这里了!各位,若我们信了中国人的鬼话,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其实已不必我多说了很自然的,‘远东第一军’北进的意愿,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嘛!”

    阿尔诺沉吟了一下,“是的,若‘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的损失果然如此之严重,而中国舰队的损失,又果然如此之轻微,那么,虽然我们还有‘第二批次’为继,可是,绝对的制海权,就谈不上了,只好算是‘敌我共险了’如是,我们就不能不考虑海上补给线的问题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是啊!”莫雷尔说道,“如是,海路也好、陆路也好,咱们的攻势,就都打住了!这个仗,就胶滞住了!”

    顿一顿,“这就是中国人想要的将战争拖入一个对峙、相持的局面!咱们到底是客军,利速战,拖得太久,国内必定就不耐烦了,要求停战的声音,说不定就起来了中国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哎,每一次听莫将军侃侃而谈,总是很有道理的赶脚,只是

    “还有,”莫将军继续侃侃而谈,“那个关卓凡,不是有很多的政敌吗?他还遭遇过暗杀呢!因此,他必需向国人夸大乃至捏造战果,以巩固他的威望,维持他的岌岌可危的统治!法、中之战,中国如果打败了,我想,关某人非但可能被政敌赶下台,甚至,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呢!”

    嗯,这个关于关某人的说法,好像也颇有些道理呢。

    “再者说了,”莫将军看向阮顾问,“不止于关某人,这个夸大战果乃至讳败为胜,不是中国人一贯的做派吗?阮先生,是这样子的吧?”

    阮景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中国人也好,越南人也好,确实都有这个……通病。”

    “所以,”莫将军做总结陈述了,“我们不要受这份电报的影响!要按照方才定下来的计划立即进军宣光!”

    见阿尔诺还在犹豫,莫雷尔用一种催促的口吻说道,“将军,不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排除中国人醒过神来,变更部署若宣光的守军,中、越混杂,则山西的局面重演,这个仗,又不好打了!”

    说到这儿,微微压低了声音,“苏窦山、黄龙山一役,虽然肯定不是中国人吹嘘的那个样子,但是,我想,‘北京东京’舰队,多少还是有些损失的这一仗,恐怕不能算咱们打赢了!”

    “如是,”莫雷尔用力挥了下手,同时,声音又高亢了起来,“北圻战场就更有尽快取得更大突破的必要了!不然,何以在政治上、军事上‘平衡’海路的……‘小挫’?”

    顿一顿,“同时,若陆路取得了更大的战果,两相对比相对于‘北京东京’舰队,咱们‘远东第一军’的战绩,就显得更加突出、更加辉煌了!”

    嗯,介么说,听着,还是挺叫人心动的,可是

    阿尔诺用兵,一向持重,主攻方向由东路转至西路,对于军事部署来说,属于重大的、战略性的变化,这场战争,陆、海并举,即便海路一切正常,仓促之间,叫他下这个决心,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何况,目下的情形,是海路出了重大的状况?

    不管中国人吹了多大的牛,“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毕竟还是“受挫”了就是莫雷尔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而不管“大挫”还是“小挫”,对于整个战局来说,皆为一重大变化原先可是以为,中国舰队必定龟缩军港之内,任由“北京东京”舰队纵横海面呢!

    置战局的“重大变化”而不顾,对部署做出“重大改变”,这

    难啊!

    还有,莫雷尔这个人,单听他口若悬河,总是很有道理的感觉,可是,他的大计,真正执行起来,又总是磕磕绊绊,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譬如,山西一役,第一师的正面进攻,劳而无功,还是靠同他一向不对付的热雷米的混合步兵团才解决问题……

    当然,话又说了回来,山西战役的始作俑者,还是莫雷尔;看来,大方向上,莫雷尔还是有眼光的……

    正在踌躇不决,又是一声“报告”又有信儿送来了。

    这一回,不是交趾支那总督府的信儿,而是

    “那个吴鲲,”阿尔诺看过信,再次皱起眉头,“撑不住了,向我军求援”

    顿一顿,叹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位说说,该怎么办吧!”

    吴鲲在信中说,中**队数量既多,兵甲更利,攻势很猛,他的部队,枪械不精,子药不足,支持不住,不能不由谅山西撤,中**队衔尾追击,紧咬不放,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退到保胜了他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进云南了!

    “围剿吴鲲的,”第四十七团团长伯多列威兰说道,“不是广西的地方部队什么‘绿营’吗?而防守山西西门的,不也是什么‘桂军’吗?这个‘桂’,不就是广西吗?吴鲲怎么……连这样的部队也打不过呢?”

    诸将都想:是啊!不都说“桂军”的战力较越南人也高不了多少吗?

    就在这时,莫雷尔一拍大腿,大声说道:

    “天助我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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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 凯旋门

    诸将一齐看向莫雷尔。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我们不熟悉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莫雷尔大声说道,“可是,吴鲲一直在中越边境包括广西边境、云南边境一带活动,他对于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可是熟悉的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微微一顿,“我军如将主攻方向由东路调整到西路,由中、越云南边境攻入中国境内,吴鲲,不正正是最好的向导吗?”

    咦是啊!

    这一层,之前,咋就木有人想到呢?

    莫将军的脑袋瓜儿,转的还是快啊!

    “将军!”莫雷尔转向阿尔诺,热切的说道,“现在,向导的问题解决了!我军攻下宣光之后,兵锋北指云南,就不仅仅是一个‘姿态’了!由中、越云南边境攻入中国境内,是现实的、可行的了!”

    顿一顿,“中国人在北圻的防务,明显是东强于西其整个中越边境的防务,亦应如是!云南远远弱于广西!将军,那片诱人的热土在向我们招手!在热切的呼唤着法兰西帝国的君临!”

    再一顿,“退一万步我军攻下宣光之后,即便不马上继续北进,中国人在北圻的整个部署,也将被彻底打乱!其整个北圻防御体系,将土崩瓦解!将军,敌人的大破绽露出来了,机会千载难逢!我们一定要紧紧的抓住了!”

    阿尔诺终于开始微微颔首了。

    “还有,”莫雷尔趁热打铁,“吴鲲向我们求援他现在已经退到了保胜,我们攻下宣光之后,即可进军保胜!反之若不攻下宣光,也没法子给予他直接的支援啊!”

    “是啊!”康斯坦丁附和着说道,“事实上,我认为,我军攻击宣光的行动本身,就是对吴鲲的有力的支援了一俟我军对宣光发动攻击,追击吴鲲的中**队,就将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宣光一失,这批中**队,就得忙不迭的往回即往东撤了!不然,我军北进,他们的侧后翼,就卖给我军了!”

    莫雷尔大拇指一翘,赞道,“对极了!”

    莫将军的眼睛,一向是长在头顶上的,极少拿这一类动作、言辞夸人的,康斯坦丁倒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嗯……”阿尔诺缓缓点头,“我也觉得该调整我们的进攻方向了。”

    顿一顿,环视诸将,“主攻方向由东转西,进军宣光各位还有什么看法吗?”

    包括热雷米在内,诸将皆微微颔首,没有人说话。

    “那好,”阿尔诺说道,“就这样定了各部抓紧时间休整,‘春水社’抓紧时间征集船只准备进军宣光!”

    *

    北京,盆儿胡同。

    胡同南端,有一座玉皇庙,顺治时大修,道光时重修,并改称三教寺,据说,世祖章皇帝曾亲临此庙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这座玉皇庙,虽然戴了顶“世祖亲临”的帽子,香火却一向淡薄,原因呢,一来,玉皇貌似位高权重,但在国人心目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地位,有道是“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国人更乐意供奉玉皇手下的那班执事,诸如风雨雷电、财神灶王爷啥的;二来,这条盆儿胡同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了。

    这个时代,盆儿胡同可算北京“市区”之最西南端往南、往西,既再没有什么正经人家,疏疏落落的地名中,也再没有“胡同”二字了可以想见其偏僻的程度。

    既然如此偏僻,自然不是有钱人的居所,此地的居民,早年多以制盆为生“盆儿”之名,亦由此而来整条胡同,烟熏火燎的;后来,制盆业败落了,可是,黑黢黢的痕迹,却是去不掉的,因此,盆儿胡同较之普通胡同,尤显破旧。

    玉皇屈尊于这样的一个地方,自然是吃不着多少供奉啦。

    不过,这几天,这座冷清了百多年的玉皇庙,却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热闹的不是玉皇庙本身,而是庙前的那块空地。

    这块不大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凯旋门”不是咱中国的牌坊式的门楼,这座“凯旋门”的造型,是纯泰西式的就是那种外方内半圆的“拱券”造型。

    当然,这座“凯旋门”不是砖头石块垒起来的完全不干泥瓦匠的事儿,一切功夫,皆出于搭棚匠、裱糊匠、扎彩匠之手。

    据说,法国的京城,也有一座“凯旋门”,这座纸糊的“凯旋门”,就是照着那座“凯旋门”的样儿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就是小一点儿罢了。

    在这么个地方,搭这样的一座“凯旋门”,啥意思呢?

    这件花样儿,是“师范馆”的一班学生弄出来的。

    前文说过,关逸轩以“恢复唐、宋古制”之名义改革科举,今后的科举考试,“时文”之外,还要加入“贴经”、“墨义”,以及“时务策”;为此,创办“师范馆”,培训“时务训导”,再由这班“时务训导”教授“时务”。

    而“师范馆”的资金来源,亦全由关逸轩伉俪捐出扣除一应使费,“公主妆奁拍卖会”所得之三百五十五万两白银之净收入,分成两部分,其中二百五十万两,充作宗室银行的“官本”;其余一百又五万两,充作开办“师范馆”的费用。

    关于挂“恢复唐、宋古制”之名的科举改革以及“师范馆”和“公主妆奁拍卖会”之种种,详见《乱清》第十卷《天道好还》第十三章《无事不登三宝殿》到第十八章《理在心中》,以及第二十六章《天子之家,与国同戚》到第二十八章《五体投地》。

    “师范馆”的“时务”,是一个大筐,只要关亲王觉得有需要,就往里边儿装除了时政、地理,还包括各种近现代科技知识、各种近现代文明观念以及“世界通识”、“各国通史”,等等。

    “师范馆”的学生们,学到了这样一件典故:

    之前,有一位法国皇帝,叫做拿破仑一世的就是现任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叔父,有这样一个譬好每征服一个国家,就把这个国家的最好的艺术品往法国搬;拿皇纵横欧陆十二年,数以千吨计的艺术品,从欧洲各国的宫殿、苑囿、图书馆、大教堂运到了法国京城巴黎。

    而拿皇眼中的“艺术品”,并不止于金银珠宝、坛坛罐罐。

    其中,法国皇宫叫做“卢浮宫”的一名为“竞技场”的偏殿里,有一座拱门,门上的雕刻马群,取自于意大利第一大城威尼斯之圣马可教堂;另一座皇宫叫做“杜伊勒里宫”的正门上头的青铜驷马车,则是从普鲁士京城柏林之勃兰登堡门上头拆下来的。

    另外,这位拿破仑一世,为炫耀武功,还修了一座顶高、顶大的“凯旋门”费无数人工,前前后后,断断续续,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方才最终完工。

    于是,有人说,一来呢,咱们很应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败法国人之后,除了叫他们将圆明园的宝贝都还回来,还要将法国人的宝贝,也搬到中国来!

    这座“凯旋门”,大约是法国人最好的宝贝之一了,拆开来运到中国,大约不大现实,那就“聊具意思”咱们自个儿依样画葫芦搭一座,以示“法夷国门已为天朝所据”!

    二来呢,既为“凯旋门”,亦可以之庆祝苏窦山大捷应景的很嘛!

    这个主意说了出来,好事者纷纷叫好,“师范馆”的学生,颇有些家里头做生意的,不缺银子,你十五两,我二十两,很快便凑了一笔钱出来;不过,钱虽然不成问题了,可问题还是有的,这座“凯旋门”,搭在哪里好呢?

    通衢大街,肯定不成。

    官面儿上,就算搭什么“凯旋门”,也一定是中式的,拿这种西式的“拱券”摆到大街上,还说什么“法夷国门已为天朝所据”,“上头”一定会斥之为“胡闹”。

    有人建议,海上也好,陆上也好,仗都是在南边儿打的,凯旋,自然也得从南边儿进北京城那就将“凯旋门”搭在盆儿胡同吧!那儿靠南,意思对头,而且,偏僻的很,搭一座西式的“凯旋门”,也不碍官面儿上的啥事儿吧?

    *

第二二三章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胡同狭窄,但盆儿胡同南端的玉皇庙前,却有一块平崭的空地;再往南,就是大片的田地了,“凯旋门”搭在这块平地上,“举目南向,颇有一番气象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www.uu234.netwww.uu234.net

    北京的搭棚匠、裱糊匠、扎彩匠,手头上是真有活儿,只凭着两张法国“雄狮凯旋门”的铜版画,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拿纸竹浆糊搭起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凯旋门”,上书八个大字: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如雷如霆”典出《诗经》的《小雅采芑》,所谓“戎车,,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狁,蛮荆来威”,赞美周宣王时贤臣方叔南征荆楚、北伐狁的功勋。

    “县”,古同“悬”,“悬旌”,即进军、胜利之谓。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赞美的,自然是苏窦山大捷的功勋将帅以及指授任使、万里如见的辅政王啦。

    这座“凯旋门”一立了起来,立即成为城中话题之一,不但城南的人近水楼台,纷纷呼朋唤友,“瞧瞧去!”城东、城西、城北过来看西洋景的,亦是络绎不绝,连带着玉皇庙的香火,都跟着旺了起来。

    很快,小贩们觅踪而至,“凯旋门”的周围,支起了十来个小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开始的时候,相关人等,还担心被斥“胡闹”,勒令限期拆除什么的,但后来有人递话过来,说“上头”听闻此事,不过一笑,未加臧否,一班人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至少,马屁没有拍到马脚上呀。

    于是,加码“凯旋门”四壁,“拱券”内外,统统挂上灯笼!

    这一来,就愈加热闹了。

    夜幕降临,整座“凯旋门”亮堂堂的,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周围的摊贩的数目,便翻了一倍不止,甚至,变戏法的、打把势的,也过来凑热闹了,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高大的门洞中,小孩子们钻过来、钻过去,尖叫笑闹,整个场面,竟很有点儿小庙会的意思了。

    不过,不是谁都喜欢这个场面的。

    *

    “凯旋门”的灯笼的光芒难以及远,一入胡同南口,光线便立即黯淡了下来,阴影中,一个人微微佝偻着身子,袖着手,静静的站着,凝望着不远处热闹的“庙会”。

    他一身粗麻短打,头上扣一顶破旧的毡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是一张黢黑的脸如果光线明亮些,凑近了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个黑,其实并不是他原本的肤色他的脸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锅灰,原本的肤色,已不可辨了。

    粗粗看上去,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脚夫苦力一类的人物,再也想不到,不过半个时辰之前,他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枣红缎子的袍子,浅灰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白纺绸的裤子,镶翡翠、结珊瑚的黑缎小帽,唇红齿白,肤如润玉,翩翩如浊世佳公子。

    好了,我们都猜出此人是谁了

    名动四九城、“四徽班”之“春和班”之“头牌”筱紫云、筱老板嘛!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筱紫云方才收回视线,粗重的透了口气,转过身,往桂俊家走去。

    进了门,刚刚坐下,便不胜负荷似的再透一口大气,沉声说道: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个话没头没尾,桂俊听了,怔一怔,“什么?”

    “那个‘庙会’,你也瞧见了吧?”

    “庙会?”

    “我是说玉皇庙前的那一摊儿!”

    “你说那个‘凯旋门’啊?”桂俊点了点头,“当然瞧见了,这儿到那儿,没几步路嘛。”

    “这个‘山人’,还真是不得了!”筱紫云冷笑着,“盆儿胡同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整出这样子的一摊热闹来!”

    “你是说那个‘凯旋门’,是‘山人’叫人搭的?”

    “不然呢?”

    “我倒是听说,”桂俊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凯旋门’,是‘师范馆’的一班学生,自个儿凑钱搭出来的,并不干‘上头’的什么事情。”

    筱紫云“哼”了一声,“若没有‘上头’的授意,‘下头’能这么瞎巴结?”

    桂俊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啊。”

    筱紫云不说话,起身,自己替自己斟了杯茶,仰起头,“咕嘟咕嘟”,一气喝干了,将杯子往桌子上一顿,语气中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更糟糕了!那就说明‘山人’愈来愈得人心了!”

    桂俊默然。

    “法国人真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筱紫云咬着牙,“一败再败!那样大的一支舰队!几十条船!说没就没了!之前,哪个想的到啊?”

    “我听人说,”桂俊皱着眉头,“福建那边儿,又打了一仗,法国人又输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筱紫云说道,“要不然怎么说‘一败再败’呢?”

    顿一顿,“而且,福建这一仗,‘山人’这边儿,好像也没使什么大劲儿打过了苏窦山那一仗,他的主力,不是还留在上海嘛!也不晓得,福建这一仗,到底是咋打的?法国人又输的那么惨?”

    “那……”桂俊问道,“目下,中国这边儿,是不是已经没有法国船了?”

    “没有了!”筱紫云说道,“法国人剩下的几条船,都屁滚尿流的逃回越南去了!”

    桂俊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本来,”筱紫云曲起一根手指,拿指节“笃笃”的敲着桌子,“‘黑人’已经通过‘白人’,替法国人在‘闽江防’那儿搭好了线里应外合!法国人一伸手,就能把马尾还有福州统统给拿下来了!”

    顿一顿,“也不晓得法国人是咋想的偏不干!放过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千载难逢啊!唉!”

    连连摇头,不胜扼腕。

    “我这儿的墙壁薄,”桂俊用警告的口吻说道,“你别整这么大的动静!小心隔墙有耳!”

    “如果他们照‘黑人’说的去做”筱紫云咽口唾沫,微微压低了声音,“别的不说,至少,这个苏窦山大捷……呸!我是说,就不会打苏窦山那一仗了嘛!不打那一仗,就不会全军覆没了嘛!”

    顿一顿,“现在可好!你看看看看玉皇庙那儿的那个热闹劲儿!”

    “事已至此,”桂俊发愁的说道,“咱们怎么办好呢?”

    “怎么办?”筱紫云咬一咬牙,“艾翁说的对,再拖下去,‘山人’再也不可制了!”

    顿一顿,“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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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