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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九章 天下之大匹妇责

    “这种议论,”关卓凡笑一笑,“我也是隐约听到过的;芸儿还小,说‘女丞相’什么的,为时太早,不过,无论如何,嗯,照目下的情形看,学成归国之后,这个孩子,确实能有一番大出息的!”

    说着,拿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这个做哥哥的老怀甚慰!老怀甚慰!”

    敦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一旁伺候的侍女,也不由掩嘴葫芦。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笑过了,敦柔公主悠悠的说道,“汉有女侯爵,唐有女学士,可是,像芸儿这样,堂堂正正的入学,学成之后,再堂堂正正的入仕,遍览二十四史,可还没有过!哎,这以后,在王爷这儿,这个世道,可是要大变喽!”

    “‘堂堂正正的入学、堂堂正正的入仕’公主这个话说得好!可浮一白!”

    关卓凡举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干了,“只是,芸儿毕竟在外国入的学,如果这个学,是在国内入的,那就更加之‘堂堂正正’了!”

    敦柔公主再替他斟满了,“国内?”

    “对!国内!”关卓凡说道,“打过了法国人的这一仗,我要大办学校!其中,还要办女校!”

    “啊?”

    “女校既只招女学生,不招男学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问题,想来,那班冬烘先生的议论,也就可以少一些了!”

    “啊……”

    “女校先办一所‘女子师范学校’!之后再办的女校,就不愁没有师资了就用‘女子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做老师!”

    “就像……‘师范馆’?”

    关卓凡大拇指一翘,“公主说对了!”

    顿一顿,笑一笑,“我连校歌‘女子师范学校’的校歌,都叫人写好了!”

    “校歌?”

    “对就像军队有军歌,学校,也要有校歌!”

    “不晓得出于哪一位的大笔?”敦柔公主微笑说道,“一定是好的!我要洗耳恭听了!”

    “好!”关卓凡笑道,“既如此,我便不揣冒昧,就教于方家了!”

    顿一顿,朗声吟道:

    “四千余载女界冥,大幂忽开新。彬彬文教启宏宇,惠兹鸾凤群。海内英嫒萃一堂,洪炉大化均。画荻课儿,焚裘训子,无此陶深。”

    “十九世纪天演烈,坤维凭谁振?一人能醒百人觉,由来师道尊。天下之大匹妇责,斯责逾千钧。今日桃李,他时兰芷,珍重百年身。”

    敦柔公主极留心的听着,待关卓凡念完了,微微颔首,郑重说道,“好文章!不过,惭愧的很,我才疏学浅,有的地方,竟然听不大懂?”

    “呃……公主太谦了!”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如王爷之言‘真不是谦’!”

    顿一顿,‘十九世纪天演烈’泰西以百年为一世纪,泰西纪元,目下正值第十九世纪这一层,我是晓得的;只是,何为‘天演’?典出何处?这要请教王爷了!”

    “是这样子的”关卓凡脸上微笑,心里头却是有点儿打鼓,“英国有一位名叫达尔文的学人,做《物种起源》一书;又有一位叫做赫胥黎的,做《进化论和伦理学》等书,他们皆主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想,所谓‘物竞天择’,差可谓之‘天演’?于是,就杜撰了这样一个‘典故’出来,嘿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对!”

    敦柔公主微微偏过头,凝神思索了一小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想,我大约明白王爷的深意了”

    说到这儿,莞尔一笑,“王爷方才说‘我想’、‘杜撰’如此说来,这两阙歌词、大好文章,其实是”

    关卓凡“哈哈”大笑,“我说漏嘴了!这个,呃,其实是我自个儿胡诌了几句,叫公主见笑了!见笑了!”

    心里说:原时空那位不知名的老兄,我掠君之美,同是为了中国的女子教育及解放,你在天有灵,有怪莫怪呀!

    关卓凡念的这个“校歌”,其实是原时空北洋女师范学堂的校歌,他几乎一字不易,盗版而来,唯一的改变,是那一句“十九世纪天演烈”北洋女师范学堂创办于一九零六年,因此,原歌词为“二十世纪天演烈”。

    而“天演”二字,既不是北洋女师范学堂的原创,更不是关卓凡的“杜撰”原时空,严复择赫胥黎《进化论和伦理学》之部分翻译成中文,光绪二十三年,即一**七年,刊载于《国闻报》,名曰《天演论》。

    目下,严复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至于“画荻课儿,焚裘训子”之“画荻”,为北宋欧阳修之母教子之典故;“焚裘”,为西晋罗企生之母教子之典故,这些,敦柔公主一听就晓得咋回事儿了,就用不着请教她的半吊子老公了。

    关卓凡连称“见笑”,敦柔公主却是神情郑重,语气感慨:

    “王爷祭阎丽亨的雄文,我是拜读过的,那真正叫荡气回肠、动人心魄!这支‘女子师范学校’校歌,虽然寥寥数十字,却也是气象宏大、振聋发聩!王爷的聪明智慧真正叫得之于天了!”

    穿越八年,关辅政王的学问,已为时人公许为“兼贯中西、精渊博深”论中,就是已故的倭艮峰都公开表示过钦服;论西,所有同关辅政王打过交道的外国公使,无不交口称誉,只不过,人所共知,关辅政王从未进过学,则其“可以究天人之际”的学问,到底从何而来呢?

    既解释不通,便颇有“天授”、“得之于天”的说法,只不过,既然涉及了一个“天”字,便不能随便施之于臣子之身,因此,当面以“天授”、“得之于天”拍关卓凡马屁的人,并不多,况乎,此话出于敦柔公主之口?

    前文交代过,对于敦柔公主,关卓凡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份情怯的在敦柔公主面前,他常常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啥话也不好说,只好“藏拙”;在不自觉的比较两个同样有学问的女人婉贵妃和敦柔公主之时,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敦柔公主是一个“执念”的人,若与其在政治、历史、军事方面交流而意见不一致的话,想说服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自己不论说什么,敦柔公主都婉转赞附,而且,皆契合节拍,时不时就能够搔到自己的痒处!

    那种莫名的压力,似乎烟消云散了!

    若得妻如此,又夫复何求呢?

    关卓凡犹如吃了一个人参果,通体舒泰,每一个毛孔都爽到了,“哈哈”笑道,“公主如是说,我的脸红了幸好,已经喝了点儿酒!”

    敦柔公主嫣然一笑,随即正容说道,“‘天下之大匹妇责’王爷说的好!只不过,前人‘妇责’之谓,止于‘画荻’、‘焚裘’而已那是二门之内的事情;王爷‘妇责’之谓,是大门之外的事情”

    顿一顿,“王爷宏谟深远,到底不是我可以尽窥的我要请教王爷,王爷大振坤维,叫女子走出大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关卓凡大赞,“‘二门之内、大门之外’公主这个说法好!形象明白!‘走出大门’一说,更好!到时候,若有所宣谕,就用‘走出大门’这个说法!”

    顿一顿,“至于我的算盘,说白了也简单:今时不比往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单靠男子自个儿,已经忙不大过来了!必得男子、女子搭手大伙儿一块儿来做!”

    “哦?”

    “如果没有机器没有蒸汽机这样物事的话,这个世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已;可是,既有了蒸汽机,便繁衍出无数花样来,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十倍不止!而且,愈往后,愈多!”

    敦柔公主臻首微垂,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笑说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不过,我也是女子,仔细想一想,还真想不出来,除了手头上的,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事情?”

    “哎,公主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哦?”

    *

第二四零章 泰西人民众乐乐,东学西渐肇此始

    关卓凡竖起一根手指,“别的先不说,单说这一件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访华,礼尚往来,将来,咱们一定是要回访的;人家来访的,既为公主,咱们回访,不也得派一位公主?则这位公主,舍公主其谁啊?”

    敦柔公主目光一跳,眸中粲然生辉,“我?”

    “对!”

    “哎哟!”敦柔公主蹙眉轻笑,“王爷也太看得起我了!”

    顿一顿,“可是,可是哎,你不是经已将这件差使派给了两位皇额娘了嘛?尤其是西边儿的皇额娘,平日里说起来,对这件差使,兴头的很呢!我怎么能抢她老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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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卓凡摆了摆手,“一码儿归一码儿皇太后出访归皇太后出访,公主出访归公主出访,两不相干,谈不上谁抢谁的差使!”

    顿一顿,“再者说了,皇太后出访,不能用‘回访’的名义英、普过来的是公主,咱们过去的,若是皇太后,这个位份,就对不上了嘛!”

    “这……倒也是。”

    沉吟了一下,敦柔公主说道:

    “若是王爷出访,我自然可以也应该陪侍;不过,若是我一个人”

    顿一顿,“其实,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两位,也不是姐儿俩自个儿过来的,那个……维多利亚长公主其实是陪着腓特烈王太子过来的,是吧?”

    关卓凡笑一笑,“第一,名义上,领衔‘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是腓特烈王太子伉俪夫妇并尊,没有谁陪谁的问题;若是咱中国的辅政王伉俪出访,你说是来‘陪侍’我的,别人不说,主人家那边儿先就不自在了。”

    敦柔公主一怔,“啊?”随即抿嘴儿一笑,“好吧!”

    “第二,”关卓凡说道,“我实在是走不开!可以预见,打过了同法国人的这一仗,一时半会儿的至少一年半载的吧,我都是离不开国内的!”

    顿一顿,“可是,回访,不好拖得太久咱们同英国、普国的关系,正热络着,这个,打铁趁热!菜凉了,再回锅,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嘛!所以,外访的活计,就不能不搁在公主一个人的身上了嗯,也算是为我先容了!”

    对关卓凡的“一时半会儿”云云,敦柔公主冰雪聪明,可以默喻:战胜法国,其后的“一年半载”,是他巩固权力的最关键的时期,因此,不能离开国内。

    这个意思,为人妻者,当然不能说破了,只点了点头,庄容说道,“是,别的不说,到时候,皇上那儿,也该临盆了,王爷确实是走不开!”

    每在敦柔这儿提及皇帝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关卓凡就难免尴尬,“呃……是!”

    略一定神,“哦,还有,我想,另有一件大事,也是要请公主领衔的。”

    “哦?请王爷吩咐!”

    “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姊妹颐和园觐见两位皇太后,咱们请她们听戏,编了个戏本儿,戏词儿都译成了英国话你还记得吧?”

    “当然!”

    “维多利亚长公主打来电报,说,她和露易丝公主,要自个儿掏梯己出来,将这个戏本儿,付梓出版除了出一个英国话的版本之外,还要请人翻译成德意志话、法兰西话,再出一个德意志话版本、一个法兰西话版本!”

    “哟!”敦柔公主意外了,“可是想不到!”

    转一转念头,“这……是客气呢?嗯,我是说,两位公主这样做,只是为了敦睦邦谊,还是说,对咱们的戏,是真正的喜欢呢?”

    “兼而有之吧!”关卓凡说道,“当然有敦睦邦谊的因素在;不过,这姐儿俩也是真正喜欢咱们的戏!”

    顿一顿,“同你一样,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两位,于乐理一道,皆有极深的造诣露易丝公主尤甚,其钢琴、小提琴的水准,据说都是直追专业大家的!而西洋亦有歌剧,在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看来,咱们的戏,无非中国之歌剧,她们看咱们的戏,除了词儿听不懂外,其实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障碍!”

    “皮黄仿佛西洋之歌剧”敦柔公主微笑说道,“西边儿的皇额娘,亦是持此论的;嗯,你们两位,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嘿嘿!”

    “不过王爷说的对!仔细回想两位公主听戏时的神情举止,说她们真正喜欢咱们的戏不假!”

    关卓凡点点头,“人同此心英国、普国乃至整个泰西,喜欢‘中国歌剧’的,一定不止于维多利亚长公主姊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维多利亚长公主姊妹做这个事情,其意义,并不止于她们个人的偏好,亦不止于敦睦邦谊!”

    “嗯!”

    “当然了,戏词儿再美,也只是文字而且,翻译成英、德、法语之后,味道也不大一样了;因此,我想,公主回访的时候,很可以带上个戏班子,正正经经的给泰西人展示一番中国的粉墨音韵之美!”

    “啊?王爷这个主意,还真是哎,这样的主意,我是再也想不出来的!”

    “随侍公主出访的戏班子,只能唱给英、普的王公贵臣们听,普通人无由睹闻;公主回国之后,咱们还可以另派一个……嗯,就叫做‘中国戏曲亲善团’吧!一个一个欧洲国家唱过去,叫泰西的老百姓,真正可以……‘众乐乐’!”

    “哟!王爷又出了个好主意!王爷的谟算,我是步武追踪不得了!”

    “公主我的脸又要红了!喝酒!喝酒!哈哈!”

    敦柔公主微笑着替丈夫斟了酒,“只是付梓出版,要请维多利亚公主姊妹自个儿掏梯己出来,这个,不晓得要花多少钱呢?”

    关卓凡一笑,“她们自个儿乐意,又不是咱们去‘请’的,你操这个心干嘛?”

    顿一顿,“而且,这个钱,也未必真就要她们自个儿掏出来。”

    “哦?”

    “一来,”关卓凡说道,“对这件事情,英国政府、普国政府,都是乐见其成的;二来,不少大公司主要是做军火生意、轮船生意的,譬如英国的阿姆斯****鲁士的克虏伯,对这件事情,也都很乐意巴结的。”

    顿一顿,“反正,不论哪个出钱,一定都要打两位公主的名号她们两位,叫做‘赞助人’。”

    敦柔公主点头,“我明白了!”

    “维多利亚长公主还说,”关卓凡说道,“这个书,该叫个什么名字,要上烦两位皇太后御赐;我想,咱们就不必拿这么件小事儿去打搅两位皇太后了,你这就替两位皇太后代个劳,拟个书名罢!”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两位皇额娘未必就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儿’,也未必就以为咱们‘打搅’她们了尤其是西边儿的皇额娘,你去‘打搅’她,她乐意着呢!”

    关卓凡也一笑,“也是!不过,就算你去‘打搅’两位皇太后,她们不还是东边儿那位不必说了,对此,绝不会自作主张;西边儿那位,当然有自己的主意,可是,文字一道,不比其他,她不还是要问过你的意思?不管怎么着,你都是两位皇太后的‘捉刀’!”

    敦柔公主笑,“也罢!那么,这个书,就叫做……《梨园拾萃》,如何?”

    “好!好名字!就叫《梨园拾萃》!”

    敦柔公主拢了拢发鬓,“说了这许多,我还是不晓得王爷要我‘领衔’的另一件‘大事’,到底是什么?总不成,‘领衔’起书名儿?”

    说着,抿嘴儿一笑。

    “当然不是!我要请公主‘领衔’之事,实实在在是一件大事!而且,就是从《梨园拾萃》这本书引发出来的!”

    敦柔公主不笑了,凝神静听。

    “近年来西学东渐这不必说了,西学渐于东者,只会愈来愈多!”关卓凡说道,“不过,西学可以东渐,东学又何尝不可以西渐?”

    微微一顿,“我以为,《梨园拾萃》虽是薄薄的一本小书,却正是‘东学西渐’之肇始!”

    敦柔公主心中一跳,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

    *

第二四一章 天不生某某,万古如长夜

    “道光以来,”关卓凡说道,“国势日蹙,西人日益轻我,真正要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第一,自然是自个儿得争气、得自强,得肌肉强健、筋骨扎实该打赢的架,都得打赢了!叫人家再不敢对你有所觊觎了!”

    顿一顿,“第二,‘西学东渐’虽必不可免不然,吾亦无由自强!不过,若始终只有‘西学东渐’而无‘东学西渐’,人家还是看你不起!你的气力再大,人家看你,亦不过山东六国之目赢秦罢了!须知,近两百年来,泰西文教鼎盛,大贤辈出,光华粲然!”

    再一顿,“何况,咱们的力气再大,较之泰西,三、五十年之内甚至你我有生之年,也未必到得了秦之于六国那个局面!”

    敦柔公主面色凝重,微微颔首。m.www.uu234.net

    “所谓‘化及蛮夷’,不能只是一句空话!”关卓凡拿筷子轻轻的点着桌面,“更不能倒转了过来,我泱泱中华,反倒成了‘蛮夷’!他娘的!什么世道!”

    他在敦柔公主以及公主府的下人面前,从未出过任何不文之语,今天讲的兴起,“他娘的”破口而出,一旁伺候的侍女险些骇笑出声,赶紧抿住嘴唇,死死的忍住了。

    敦柔公主也很意外,秀眉微蹙,拿一根芊芊葱指,在关卓凡持筷的手背上轻轻一点,嗔道,“王爷!”

    虽是嗔怪,却是带着笑的,而语气娇软,动作更是亲密,关卓凡只觉得骨头都酥了,醒一醒神儿,讪讪的说道,“呃……失言!失言!”

    敦柔缩回手,同时也收起了笑意,郑重说道,“王爷的深意,我已经明白了!‘东学西渐’,确实是国之大事!”

    踌躇了一下,“可是,正因为是国之大事,万不敢稍有轻忽,而我,年轻学浅,又是”将“女子”二字咽了回去,顿一顿,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怕有负王爷的重托啊!”

    再一顿,“这件大事,其领衔者,难道不该是……硕儒耆贤吗?”

    关卓凡摆了摆手,“这个你就想差了!”

    顿一顿,“这件事情,不管交给哪个领衔都好,就是不能交给那班‘硕儒耆贤’来领衔!”

    “这……”

    “我方才说,”关卓凡说道,“《梨园荟萃》可为‘东学西渐’之肇始,是因为,目下已可想见,皮黄必为泰西人民不论贵贱贤愚皆喜闻乐见,因此,是‘东学西渐’最好的一个楔入点!可是,若叫‘硕儒耆贤’来领衔别人不说,你只想象一下,若起倭艮峰于地下,将会如何?”

    微微一顿,“他老先生自个儿就不听戏同我不一样,我不听戏,是不懂戏,可不反对别人听戏!他老人家呢,以为郑音**,最好一禁了之!这样的‘硕儒耆贤’,带着‘中国戏曲亲善团’出访泰西,嘿嘿,你能想象,那是副什么模样吗?”

    郑音,本指春秋时郑国的音乐,被孔子弟子子夏批评为“好滥淫志”,后世多以“郑音”代指俗乐。

    敦柔公主莞尔,“还真不大好想象呢!嗯,还有,倭艮峰是反对办洋务的,‘东学西渐’,当然要跟西洋人打交道叫倭老夫子来打这个交道,也未免太难为他老人家了些!”

    “可不是?”

    顿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你说自己‘年轻学浅’我看,年轻则年轻,学浅则未必!而且,‘东学西渐’,本就应由浅而深,万不能倒转了过来,由深而浅!”

    “王爷的意思……”

    “咱们还是请倭老夫子来说事儿吧!”关卓凡说道,“若是叫倭艮峰来办这件差使,你可以想见的,他老人家一开口,就必定是《大学》、《中庸》哎,哪个洋人晓得你在说什么呀?”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王爷是说,就算要讲四书,也得从《论语》、《孟子》讲起由浅而深?”

    “不错!”

    “嗯!”敦柔公主点头,“若说‘浅’,皮黄就是‘东学’中最浅的那一部分,所以,王爷才会以其为‘西渐’之肇始?”

    关卓凡拊掌,“对了!”

    啜了口酒,说道,“还有,方才,你有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来,我替你说罢‘女子’!可是,这不是你的劣势,正正相反,这是你的优势!”

    “这……”

    “第一,”关卓凡竖起一根手指,“西洋尊重女子这一层,比咱们强的太多了!有些事情,女子来办,不见得比男子更难些,更顺溜些,也说不定!”

    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不是普通女子,你是固伦公主、恭亲王亲女、辅政王福晋!”

    顿一顿,“洋人是很尊重六哥的;我呢,在洋人那儿,也算有些分量,因此,‘敦柔固伦公主’这块招牌,在洋人眼里,那是金光闪闪!哪一个‘硕儒耆贤’比得了?”

    敦柔公主抿嘴儿一笑,“我明白了我是扯王爷的大旗,做自个儿的虎皮!”

    关卓凡“哈哈”一笑,“哪里!公主自个儿的这面旗子,经已足够之大了!”

    顿一顿,“再者说了,‘东学西渐’既以《梨园荟萃》为肇始,而你经已跟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有了交情,则顺势而为,事半功倍,不就是理所当然了吗?”

    “好罢!”敦柔公主说道,“王爷既如此说,我更无可辞我,努力去做吧!”

    顿一顿,“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下,肩上……已是觉得沉甸甸了呢!”

    关卓凡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一个人办的下来的,你的下头,也要有一班人才行迟一些,一个个都给你凑齐了!”

    顿一顿,“还有,也不要以为‘东学西渐’有多难这个底子,两百年前,其实就已经打下来了!”

    “哦?这我就不懂了!请王爷述其详?”

    “你大约想不到,”关卓凡说道,“西元一六八八年,亦即……嗯,康熙二十七年之时,法兰西便出版了一本《论语导读》吧?”

    “啊?二百二十年前?法兰西?哎哟!想不到!确实想不到!这……要说‘肇始’,这才叫‘肇始’吧?”

    “算是吧!”关卓凡笑一笑,“彼时以降百余年间,在泰西,‘孔学’以及关于中国文明制度之种种,可算‘显学’了!法兰西有一位大哲,名曰伏尔泰的,盛赞孔子为‘唯一有益理智之大贤,照亮方向,世界得以免于迷惑;他从来仅以圣贤而非先知之口吻讲话,而世人亦皆以其为圣贤’你看看!”

    “这不就是……‘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嘛!”

    “差不多了!”关卓凡说道,“这位伏尔泰,还写了一出戏,叫做《中国孤儿》其实就是赵氏孤儿的故事;他自称《中国孤儿》为‘孔门道德剧’,认为以之教化人心,最有裨益。”

    “哦!”

    “另有一位大哲,名曰黑格尔,德意志人,推崇老子,称老子为‘融哲学入生活之奠基人’,真正的‘知行合一’!又有一位大哲,名曰孟德斯鸠,法兰西人,盛赞中国的文明制度,称中国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奖励美德之国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原来”敦柔公主感叹着说道,“泰西哲人曾如此之推崇中国!那后来,怎么?……”

    “怎么前恭而后倨?”关卓凡笑一笑,“第一,彼时,咱们到底还是康乾盛世,而泰西还没有真正发达起来,难免要高看咱们一眼;到了嘉、道的时候,人家真正发达起来了,咱们呢,家境败落了,这一类的好话,可就听不大着喽!”

    顿一顿,“第二,彼时,泰西大哲多多中国,也有一番‘以彼之杯酒浇己之块垒’的意思在,既如此,对于这个酒的味道,就不能不多做夸赞了!”

    “嗯!……”

    “不过,无论如何,泰西对于‘东学’,其实并不陌生,更不反感,因此,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怕难!”

    “是!王爷的话,我记住了!”

    顿一顿,敦柔公主含笑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正在用膳呢,竟说了这许多的话!一大桌子的菜,王爷也没能吃几口!好了,不说那许多了,王爷赶紧用膳吧!菜若凉了,如王爷之言,‘再回锅,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

    微微一顿,“王爷日理万机,可难得回府用一次膳!”

    “好、好!吃饭、吃饭!”

    这一顿饭,关卓凡吃的舒心畅意,不知不觉,连肚子都微微的鼓了起来,这也不必细表了。

    膳后移座,侍女上茶。

    关卓凡抿了一口茶水,闲闲问道,“今儿个下午,老九的媳妇儿过来窜门儿了?”

    敦柔公主面色微变,“是!”

    关卓凡留意到妻子的异样,有些奇怪,“怎么?”

    敦柔公主没有回答丈夫的话,扬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你们当然指的侍女们。

    几个侍女赶紧退了出去,而且,不必敦柔公主特意吩咐,站在窗外廊下的侍女,也自动自觉的退了开去。

    “这个九婶,”敦柔公主微微冷笑着,“愈来愈过分了!说了一大篇儿古里古怪的话!又扔下件古里古怪的东西!真叫人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

第二四二章 荒凉身后万古愁

    关卓凡一怔,“古里古怪?怎么个古里古怪法儿?”

    略一顿,“哎,我可不是‘包打听’啊,你也不是一定要说啊不管老九媳妇儿说了些啥,到底都是你们女人家的梯己话嘛!嘿嘿!”

    话一出口,自觉颇有此地无银之意,于是自我解嘲似的加上一句:“你还将下头的人都支出去了也未免太郑重其事了嘛!”

    敦柔公主没答话,站起身,走过去拉开梳妆台最下头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锦缎敷面的小册子,回来坐下,将小册子搁在案几上,轻轻向关卓凡一推,平静的说道,“这就是九婶扔下来的那件东西,王爷看看吧!”

    关卓凡笑道,“这是什么?装订的倒是精致呢!”一边儿说,一边儿拿起小册子,翻了开来,一眼看去,便是大大一怔

    第一页没有别的,只端端正正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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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关卓凡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出来。

    小册子很薄,不过十几页纸,前头的几页,都是各种“宜子”的药方以及“食疗”的方子;关卓凡看的时候,脑海中经已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翻到第六页,目光不由再次霍的一跳,竟然是

    春宫图!

    图侧配有文字,以说明此姿势何以“宜子”?并嘱告取此姿势之时,都有哪些注意事项?

    一页一图,拢共……十种“宜子”姿势。

    我……靠。

    这个……真正是没想到啊!

    翻着、看着,关卓凡自觉身上已微微潮热当然,既非因为害羞,亦非因为……呃,那个性奋什么的,而是因为

    唉!可咋说呢?

    他一边儿看,一边儿不由自主,时不时拿眼角余光,觑一觑妻子;敦柔公主臻首微垂,且向另一侧略略偏了过去,面上的神情,不甚分明。

    这真正是……咳咳,尴尬了,尴尬了!

    室内静默,翻动纸张的声音异常清晰,夫妻两人的呼吸,亦隐约可闻,气氛……“古里古怪”。

    翻到最后两、三页,关卓凡刻意放慢了速度并不为了细细欣赏那些别出心裁的姿势,而是在打腹稿:接下来的话,可怎么说呀?

    他终于合上了小册子,将之放回到案几上,然后干笑一声,用尽量轻松自然的口吻说道:

    “这件东西……老九媳妇儿,也算是……好心吧!呵呵,嘿嘿!”

    敦柔公主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一会儿,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心?大半个下午,都在跟我唠叨这些事儿,有的、没的没完没了!烦死人了!”

    顿一顿,“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她也不是,不说她也不是,有好几回,险些忍不住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是长辈的份儿上,就端茶送客了!”

    说话的时候,神情看清楚了:微微的咬着牙,满脸涨的通红。

    “不至于,不至于!”关卓凡连连摇头,“这些话,本来就是……呃,闺阁戏语!女人家私底下聊闲白儿,不碍着什么!不碍着什么!”

    敦荣公主还是不接丈夫的话头,再过了一小会儿,微微的咬着牙,说道,“以前看书,每看到总有那么一种人,拿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子,献给‘上头’,‘上头’竟然也笑纳,就想,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之人?”

    顿一顿,“再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叫我自个儿给撞上了!”

    再一顿,“这两口子,真正是想巴结差使想的魔障了!”

    “这两口子”、“想巴结差使”把孚王也扯上了。

    关卓凡摇头兼摆手,“不是一码事儿!不是一码事儿!老九他们……呃,这个事儿,老九媳妇儿那儿,到底还是好心!好心!”

    敦柔公主听出了丈夫和自己的语境的微妙区别他并不想把孚王扯进这件事情里。

    “我也不晓得她是好心还是什么心?”敦柔公主总算开始接关卓凡的话头了,“总之,往后,我是再也不敢招惹这位九婶了!”

    “何至于呢?”关卓凡说道,“都是亲戚嘛!而且,她这么做,合适不合适的另说,不过,到底是……呃,好心!好心嘛!”

    除了反反复复“好心”之外,我也不晓得拿什么来替这位九弟妹譬解了。

    敦柔公主不说话了,脸上的红潮,似乎也慢慢的消褪了。

    过了一会儿,关卓凡觑着妻子的神情,笑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好心归好心,这上头的东西”

    一边儿说,一边儿拿手在那个小册子上轻轻一按,“特别是吃的喝的尤其是药,你可不能随便照着做!这些,可不见得靠谱儿!”

    敦柔公主的脸又红了,“怎么会?你当我傻吗?回头我就叫人把这个东西给烧了!”

    “那又不必!我只是说……呃,这些大约都是些民间的偏方,并不是正经医生……这个,嘿嘿!”

    敦柔公主又不说话了。

    “至于孩子”

    关卓凡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使之听起来从容、诚恳,“我晓得,你心里头有点儿着急不过,有什么可急的呢?”

    微微一顿,“你看,你还这么年轻;你老公我呢,也不算多老吧?咱们两个的身子骨儿,也都好着吧?这个……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敦柔公主垂下头,轻声一笑,“王爷当然不老年轻着呢!”

    过了片刻,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我自个儿着急,是……皇额娘、额娘她们!……每次见面,她们两个,都明里暗里的拿这个说事儿,我也……烦!”

    “呃……怪我!都怪我!”关卓凡说道,“之前,也实在是事情太多了些,到你这儿……呃,回府的次数,略少了些!而皇上那儿……那个,嘿嘿,嘿嘿!”

    敦柔公主抬起头来,正色说道,“皇嗣至重,社稷赖之!我有什么不明白的?王爷,我可没有一丁点儿觖望于皇上的意思啊!”

    “当然!当然!”关卓凡赶紧说道,“是我失言了!”

    顿一顿,“我的意思是……这往后,我就可以专心致志的伺候你一个人了!孩子什么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敦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先轻啐一口,然后抿住了嘴唇,眼波流转,在关卓凡脸上一绕,随即又转了回去。

    伊人红云笑靥,妩媚生辉,关卓凡不由神魂颠倒了!

    一时之间,他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嘿嘿”的笑着。

    敦柔公主却拢了拢发鬓,收起了笑容,低声说道,“孩子这个事儿,我晓得,是不能强求的,万一,我就是怀不上,该怎么办呢?”

    “不能!”关卓凡斩钉截铁的,“再者说了,你晓得楠本稻的,妇科圣手!之前”本想拿利宾做例子,但一转念,小棠春歌女出身,如何可以同敦柔公主相提并论?及时改口说道,“我是说,有她帮着调理,一定……呃,会‘宜子’的!”

    “是;不过,凡事总有万一王爷,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就是怀不上,可怎么办呢?”

    “这……哎,也没有什么!过继一个就是了嘛!”

    “过继谁的呀?大哥走的早,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二哥倒是有孩子,可是,晓得你们哥儿俩的关系不好,咱们……能过继二哥的孩子吗?真过继了二哥的孩子,以二哥的为人,往后,可有的麻烦了!”

    这个“大哥”、“二哥”,指的是关卓凡自个儿的“大哥”、“二哥”。

    “这……”

    关卓凡踌躇再三,终于艰难的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那……就抱一个过来养吧!”

    “过继”、“抱一个过来养”是不同的。

    前者是以兄弟的儿子为自己的儿子;后者则是将自己别的妻妾所出,“抱一个过来养”。

    “别的妻妾所出”

    “皇嗣”是不能打主意的;再者说了,皇帝所出,姓爱新觉罗,不姓关。

    也就是说,所谓“抱一个过来养”,是从扈晴晴、杨婉儿、米娅、雅克琳所出之中,“抱”一个过来给敦柔公主“养”;而这个“养”,并不是简单的抚养,是真正以敦柔公主为母,由庶入嫡,将来,是要继承轩亲王爵位的。

    *

第二四三章 妾心入海深,君意何生潮?

    敦柔公主不说话了。www.uu234.cc

    过了好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王爷说的容易可是,哪儿有那么轻巧的事儿啊?扈姐姐、杨姐姐、米姐姐、雅姐姐几位,当然都是通情达理、大方不过的,可是,到底是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送给别个养,她们……能乐意?”

    其实王爷说的也不容易“踌躇再三”呢。

    但话既出口,不能收回,只好:“呃……你又不是‘别个’!”

    顿一顿,“再者说了,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当妈的,呃,不能不乐意的!”

    所谓“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是说,如此一来,由庶入嫡,白捡了一个轩亲王的爵位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头,对于那几位“姐姐”乐意与否,关卓凡却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的。

    首先,米娅、雅克琳所出,毕竟是混血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她们的子女来承老关家的嗣,继轩亲王的爵位也即是说,暂时只能打扈晴晴和杨婉儿的主意了。

    她们两个,能乐意吗?

    关卓凡几乎可以肯定:都不乐意。

    虽不乐意,杨婉儿那儿,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扈晴晴呢?关卓凡亦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姐姐,几乎不会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种事情,又不好硬来这种事情上,关卓凡也从不会硬来的。

    这是为什么他踌躇再三,才勉强给了敦柔公主一个“抱一个过来养”的答复。

    “好事儿我倒不能这么想。”

    敦柔公主微微摇着头,“我是说,但凡王爷所出,庶也好,嫡也好,将来,必定都是有大出息的;不能说,只有抱给我养了,才算有出息,才算‘好事儿’。”

    “这个……嘿嘿!”

    “另外,就算几位姐姐真乐意”

    话说半截,打住。

    “哎,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我想,不管是哪位姐姐生的,我抱过来养,都得……趁孩子还小吧?待到孩子大了,记事儿了,懂事儿了,再抱过来养,是不是……就不大合适了?”

    倒是实在话呢。

    如果孩子“记事儿了,懂事儿了”,必定惦记自己的生母,同养母的感情的培养,就事倍功半了。

    只是,照您介么说,目下的这四位关晓晓、关昕、关天晟、关天杲,统统不合适“抱过来养”喽?

    毕竟,这四位,都“记事儿了,懂事儿了”了嘛!

    关卓凡转着念头,“你说的……呃,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

    “还有一个事儿,”敦柔公主微笑说道,“我和皇上,私底下是聊过的不晓得,皇上有没有跟王爷提过呢?”

    关卓凡见她突然宕开一笔,微微一怔,“什么事儿呀?”

    “我们姐儿俩,嫁给王爷,也有日子了,可是,几位姐姐扈姐姐、杨姐姐两位,还呆在上海,米姐姐、雅姐姐两位,还呆在国外,明明是一家人,却天南地北的,外头不晓得内情的,还以为……皇上和我,嫉妒,容不下几位姐姐呢!”

    “啊?”

    “我想,咱们并不比普通人家,几位姐姐就算搬到北京来,或者住朝内北小街,或者住柳条胡同,这个……并不会委屈了几位姐姐吧?”

    敦柔公主说的婉转,但关卓凡当然听懂了您和您的两位正妻,“分府而居”,各有各的住处;您若将您的侧福晋和其他妾侍接到北京,则她们当然跟您住在一块儿,因此,并不必像“普通人家”的小老婆那样,每天替大老婆请安,因此,“并不会委屈了几位姐姐”嘛!

    “呃……是,是!”关卓凡尴尬了,“只是……”

    “只是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此安排,有何深意,能见告否?”

    说着,敦柔公主嫣然一笑,“不然的话,白顶着一顶‘嫉妒’的帽子,不好受呢!”

    “深意”,关卓凡是有的,可是,何能率直见告?

    他连连摆手,“嫉妒?没有人这样想!没有人这样想!你别多心!”

    顿一顿,叹口气,微微苦笑,“我哪儿有什么‘深意’?不过是事情太多了,顾此失彼,一时半会儿的,照应不过来罢了!”

    再一顿,“这件事情,皇上倒没有跟我提过;不过,白氏跟我提过,你东边儿的皇额娘也跟我提过,现在,好嘛,又到你了!”

    “王爷,皇上的身份,不好明着跟你提这个事儿;我这到底是我的责任啊!”

    “是!是!”

    顿一顿,关卓凡用告饶的口气说道,“不过,还请你们暂且放我一马!待打过了这场仗,这些事情,我一件一件,从容办理娘子,可好?”

    说着,连连拱手。

    敦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罢,那就暂且放过王爷一马吧!”

    心里想,这个事情,“东边儿的皇额娘”催过你,“西边儿的皇额娘”却没有催过你?倒是有点儿奇怪。

    “多谢!多谢!”

    关卓凡透一口气,顿一顿,“你提这个事儿第一,当然是你贤惠!第二我晓得的,其实是接着方才‘抱一个过来养’的话头!”

    敦柔公主不说话了。

    “咱们索性把话说开了吧!”关卓凡说道,“‘抱过来养,得趁孩子还小;待到孩子大了,记事儿了,懂事儿了,再抱过来养,就不大合适了’即是说,天晟、天杲、晓晓、昕儿,都不合适!”

    顿一顿,“也即是说,若真的要‘抱养’,就得再生个‘还小’的!可是,‘天南地北’的,咋生呢?所以,都得接到北京来!是吧?”

    过了好一会儿,敦柔公主轻声说道,“是,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瞒不过王爷。”

    “唉,真正是麻烦!我说,还是咱们两个,赶紧自个儿生一个!如此一来,啥麻烦事儿都没有了!”

    说着,关卓凡站起身来,一把将敦柔公主揽了过来,拦腰抄腿,打横抱起。

    “哎……王爷!时辰……还早着呢!”

    “你老公的能耐,你不晓得?不趁早动作,今儿个晚上,未必够时间用呢!”

    “王爷!……那个,方才,沐浴的时候,你不是同小熙……”

    “那个啊……嘿嘿!慌里慌张的,不过……‘头盘’!你这儿,才是‘正菜’呢!”

    “王爷!你!……这都是什么譬喻呀……”

    “什么譬喻不紧要,意思对就好!……哦,对了,那个小册子!”

    “啊?”

    “老九媳妇儿拿来的那个小册子!那上头,吃的喝的药方什么的,当然不靠谱;不过,那些‘姿势’嘛,瞅着……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我看,未必不可以‘依样画葫芦’?嘿嘿!咱们这就学了起来!”

    “王爷!……”

    *

第二四四章 炼狱来去

    本章内容,节选自居伊鲍利斯所著《安南战纪》;居伊鲍利斯及《安南战纪》之种种,详见本书第十三卷《天行健》第二十一章《三十米之战》,在此不再赘述。www.uu234.ccwww.uu234.cc

    *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苏醒’,因为,我的眼睛还睁不开听到身边有人在讨论,‘他还活着吗?应该已经没气儿了吧?暂且留在这儿算了尸体太多了,人手不够,抬不过来了’,云云。”

    “我的眼睛睁不开,手脚也动弹不得,但意识渐渐清醒,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一件件都回到了脑海里我,居伊鲍利斯,第三十五基干步兵团第七连副连长,军衔中尉,在翻越城头山中**队中央阵地石墙的时候,被一只大号海军用左轮手枪击中了,所谓‘这儿’,应该就是城头山中**队的中央阵地了吧!”

    “讨论者说的是法语不然我也听不懂怎么,中国人的阵地,到底叫我们拿下来了吗?”

    “当时,仗有没有打赢,并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他娘的!我还没死,你们不能把我当死尸扔在这儿啊!”

    “我竭尽全力或许手指动了几下,或许喉咙里发出了什么声音,总之,讨论者总算留意到了:咦,这具‘尸体’其实还是有‘气儿’的?”

    “我被抬下了山;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耳朵是好用的,在再一次昏迷过去之前,搞清楚了:我军对城头山中央阵地的进攻失败了;经过谈判,中国人允许我军抬回尸体,收治重伤员如此而已。”

    “哦,也许,我不该说‘如此而已’事实上,中国人允许我军抬回尸体、收治重伤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之前,一直有这样子的一种说法:中国人会砍下所有被他们杀死的敌人的头颅;至少,会割下这些头颅上的耳朵和鼻子以此作为请功的证据。”

    “但事实上,整个越南战争期间乃至整个法中战争期间,并没有任何一个法**人因为上述原因而丢掉脑袋、鼻子和耳朵。”

    “还有,北宁战役结束后,中国人在掩埋我军未运走的尸体时,还准许我方随军牧师过去做了一个简单的弥撒这个,就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必须说,整个法中战争期间,每一次战役,每一次战斗,中**队都严格遵循了文明国家的交战守则,并非传说中的那般野蛮呢。”

    “也有人说,彼时,所谓‘文明’,仅限于中国的国防军亦即‘轩军’;其他的中**队,依旧保有或砍下被他们杀死的敌人的头颅、或割下这些头颅上的耳朵和鼻子的‘习惯’。”

    “好吧,该说回我自己了。”

    “不晓得是上帝特别眷顾我,还是死神太过疏忽大意了,总之,我能够活下来,实实在在是一个奇迹。”

    “在险些被当成一具死尸之前,我就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据‘讨论者’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下,经已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血池’,我的整个身体,几乎都泡在了这个‘血池’里;抬回到营地之后,几乎没有一个军医,认为我可以最终活下来,但既然我还没有咽气,就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医生们首先要做的,是把我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我的前胸破了一个大洞,但后背并没有伤口,这说明,子弹还留在体内,若不及时取了出来,感染和败血症很快就会要了我的命。”

    “确定子弹的具体位置很不容易,医生不敢从那个破洞中‘深入’那儿已经一塌糊涂了,再伸进去搅一搅手也好、器械也好,一不小心,弄断了哪条心脉,我这匹半死不活的马,当场就死的透透了。”

    “而且,医生判断,子弹的位置,应该靠近后背我是一个强壮的人,胸膛很厚,从那个破洞进去,‘路程’也未免太长了。”

    “于是,他们把我翻了过来,用一根前膛枪通条,压在我的后背上,擀面一般滚来滚去以此来确定子弹的具体位置。”

    “勉强确定了之后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事后主刀的医生承认,这个‘擀面’的法子,其实并不靠谱,他其实也是靠‘猜’的;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猜’错了,就只好请我去见上帝了。”

    “为什么说‘机会只有一次’?‘确定’了子弹的具体位置之后,医生切开了我的后背不然,怎么能够找到子弹并将之取出来呢?不然,他们就得‘走前门’了我方才说了,‘前门’是‘走’不得的呀。”

    “这就是‘机会只有一次’的原因了若‘猜’错了,他娘的总不能再一次切开我的后背啊!就算我身康体健康、一点儿毛病没有,都未必受的了,何况,彼时之我,奄奄一息、进气儿比出气儿少?”

    “但感谢上帝他们‘猜’对了!”

    “子弹终于取了出来,但您可以想象,在此过程中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一次又一次在哀嚎中昏死过去,每一次,医生都认为我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还活着,但我已经晓得,炼狱是个什么样子了!”

    “子弹取了出来,并不代表我一定可以活的下去尤其是北圻地区的医疗、护理条件十分有限;于是,山西战役开始之前,我和其他的重伤员,被送上了船,送回了西贡。”

    “这条医疗船,本身就有点儿像一个小小的地狱我躺在甲板上,周围是近百个同我情形仿佛的重伤员,我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须发蓬乱,身体破裂,从头到脚,都是凝固的血污哦,对了,有的人,已经没有‘脚’了。”

    “从升龙到西贡的海路上,每一天每一个上午、下午、晚上,都有人在呻吟和哭泣中死去。”

    “感谢主,这些人中,不包括我。”

    “终于回到了西贡医疗船进港的时候,我想,也许,我最终还是能够活下来?将来的某一天,我还是能够活着看到马赛港的圣尼古拉堡?”

    “回到西贡没多久,我还在间歇性的全身肌肉痉挛和阵发性的冷颤中煎熬,山西战役打成什么样子也还不晓得,巴黎传来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亦即其主力,全军覆没!舰队司令萨冈将军阵亡!”

    *

第二四五章 法兰西的恶性连锁反应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中国的舰队,成军迄今,不过三年多一点,在我们的印象中,弱小、稚嫩、不堪一击;而‘北京东京’舰队那可是法兰西帝国的第一大舰队啊!”

    “在西贡,几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呢?’‘什么地方搞错了吧?’甚至,‘搞反了吧?全军覆没的,应该是中国人的舰队吧?’”

    “唯一一个群体虽然也很震惊,但第一反应并非‘怎么可能’、‘搞错了’、‘搞反了’的,大约就是我们这班北宁战役的重伤员了北宁战役之前,我们中的许多人,也曾认为,北宁的中国守军‘弱小、稚嫩、不堪一击’。UU小说www.uu234.cc”

    “事实呢?”

    “唉!”

    “发生在‘远东第一军’身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重演于‘北京东京’舰队呢?”

    “人们向交趾支那总督府求证,但得不到任何确切的答复官方的基本态度是‘暂无官方消息,一切不予置评’,对于必要追根究底的,便板起面孔,委婉劝诫,‘正派的绅士,应该不信谣、不传谣’,云云。”

    “我们都认为,官方一定已经有了‘官方消息’,但是,不想予以扩散,以免引起人心动荡。”

    “可是,在西贡这样的地方封锁这样的消息,是做不到的。”

    “西贡不是小地方,这座东南亚最大的城市里头,除了行政官员和军人,还有许多商人、传教士以及其他身份的欧洲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同外界有着密切的联系西贡早就同海外通了电报;相关的消息源,亦不止巴黎一地,伦敦、维也纳、柏林,都传来了类似的消息。”

    “再加上北宁战役的失败北宁既没有拿下来,我们这一大班重伤员又半死不活的摆在哪里,不论官方如何赞美‘帝国勇士们’的英勇,也没办法把失败说成胜利西贡的人心,不可避免的动荡起来了。”

    “陆上攻势的暂时受挫,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海上的得失在西贡,几乎没有一位绅士不了解制海权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失去了中国乃至越南的制海权,陆上的军事行动,也是迟早要失败的北圻的‘远东第一军’,完全依靠升龙至西贡的航线进行补给。”

    “如是,我们非但要被迫从北圻和中圻撤军,南圻乃至西贡,都可能遭到中国人的攻击。”

    “本来,法中战争开始以来,在越的法国人以及‘帝国的朋友’们,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一直是非常乐观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今年年底之前,战争就会结束,我们可以用辉煌而完整的胜利来庆祝耶稣的诞降;现在,悲观的言论开始出现,私底下,人们第一次讨论起战争的失败的可能性。”

    “有的人譬如,我认识一位名叫勒内布尔热瓦的先生一位精明的木材商人,就咨询过我的意见,要不要提前将他在西贡的部分资产转移到马尼拉或新加坡去?”

    “当然,像布尔热瓦先生这般‘未雨绸缪’者,毕竟是极少数,毕竟,彼时,我们还拥有‘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我们对法兰西帝国海军反败为胜、一雪苏窦山海战之耻,还是保有信心的。”

    “但是,无论如何,人心动荡。”

    “西贡尤如此,我们可以想见巴黎的情形事实上,议会吵成了一团,巴黎的街头更爆发了相当规模的游行,人们义愤填膺,要求皇帝陛下重组政府和御前会议特别是‘副皇’总理鲁埃、军事部长郎东元帅、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几位,要引咎辞职,下台走人。”

    “新闻界的热闹,就更加不必说了。”

    “而且,这个热闹,不止于法国自己的新闻界,欧洲其他主要国家的新闻界,也很热闹,尤以普鲁士为甚。”

    “想来,我的读者们都看过了《南德意志报》那副著名的漫画:混乱的海面上,皇帝陛下穿着女人的衣服,包着女人的头巾,惊恐万状的缩在在一条小舢板里;一个侍卫,正用手中的船桨猛力拍打一个载沉载浮的法国海军士兵他正试图攀上舢板。”

    “不远处,两条军舰熊熊燃烧、缓缓下沉一条‘凯旋号’,一条‘窝尔达号’,她们都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的旗舰:前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后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一分舰队的旗舰。”

    “这副漫画的某些细节并不是十分准确皇帝陛下当然没有亲临苏窦山海战的现场;另外,‘窝尔达号’也并没有被击沉她向中国人投降了。”

    “但是,谁又会在乎这些细节呢?”

    “考虑到皇帝陛下本人也应看过这副漫画,因此,他的顶住了舆论山呼海啸般的压力、没有临阵换将、叫鲁埃总理等诸公卷铺盖滚蛋便实属难得了;也因此,他的接下来的应对的策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

    “于是,在梅斯的主力部队尚未完成集结的情况下,皇帝陛下便严旨敕令巴赞元帅遣军进入普鲁士境内,发动萨尔布吕肯战役。”

    “结果唉!”

    “苏窦山海战的惨败开启了恶性连锁反应为了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不待梅斯集团集结完毕,便非常仓促的发动了萨尔布吕肯战役;而为了冲抵萨尔布吕肯战役的失败,更加仓促的非但巴赞元帅的梅斯集团没有准备好,麦克马洪元帅的斯特拉斯堡集团也没有准备好便进行了规模更大的维桑堡会战。”

    “结果唉!”

    “好吧,维桑堡会战什么的,是后话了,且也不是亚洲战场的事情,我还是先说回越南说回北圻的战事吧!”

    “需要说明的是,我在西贡的军医院里呆了将近半年时间,当然未能亲历北宁战役之后的北圻战事,不过,我先后采访了数十位这些战事的亲历者他们都是我的战友,因此,我有足够的信心,本书关于北圻战事之一切,皆可被视为作者即本人之‘亲历’。”

    “在上述数十位真正的亲历者中,有三位绅士对本书这一部分的成文的帮助尤其之大,他们是:达尼埃尔先生彼时,他是‘远东第一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军衔上尉;欧仁先生,彼时,他在‘远东第一军’混合步兵团服役,军衔上士;热拉尔先生,彼时,他服役于‘远东第一军’第一师第五十一团他是一位列兵。”

    “他们三位,都具有诚实、正直的高贵品格,是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我无保留的信任他们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我将尝试着调整视角不是用我本人的视角、而是用上述三位绅士的视角,来告诉我的读者们,北宁战役之后,北圻战场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

第二四六章 长路漫漫任我闯,一不小心跌倒了

    本章节选自《安南战纪》,但内容并非接续上一章《法兰西的恶性连锁反应》北宁战役之后为山西战役,是役《乱清》前文已有详述,不再赘及;本章中的“我”,也不是《安南战纪》的作者居伊鲍利斯,而是鲍利斯的一位采访对象亨利达尼埃尔时任“远东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军衔上尉。www.uu234.ccUU小说

    *

    “从山西出发的时候,部队的士气是很好的,我乘坐的船只,因为是司令部所在,乘员中,军官相对士兵的比例较高,而阿尔诺将军的性格,又素来保守、沉静,所以,部下们比较安静;但其他的船只上,可就热闹的多了,河面上,飘荡着小伙子们快乐的喧哗声、唿哨声、歌声以及各种器乐的声音军乐团起劲的演奏,许多雅擅器乐的官兵也加入了合奏。”

    “好士气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刚刚攻下了一座北圻重镇,取得了一场难得的、辉煌的胜利;同时,我们也都相信,另一场辉煌的胜利正在向我们招手宣光的守军,只有越南人,没有中国人,以越南人在山西战役中的表现,宣光,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另外,彼时,下级军官和士兵们还不晓得‘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全军覆没’的消息司令部严令封锁相关消息,理由是,这个消息十有**是中国人的‘心理战’,如果不加抑止,任其蔓延,岂非叫中国人得售其奸计?”

    “还有,从山西到越池的行军,十分顺利,也是官兵们的好心情的来源之一。”

    “之前,弗朗斯西教授领导的红河探勘队,乘坐‘梅林号’,自红河口一直上溯至越池,因此,山西至越池段的红河水文,我们也是清楚的;而时近雨季,水量丰沛,河面宽阔,山西至越池的行军,便理所当然以水路为主,部队所乘船只,亦以‘联合舰队’的船只为主吨位既大,又都是蒸汽船,自然比较舒服,所以,这一段路的行军十分顺利。”

    关于弗朗斯西、“梅林号”以及“红河探勘队”之种种,详见本书第十二卷《干戈戚扬》第一零九章《英雄所见》。

    “我反复强调‘十分顺利’,是有特别用意的与山西至越池这段路相比,之后的行军,实在是太不顺利了。”

    “越池,是一个转折点。”

    “红河越池以上河段,一来,水文不明,二来,河道收窄,‘联合舰队’五百吨以上船只,皆不宜行驶,我们不能不更换‘春水社’为我们收集的纯风帆动力船只,这些船只,数量虽然不少,但吨位都很小,总运力有限,因此,部队不能不一分为二一部分换乘纯风帆动力船只,走水路;一部分上岸,走陆路。”

    “其中,炮兵走陆路。”

    “当时,我们一致认为,小吨位纯风帆动力的船只,自然是不适合运送沉重的火炮的;而用这样的船只运送牵引炮车的马匹,也会很麻烦。”

    “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将火炮拆卸开来炮车也是可以拆卸的,‘沉重’,对于小吨位纯风帆动力船只来说,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马匹用小吨位纯风帆动力船只运送马匹,当然是件麻烦事儿;不过,炮兵部队的马匹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

    “除去留在升龙的,此行我们一共携带了六十门火炮一个炮兵连六门火炮,一共十个炮兵连。”

    “牵引火炮的马匹一门火炮,包括一架前车、两架弹药车,共需六匹马牵引,再加上其他用途的,拢在一起,一个炮兵连配备的马匹,大约在六十匹左右。”

    “如果是在欧洲,马匹的数量还要多一个炮兵连配备的马匹,大约在八十匹左右;如果是在美国,有时候,一个炮兵连配备的马匹,可以高达一百甚至一百一十匹没法子,美国产马,而法国的良马的产量,一向紧张。”

    “而越南我们都认为,在越南这种地方作战,对于炮兵的快速部署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一个炮兵连六十匹马,尽够用了。”

    “好了,就是说,我军此行炮兵用马匹之总数,大约在六百匹左右。”

    “这个数字,不算少,不过,也不算太多,如果乘船,再麻烦,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儿,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第一,炮兵原本是可以走水路的;第二,炮兵其实是不适合走陆路的。”

    “那么,炮兵为什么不适合走陆路呢?”

    “暂且容我卖个关子,往下看,迟一点,您就都明白啦。”

    “牵引炮车的马匹,不过六百左右,便被视为麻烦,数量更在其上的骑兵虽然,参加山西战役以及接下来的宣光战役的骑兵,只是混合骑兵团之一部自然就更被视为‘麻烦’了。”

    “关键是,事实已经证明,‘远东第一军’抵越以来,除了侦查、通讯之外,骑兵没有发挥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可是,如果仅仅是‘侦查、通讯’,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庞大的一个‘混合骑兵团’啊!”

    “越南的地理,根本就没有大规模骑兵部队施展的空间,真不晓得巴黎的老爷们是咋想的?塞了一个整建制的骑兵团给‘远东第一军’?”

    “而且,除了密布的水网、河流、林木之外,愈往北走,地形就愈崎岖,道路的通过能力就愈差,骑兵就愈发之缚手缚脚。”

    “莫雷尔将军甚至提出了一个貌似荒唐的建议:除了少量用于侦查、通讯者,其余的骑兵,统统‘下马’即,将马匹留在越池,骑手步行前进。”

    “说的明白一些,就是‘骑兵改步兵’在莫雷尔将军的眼里,马匹没有用,人嘛,还是有用的。”

    “可以想见,这个建议,立即遭到了混合骑兵团团长居伊上校的反对愤怒之下,他甚至拍了桌子。”

    “居伊上校的激烈反应是理所当然的,莫雷尔将军的建议,确实如居伊上校所言,‘是对光荣的骑兵的严重侮辱’。”

    “阿尔诺将军赶紧出来打圆场,莫雷尔将军的‘骑改步’,自然被否定了,不过,船上没有骑兵的位置,骑兵和炮兵一样,都要走陆路。”

    “当时,居伊上校还想不到后来会发生些什么,如果他想到了,也许,不得已求其次,会接受莫雷尔将军的‘严重侮辱’也说不定呢。”

    “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唉!越南的雨季开始了呀!”

    *

第二四七章 越道难!

    “要说明的是,以下我所说的,并不仅仅止于越池至宣光一路之情形事实上,从越池‘水陆分兵’开始,到整个北圻战事结束,我们都一直‘泡’在越南的雨季里。www.uu234.cc”

    “从山西出发的时候,天是晴的;从越池出发的时候,阴雨绵绵这似乎是上帝给我们的某种提醒,或者说某种预兆。”

    “初初的时候,我们也并不是太在意对于越南的雨季,‘春水社’自不必说,就是交趾支那总督府,也是有足够的经验的。”

    “每一个士兵,都配发了‘雨衣’一块两米见方的桐油雨布,中间挖出一个圆洞,往头上一套,就是一件简易的雨衣虽然简易,但防水效果还是不错的。”

    “另外,我们还接受了‘春水社’的建议,给所有的士兵都配发了一顶当地的竹斗笠如果雨不大,即便不穿那件桐油布的‘雨衣’,单单这个竹斗笠,也可以遮住大半个肩膀;若既穿上‘雨衣’,又戴上竹斗笠,那就是‘双保险’了至少,可以保证雨水不会从‘雨衣’圆洞边缘流进脖领里头。”

    “打算的倒是满好,可是,事实很快证明,这个竹斗笠,其实并不好用。”

    “第一,所谓‘可以遮住大半个肩膀’,是对越南人的身材而言,对于欧洲人来说,这个斗笠的尺寸,实在太小了些。”

    “第二,小归小,竹斗笠的重量并不算轻尤其是相对于轻便的铜盆盔来说,戴在头上,沉甸甸的,急行军的时候、战斗的时候,尤其碍事。”

    “因此,没过多久,就有不耐烦的士兵扔掉了竹斗笠;愈往后,被丢弃在道路两旁的竹斗笠就愈多,到北圻战事结束的时候,士兵们的头上,已经基本上看不见竹斗笠了。”

    “士兵们头上的竹斗笠愈来愈少,天上落下的雨滴,却愈来愈大,愈来愈密。”

    “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雨在欧洲,在法国,暴雨也是寻常事;而且,初初的时候至少,越池到宣光这一段这个雨,也不算特别的大。”

    “事实上,雨大、雨小,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他娘的!为什么现在我一回想起来,就觉得,直到北圻战事结束甚至,直到整个法中战争结束,这个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当然,理智告诉我,这个印象,并不正确即便是在雨季,也有过晴天的时候,而且,骄阳似火。”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雨大、雨小,不管天阴、天晴,我们的衣服,从来就没有干爽过,从早到晚,浑身上下,永远都是潮乎乎甚至水淋淋的。”

    “是我们的‘雨衣’太小了?不应该啊!‘雨衣’的尺寸、款式,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不大也不小若再大些,就会影响正常的行动了呀!”

    “还是说,因为扔掉了竹斗笠,雨水流进了脖领里?可是,戴着竹斗笠的人,也是这副潮乎乎、水淋淋的模样呀!”

    “全军上下,坐船的也好、步行的也罢包括阿尔诺将军在内,就几乎没一个例外的全都是潮乎乎、水淋淋的。”

    “如果仅仅是雨水多、湿度大,也罢了,关键是,因为雨水的关系,这个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阿尔诺将军和司令部,走水路,不过,陆路也要有司令部的人,以为统筹、联络;我自告奋勇的讨了这个差使当时想着,山西到越池坐的船,那么,越池到宣光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不也挺好?”

    “而且,越池到宣光,直线距离不过五十公里左右,并没有多远嘛!”

    “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太乐观了!”

    “首先,我要强调的是,在越池以北地区,直到整个北圻战事结束,基本上,我就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或曰欧洲标准的道路即便是欧洲乡间的那种泥土路,我也没有见过。”

    “事实上,‘泥土路’,这儿也是有的,但是,未经过任何的硬化,只是一条一米来宽的、蜿蜒崎岖的‘烂泥带’而已我从未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晓得‘烂泥带’的原貌是什么样的,反正,只要一个连踩了过去,所谓的‘泥土路’,就变成了黏糊糊的‘烂泥带’,一脚踩下去,连鞋面都看不见了整只脚都没入了泥浆中。”

    “打滑是不必说的了我敢说,走陆路的,不论军衔高低,就没有人没摔过跤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只有‘安南狙击手’们除外他们是越南土著,走惯了这样的‘烂泥带’。”

    “有时候,还会出现这种情形脚陷在泥里了,一下、两下没有拔出来,就想着,哎,先喘口气儿吧!结果,喘着喘着,极度的疲惫袭来,竟站在那儿就睡着了,待后面的人一头撞了上来,彼此便跌做了一团。”

    “很快,每一个人,都成了‘泥人’。”

    “我们不能不寻找对抗‘烂泥带’的办法譬如,棍子;没过多久,每一个人都拄了一根棍子,并自嘲,这是我们的‘第三条腿’。”

    “‘第三条腿’还是帮忙的‘烂泥带’虽然还是一样的难走,但至少,没那么容易跌跤了。”

    “‘烂泥带’再难走,到底还是可勉强归入‘道路’的;而许多时候,连这种‘烂泥带’都是欠奉的。”

    “譬如,越南有许多的稻田,而稻田是没有任何形式的道路的连‘烂泥带’也没有,想穿过稻田,就只能走窄窄的田埂。这种时候,‘第三条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前前后后,‘噗通’、‘噗通’,不绝于耳我们都晓得,每‘噗通’一下,便是又有一个倒霉鬼跌进水田里头了。”

    “我们不能不佩服当地的土著了他们身材矮小,但即便是妇女,也可以挑着几十公斤的担子,颤颤悠悠的,在田埂上健步如飞。”

    “当然,他们都打着赤脚这一层,我们可就学不来了,‘烂泥带’再可恶,我们也不能脱了鞋或靴子;一个是军容的要求,一个是越南这儿,无数的蛇虫,光着脚走,没有哪个欧洲人有这样的胆量。”

    “这种时候,我们就不能不羡慕‘安南狙击手’了他们都穿着草鞋,比起我们的皮鞋、皮靴,走‘烂泥带’,可是轻便多了、舒爽多了。”

    “有人就嘀咕,在这种地方作战,对手若是越南人,他们溃逃的时候,我们可怎么追的上呢?想打歼灭战,难了!”

    “您必定以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挣扎,我们必定盼着雨住、天晴?”

    “您错了!事实上,我们最怕的,就是越南雨季里的‘晴天’!”

    *

第二四八章 三载绸缪岂寻常

    “‘晴天’唉,那叫什么‘晴天’啊!”

    “太阳出来了,明晃晃的,但天空永远是灰白的,没有一丝儿蔚蓝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这个太阳,太毒辣了!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好像头顶吊着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盆,烤的整个人浑身上下往外冒油!”

    “还有,雨明明停了,空气的湿度,为什么反而更大了呢?”

    “这个湿度,大到了什么程度?许多人都言之凿凿,说,只要伸出手,凭空抓一把,便能够攥出满手的水来!”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水’,也许只是汗水伸出去之前,就已经是‘满手的水’了。www.uu234.ccwww.uu234.cc”

    “雨住天晴,‘烂泥带’却没有任何干爽硬化的迹象,反而变得更难走了泥浆被太阳晒的滚烫,士兵们都在骂:不等到达宣光,我们的脚,就会被烫熟啦!”

    “说到这儿,您大约可以想象我们的处境了对,就像走在一个大大的蒸笼里,浑身的毛孔都像嘴巴一样大张着,拼命的呼吸着,想吸进清凉干爽的空气哪怕只是一小口也好!”

    “然而,徒劳无功。”

    “这样的‘晴天’,不要也罢!我们宁肯重新回到雨天里!”

    “幸好,雨季里的晴天,不会持续太久,继之而来的雨天,雨滴初初掉落的时候,也是热乎乎的我们开玩笑,叫这个做‘洗热水澡’。”

    “但无论如何,总比在大蒸笼里苦苦煎熬舒服点儿呀!’”

    “在这样的天气、地理条件下行军,中暑,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如果有人走着走着,开始垂下头,晃晃悠悠,那就表明他已经中暑了,马上就要不行了!这个时候,后头的人要赶紧上前扶住;若慢了一步,或根本就没留意到,接下来,前头的那位,就会一头栽倒在‘烂泥带’里。”

    “中暑的人头昏、恶心、胸闷、呼吸困难,严重的会发高烧,有的能够烧到四十多摄氏度,四肢抽搐,嘴吐白沫若遇到这样的情形,那就是有生命危险了!得赶紧抬到路边的树荫下,脱下帽子,解开衣扣,灌几口水,再往头上、脸上泼洒一些,同时,拿帽子、衣襟以及能够找到的任何扇状物替他使劲的扇风,还要掐人中、掐虎口。”

    “如此简单的急救手段,未必能够挽回重度日射病者的生命。”

    “我亲眼见过一个中暑死亡的士兵:脸上的肌肉,因为抽搐而扭曲那个模样,就好像在笑似的;张大的嘴边,满是干涸的白沫。”

    “北圻战事结束后,在端雄地区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法国士兵的尸体,尸体虽然早已经腐烂,但衣饰基本齐整,没有外伤以及搏斗的痕迹;后来,又在树林的边缘也即是路边,发现了他的背包和枪支背包大致完整,枪支未开过火,距尸体,大约十五码左右的距离。”

    “端雄位于宣光和越池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战事,因此,人们做出如下的推断:这是一个中暑的士兵,倒地之后,未被同伴及时发现,昏昏沉沉之中,他本能的进行了自救:解下背负,向阴凉的地方树林深处爬去,进入树林之后,一口气泄下来,彻底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步兵尤如此,您可以想像一下,炮兵、骑兵,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处境?”

    “前文有过介绍,一架炮车包括一架前车、两架弹药车由六匹马牵引,正常情况下,六匹马排成三行两列一列前后三匹、一行并排两匹;可是,‘烂泥带’的宽度,不过一米多点儿,根本不容两匹马并排行进,因此,炮兵们只好将前车和弹药车分开,马儿也分开,一列牵引前车包括火炮,一列牵引弹药车。”

    “这样做,当然麻烦,但并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您一定也想到了,这个‘烂泥带’,徒步行走,犹时不时‘难以自拔’,车子上去了,焉有不‘难以自拔’之理?”

    “可怜的炮兵!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好像永远在同陷入泥泞中的炮车较劲儿除了这件事情,他们好像就没有时间做任何别的事情了!”

    “炮车非常沉重,车轮一旦陷入泥泞,单靠马匹是拉不出来的,因为,马蹄也深深的陷入了泥泞,不断打滑,使不上劲儿;一定要多人同时协力,套上绳索,拉马的拉马,拉车的拉车炮车才可能继续前进。”

    “如此一来,炮兵的人手就不够用了,于是,走陆路的步兵,摇身一变‘步改炮’一多半都派去帮炮兵‘拉炮’了。”

    “这是走‘烂泥带’,若连‘烂泥带’亦欠奉,譬如,要通过前文提到的稻田,又该怎么办呢?”

    “炮车肯定是走不了田埂的太窄啦!”

    “两个办法。”

    “第一个,绕路。”

    “若实在无路可绕,便只好用第二个办法了:将整架炮车连同火炮拆成散件,较轻的零件,人背;较重的零件譬如车轮,马驮;最重的零件,譬如炮管,连马也不好驮的,就拴上绳索,拖在地上拖过去!”

    “因为地面湿滑,只要不陷进泥泞里,这个拖行的摩擦力,倒不算很大呢。”

    “通过了稻田,再将这些散件一一的组装起来。”

    “您可以想见这个麻烦!”

    “麻烦还在其次,我们最害怕的,是马儿失蹄,跌进水田田埂那么的窄!那么的滑!”

    “如果人跌进水田,不过泡一身泥水,虽然狼狈,但爬上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负重的马儿一旦滑跌,是很容易受伤的万一跌断条腿,这匹马就算废了!”

    “前文说过,‘远东第一军’的炮兵,一个连大约配置六十匹马,这个数字,较之欧洲本土的炮兵,少了一截,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再少了,少一匹马,很可能就等于少一门炮没有马,炮兵是根本动弹不得的呀!”

    “即便没有受伤,把马以及马背上的负重从水田弄回田埂,也是件叫人想起来就头大的事情啊!”

    “事实上,军马原本都是训练有素的,炮火连天,也不会不听指挥;可是,它们走在田埂上的时候,有的瑟瑟发抖,有的任尔前拽后推,就是踟蹰不前可怜的马儿!它们从来没走过这样的‘路’呢!”

    “炮兵既如是,类似的麻烦,骑兵一样不少。”

    “越池到宣光,直线距离不过五十公里,可是,我们足足走了一个礼拜!最狼狈的一天,只走了不到两公里!”

    “嘿!一天不到两公里这个速度,一定是破了什么纪录喽!”

    “结果,走水路的部队已经进抵宣光城下了,走陆路的部队炮兵、骑兵以及部分步兵,还未走到端雄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

    “唯一叫我们心里略觉平衡的,是想到:中国人也不是本地土著,我们遇到的这些麻烦,他们一样会遇到。”

    “然而,后来才晓得,我们想错了。”

    “中国人确实不是本地土著,但入越的‘轩军’,绝大部分都是广东、广西和福建籍的,这几个省份的地理、气候,同越北是很相似的,因此,‘轩军’远比我们更适应这里的地理、气候。”

    “而且,入越之前,这部分‘轩军’,曾在中越边境地区当然是中方一侧进行过长时间的适应性训练。”

    “还有,入越的‘轩军’的军马,以云南产的‘滇马’为主,体格远较欧洲马小,冲刺的速度也慢的多,但是,耐力好,既灵活,又稳当,极善走山路和‘烂泥带’一类的道路田埂啥的,也不在话下。”

    “因此,‘轩军’的炮兵的移动速度,要比我们快的多。”

    “唉!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晓得入越的‘轩军’其实是有成建制的炮兵呢!”

    *

第二四九章 屯兵坚城之下

    本章依旧节选自《安南战纪》,不过,讲述者即文中之“我”换了人,不再是亨利达尼埃尔,而是该书作者鲍利斯的另一位采访对象科莫热拉尔彼时,其人服役于“远东第一军”第一师第五十一团,军衔列兵。www.uu234.ccUU小说

    *

    “山西至越池这一段,我们的士气,还是很好的;但到了越池‘水陆分兵’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在私底下谈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了‘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已经全军覆没了!”

    “问排长、连长,不得要领;排长、连长再往上问,得到的回复,便是‘此乃谣言,不得传布,不然,军法处分’,云云。

    “没有人晓得这个‘谣言’是如何‘传布’出来的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个‘谣言’是如何‘传布’出来的哼!这种消息,怎么可能真正封锁的住呢?法兰西帝国的军队,什么时候真正有过‘保密’的传统呢?”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该消息的真实性太匪夷所思了嘛!可是,也不是每个人都不相信该消息的真实性尤其是我们第五十一团的人。”

    “这支北上的部队,步、炮、骑皆备,其中,步兵由第五十一团、混合步兵团以及第四十七团一部组成,而在步兵当中,只有我们第五十一团打过北宁战役第四十七团也是打过北宁战役的,不过,该团分成了两部分,打过北宁战役的那‘一部’,留在了升龙;北上的这‘一部’,北宁战役的时候,留在了升龙。”

    “还有山西战役战事主要集中在山西城北,而第五十一团是进攻城北中国人阵地的主力。”

    “步兵之外,合成炮兵团当然也打过北宁战役和山西战役,可是,这两场战役,中国人都没有动用炮兵,我们的炮兵,不过相当于在打靶打中没打中另说了,因此,中国人的战斗力何如,炮兵是没有什么感性认识的。”

    “骑兵就更加不必说了入越迄今,从未正经同中国人对过阵。”

    “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我们第五十一团的人,才对中国人的战斗力有真正的‘感性认识’因此,相对其他部队来说,我们比较容易相信‘“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全军覆没’的‘谣言’。”

    “《安南战纪》的读者,应该还记得第五十一团的经历吧?北宁战役时,第五十一团负责桂阳方向的战事,为中国人‘夜袭’骚扰,惶惶不可终日;撤军之时,置友军于不顾,自顾自撒丫子狂奔,几陷友军于不测。”

    “山西战役呢?几度进攻城北阵地,皆劳而无功。”

    “对于‘谣言’,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们的士气,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还有,‘谣言’之外,糟糕的天气也是一个原因越南的雨季开始了,潮湿闷热,令人难耐。”

    “彼时,走水路的我们,还不晓得,较之走陆路的那班伙计,我们的处境,经已是如在天堂喽。”

    “总的来说,那个时候,虽然忐忑,虽然不耐,但我还没有对加入军队这件事情感到真正的后悔。”

    “事实上,我的战友都对我从军的原因颇感好奇。”

    “我是一个高中生在他们眼里,算是‘读书人’了;而家境虽不算如何富足,但小康是有余的这样的出身,犯得着来吃这碗饭吗?在他们看来,我应该先去考军校,如是,一毕业就做军官,像我现在这样,只好做一个大头兵所为何来呢?”

    “所为何来?”

    “第一,我是皇帝陛下的崇拜者这个‘皇帝陛下’,不是叔叔,是侄子;可是,这一层,不能跟我的战友们明说。在我刚出生的那个年代,崇拜皇帝陛下再说一遍:不是叔叔,是侄子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现在?你说你‘崇拜皇帝陛下’,别人看你,就像看一个傻瓜似的。”

    “第二,我还是伏尔泰的崇拜者,因此,对于神秘而古老的东方尤其是中国我有着特别的兴趣;但这一层,就更不能对我的战友们明说了。他们可能根本不晓得伏尔泰是谁,自然也就不会明白,‘崇拜伏尔泰’和‘对中国感兴趣’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回‘影响’吧。”

    “受到影响的,不止于士气,船速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影响从越池出发没多久,船速就放慢了。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水文不明,不能不小心翼翼,后来才晓得,这是为了‘等一等’走陆路的部队。”

    “可是,水路的速度放的再慢些,也还是比陆路的速度快的多,我们到达左育的时候,陆路的部队,还没有到达青波。”

    “左育为宣光之南大门;而青波北距宣光三十公里,南距越池二十公里就是说,陆路的部队,连一半的路,都还未走完。”

    “左育对于宣光的战略价值,犹如扶朗之于北宁欲取北宁,必先克扶朗;同样的,欲取宣光,亦必先克左育。虽然,溯明江而上,可以直抵宣光,但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若越过左育,直接进攻宣光,整个后背,就卖给敌人了。”

    “这就尴尬了炮兵走的是陆路,彼时,正在青波的泥泞里挣扎着;可没有炮,这个仗,咋打呀?”

    “没法子,我们只好停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没有等太久不过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便‘攻克’了左育。”

    “不是炮兵快马加鞭赶了上来,而是左育的越南守军,不战而逃了!”

    “据说,左育的守将,就是守山西城南阵地的那一位叫做郑功和的。”

    “这位郑将军,守山西城南阵地的表现,几乎便可算作‘不战而逃’了,这样的一个人,越军的主帅‘北圻经略使’黄佐炎,不拿他军法从事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之摆在左育这样子的战略要地上?”

    “我很好奇,越南人的算盘,到底是怎样打的呢?”

    “有人说,黄佐炎本来是要拿郑功和治罪的,但郑某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给黄某,于是,‘用人之际,戴罪立功’,非但不加处分,还委以要职。”

    “结果,哼哼!”

    “不晓得这位郑将军逃回宣光之后,还可不可以继续‘戴罪立功’?最好是这样,这样的对手,我们是最欢迎的啦!上帝保佑郑将军!”

    “‘攻克’左育之后,宣光门户洞开,我们顺利的进抵宣光城下。”

    “可是,接下来的尴尬同抵达左育的时候是一样的彼时,陆路部队还未到端雄,我们依旧没有炮兵可用。”

    “攻打左育,没有炮兵,若不计伤亡,尚有一定的成功的可能性;但以宣光的地理、城防,若没有炮兵,即便不计伤亡,也很难攻打的下来。”

    “宣光北、西环山,东、南临水,整体上来说,是一个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势,攻打宣光,一是只能由东、南两个方向,二是必须仰攻这就非常不利了。”

    “宣光的城池的坚固程度,不输山西;而且,宣光筑有相当数量的炮台这一层,比山西还强;虽然,上面的火炮都是越南人自铸的老式的前膛炮,可是,好歹也是炮啊!而我们的炮兵好吧,你们都晓得我们的炮兵在哪里,我就不再嗦了。”

    “事实上,我们也不是没有炮部分‘联合舰队’的小吨位船只一直上溯到了宣光城下,可是,船只的数量既少,船上火炮的口径又小,距目标的距离又远只能由江面发射嘛!这点儿火力,对于越军的老式火炮,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优势。”

    没法子,只好再次“等一等”啦。

    *

第二五零章 兵锋所向

    “‘等’,并没有问题,问题是,中国人也会‘等’吗?”

    “我军攻克山西之后,未返过身来,再度进攻北宁,而是将主攻方向由东路改为西路,北上宣光,其实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应该不太出中国人的意外就算中国人一时念不及此,事到如今,他们也应该收到我军进逼宣光的消息了,对我军的战略意图,也应该做出正确的判断了吧?”

    “如是,中国人的正常应对,便应是由中路重镇太原出兵,西援宣光他们也应该想到,单靠越南人自个儿,必是守不住宣光的吧?”

    “另一方面,越南人更应有自知之明一收到我军北上的消息,就应该向中国人求援了吧?”

    “说不定,此时,太原的中国人,已经开拔了,正向宣光赶过来呢!”

    “原则上,我们是非常欢迎中国人的到来的。www.uu234.cc”

    “事实上,我军剑指宣光,宣光本身,还不是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是‘围城打援’,即,以宣光为饵,引诱和逼迫中国人离开坚固城池和有利地势的庇护,与我军进行野战。”

    “野战不同攻坚,将军和上校们有充足的信心,可在野战中打败乃至全歼来援的中国部队何况,根据之前的情报,中国人在北圻的部署,以北宁山西一线为重点,太原的驻军,大约只有二千五百人左右。”

    “山西的中国部队,‘轩军’四千,‘桂军’四千,总共八千,依托坚城,犹无法坚守,何况区区的二千五百人?”

    “更何况,这两千五百人要打的,是野战,没有‘坚城’可以‘依托’啦!”

    “当然,谅山还驻有数量不详的‘轩军’,但谅山距太原有相当的距离,且其间多为山地,遇上雨季,行军愈加艰难,未必能够给予太原及时的援助吧?”

    “就算太原获得了谅山的增兵,其赴援宣光的部队的数量,无论如何,也超不过山西和北宁的吧?”

    “所以,我军百分百胜券在握!”

    “‘围点打援’干掉了来援的中国人,宣光自然便唾手可得了不战而下都是可能的这不必说了;更重要的是,我军将自此彻底确立对中国人的战略优势!”

    “我军既可以北上汇合吴鲲部,由云南侵入中国本土;又可以再一次调整主攻方向,乘胜而东中国人西援宣光既败,其中路空虚,太原自然亦如宣光般唾手可得不战而下也是可能滴;之后,我军的兵锋,直插其东路之腰部,其北之谅山、其南之北宁,为我军悬隔,既皆无法独存,彼此又难以相救,则中国人在北圻的整个部署,就分崩离析了!”

    “妙吧?”

    “需要说明的,将军和上校们当然不会将以上战略、战役部署向普通士兵交代的普通的下级军官也未必能够一一了解,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列兵‘普通士兵’中最‘普通’的那一种;我之所以可以在此对之侃侃而谈,一来是‘马后炮’战事结束之后,战前的许多部署,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二来嘛,我有一个特殊的消息源我的连长菲奈斯上尉。”

    “入伍之前,菲奈斯上尉是一位教师哲学教师,在他的连队里,我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之交流哲学问题的人您也许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我的战友们大约连伏尔泰是谁都不晓得’吧?”

    “因此,菲奈斯上尉对我另眼相看,在连队里,拿我做他的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呃,‘谈伴’;因此,较之我的‘普通’的战友们,我能够得知更多的来自‘上头’的信息。”

    “当然,菲奈斯上尉的级别并不算高,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源司令部的作战参谋达尼埃尔上尉是他顶顶好的朋友。”

    “好了,说了这么多,该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了中国人也会‘等’吗?”

    “我们虽然欢迎中国人的到来,不过那只是‘原则上的’,我们并不欢迎他们目下就到来目下,我们还有将近一半的兵马正在陆路的泥泞里挣扎呢!其中,不但有步兵、骑兵,更有全部的炮兵哎,步兵、骑兵也罢了,没有炮兵,这个仗,是根本没法子打的呀!”

    “也不应该简单的说‘也罢了’骑兵还可以说‘也罢了’,反正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场;可是步兵走陆路的步兵的数量,还是相当不少的呀!”

    “而且,建制上也因为‘水陆分兵’被暂时打乱了五十一团也好,混合步兵团也好,四十七团也好,都是一分为二,一部分走水路,一部分走陆路。”

    “总之,我们必须等待陆路部队的汇合。”

    “可是,中国人肯‘等’我们吗?”

    “那几日,司令部的头头们,个个度日如年,他们一面派人猛催陆路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一面向太原方向派出大量的侦骑,生怕在陆路部队抵达宣光之前,中国人就赶到了。”

    “陆路部队的行军速度,似乎没有加快的空间了,再怎么催也没有用;侦骑们倒是很快就和中国人打上照面了前出到恩达寨地区之时,我军的侦骑发现了多支小股中国部队出没。”

    “恩达寨居宣光和太原之中;这些小股中国部队,应该也都是侦骑一类,双方没有交火,远远打个照面,便相互脱离接触了。”

    “司令部的头头们暂时放下心来中国人侦查行动的频密,说明他们尚未完全掌握宣光这边的情况,他们的大部队,应该还未开拔,至少,尚未远离太原城。”

    “但没过多久,头头们的心便重新提了起来中国人终究还是上路了。”

    “而且,兵力方面,虽不能确定准确的数目,但可以确定的是远不止二千五百人,至少,是该数字的两倍吧!”

    “当然,即便如此,我军依旧拥有数量上的优势,只是”

    “呃,中国人的增援,竟来的如此之快?”

    “中国人的增援,只能来自谅山,可是,谅山距太原的距离,较越池距宣光的距离,还要远些啊!”

    “不过,头头们很快又放下了心情报显示,从太原开拔的部队,有的穿新式的蓝色军装,有的穿旧式的‘号服’就是说,这支部队,并不都是‘轩军’,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绿营’。”

    “这就不怕了‘绿营’啥的,不在我军之话下!”

    “呸!啥叫‘这就不怕了’?就全是‘轩军’,俺们也没怕过嘛!”

    *

第二五一章 形势急转而下!

    “还有,中国人的推进速度,也颇叫人放心。”

    “根据侦骑的回报,中国人每一天的行军里程,皆在五至十公里之间似乎,也并不比我们的陆路部队多多少嘛!”

    “就说嘛!一般的雨季,一般的泥泞,这个路,法国人走起来辛苦,中国人走起来,难道就不辛苦了?而且,宣光、太原一线,已经算是山区,道路之崎岖,更在越池宣光段之上!上帝是公平滴至少,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偏帮异教徒的吧?”

    “另外,中国人推进速度的缓慢,似乎也不仅仅是因为道路通行能力的问题他们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他们其实是很不乐意出来办这趟差使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我若是带兵的中国将领,我也不乐意办这件差使我手头上的真正靠谱的兵力,不过二千五百,敌人的兵力,数倍于此数目,这个仗,咋打啊?”

    “更要命的是,敌人还有大炮现代化的大炮!”

    “军力对比如此悬殊,办这样的差使,不形同过去白送人头吗?”

    “直到彼时,我们依旧不晓得,其实,中国人也有大炮现代化的大炮。”

    “不过,中国人走的再慢,也终于到达了山阳距宣光之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四公里了。”

    “就在此时哈哈!我们的陆路部队终于赶到了!终于抢在中国人之前,赶到宣光了!”

    “水陆汇合!建制完整!步、炮、骑皆备!尤其是炮兵!可爱的炮兵,你们终于来了!”

    “只是,呃,你们,咋……恁副模样涅?”

    *

    继续《安南战纪》,讲述者,“远东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参谋达尼埃尔上尉。

    “几乎每一位走水路的见到我们走陆路的,都会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我晓得他们的惊愕从何而来:我们每一个人不论官兵,没有一个例外都像是在泥浆里打过滚儿的军装的上衣,如果细辨,还勉强看得出本是蓝色的;军裤,已经根本不辨颜色了。”

    “每一个人,都是首如飞蓬的样子且须发上,都沾满了泥浆。”

    “事实上,不是什么‘像’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实打实的在泥浆里打过滚儿,有的,还打了不止一个滚儿呢!”

    “阿尔诺将军本来满腔欢喜,但他的高兴劲儿很快就过去了他不能不接受我的建议:走陆路的部队,不可能马上投入战斗,要给他们呃,这个‘他们’,也包括我本人一段时间休整、恢复。”

    “至少,得给我们四十八小时吧!”

    “四十八小时?”

    “可是,中国人已经到达山阳了距宣光之直线距离,已不过二十四公里了!”

    “二十四公里若是急行军的话,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可以抵达宣光了!”

    “不过,还好,这个‘急行军’,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糟糕的道路通过能力,薄弱的求战意欲,都使中国人很难加快脚步;而且,制约中国人‘急行军’者,尚不止于上述两端。”

    “我们‘围点打援’的预设战场,并非在宣光城下一来,地势狭窄,施展不开,不利野战;二来,若距宣光城太近的话,我军同中国人交战之时,后背可能受到宣光守军的袭击我们虽然看不上越南人的战斗力,但腹背受敌,总是兵家大忌。”

    “我们的预设战场在哪里呢?”

    “就是在山阳。”

    “山阳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首先,名字就特别。”

    “在中国话里头越南亦使用中国文字,‘山阳’应是‘山南’的意思,但事实上,山阳在山北山阳地区是其东南方向的三岛山北麓的自然延伸。”

    “同时,山阳地区也可以算是其东北方向的三池山南麓的自然延伸如果仅就山阳和三池山的关系来看,‘山阳’倒可勉强算是‘山南’了。”

    “某种意义上,山阳地区是一个巨大的山坳,南距三岛山主峰、北距三池山主峰,都有相当长的距离,地势既开阔,又平缓,而且,土质比较坚实这在整个北圻地区,都是比较罕见的。”

    “这种地理,非常适合大部队机动也即是说,非常适合野战。”

    “另外,山阳距宣光的距离也很合适直线距离二十四公里;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在我军主力东向迎击中国人之时,一来,依旧可以保持对宣光的有效威胁;二来,又可保证宣光守军无法在背后对我军发动突袭在这个距离上,以越南人的能力,是无法做到行动的突然性的。”

    “因此,‘围点打援’的预设战场定在了山阳。”

    “事实上,走陆路的部队抵达宣光之前,走水路先期抵达的部队,已有部分前出至山阳地区,抢占地利、构筑阵地了。”

    “现在,让我们回到中国人‘急行军’的问题上来您一定已经明白了,何谓‘制约中国人‘急行军’者,尚不止于上述两端’?对,若中国人试图‘急行军’,这批经已抵达山阳的部队,可以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狙击。”

    “事实上,这正是阿尔诺将军的计划:在走陆路的部队抵达宣光之前,先取守势,将西援宣光的中国人挡在山阳一带,待我军水陆汇合之后,再大举发动反攻,将这支中国部队一举歼灭。”

    “四十八小时”

    “嗯,已抵达山阳的部队,人数虽然有限,不过,守不比攻,守上四十八小时,应该不在话下吧?”

    “所以,四十八小时就四十八小时吧!”

    “或许,中国人对打破我山阳部队的狙击没有信心;或许,他们根本就对解宣光之围没有信心,总之,这支中国部队到达山阳之后,就停了下来,按兵不动了。”

    “我山阳部队因为兵力有限,亦不主动出击,于是,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宣光这边儿,也是一个对峙的局面我们没有攻城,守军呢,当然也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有人开起了玩笑:这又是一场‘静默的战争’呢!”

    “当然,我们对暂时的‘静默’是欢迎的我们有将近一半的部队需要休整、恢复嘛!”

    “四十八小时过的很快,第三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觉得嗯,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此时,部队尤其是走陆路的部队,正处在一种奇异的士气高涨的状态中。”

    “很奇妙,在‘蒸笼’里挣扎了十来天,那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似乎已被‘蒸发’掉了,到了宣光之后,已经不大有人议论这件事情了;同时,我们很自然的将对‘蒸笼’的怨毒转到了中国人和越南人的头上,许多人都乐意赶紧狠狠打上一仗,‘出出这口鸟气!’”

    “司令部正在紧锣密鼓,排兵布阵,一只叫做‘云雀号’的炮艇来到了宣光。”

    “‘云雀号’?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啊!”

    “是滴,就是‘全军覆没’的‘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唯一逸还的那只‘云雀号’。”

    “云雀的声音本该是美妙的,然而,这只‘云雀’带来的,却都是最坏的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确实‘全军覆没’了不是假消息,不是中国人的‘心理战’。”

    “第二个消息更坏‘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在福建马岛遭受重创,无力再战,目下,残阵大约已经回到了西贡啦。”

    “也即是说我们已经失去了制海权。”

    “形势急转而下!”

    *

第二五二章 我反对!我反对!

    “苏窦山、黄龙山之役,‘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何以输的如此之惨,几近全军尽墨,‘云雀号’说的不清不楚‘第一批次’分成了两支分舰队,‘云雀号’只清楚其所属的第二分舰队的情形也即黄龙山战场的情形,对于第一分舰队的情形苏窦山战场的情形,并不了解。www.uu234.ccUU小说”

    “这也罢了;可是,‘第二批次’何以遭受重挫,咋也说不明白?据‘云雀号’说,整个晚上,‘第二批次’诸舰都在相互攻击,这个‘重挫’,纯系自相残杀,并不干中国人的事情。”

    “也即是说‘夜惊’?”

    “这!这!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行伍之中,‘夜惊’本不是一件太稀奇的事情,可是现在经已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了!而‘北京东京’舰队又是一支现代化的大型舰队!‘夜惊’到如斯地步,说出去,哪个能相信?!”

    “可是,这个话,既然出自‘夜惊’当事人之口,我们尽管瞠目结舌,却也不能不相信啊。”

    “这,真是一件必永载世界海战史的大事件了!”

    “唉!我们可以想象当事人们‘惊’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担心泊驻上海的中国主力舰队见猎心喜,‘第二批次’的残阵在没有告知福州领事馆的情形下,便仓皇南遁,一口气跑到了沱,惊魂甫定,才想起来,制海权已失,是不是应该给北圻的‘远东第一军’打个招呼呢?这才派了‘云雀号’,调转船头,北上报告这个悲伤的消息。”

    “信差的差使之所以落到‘云雀号’头上,一来,她是整支‘北京东京’舰队迄今为止唯二完好无损的舰只之一;二来,她的吨位小,可于红河及其支流自如来去,这一层,‘第二批次’的司令官纪尧姆将军还算有先见之明,如果他派了唯二完好无损的另一只‘射手座号’过来,还真没法子走到宣光来‘射手座号’是机帆快船,吨位接近‘云雀号’的两倍。”

    “彼时,我们还不晓得重挫‘第二批次’的真正原因;而中国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公布这个真正原因,事实上,我们还是在一道中国皇帝的封爵诏书中敕封服务于福州造船厂的英国工程师乔纳森为‘一等轻车都尉’找到了这个真正的原因,可是,那都已是后话了。”

    “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现实是制海权已失!怎么办?”

    “‘远东第一军’何去何从?”

    “阿尔诺将军严令封锁相关消息,除各师、团正职主官及司令部各参谋之外,再不得泄之于外,否则以‘资敌罪’军法从事这一回不比上一回,是真的‘严令’:我们每个人都清楚,若消息外泄,会发生什么?”

    “哪怕一个普通士兵都明白,失去制海权意味着什么?我们和西贡之间,没有任何陆路的补给线、交通线,一旦中国舰队封锁红河口,非但补给线被彻底切断,就连归路也没有了!”

    “因此,消息一旦泄露,必然引起军心动摇,这个仗,十有**,是打不下去的了!”

    “紧急会议上,经过近五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沉闷,终于有人开口了,是参谋长康斯坦丁中校,吞吞吐吐的:‘呃,这个,照目下的情形,咱们陆军,是不是也该‘配合’海军,先撤回西贡,看看形势,然后……再定进止?’”

    “所谓‘配合’,不过说的好听,与会者都心知肚明:这一撤,等同放弃入越以来取得的一切战果山西、升龙以及沱,也即是说,放弃整个北圻、整个中圻。”

    “康斯坦丁中校话音一落,莫雷尔将军便做了一个激烈的手势他几乎一拳砸到了桌子上,只不过在最后关头收了收力,但还是发出了轻轻的‘砰’的一声;同时,几乎是在吼叫了:‘不可以!’”

    “略一顿,‘如是,我们就等同承认失败了!这个失败,不仅仅是北圻战事的失败,更是整个法中战争的失败!不!失败的是海军,不是陆军!我们陆军,入越以来,一路奏凯!无论如何,我不能承认这个莫须有的失败!’”

    “康斯坦丁中校:‘将军,您说的不错,失败的是海军,不是陆军;可是,呃,将军,海军既然已经失败了,我们陆军……呃,您一定比谁都明白,失去制海权,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吧……’”

    “莫雷尔将军:‘又如何?左不过就是补给线暂时断了罢了!我们有好几个月的储备,足以支撑到北圻战事胜利结束!’”

    “康斯坦丁中校:‘呃……’”

    “莫雷尔将军挥舞着手臂:‘胜利!是的!胜利!绅士们,我们到越南来,是为了获取胜利和荣誉!可不是失败和耻辱!哪个要撤自己撤!第一师坚决不撤!’”

    “第四十七团团长伯多列威兰上校、第五十一团团长厄德上校神色尴尬他们两位,都是第一师的,可是,第一师不是莫师长的私军,若阿尔诺将军真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伯、厄两位,只能遵从,不可能如莫雷尔将军所言,‘第一师坚决不撤’。”

    “莫雷尔将军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了,他转向阿尔诺将军,语气激昂中带着恳切:‘将军!正因为我们的海军失败了,目下,才分外需要陆军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以平衡整个战局!如是,这场战争,就算法兰西帝国最终不能取得全胜,至少,我们也为战后的谈判赢得了更多的筹码!’”

    “‘现在,更多、更大乃至决定性的胜利已摆在眼前了!值此关键时刻,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更不可轻言放弃!我们不能将勇士们血战得来的战果尽付东流!如是,我们可就成了法兰西帝国的罪人千古罪人!’”

    “法兰西帝国的千古罪人好沉重的一顶帽子啊!”

    “没有人接话,莫雷尔将军继续他的慷慨陈词:‘至于补给打败仗才要担心补给,仗打赢了,担心什么补给?事实上,除了我们已有的储备之外,我们还可以……‘因粮于敌’!中国人的补给,似乎也不算少,除了粮食,还有军火他们的斯宾塞步枪,质量不坏,还可以连发呢!我们拿过来用用,也不坏吧?’”

    “莫雷尔将军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挥动着,‘总之,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定力,不受海军的失败的干扰,坚持执行既定的计划,就可以在一个又一个胜利中等到增援的到来!’”

    “阿尔诺将军终于开口了:‘增援’?”

    “莫雷尔将军:‘是的,增援!‘北京东京’舰队虽为法兰西帝国最大的舰队,但这个‘大’,乃仅就数量而言,若就质量而言,‘北京东京’舰队其实不算什么!我们都晓得,‘北京东京’舰队的舰只都是些二、三流乃至三、四流的货色,法兰西海军最精锐的舰只,都留在了欧洲本土!’”

    “略一顿,‘可是,这些最精锐的舰只留在本土有什么用呢?同普鲁士的战斗,都是陆战,关海军啥事儿呢?因此,只要我们坚持既定的计划我是说,坚持留在北圻,继续战斗,巴黎的老爷们,就迟早要把这些舰只派到亚洲来!’”

    “再一顿,‘明明有能力增援,却按兵不动,坐视近两万人的胜利之师被困异国,以致……呃,覆亡!孰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就是皇帝陛下也承担不起啊!’”

    “阿尔诺将军和诸将相互以目:这个……说的倒也是啊!”

    “莫雷尔将军趁热打铁:‘如果我们撤回西贡,反倒叫巴黎的老爷们找到了不派兵增援的理由了看!他们反正都已经撤回来了,山西、升龙、沱啥的,反正都已经吐出去了,这场战争,也就这么回事儿了,还增援个啥?’”

    “坐中开始有人微微点头了:好像……确实是介么回事儿啊!”

    *

第二五三章 神助攻

    “莫雷尔将军虽然雄辩滔滔,但并不能叫阿尔诺将军在紧急会议上便下定‘不受海军失败的干扰,坚持执行既定的计划’的决心,而是留是撤,又必须尽早决定,不可以拖延谁也不晓得,驻泊上海的中国主力舰队,何时休整完毕,起锚南下?若必要南撤,却拖到了中国主力舰队之后才做决定,则很有可能已赶不及了我们现在是在宣光,不是在升龙啊!”

    “就在一片焦灼踌躇之中,宣光的越南人送来了神助攻那位一弃山西、二弃左育的郑功和将军,作为‘北圻经略使’黄佐炎大人的全权代表,来到我军驻地,求见阿尔诺将军,要求进行‘和平谈判’。www.uu234.ccUU小说”

    “所谓‘和平谈判’,不过一个委婉的说法,其实是就向我军投降的条件讨价还价。”

    “我们十分意外。”

    “我军一直没有攻城,越军更不会主动出击,彼此一枪未发;另一方面,太原的中国人已派出了援军,距宣光也不算远了这种时候,你们要投降?”

    “是不是越南人还不晓得中国人已派出了援军呢?毕竟,我军从东、南两个方向对宣光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隔断了宣光和太原的交通。”

    “不是。中国人已派出了援兵这件事儿,越南人一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中国人目下正驻扎在山阳一带。”

    “这可就有点儿古怪了。”

    “不过,郑将军细述之后,我们觉得,越南人投降的决定,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收到我军进军宣光的消息之后,那位黄佐炎大人便已度日如年了;我军抵达宣光之后,看到我军舰只满蔽河面,军容之盛,出乎意料,黄大人更是失色,甚至一度起了弃城而去的念头。”

    “可是,一来,不晓得弃城之后往哪里去?东去的道路已被我军隔断;北去则不免进入吴鲲的地盘;西去西边儿是崇山峻岭啊!二来,部下亦苦劝‘天朝大军已经在路上了,咱们总要先看看形势,再定进止?’黄大人这才勉强定住心神。”

    “然而,接下来的‘形势’,很不乐观。”

    “中国人虽然派出了援兵,但其中的‘轩军’不过两千五百人这点儿兵力,够做什么用的?”

    “照越南人的想法,人同此心,‘天朝大军’也必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看,‘天朝大军’走到山阳之后,便停了下来,按兵不动了嘛!”

    “击溃黄大人的最后心理防线的,是我军陆路部队的到来。”

    “越南人并不了解我军的‘水陆分兵’,在他们眼中,陆路部队是我军的‘援军’我军走水路先期抵达的部队的数量已足够多了多到黄大人几乎想弃城的程度啦!而过了些天,又有几乎同样数量的‘援军’到来,这个仗,可咋打呀?”

    “除了兵力的对比叫越南人绝望之外,我‘援军’的抵达,还给了越南人一种‘富夷源源不绝、必欲灭此朝食’的感觉,在气势上,或者说,在心理和精神上,越南人被彻底压倒了。”

    “嘿嘿,陆路部队走得慢,居然还有介样一好处?没想到啊!”

    “形势严酷至此,而‘天朝大军’十有**指望不上,于是,在郑将军的劝说下,黄大人决定同‘富夷’进行‘和平谈判’。”

    “事实上,郑将军说的确实有道理啊:目下进行‘和平谈判’,咱们还能够取得较好的条件;等到‘富夷’打败了来援的‘天朝大军’,就没有什么‘和平谈判’可言了到时候,咱们就只能‘无条件投降’了!”

    “既然如此,就谈一谈吧!”

    “越南人的要求是:我军不对宣光进行直接占领,保留宣光的行政机构,黄大人亦保留‘北圻经略使’的衔头;同时,宣光当局在军事、经济乃至行政上接受‘远东第一军’的‘全面指导’一句话,以宣光政权为占领军之傀儡。”

    “这个要求,我们是可以接受的。”

    “我们在北圻的根基,远较南圻为弱,原定的计划,本就是占领北圻之后,暂不像在南圻那样进行直接统治,而是要有一个过渡期暂时‘以越制越’,依靠效忠法兰西帝国的越南人为代理人对占领区进行管理,待局势稳定之后,再全面建立直属于交趾支那总督府的行政机构。”

    “不然的话,之前在山西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同意郑功和的由他来‘出任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的要求。”

    “当然,郑功和的‘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同黄佐炎的‘北圻经略使’,似乎是有矛盾的,不过,这不干俺们法国人的事情‘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也好,‘北圻经略使’也罢,都是你们自个儿提出来的,有矛盾,也是你们自个儿的事儿呀!”

    “事实上,北圻地区同时存在两到三个傀儡政权还有一个吴鲲,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分而治之嘛!”

    “越南人并未只提要求郑功和表示,他们尽有可为‘远东第一军’效劳之处的主要有两点。”

    “第一,越南盛产大米,沿升龙山西宣光一线建立起有效统治之后,可为法兰西帝**队提供军充足的军粮。”

    “哦!这倒是!而且,这同‘因粮于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失去制海权之后,如何解决补给的问题,之前的紧急会议上,我们想到的仅仅是‘因粮于敌’,但‘因粮于敌’止于缴获和抢掠,当然远不如建立起有效统治之后‘征粮’来的可靠。”

    “第二,郑将军说,即便我军失去了制海权,他们也有能力保证,我军的海上补给线,并不会被完全切断。”

    “啊?”

    “首先您已经知道了……呃,我军……‘失去了制海权’?”

    “这个……是滴!嘿嘿!”

    “呃……好吧,考虑到中国人、越南人本是一伙儿的,而上海和香港是通电报的,‘云雀号’又是到了沱后再掉头北上的,宣光的越南人与我们同时、甚至比我们早一点儿知晓‘马祖事件’的消息,也不算太稀奇……”

    “其次你们‘有能力保证我军海上补给线不被完全切断’?”

    “是滴!”

    “这可奇了!如何保证啊?”

    “郑将军一笑:两个字就说明白了走私!”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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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