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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擎天柱

    关卓凡说道:“臣谢两宫太后眷念。”

    君臣之间,小小地沉默了一下,慈禧又问道:“这次美利坚国主致书,请求结盟,你以为美国人确实是有诚意的么?”

    关卓凡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臣以为,美国人此议,确乎出于至诚。美国人当然不会给咱们白当差,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们自个。他们在大洋的那一头,孤零零的,又受英国人的气,也亟需强援。美国总统林肯对臣说过,他以为中国、美国,一东一西,就像两根擎天的柱子,互相搭把手,就都能站得稳、立得牢;中国和美国立定了,这个世界就安稳了,庶几正气张扬,邪佞不生。”

    这番话极其动听,两宫愈听眼睛愈亮。

    她们并不傻,知道现在洋人派什么公使、领事过来,可不是康乾时候的“万国来朝”了。“天朝上国”四字,不过自己虚糊弄自己,只是没人肯说破罢了。

    关卓凡在美国打的这场仗,刚刚说的这番话,却实实在在画出了一幅“领袖万国”的图景。

    而且,这副图景,似乎触手可及。

    两宫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慈禧说道:“你这么说,我们姐俩,就放心了。嗯,和美国人结盟,我们姐俩是赞成的,这件事,下去之后,你和六爷他们,好好研议一番。”

    关卓凡暗暗舒了一口气,说道:“臣领旨。”

    慈禧还有许多话想问,包括那个什么“照相机”。但这一“起”已经“叫”了好久。下面还有“早朝”。于是其他的话。只能放在日后再说了。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好啦,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回奏的,你就跪安吧,咱们一会儿再见。”

    “一会儿再见”,是说:“叫”完关卓凡这一“起”后,待一会儿,军机全班“叫起”,即所谓“早朝”。关卓凡既已入直军机,当然要和其他的军机大臣一起入觐。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参政中央机枢。

    关卓凡到了军机处,恭王、文祥、宝鋆、曹毓英几个都在,独无恭王的岳丈桂良。关卓凡既进军机,桂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顺势便上折致仕,朝廷锡赐金银宝器几杖,算是荣休了。

    关卓凡先给恭王请了安,恭王携着他的手。觑了半响,叹道:“黑了。瘦了,可也精壯了!”

    关卓凡又和文、宝、曹几个相互见礼道叙,乱哄哄地闹了好一阵子。

    养心殿的太监过来“叫起”,这时,为了军机大臣的“顺位”,发生了争执。

    曹毓瑛请关卓凡居己之前,关卓凡坚决不干,一定要排在最后一位。两个人你来我往,最后关卓凡说道:“琢翁,你如果一定要这么谦退,我只好上折,辞掉这个军机了。”

    曹毓瑛只好作罢。

    恭王几个包括关卓凡,都以为曹毓瑛只是做一个题中应有的谦让的姿态,然而他们不知道,曹毓瑛是真心实意的。

    曹毓瑛的心中,已隐然生忧。

    朝会上,议的还是剿捻剿回,也就是说,议的还是轩军的事情。

    白齐文等洋将的入籍申请,照准。

    轩军以全套“西法”练兵,包括着装仪注,照准。

    上奏此事,关卓凡表面上是把重点放在“练兵”上,但他的根本目的,是借此为轩军的特殊的着装、仪注,请一个御赐的“金钟罩”。这个慈禧和别的军机谁也没留意,留意了也不甚了了。轩军靠“西法”打平中、美叛逆,以此“练兵”,自然通通照准。

    轩军赴美所有有功将佐,全部先加一级,平定捻乱后,再详细叙功。

    接下来,主要议论如何为轩军筹备粮台。

    淮军的粮台,是曾国藩在办,这个朝廷是绝对放心的;轩军的粮台,是刘长佑在办,实话实说,朝廷就不能百分之百放心,这才有“恭王抓总”的说法。

    在美国打仗,根本上后勤的事情关卓凡是不需要怎么操心的,都是华盛顿一手操办,他作为前线指挥官,只是负责提要求而已。他虽然抽了麦克道尔一顿鞭子,那只是欲求未满,吹毛求疵罢了。

    回到国内,这一套可行不通了。国库里没有钱,更加没有类似美国的高效率的后勤支援系统。彼时作战,主要依靠地方支持,所谓“协饷”。而能不能解足“协饷”,几乎全靠统兵大将和督抚们个人的交情,朝廷都插不上什么话。常常是吃着上顿就得找下顿;动不动就会断顿。军队的战力因此大打折扣。

    以前轩军剿洪杨,是靠江海关和江苏的财政养着,而这两块关卓凡都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因此运用指挥,称心如意;饷源粮路不绝,仗就打得好。

    现在轩军北上,关卓凡“督办军务”的五省,没有一块是他自己的“地头”,仓促之间,粮草辎重都要“别人”替他办。饷倒没有问题,江海关和江苏藩台原支应轩军的预算已攒了一年,虽然轩军扩了一倍的军,但单是这笔钱也足以给轩军发半年的饷了。

    问题是军队的后勤绝不仅仅是一个“饷”字。比如麦克道尔挨揍,并不是因为他克扣军饷。

    尤其是近代化战争,后勤支援远比冷兵器时代复杂繁难。

    这是朝廷给他加了个“大将军”衔头的重要原因之一。头顶着这个衔头,关卓凡在他“督办军务”的地区,权威几乎赶得上皇帝:觉得谁办差不力,即便位高权重如督抚,一个折子就能参倒;品级较低的官员将领,甚至可以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以此来威慑没人敢怠慢军务,保证作战部队的后勤无虞。

    但这个措施的副作用太大。“大将军”可以指挥督抚,不但大大分了中枢的权力,甚至还侵占了皇权,如果有人生不臣之心,可以酿成弥天大患。

    因此“大将军”只能作为“特例”,不能作为“制度”。

    有清一代,只有一个半个例子在前面,一个是年羹尧,半个是曾国藩。

    关卓凡能够成为“大将军”,除了军情紧急,轩军战力强悍,更重要的因为两宫对他有超乎寻常的信任,这叫“异数”。

    关卓凡心想,中**队的作战、后勤制度,必须做彻底的改革,不然,不论士兵操得多好、武器如何先进,也只能对付洪杨、捻、回这种层次的敌人,是打不了大规模的近代化战争的。

    在这种制度下,轩军的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假入现在英、法大举来攻,恐怕一样应付不来。

    正在痛定思痛,御姐又发话了:“关卓凡。”

    关卓凡赶忙收摄心神,道:“臣在。”

    慈禧说道:“有一件事,许庚身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轩军的人手,够不够分出一支,驻守京畿?”

    关卓凡做出略略思索的样子,然后说道:“回圣母皇太后,轩军各部现下都已派了出去,不过,等陕西的军务告一段落,白齐文部可以分出一半,驻防京畿。”

    慈安、慈禧都很高兴,不约而同说了一个“好”字。

    但慈禧转念想起一事,沉吟道:“白齐文虽然已经恩准归化,毕竟是个洋人,京师寝陵重地,这个……”

    关卓凡说道:“是,确实有所关碍。那么请旨,就让白齐文的副将吴建瀛来带这支兵好了。”

    “吴建瀛”这个名字好熟。慈禧微一凝神,想了起来,问道:“这个吴建瀛,是否就是始终立于营垒之上指挥作战、身负重伤的那一位?”

    关卓凡说道:“回圣母皇太后,正是他。”

    慈禧欢然道:“好,这个吴建瀛好,这支兵就由他带好了。”

    在慈禧心目中,这个吴建瀛不但极为忠勇,而且还是一员“福将”:那么多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有丧命,可不是福将吗?

    这样的人带兵,放在身边,既安心,“彩头”又好。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还是家里好

    关公爷下朝,午门外边,已经远远地围了许多人,都是来“瞻仰打平‘洋逆’的大英雄的风采”的。

    先前关公爷在贤良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天没亮就进宫上朝,谁也没瞅见关公爷的人影。现在天光日白,跑不掉了吧?

    大伙儿都盯着关公爷那顶绿呢大轿,指指点点。

    恭王和诸位军机大臣都下了朝,上轿的上轿,坐车的坐车,各自打道回府。

    咦,怎么还不见关公爷啊?

    关公爷的大轿终于抬起来了——可是,这是一顶空轿子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从早上盯到中午,不可能把人漏掉的!

    难道关公爷被两宫留在宫里边了?这是什么规矩?

    无数唾沫星子就这么飞了出来,满北京城都在传:这是“亘古不遇的隆恩”,真真是“异数”!

    从这个时候开始,市井之中,生出了一种永远不会到达天听的流言:咱们那两位年轻的皇太后,和关公爷,嘿嘿,你懂得的……

    实情是这样的:宫里边晓得了宫外面的热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关卓凡是从紫禁城东侧的东华门出来的。一辆后档马车已经提前等在宫门外,关卓凡上了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柳条胡同。

    整条柳条胡同都已下了关防,无关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为的也是怕热情的北京人民骚扰到征途疲惫的关公爷。胡同口自然有许多探头探脑的,可谁想的到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就是督办五省军务的大将军呢?

    府里面老早就开始做各种准备了。粉刷装裱。除旧添新。到处打扫得纤尘不染,比太后临幸那一次还要上心。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阖府人众便都起了身,一个个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除了没有张灯结彩,脸上飞扬兴奋的神情,嘴里收不住的欢声笑语。真和过年无异。

    白氏、明氏两个,细心妆扮妥了,在白氏的房中坐着,静静等着。

    大喜的时候,她们美好的眉目中,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给盼了回来;然而除了一等公和军机大臣,他又加了一个“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的衔头。升官固然是好,可白氏、明氏都明白。这个衔头的意思是,朝廷要他继续打仗。

    都明白。他在家里呆不了几天的。

    这个仗就打不完吗?

    子弹不长眼睛,总在枪林弹雨中出出入入,谁知道会不会……他当然吉人天相,百神呵佑,可是,可是……

    不过四年前,还是几个月吃不上一顿肉,见天儿地被人呼喝,看人家的白眼。四年后,成了一品夫人,成了亲王福晋的妹妹;以前给自己脸色看的那些人,见到自己都要磕头;被当做贵客接进皇宫;在自个家里,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招待圣母皇太后……这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就像变戏法一样。

    有时候,真的很怕一觉醒来,烟花散去,什么都不剩下了。

    除非他在身边。

    这些个梦一般的日子,是他给的;他是这个家的天,也是她们姐俩的天。

    这个天,永远都要好好的呀。

    关卓凡在府前下车,公爵府早已大门洞开,图林先导,高声道:“钦差大人回府了!”

    图伯带着一班长随跪在门口,关卓凡上前搀起老人,含笑道:“图伯,身子骨还好吧?”

    图伯眼泛泪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托爷的福……”哽咽了一下,却说不下去,转头偷偷抹了把眼泪,然后前面带路。

    进了二门,院子里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当中两个,远远瞅着便觉明艳照人,正是白氏和明氏。

    嫂子,我魂牵梦绕的嫂子。

    关卓凡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一边一个,轻轻地扶了起来,未及开声,泪水已经从两张娇美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关卓凡柔声道:“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咱们都是好好的。”

    白氏、明氏的眼泪没有停下来,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关卓凡扬声说道:“都起来吧。”

    周围人等一片声地“谢老爷”,然后都欢欢喜喜地站了起来。

    明氏旁边,一个穿淡绿衫子的少女婷婷玉立,关卓凡眼睛一亮,却是小福。这丫头,和上一次关卓凡进京相比,愈发显得窈窕丰润。这原也是一个美人底子,这几年日子愈过愈滋润,终于如鲜花般绽放了。

    小福望着关卓凡,红晕上面,关卓凡心中一动:这丫头,莫不是对我……

    关卓凡偏转头,对一旁的图伯说:“图伯,图林争气,现在是挂总兵衔的正二品大员了,总督、巡抚也就是这个品级!”

    他向边上让开一步,说道:“图林,给你爹磕头!”

    身后的图林满脸通红,跨上一步,在图伯面前噗通跪倒,摘下大帽子,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大声道:“爹!”

    图伯扶着儿子的肩膀,终于老泪纵横。

    关卓凡想了起来:“咦,小芸呢?”

    白氏用手绢抹了抹红红的眼睛,从身后拉了一个小女孩出来:“快,三哥叫你呢。”

    小芸和一年前相比,长高了好多,白雪可爱,腼腼腆腆地叫了一声:“三哥。”

    上一次可不是这样啊,小女孩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关卓凡心中感慨,弯下腰,抱了抱小芸,摸摸她的头,说道:“三哥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一会儿都拿给你。”

    于是携了小芸的手,两个嫂子陪着,来到了正厅,坐了下来。

    公爷既已回府,存在贤良寺的行李便流水价般运了过来,这些自有图伯图林和府里的下人们打点处理,也不必细表。

    厨房生起火来,很快,五六样精致的菜肴传了上来,关卓凡在外边这一年多时间,吃的是洋餐、军粮、罐头,前后几个月的海程,更是连蔬菜也是极少见的。这一顿饭大快朵颐,几乎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

    白氏、明氏两个,坐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一边笑,一边擦眼泪。

    关卓凡自觉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同时眼皮也愈来愈沉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筷子,微笑道:“晚饭不要等我。告诉门上,所有访客一律挡驾。唔,且让我睡他一觉。”

    倒在西厢房他自己的大床上,几乎头一沾枕就睡了过去,最后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是:“嗯,还是家里好啊……”

    这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已黑得透了。关卓凡自己摸黑下床,点亮了灯,拿出大怀表来看时,原来已是晚上八点了。

    西厢房的灯一亮,白氏、明氏和小福都赶了过来。先叫厨房烧了热水,送到房里。关卓凡在澡盆里痛痛快快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浴后擦干净身子,穿上小衣,白氏、明氏和小福又进来帮他更衣梳头。一切料理妥当了,一同来到正厅。

    几样宵夜已经摆好,关卓凡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将在美国时候有趣的事情,一件件讲给她们听。几个女人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又不时笑出了声来。

    吃完饭,和白氏、明氏两个回到西厢房,关卓凡把不好当着小福的面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

    雅克琳、米娅和婉儿。

    白氏和明氏早就料到这位爷到了那个美利坚是不会消停的,可没有想到,两个外国美人原来居然是叛军的细作!白氏、明氏都瞪大了眼睛,心里面怦怦直跳。如果这两位外国“姐妹”不是“深明大义”,“弃暗投明”,而是对咱们这位爷有所不利,那可怎么好?可叫我们姐俩“怎么活”?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爷圣明

    对于婉儿,白氏、明氏一致认为,真是一位好姑娘。跟着关卓凡赴万里波涛之险,摸爬滚打,出入枪林弹雨,这不单是“共患难”,还是“同生死”。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找不着,可是要好好地待人家!

    最后听到雅克琳和米娅有了身孕,白氏、明氏张开的小嘴合不拢了。

    关家有后,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姐俩不约而同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白氏满面晕红,低声道:“万一,我们姐俩也……那可如何是好?”

    关卓凡微笑道:“什么‘如何是好’?你们也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当然是把孩子好好儿地生下来。”

    他柔声说道:“我都已经做好了安排,你们放心,一切有我。”

    白氏、明氏对望一眼,低下头,轻轻揉弄着自己的衣角,不出声了。

    灯花“噼啪”爆了一个,关卓凡站起身来,笑道:“良宵苦短,再不赶紧的,就来不及生孩子了。”

    白氏、明氏两个羞红了脸,又慌慌张张对望了一眼,却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希翼甚至渴望的神情。

    灯吹灭了,大床上窸窸窣窣的,很快,男人的喘气粗重起来,女人的声息也急促了起来。

    娇柔而努力压抑的呻吟在西厢房内悠悠荡荡。

    直到半夜,断云零雨之声才完全平息,关卓凡躺在床上,大被之下,两个光溜溜的嫂子。一左一右。小猫一般蜷在他的怀里。

    关卓凡缓缓地舒了一口长气。心满意足。

    半响,白氏轻声说道:“爷。”

    “唔?”

    “你在家里呆不了多久,有一件事,要先请你的示下。”

    “什么事儿啊?”

    “是小福的事情。”

    小福?难道要把小福给我?白氏居然这么大方贤惠的?

    关卓凡想到小福那个窈窕聘婷的身段,下体某个已经安静下去的物件又蠢蠢欲动了。

    真是南有扈晴晴、北有白双双啊,我的命咋就这么好呢?

    白氏没有发现他的“骚动”,继续说道:“小福年纪不小了,我不能再把她搁在身边。耽误她的终身了。”

    嗯?口风不对呀。

    白氏轻轻一笑:“小福自个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了。”

    关卓凡大转念头:不是我吧?问出来的是:“谁呀?”

    白氏、明氏同时说道:“爷你猜。”话音一落,姐俩不由又一齐“扑哧”一笑。

    我猜?不是我的话,我哪猜得着啊……

    关卓凡突然福至心灵,说道:“莫不成是图林?”

    白氏、明氏又是同时说道:“爷圣明!”说完,姐俩“咯咯”地笑了起来。

    关卓凡回想见面的情形,小福的满面红晕,原来不是为了关公爷,而是为了关公爷身后的图将军啊。

    关卓凡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不知道图林对小福怎么样?”

    白氏一笑,明氏抢着说道:“那还用说?他们俩个。但凡对上眼儿,两张小脸,立即红到一块儿。在小福前面,图林这个二品大员,结结巴巴,整话都说不完一句。”

    关卓凡再次回想刚进家门时图林的形状,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笑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好,明儿一早,就把他们俩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说是“一早”,只是白氏、明氏“一早”,关卓凡还是起晚了。一年来,他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

    图林早早地就过来站规矩了。

    洗漱完毕,用完早点,关卓凡和白氏、明氏在正厅坐着,叫图林去请图伯过来。

    图伯来了,给关卓凡请了安。关卓凡微笑着说道:“图伯你坐。”

    图伯一愣,说道:“爷的面前,奴才哪能坐着?没有这个规矩。”

    关卓凡温言道:“今儿我要说的话,你一定得坐着才能够听的。”

    图伯只好在右侧最外边一张椅子上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关卓凡慢吞吞地说道:“图林跟了我这些年,年纪也不小了,我想,他也到时候该娶亲,给图家传继香火,给图伯你抱孙子啦。”

    图伯、图林一起愕然,白氏身旁的小福,脸儿“唰”得变得雪白。

    关卓凡不管他们,自顾自说道:“太太身边的小福,”他故意顿了顿,待相关人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才继续说下去:“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太太和我,有心给这两个年轻人做一个媒,不知道图伯你意下如何?”

    小福和图林的脸一下子都涨得通红。图林滞了一滞,突然双膝跪倒,大声道:“谢爷成全!”然后重重一个头,磕到地上。

    关卓凡哈哈大笑:“你倒心急。然则图伯怎么说呢?”

    图伯又惊又喜,说道:“图林的一切,都是爷给的,爷怎么说怎么好。只是,不知道小福姑娘愿不愿意?”

    他还不知道儿子和小福的“私情”。

    关卓凡转头,笑着问小福:“小福,你愿不愿意啊?”

    小福的脸已经红得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她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是太太和爷的人,太太和爷怎么说,我就怎么……”

    关卓凡笑道:“那就是愿意了。好,图林明儿要跟我出兵放马,等打完了仗,过年的时候,太太和我,给他们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图林和小福喜心翻倒,不必细表。

    毅勇公府的门房已经受命,今天来访一律挡驾,说是“我们老爷明儿一早就要出兵放马,今儿一整天都得忙着筹划军务,不能见客,各位大人见谅”。

    其中包括蔡寿祺。他深为失望,但亦无可奈何,他也亲眼见到不止一位一、二品的大员被关府挡了驾。

    关卓凡确实是忙。比如,大白天的忙着在白氏、明氏身上反反复复地“筹划军务”;但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有些人现在见并不合适。

    蔡寿祺就是这样的人。

    但关卓凡并非什么人都不见,天色向晚的时候,他在府里先后见了三、四个人,这几个人都从角门进府,没有一个是朝廷官员。

    这些事都料理妥当了,晚上关卓凡放过了白氏、明氏,早早上床就寝。毕竟,白天里已经和两个嫂子“筹划”了足够多的“军务”;而且,明儿他得起个大早。

    第二天天没亮,关卓凡就起身洗漱,然后换上了美国的军装。阖家都是第一次看他穿“洋装”,不免瞪大了眼睛。

    吃完早饭,在白氏、明氏、图伯、小福们的泪眼朦胧中,关卓凡翻身上马,带着图林和一众近卫官兵,打马卷地而去。

    出得城来,驰到骑兵团和近卫团驻扎的军营。轩军将士早已扎束停当,爵帅一到,立即上马,铁骑滚滚,西南而下,向陕西奔去。

    一路晓行夜宿,终于在山西境内的河津县,同白齐文率领的由第二师、炮兵团、工兵营组成的“征西军团”会师了。

    河津古称绛州龙门,位于山西西南,当黄河要津,黄水、汾水在此交汇。河津和陕西的韩城隔黄河相望;韩城距南边的同州、朝邑已不算远,现并无回匪骚扰。

    稍事休整,关卓凡下令渡河。

    事前,已传令河津地方收集船只器材,只不过船只的主要用途并不为载人马过河,而是为了工兵搭建浮桥使用。

    时已近初冬,黄河的水很浅,浮桥很快便搭好了,大队的人马、炮车、辎重,源源不绝地开过河去。

    山西的官员士绅、民夫百姓,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近代化成规模的工兵作业。

    关卓凡感叹,在冷兵器时代,“过河”,哪怕只是过一条不算宽的河,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许多战役乃至战争的胜负手就在于此。但在近代化战争体系中,“过河”二字,已经不值一提了。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拊敌之背

    过了黄河,征西军团自韩城南下,偃旗息鼓,到达同州以北的预设阵地时,回匪还一无所知。

    回匪肆虐同州、朝邑,眼睛只盯着渭河以南、黄河以东的官军,哪里想得到打北边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一支大军?

    事先关卓凡已派人通知渭河南岸的雷正绾、陶茂林,命他们先向河北发动佯攻,吸引回匪注意。

    雷正绾、陶茂林得知轩军来援,关爵帅亲自统军,士气大振,结果把佯攻打成了真正的进攻。

    于是轩军在回匪背后发动攻击。

    先是炮兵团怒吼。回匪的堡寨的土墙根本抵抗不了十二磅拿破仑炮的轰击,纷纷倒塌。寨中房塌屋陷,人鸣马嘶,体折肢断,血肉横飞,火光四起,乱成一团。多有人不明白这横祸从何而降,哭泣喊叫,以为天罚。

    待轩军发起冲锋,蓝色军装的士兵越过倒塌的土墙,呼啸而入,回匪纷纷骇呼:“洋人来杀我了!”就此大溃。

    回匪已经知道关卓凡“督办五省军务”,也做好了和轩军交手的心理准备。但他们脑袋中的轩军,一样是穿着清兵的号衣,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穿蓝色洋装的军人就是轩军,何况里面还真有不少绿眼睛、大鼻子的洋人!

    关卓凡这一拳“拊敌之背”,当真把回匪砸得粉碎。从头至尾,回匪没做过任何像样的抵抗,便全军向西溃去,同州、朝邑之围,一战而解。

    雷正绾、陶茂林过渭河来见关卓凡。两位总兵都是须发蓬乱。形容憔悴。跪在关卓凡面前的时候,都流下了眼泪。

    关卓凡好生抚慰了几句,问明敌情,对部署略作调整,下令追击。

    追击以轩军征西军团为主,雷正绾、陶茂林部太过疲惫,主要负责后路,保护辎重。

    骑兵团先行。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向回匪发动攻击,而是咬住回匪,不断袭扰,使回匪没有足够的时间筑圩立寨;步兵和炮兵大队到后,先炮击,再冲锋。

    西北地势开阔,没有坚固工事的保护,回匪完全就是拿破仑炮的血肉靶子;等到轩军步兵发动冲锋的时候,回匪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任由屠戮了。

    回匪起反。都是整条村子、整个地区的回回加入进去,因此拖家携口。运动的速度无法加快,也就无法摆脱征西军团的追击。

    在轩军的这种战法的打击下,回匪像砧板上的鱼肉,被一锤一锤地砸将下来,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终于在抵达西安附近时,陕西东路的最后一股回匪完全平灭。

    陕西西路的回匪闻讯,拼命向西退去,猬集在凤翔一带。西安周边的匪情自然消解。

    关卓凡进入西安,署理陕甘总督熙麟、陕西巡抚英桂、西安将军穆腾阿赶忙过来参见。他们几个,坐困愁城,盼关卓凡如大旱之望云霓。果真轩军一到,回匪立即土崩瓦解!于是笑逐颜开,谀辞潮涌,把关爵帅捧成了孙武复生,武穆再世。

    在关卓凡眼里,这三个旗人却是三个笨蛋。陕甘糜烂至此,他们除了向朝廷报急之外,一无所为。不过他们好在多少有自知之明,至少多隆阿督陕的时候,“礼帅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添乱。因此也敷衍了几句。

    关卓凡在西安多待了两天。

    一来,是因为轩军推进速度过快,他得等后面的军火辎重跟上来。没有铁路和火车,全靠马拉人驮,就是这样子了。

    二来,现在将回匪赶出陕西并不为难,但关卓凡想的,是要给陕西西路的回匪以歼灭性的打击。最好,能生擒或击毙大头目白彦虎,那样,省了以后多少麻烦!

    因此要适当重新调整部署。

    想聚歼这股回匪,第一,不能把他们吓跑;第二,要切断他们向西逃入甘肃的道路。

    第二师第八团即原禄字团先行出发,先行和回匪接触。一个团的兵力应该吓不跑回匪,这算“示敌以弱”。待第八团和回匪黏上了,回匪想脱离接触也没那么容易了。这时后面跟着的第二团即原洋二团、第七团即原建字团和炮兵团赶到现身,发起总攻。

    近卫团都是骑兵,关卓凡只在身边留下一个连,其余和骑兵团合在一起,组成轩军征西军团的骑兵支队,由吴建瀛带领,兜到凤翔以西,切断回匪西溃的道路。

    西安城内,有陕西各地逃难来的人士,关卓凡在里边找了几个陕西土著做骑兵支队的向导,都是熟稔凤翔以西直至陕甘边界地理的人。

    凤翔北部地势较高,也较复杂,不利骑兵运动,骑兵支队只能从凤翔南部的平原地区通过,这是有可能被回匪发现的。所以步、骑搭配要好,必须等第八团黏上了回匪,大部队即将现身的时候,骑兵支队快速通过凤翔南部,绕到凤翔以西。

    关卓凡估计,回匪仓促之间,未必能够准确判断这支骑兵的真实意图。等他们醒过神来,已经晚了。

    部署准备完毕,军火辎重到齐,征西军团沿渭河一路向西。

    沿途村庄,十室九空。残垣断壁,白骨曝露,野草没顶,狼犬出入。

    关卓凡愈走脸色愈是凝重。

    第八团到了凤翔,并不急于发动攻击,而是在回匪据守的堡寨前,挖掘战壕,修筑工事。

    回匪见这支官军全部穿着洋装,惊疑不定;又见官军只有二千余人,于是内部先起了激烈的争论。

    由于陕西东路回匪全灭,陕西西路的回匪缺乏这个对手的准确情报,虽然知道敌人战力强悍,但毕竟没有直接吃过苦头,敌人人数又少,终于,“留下来一战”的主张占据了上风。

    回匪大开寨门,蜂拥而出,分成几路,向第八团的阵地呐喊着冲了过来。

    官军阵上声息不闻,回回们正在诧异,站在堡寨土墙后的人眼前一花,官军阵上冒出无数股白烟,片刻之后,冲向敌阵的回回们纷纷摔倒,这时枪声才传了过来。

    从来没听过这么密集的枪声!

    回匪丢下一地尸体,败回堡寨。

    匪首们觉得,情形有点不对了。

    这时探马来报,一支骑兵打凤翔南边经过,向西去了。骑兵们穿的,是和对面这支官军一模一样的蓝色的洋装。

    这是一支官军的骑兵不消说了,问题是:他们想干什么?

    不论他们想干什么,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匪首们再次激烈地争论起来。主张撤向甘肃的人变多了,但主张原地坚守,或者在陕西转战的人还是不少。毕竟,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这个决心不容易下。

    最后决定,再等两天看看。不过,做好撤退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匪首们便被气急败坏的部下叫醒了。奔上土墙,目瞪口呆:变戏法一般,官军阵前多出来几十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堡寨。每一门大炮周围,都有几个蓝色的身影在晃动。

    匪首们声嘶力竭地大吼:“撤!”

    已经来不及了。

    大炮咆哮起来,远远看着,回匪的堡寨,像土疙瘩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一点点捏碎了。

    和东路回匪一样,西路回匪也开始向西疯狂逃窜。比东路回匪的情况稍好一些,他们之前毕竟已做了两手准备,居然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下,拉出了一多半的人马。

    但和东路回匪一样,西路回匪也无法摆脱轩军的追击。看情形不妙,匪首们下令,抛弃辎重和老幼妇孺,不然,谁也走不脱!

    这一招很管用,回匪的轻壯甩脱了“包袱”,逃跑的速度马上加快了;反而轩军要处理他们扔下来的“包袱”,被他们愈甩愈远。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叫你一声叔

    几个回匪的匪首正自以为得计,探马来报,前路发现官军,也是穿着蓝色洋装的!

    这支官军哪里冒出来的?仔细一想,明白了:就是那支骑兵,兜到我们退路上来了!

    问:有多少人?答:不好说,大致二、三千人吧。

    匪首们急急合计了一番。官军人数不多,咱们甩开“包袱”的时候,带走了全部马匹,现在大半的弟兄都有马——于是做出决议:一咬牙,冲过去,再走不多远就是陇山,钻进大山,官军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陇山即六盘山,主峰在宁夏境内,西北、东南走向,陕西、甘肃交界的地方是陇山的南段。

    好,整顿队伍,冲!

    打阻击是吴建瀛的强项,除了在大路上密密地列队,他还在左右两边地势较高的方向布置了阻击线,形成了立体交叉的火力网。

    这三张大网相互交缠,网眼细密,牢不可破。

    回匪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斯潘塞连珠枪释放的死亡之网牢牢裹住。到了后来,即便轩军一枪不放,回匪也没办法顺利地发动冲锋了。因为道路上死伤枕籍,死人死马,重重叠叠,纵马疾驰,很容易绊个大大的筋斗,人仰马翻。

    匪首们正在绝望,轩军的追兵赶到了。

    征西军团前后夹击,回匪乃彻底崩溃。

    陕西西路的回匪,和东路一样,终于被完全碾成了齑粉。

    从陕西逃入甘肃的回匪,十不存一。陕西全境廓清。

    轩军入陕不过半月。肆虐陕西三年之久的回乱便被彻底平定。陕西人三年地狱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陕西各地,处处鞭炮声声,家家燃香祝祷,许多地方自发修起了“关公祠”。当然,在里面享食的,不是关云长,而是关卓凡。

    除了轩军自个的,陕甘总督、陕西巡抚、西安将军等的报捷折子雪片般飞向北京。

    关卓凡却并不如何高兴。因为没有找到白彦虎。不知道这个大魔头是死在乱军之中了,还是侥幸逃逸。

    关卓凡叹了口气,以后,还是有的麻烦。

    班师的时候,轩军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风陵渡过黄河入山西,河对面是蒲州,关卓凡要在蒲州办一件事。

    轩军剿回大捷,驻防蒲州的德兴阿是知道的,但他并不知道轩军回军的路线。不过。即便他知道了,心思也不会放在这些事情上面。这些日子。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对付”从胜保手中抢过来的那位吕姓姨太太。

    煞是作怪!

    德兴阿自问也算体壮如牛,近年来虽然酒色虚淘了身子,也不至于“上阵就败”,甚至还没有“入港”便“缴枪”?可在这个吕氏面前自己就是不中用!最可气的是,在其他女人身上都还走得一两个回合,就是在这个女人身上不成,愈急愈不成!

    那种感觉,就像一道鲜美无比的佳肴摆在面前,却只能干咽唾沫,吃不到嘴里,能把人急死!

    德兴阿的一个幕僚,曾经很含蓄地向他提起胜保和关卓凡的关系。德兴阿愣了愣,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幕僚苦笑一下,不再说什么了。

    德兴阿倒是把这个幕僚的话又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他想:胜保下狱,又不是我害的,拿办他的也不是我,关卓凡怎么也不会怪到我头上来吧?

    吕姓姨太太在其中有什么关碍,德兴阿想都没想过。更谈不上对她做什么“重新处置”了。

    至于要他把吕氏交出去,那还不如叫他把自个娘老子交出去。

    不管那么多,现在最紧要是解决“下半身的问题”。

    德兴阿手下一个亲信的材官晓得副都统大人的苦恼,为此专门跑了一趟洛阳,花了五十两银子,在一位据说颇通“养生之道”的道士那儿弄了一瓶药酒。这个材官自个喝了小半瓶,在勾栏的姑娘身上画符做法,居然颇有效验。于是连夜赶回蒲州,一大早将剩下的大半瓶献给了副都统大人。

    德兴阿如获至宝,公事也不管了,回到内院,脱下朝服,咕咚咕咚灌了半瓶,静待片刻,下面果真热烘烘地大起动静。

    德都统大喜,正待奔向后罩房,捉住吕氏,大加挞伐,忽听外面人声嘈杂,脚步纷沓,德兴阿皱起眉头,喝道:“外面起反了吗?”

    一个家人连滚带爬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人,那个,钦差,关大帅……到了!”

    德兴阿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了:关卓凡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进到我的后院里来了?

    一个念头没有转完,门房忽的被人推开,门外有人大喝:“一等公、军机处行走、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到!”

    德兴阿慌忙跪下,门外边呼啦一下涌进一群蓝色装裹的人来,马刺铿锵,佩剑晃动。

    接着,一个翎顶辉煌的大员踱了进来。

    德兴阿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势压迫过来,他又往下伏了伏身子。

    关卓凡开口了,语气冰冷:“你就是德兴阿?”

    德兴阿说道:“是,卑职参见大帅……啊不,奴才恭请圣安!”

    关卓凡皱了皱眉,说道:“圣躬安。”心想:这什么制度嘛,影响俺的气势嘛。

    他缓缓说道:“德兴阿,有一件事情,我要请教你。”

    德兴阿一愣,赶忙说道:“不敢,请大帅吩咐。”

    关卓凡说道:“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叔’呢?”

    德兴阿真楞了:“这个,这个……”

    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自家和关家不是一个旗下的,好像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关卓凡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胜保我是叫四叔的,你既然霸占了他的庶妻,于情于理,我也该叫你一声‘叔’的。”

    德兴阿猛地抬起头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像全身被抽干了血一样。他嘴唇哆嗦,牙关打架,话已经说不完整:“大帅,我,我,我这就,就……”

    他想说“我这就请吕氏走人”一类的话,但不知道是不晓得如何措辞,还是怕得实在厉害,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哆哆嗦嗦,这句话始终说不出来。

    关卓凡觉得自己的内心愈发狰狞了。

    关卓凡低低喝了一声:“更衣!”摘下大帽子,图林马上接了过去。然后由图林和亲兵伺候着,脱了朝服,里面原来是美军制式军装,只是没穿外套,上身马甲衬衣,下身是军裤马靴。

    德兴阿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关卓凡伸了伸胳膊,点点头:“嗯,这样才得劲嘛。”突然俯下身子,抡圆了胳膊,“啪”地一声大响,结结实实一个巴掌甩在德兴阿脸上,“王八蛋!”

    这一掌力气好大,德兴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整个打翻在地,半边脸肿了起来,一只耳朵已听不见了。

    关卓凡也小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妈的,手好疼。

    他伸出手去,图林赶紧把马鞭递了上来。

    关卓凡抡起马鞭,照着德兴阿身上狠抽。

    德兴阿不敢躲避,瘫在地上,蜷起身子,抱着头,一叠声地叫:“大帅饶命!”

    马鞭太短,设计上也不是打人用的。关卓凡抽了十几鞭子,觉得很不尽兴,心想抡鞭子还真是一个技术活,不耐烦了,大喝一声:“张成林!”

    “到!”张成林越众而出,手里拎着一条长长的行鞭刑用的鞭子。

    众人一见张参将出马,赶忙向后退出,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要受池鱼之殃。

    张成林一鞭甩出,德兴阿背上衣服开裂,鲜血从裂口中飞溅出来。

    德兴阿随即发出了一声瘆人的惨叫,那个调调,和麦克道尔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艳绝人寰

    关卓凡大皱眉头,心想:麦克道尔一个坐办公室的,叫两声也就罢了;你身为前敌统兵大将,也这么叫唤,单凭这一点,就该往死里揍!

    德兴阿满地打滚,却怎么也躲不开张成林的鞭子。一会儿工夫,一件夹棉的绸袍子便撕成了一条一条,棉絮飞舞,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德兴阿的叫声整个副都统行辕都能听得见,他的幕僚和材官在院子里远远看着,一个个脸色灰败,却没有人敢凑到前边来。

    惨叫声震动屋瓦,小小一个空间里,关卓凡耳膜生疼,真想退出房间去。

    他终于受不了了,说道:“够了。”话音刚落,张成林的鞭子已收了回来。

    出于“惯性”, 德兴阿的叫声却没有立刻停下来。

    关卓凡大怒,喝道:“这头猪再敢叫一声,成林你给我继续抽他!”

    话音未落,德兴阿的惨叫声倏然而止,变成了努力抑制的哼哼唧唧。

    关卓凡说道:“叫西安右翼副都统行辕的人过来。”

    几个文案、材官被带了过来,一进门,便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关卓凡说道:“德副都统这一跤摔得好狠,全身都磕破了,你们找个医生给他抹点药。愿意回北京呢,就送他回去。嗯,我已准了他的假。”

    那几个文案、材官一声不敢出,落手落脚,把气息奄奄的德兴阿抬了出去。

    关关卓又道:“找一个丫环或者老妈子过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环被带了过来,跪下来的时候,吓得浑身簌簌发抖。

    关卓凡温言道:“你不用害怕。起来带我去见你们吕姨太。”

    小丫环前面带路。关卓凡来到了整个副都统行辕最里边的后罩房。这一次。只有图林和张成林跟着。

    小丫环在门口停下来,怯怯地回头看了关卓凡一眼。

    关卓凡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在下关卓凡,是胜四叔的侄儿,求见吕姨太。”

    屋里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珠儿,你去开门。”

    这个声音,莫名其妙地。叫关卓凡心里一跳。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淡黄衫子的少女对着他福了一福,然后让在一边。

    就这么一瞬,关卓凡却也看清了,这个“珠儿”,清秀柔美,眉目如画。

    关卓凡微微颌首致意,然后跨进门去。

    一张紫檀木的圆桌边,一位丽人袅袅地站了起来。

    关卓凡突然间口干舌燥。

    这位丽人容颜体态之美,无以设词。

    关卓凡目眩神摇。心里怦怦直跳。

    原来,女人的美。可以惊心动魄。

    原来,女人的美,可以锥心刺骨。

    真正艳绝人寰。

    这个“绝”字,有叫人“绝望”的意思。这位丽人之美,真是不给天下人留余地,天下的男人,天下的女人。

    男人在她面前,如关卓凡般失态,丽人已见得多了。她微微一笑,轻轻蹲了一福,说道:“吕氏见过大帅。”

    关卓凡只觉得满室生辉。

    他定了定神,说道:“卓凡来迟,姨太太受委屈了。”

    唉,我应该叫你婶子吗?

    吕氏轻声道:“妾身还好。”

    关卓凡神魂飘荡,赶忙努力收摄心神,说道:“就请收拾一下,卓凡派人护送姨太太上京。”

    吕氏静静地望着他,不言语。

    关卓凡差点把持不住,暗吸一口气,说道:“到了北京,自然请姨太太分府别居,等胜四叔的案子有了眉目,再做道理。”

    吕氏眼波流动,却看不出是喜是忧?

    她又福了一福,说道:“妾身谢过大帅。”

    关卓凡眼里,她一蹲一起,姿态都无比曼妙,勾魂摄魄。心想此地不可久留,再流连下去,自己非失控不可,于是微微一躬,说道:“卓凡告辞。”

    刚刚转身,吕氏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大帅”。

    关卓凡骨酥筋软,想说你不如叫我“卓凡”?

    他转过身来,吕氏低声道:“你……会杀掉德兴阿么?”

    关卓凡冲口而出:“你要我杀掉他么?”

    吕氏浑身一颤:“不,不!我的罪孽已经太大了。如果再有人因我而死,我,我……”

    泪水从她明丽无俦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关卓凡瞪着她,心里起了极强烈的拥她入怀的**。

    他尽最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低声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和德兴阿打了一架而已。”

    然后大步走出房门。

    望着天空,长出一口气,心里说:原来世上真有倾国倾城这回事啊。

    他冒出一个念头:陈玉成,胜保,德兴阿,你们都值了。

    德兴阿是个糊涂蛋,他劫夺吕氏的时候,脑子中根本没有胜保和关卓凡是“叔侄”关系的念头。他对胜保宠妾下手,完全是**熏心,连报复胜保都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更加没有冒犯关卓凡的意思。

    但看在旁人的眼中,这却是严重的冒犯。

    胜保下狱,只要罚当其罪,怎么处置都可以,包括绑上菜市口问斩。

    但不可以羞辱他,不可以打他的脸。

    不然就等于打关卓凡的脸。

    所以德兴阿此举,不管有意无意,都狠狠地打了关卓凡一个耳光。

    “地位”这个东西不是一切。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别说关卓凡一个一等公军机大臣了,就算太后、皇帝,如果软弱的话,一样会被人欺负,甚至,“爬到头上撒尿”。

    朝野上下,都在看关卓凡如何反应。

    自己人在看,潜在的敌人们也在看。

    敌人们在看他值不值得畏惧,自己人在看他值不值得追随。

    所以,关卓凡必须有所反应,或者说,他必须“立威”。

    但他又不能杀掉德兴阿,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掉德兴阿。因为那样一来,他会被目为“公报私仇”。而且,是急吼吼地“公报私仇”。这对于一个刚刚进入政治中枢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负面的形象。

    于是,关卓凡采取的手段,是绕开一切官面上的程序,直接抽德兴阿一顿鞭子。甚至地点也选择在“私人空间”——德兴阿的内室。

    就像他对吕氏说的,和德兴阿“不过打了一架”。

    但“这一架”却把德兴阿整个人打废了。

    德兴阿除了饱尝皮肉之苦外,前程也毁掉了。关卓凡虽然没有撤掉德兴阿的西安右翼副都统,但谁都知道德兴阿伤愈之后,不可能再回任。非但如此,德兴阿面皮既已被剥得精光,走到哪里都是个笑话,也就无法再出仕了。

    这种惩罚,过于撤职充军。因为撤职充军,还有起复的可能。被关卓凡揍过的德兴阿,后半辈子只好混吃等死。

    足够向敌人“立威”,对自己人交代了。

    这么做好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这件事会在朝野引起极大的轰动,一定会有人目关卓凡为“跋扈”的。现陕西剿回大捷,加上关卓凡正“督办五省军务”,不会有人在这个点上自讨没趣。但时过境迁,难保不翻旧账。那个时候,因为关、德的冲突完全不涉公事,弹劾关卓凡的人,只好说他“胡闹”,无法说他“跋扈”。

    有趣的是,引发冲突的吕氏,就像空气,谁都知道在那儿,但谁都会当做看不见的。

    因为一提吕氏,就无法回避她的“原始身份”:洪杨“英王”陈玉成的妻子。

    德兴阿拿这个堵胜保和多隆阿的嘴;同样,关卓凡从德兴阿手里把吕氏抢走,德兴阿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日后即便有人弹劾关卓凡,就算拼了往死里得罪关卓凡,也不能拿吕氏说事。原因很简单:这个吕氏是逆犯的老婆,你今天才知道么?以前为什么不说啊?

    所以,所有的人,都只好继续地装傻下去。

    *(未完待续。。)

今天有急事,一更,抱歉

有一点急事赶着去办,事出仓促,今天只能安排傍晚的一更,抱歉!(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军民鱼水情

    陕西被兵已久,善后事务极其繁难。民政方面,关卓凡没有时间精力插手;军务方面,离开陕西前,关卓凡委了陶茂林负责西安以西部分,雷正绾负责西安以东部分。

    德兴阿部虽然驻扎山西,但初衷也是为防回匪东渡黄河而设,算是剿回部署的一部分,因此关卓凡蒲州之行带了雷正绾过来,命他兼管德部,嘱他将这支疲怠之师好好整顿一番,该清的清,该杀的杀。

    轩军陕西一行,叫雷正绾、陶茂林二将目眩神摇,二人都向关卓凡表达了投入麾下、为爵帅效死的意愿。

    有人主动投附当然是好事,雷正绾、陶茂林也是能员,但这些事情总得等剿平捻子再说,现在还谈不上。

    另外,轩军体系已成,新的力量如何融入,关卓凡还没有完全想好。比如轩军的理念、战法、训练、器械,都不是雷正绾、陶茂林当下的见识可以企及的。这两位总兵现在加入轩军,短时间内,作用还比不上一个副团官。

    轩军自然还要进一步扩军,但这个得步步为营,不能操之过急,特别要留意和将来的淮军的裁撤,保持一个微妙的事实上的互动。

    征西军团在蒲州分为两部分,关卓凡、白齐文率第二团、炮兵团、骑兵团、近卫团、工兵营奔赴山东寿光,吴建瀛率第七团、第八团北上,负责拱卫京畿。

    吴建瀛心知爵帅这个安排是心腹之寄了,非常激动,誓言效死。关卓凡也密密叮嘱了很久。

    吴建瀛带的这支兵。驻地是丰台大营。

    京畿的防卫。皇帝身边是御前大臣的责任;紫禁城里边是领侍卫内大臣的责任;北京城内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责任;城外,主要是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的责任。

    此外,还有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这“御三营”早已经腐朽不堪,基本就是摆设了。

    吴建瀛赴美之前,是从二品的副将衔,归国后和大伙儿一起加一级。变成正二品的总兵衔;以拱卫京畿任重,特旨加一级为从一品的提督衔。

    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原各有一个提督。因此吴建瀛部入驻丰台大营,丰台大营就出来了两个提督。吴部名义上归丰台大营提督节制,但实际上两个提督品级相当,各不相属,同时“直属中央”。

    吕氏和珠儿主仆两个,就坐了车子,和吴部一齐赴京。到了北京,如何安置她们两个,关卓凡已经细细地交代妥当了。

    从凤翔返回西安的时候。关卓凡“咨文”负责备办剿捻粮台的直隶总督刘长佑,请他另外准备一万五千套棉衣。“款式不拘”,限时送达前线。同时强调,不可在山东寿光当地备办。

    “咨”是平级之间使用的公文,关卓凡对刘长佑算是特别客气,但时间上定得很死,没有任何通融余地。

    大家都很奇怪,这批棉衣做什么用呢?

    不会是轩军自用。

    轩军美式着装,有自己的制式冬衣。轩军的冬装,里面是绿色的制式毛衣,外边是粗呢短上装和羊毛长裤,最外边再套上一件厚呢短大衣,挡风、御寒、行动便捷,当时清军那些五花八门、臃肿不堪的冬衣是没有办法比的。

    另外,轩军的制式冬装还包括棉质军帽、保暖手套、羊毛袜。

    脚上是短筒皮靴,暂时冬夏不分。

    这些装裹,大部分中国当时都无法大规模生产,所以轩军回国的时候,扫干净了联邦政府的军需仓库,装船的存货,足敷数年之需。

    回到这批“款式不拘”的棉衣上:为什么“不可在寿光当地备办”呢?

    不知道,钦差大人没说,抓紧时间办就是了。

    这批棉衣的用途,关卓凡另文通知了华尔和张勇。

    确实不是给轩军用的。那么给谁用的呢?刘长佑绝对想不到的:给寿光当地的老百姓用。

    轩军从天津开拔之前,中央机枢指挥淮军等各路剿捻官军,按照关卓凡“略陈剿捻二三事”的方略行动,已颇见成效。

    河南全境坚壁清野,各路官军步步紧逼,捻军在豫省没打过几个像样的仗,却终究立足不住,被迫东入鲁境。

    东捻入鲁之后,山东各地也开始筑圩立寨,捻子东突西奔,四处碰壁,终于不知不觉进入了关卓凡几个月前设计好的“口袋”,猬集在寿光以北的王胡城。

    北有大海,西有黄河,南有沂蒙诸山,东南有弥水阻隔。

    从中枢到地方,凡是知道关卓凡“略陈剿捻二三事”内容的人,无不惊骇于关卓凡的料事如神,包括李鸿章,嘴上不说,心里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这也只能说“形势已成”,不代表捻匪就完全没有逸出包围圈的可能性。

    毕竟以轩军为主的前线部队不过数万。亚特兰大战役的时候,北军十几万还围不过来一个亚特兰大城,现在官军和捻匪对阵的区域,又远远大过了亚特兰大一城。

    以前剿捻,官军总是落后捻子一步,结果一步迟,步步迟,总也追不上捻子。一个重要原因,是官军的纪律差,说是“剿匪”,有时候比匪还匪。于是当地的老百姓不但不帮忙,还通捻。官军耳目闭塞,捻子消息灵通,怎么追得上人家?

    这个局面必须彻底扭转过来。

    关卓凡想:俺来自二十一世纪,搞“军民鱼水情”,正是俺那个位面所长呀。

    轩军开拔之前,颁布了极严格、极细致的军纪,主要以下几个方面:

    严禁一切抢掠。

    “征集军需,按价给偿”。

    战斗结束之前,不可以捡拾战利品。

    调戏、奸淫妇女更是厉禁。

    在假座直隶总督府召开的军务会议上,关卓凡声色俱厉,“摸手砍手”,坏了人家清白的,“大头小头一齐砍掉”。

    下面的将领有人想笑,不敢,都知道爵帅是来真的。

    总之,这不是在美国,更不是在敌国,百姓都是良善子民,王师吊民伐罪,救民水火,可不是来发水放火的。

    轩军入鲁,果然军纪严明。华尔挖空心思,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倒霉蛋,说他调戏民妇,就在一个圩子前,当着村民的面,绑在了一个车轮上。

    这位老兄是第三师白人团的一个士兵,可怜他不过天性热情,夸赞大闺女生的“美丽”,而且人家女孩还根本听不懂他说啥?

    当地士绅和当事女孩父母都向“远帅”求情,华远诚一概不准,做足了姿态后,到底抽了这个士兵十五鞭子。

    于是三军肃然。当地村民更是瞪大了眼睛,这么一点小事就要挨揍?打得还是一个黄头发、绿眼睛、高鼻子的洋人!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这个山东都轰动了。老百姓都说,关公爷是岳武穆再世,轩军是岳家军重生!

    时已入冬,这一万五千套棉衣,更是雪中送炭,不但应了老百姓的急需,甚至可能救命。

    这一带靠近沂蒙诸山,素来贫瘠,有的人家,阖家只有一套棉衣。大冬天的,不分男女,谁出门谁穿。家庭其他成员,只好缩在家里,瑟瑟发抖。

    数量有限,发放的时候,尤其当心。关卓凡特别交代,不可以像舍粥一样,由民众排队自领。那么做冷热难均,也难保捻子不会混入其中捣乱。必须事先弄清楚附近有多少圩子,每个圩子大致多少人口,按比例分配匀当,然后由各圩子派人过来领取。

    事后还要派人“抽查”,看看有无人从中中饱。

    对各圩“代表”训话的时候,张勇面目狰狞:“若有人匿了良心,私下截留,没说的,一件棉衣,一颗脑袋!莫说爷的刀不利!”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关大人密升

    如此,关卓凡咨文刘长佑,要求这批棉衣不可在山东当地备办,就很好理解了:你从人家那儿搜罗了来,又还给人家,算怎么回事?

    穿上关公爷送来的新棉衣,许多老百姓都流下了眼泪。

    这些措施,迅速收到奇效。

    关卓凡刚进山东省境,便收到华尔的战报:击毙匪首任柱。

    这个任柱,就是尹隆河之役,击败刘铭传的那个捻子的首领。

    东捻南支,被鲍超逐出湖北之后,进入河南和北支汇合。东入鲁省之后,东捻调整部署,分为“蓝旗”“白旗”两部,“蓝旗”由任柱带领,“白旗”由赖汶光带领。有道是“任勇赖智”,任柱和赖汶光,是此时东捻的两根柱子。

    这两“旗”时分时合。近来形势愈加艰难,官军已隐有合围之势,赖汶光和任柱商量,不能坐以待毙,两“旗”再次分开,不过“白旗”兼打“蓝旗”的旗号,向西;“蓝旗”偃旗息鼓,向东。

    这个计划是赖汶光想出来的。他的算盘是以“白旗”做饵,吸引官军注意。官军兵力西移,东边防守疏松,露出空档,任柱的马队可以趁机破围北上。发觉任柱走掉,官军自然要掉头追赶,那么“白旗”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也有了破围的机会。

    赖汶光以身犯险,任柱非常感动,依计而行。

    开始的时候,轩军确实中了他们的计,以为捻匪企图西窜。轩军主力于是跟着真“白旗”和假“蓝旗”一起。也向西移动。任柱的马队则顺顺当当地向北疾驰。

    但这个情况瞒不住沿途的圩子。各圩发现捻子的异动,飞骑向官军告警。

    华尔接连接到类似的报告,知道中了捻匪调虎离山之计,急令第一师急行军东返。

    任柱部到了小清河的边上,花了不少时间搜罗船只,正准备渡河,河对面轩军第一师赶到了。

    渡河已不可能,任柱大为沮丧。天色向晚。他下令就在此扎营,等到明天早上,再做道理。反正隔着一条小清河,官军也过不来。

    然而,当天夜里,轩军留一小部在原地多生篝火,以布疑阵;大部在距此五里的上游渡过了河。

    任柱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工兵”和“浮桥”这回事——怪不得他,即便起吴子孙子于地下,也是不晓得不用船只就能过河的。代差在此,无可奈何。

    但轩军的工兵能够仓促之间。在夜晚摸黑搭建浮桥,和当地村民的大力协助。也有莫大关系。

    当地圩寨派出熟悉地形、水文的村民,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和轩军的工兵一齐勘定了过河的路线。天黑之后,在夜色的掩护下,轩军工兵顺利地搭起了浮桥。

    第一师开始过河的时候,落在后面的炮兵刚好赶到,于是步兵、炮兵先后过河。

    过河之后,福瑞斯特没有马上发起攻击,而是派了第五团即原德字团绕道捻匪的南边,待第五团到位后,才下令攻击。

    先炮击,再冲锋。

    睡梦中的东捻“蓝旗”炸了营。

    血肉横飞,马匹惊窜,在轩军的猛烈的炮火打击下,这支转战南北多年、和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反复纠缠不落下风的彪悍马队终于崩溃了。

    南逃的捻子大半被第五团截杀,但终究未能全歼任部,毕竟这是一支马队。一小部分的捻子拼了命闯出了轩军的包围圈。不过,东捻这支“蓝旗”算是彻彻底底地倒了。

    战后打扫战场,发现了任柱的尸体。

    东捻痛折一臂。

    赖汶光此计,非但未能破围,反而加速了东捻的覆亡。

    关卓凡、白齐文还在路上,骑兵团已经先行一步,到达前线和另外两个骑兵团汇合,轩军骑兵师在东捻“白旗”外围,自西北至东南划了大半个圈子,像牧羊犬赶羊群一样,将捻子赶进了内圈更狭小的区域。

    几道绞索从不同方向缠紧了,赖汶光已是插翅难飞。

    关卓凡终于到达寿光。之前,“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行辕”从未在一个地方驻节两天以上,现在总算正式建立了起来。

    轩军各部及周边各军将领赶来参见,包括负责在轩军外围布防的潘鼎新、杨鼎勋。

    潘鼎新安徽人,道光二十九年的举人,按察使衔;杨鼎勋是四川人,白身从军,积功至总兵衔。这两人有一个相同点,都是原隶湘系,后投淮系。

    钦差行辕内一大片的红顶子、花翎、黄马褂,人人神采飞扬,都知道成就不世之功就在日内。

    关卓凡就便召开军事会议。正在做最后部署,近卫团的值星军官来报:捻子那边来了个人,自称是赖汶光的使者,要面见大帅。

    各位将领互相交换着眼神,张勇开了个玩笑:“赖汶光是要投降吗?”

    传进来吧。

    使者进来跪下,呈上一个封缄严密的信封,关卓凡接过,上面工工整整写了一行字“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毅勇公关大人密升”。

    关卓凡微微一笑,心想赖汶光也算弃文从武,怎么话还是说得不伦不类?想来是在洪杨那边呆久了的缘故。

    拆封看信,竟是好长一个“禀帖”。

    内容很有意思。

    先大骂李鸿章的淮军:纵兵殃民,争功诿过,讳败冒胜,吃空自肥,背信杀降,贪生怕死……真是狗血淋头。

    接着要求向关卓凡投降。

    至于条件,“愿只身赴营,受千刀万剐”,只求大帅放捻军弟兄们一条生路。弟兄们放下刀枪,各归乡里,再不敢背反朝廷,为非作歹。

    真让张勇猜中了。

    关卓凡面无表情,将“禀贴”交给身边的文案:“你念一遍,大伙儿听听,该怎么答复人家。”

    华尔、福瑞斯特、白齐文等,中文是能听能说不能看,公文信件都得幕僚念给他们听;安德森是听、说、看通通不能,文案一边念,翻译一边在旁边给他小声讲解。

    将领们的脸上都怪怪的,潘鼎新、杨鼎勋两个听得面红耳赤。

    文案念完了,将领们开始发言,大多数人都认为赖汶光不过行缓兵之计,信不过的。

    事实上,不论赖汶光真心还是假意,大部分将领都不想接受他的投降,胜券已经在握,“全歼捻匪”才够爽啊。

    关卓凡却另有想法。

    他对使者说道:“我堂堂之师,也没有什么好瞒你们的。最多两天之内,便会发动总攻,到时候,捻军上下,老幼良贱,玉石俱焚,尽作齑粉。我给赖汶光一天时间,明日此时要他只身到我的钦差行辕来;谈不拢的话,我会放他回去,战场上见,绝不会害他性命。过了这个点不见人,就什么都不必谈了。”

    使者诺诺而去。

    关卓凡下令,所有军事部署,加紧进行。

    但他的判断是,赖汶光确有投降的诚意,他会“只身赴营”的。

    赖汶光是洪杨后期,除了李秀成外,关卓凡比较欣赏的一个人物,算是洪杨里面少有的德才兼备的能员。

    赖汶光原来只是洪杨的一个文案,天京事变之后,始为洪秀全重用,乃弃文从武,成为陈玉成麾下的得力干将。

    赖汶光的战略眼光相当不差,安庆失陷后,他强烈建议陈玉成:“务宜北连张、苗以因京左,次出奇兵进取荆襄之地,不出半年,兵多将广,可图恢复皖省,俾得京门巩固,此为上策。”

    这里的“张”指的是捻军张乐行,“苗”指的是苗霈霖,“皖省”指的是安庆。

    可惜,陈玉成在手上尚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没有采纳赖汶光的建议,反而在庐州失守、穷无所归的情况下跑到苗霈霖那儿去了。结果被苗霈缚送胜保,自个丢了性命,老婆也被胜保接收了。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投名状

    天京陷落之后,赖汶光率部和捻军张宗禹合流,始成为捻军首脑。捻军分为东捻、西捻之后,他负责东捻,张宗禹负责西捻。

    赖汶光流窜数省,以僧格林沁和曾国藩之能,都拿他无可奈何;反而一个回马枪,刺死了威名素著的僧王,也实在算得一时之雄了。

    赖汶光为人,也颇有担当,颇见气节。

    历史上的赖汶光,最后落于淮系将领吴毓兰之手。但不是吴毓兰擒住了赖汶光,而是赖汶光主动“投案”。

    赖汶光“投案”,不是求生,而是求死。他的条件是:一,不受辱而死;二,死前可以让他尽书胸臆。

    之所以选择吴毓兰,是在赖汶光眼中,吴毓兰清廉自持,是淮军里他唯一看得起的人物,也是唯一有可能满足他的要求的人物。

    事实证明赖汶光的眼力很好,他也因此能够留下一份《赖汶光自述》。

    关卓凡看过赖汶光的这份自述,对其中一些句子有很深的印象。

    比如,“一路滔滔,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意气昂扬,完全不是一个阶下囚的口气。

    又比如,“惟一死以报国家,以全臣节”。——当然,赖汶光穷途末路“投案”,不同携大军来降,是不可能邀得侥幸的,这一点,赖汶光很清楚。但无论如何,就气节而言,高了李秀成一筹。

    原时空,赖汶光为自己人生画的这个句号,非常漂亮。

    这是否证明。赖汶光“愚忠”于洪杨。愿意为那个“太平天国”陪葬呢?

    关卓凡认为。刚好相反。

    赖汶光“投案”及之后种种,证明这样一个事实: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他不愿意死得糊里糊涂。他希望自己的死是“明白”的,是有“价值”的。说到底,骨子里赖汶光还是中国典型的士人,爱惜羽毛,重视身后的名声。

    他向关卓凡提出的“只身赴营”,以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千万捻军将士的性命,正是死得“明白”,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

    捻军降后是否会复叛?关卓凡认为可能性很低。

    捻匪不是回匪,回到乡里就是和旁人无异的良善百姓。那个“太平天国”,自十三年前洪秀全点起第一把火起,迄今早已柴尽成灰。没有新的柴火投进去,死灰是不能复燃的。

    从历史的记录和发展看,不会有新的柴火投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李鸿章苏州杀降。捻军不敢轻易向官军投降,恐怕西捻也好、东捻也罢。都未必能支持到现在。

    所以,如果明天赖汶光真的“只身赴营”,那么证明他的投降,确有诚意,可以考虑接受。

    当然,要谈条件,不是赖汶光和关卓凡谈——赖汶光没有这个资格,是关卓凡跟赖汶光谈。

    打,当然数日之内就可以全歼捻军,但除了为自己的勋名增加一点点血色外,已经没有更多的意义。这些即将死去的人,说得“大义”一点,都是他的同胞;说得“实在”一点,都是将来工业化的劳动力。

    能够证明赖汶光诚意的,还有他的那份“禀帖”。

    赖汶光在禀帖中大骂淮军,固然是他对淮军确有极深的怨念,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大肆扩散;但关卓凡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赖汶光对政治形势的揣摩,是他为关卓凡献上的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关卓凡既叫文案当众宣读,就算是笑纳了。

    李鸿章还不知道,自己已挨了从赖汶光那里递过来的一记重重的闷棍。

    知道了也怪不得关卓凡,因为轩军会议时公文信件一向如此处理,凭什么这一次就要例外呢?

    赖汶光有这种见识手段,真是一个人才!可惜啊。

    第二天一早,值星军官来报:赖汶光来了。

    果真“只身赴营”。

    赖汶光在关卓凡面前跪下,关卓凡没有马上让他起身,而是认真观察这位历史上、现实中都得享大名的捻军首领。

    赖汶光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敝旧夹袍,面容清瞿,远不是关卓凡想象中那种飞扬豪迈的样子。

    这种“飞扬豪迈”的印象,全拜原时空看的那些有关太平天国的图画所赐。其实非止洪杨,中国古代“农民起义”领袖形象,在原时空里,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赖汶光此时应该还不到四十岁,但形容憔悴,大半的须发都已花白,看上去五十好几了。

    只是神情沉静,双目依然有神。

    关卓凡说道:“你起来吧。”语气温和。

    赖汶光说道:“谢大帅!”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

    关卓凡说道:“你的部下,还有多少人?”

    赖汶光没有想到关卓凡先问的是这个,愣了一愣。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重要性不在于从赖汶光嘴里“打探敌情”——完全没有那个必要,而是从赖汶光的回答中,可以看出他到底有多少投降的诚意。

    赖汶光答道:“回大帅,‘白旗’和‘蓝旗’的残部加起来,大致还有一万几千人。确切的数目我也不晓得,天天都有人开小差,天天都在死人,”他顿了一顿,神情变得惨然,“一天要从营里抬出去一百几十具尸体,太惨了!”

    官军和东捻的“白旗”还没有大规模的交手,则这些人都是因为冻、饿、疾病而死,东捻确实穷途末路了。

    关卓凡对赖汶光的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如果赖汶光声称“还有五万八万,士气完足,可堪一战”,以此画虎皮、讲斤两,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关卓凡说道:“赖汶光,你的诚意,我是相信的。不知道你身边的弟兄们,都是什么意思?”

    赖汶光说道:“李允是愿意的……”

    关卓凡冷冷地问道:“任三厌呢?牛喜子呢?”

    任三厌是任柱的胞弟,牛喜子是任柱手下悍将,这两人在小清河一役中侥幸逃出,成为“蓝旗”残部的主心骨,整天叫嚷着“斩关清妖、福洋妖狗头,祭奠鲁王英灵”。

    任柱曾被洪秀全封为“鲁王”。

    赖汶光低下头,不说话了。

    关卓凡也不说话,很有耐心地等着。

    半响,赖汶光抬起头来,面色惨白,说道:“我明白大帅的意思,我一定给大帅一个切实的交代。”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这两个人都是你的生死弟兄,可余下那一万几千人大约也是你的生死弟兄。孰轻孰重,你自有斤两。赖汶光,小慈乃大慈之敌,这个道理,相信你是明白的。”

    赖汶光低声道:“是,大帅训诲的是。”

    关卓凡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这个时候,事情还没办妥,我可就要动手了。到时候什么‘白旗’‘蓝旗’,下场如何,你也晓得。”

    他停了一停,又说道:“若这件事情果真能如期办下来,捻军投诚人员,我一个不杀;你嘛,我也总要在朝廷那里,保下一条性命。”

    赖汶光跪下磕头,然后由近卫团的人带出去了。

    那封信,仅仅是一件小小的“礼物”,分量远远不够,关卓凡还要“投名状”。

    第二天傍晚,赖汶光又来了,这次还有一个捻子跟着,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筐。

    把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十几颗人头。

    叫了降人和俘虏过来点验明白,里面一颗任三厌的,一颗牛喜子的,其余的,是他们的亲信,东捻“蓝旗”剩下的骨干,都在这里了。

    关卓凡很高兴,说赖汶光击斩枭獍,可以为他向朝廷请功。

    赖汶光黯然回道:“谢大帅好意,只是汶光万不敢受。这些人,都是自杀的。”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又发了一笔财

    关卓凡不无感慨,既为任三厌、牛喜子等人的自裁,也为赖汶光的表态。

    任三厌、牛喜子自裁当然是迫于形势。他们既不肯投降,赖汶光也不能放他们走人,唯剩自裁一途。但这总比兄弟直接相残要好一点。另外,也算是“全节”了。

    这种事,本来在奏折的文字上略玩花巧,说成“任、牛二酋怙恶不悛,阴图作乱,赖某疾驰入营,手斩枭獍”,则赖汶光不但可以确保免于朝廷刑典,说不定还有封赏。

    此间关窍,赖汶光不可能不明白。然而他逼死弟兄,负疚已深,绝不肯再用弟兄的血染自己的顶子。其为人之磊落,和大部分朝廷官员将领的所作所为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是这奏折到底该怎么写呢?关卓凡略感为难,但很快就决定还是照实上奏,不然,自己和赖汶光痛诟的淮军,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东捻开营出降。

    之前轩军已经下了严令,除了衣服被褥和锅碗瓢盆这些煮饭家什外,其他什么也不许带,刀枪不必说了,金银也是厉禁,如果搜了出来,就不客气了。

    不过捻子听了反倒放心,因为官军若想杀降,不会这么啰嗦。

    轩军已经准备好了“俘虏营”,里面正在搭建简易窝棚——不是帐篷,接下来严冬酷寒,捻子们大都衣衫单薄,帐篷是挡不住寒气的。

    “俘虏营”内支起了几十口大锅,大锅里面水花翻滚,正在“煮粥”。

    当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米粥。俘虏没那么好的待遇。

    这种“粥”。是用能够搜集到的粗粮碴子和一点“扫仓底”的细粮打底。加入各种切碎了的说不出名字的菜叶,是一点油腥也没有的,而且还非常地稀薄。

    但对于捻子来说,已经是无上的佳肴美味了!

    食物的气息传了过来,捻子排得长长的队伍骚动了起来。

    关卓凡远远地看着,心中感慨: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大冬天的,许多人就穿着件单衣,还光着脚。

    队伍中有许多妇女儿童,小孩子泥人似的,母亲的衣衫破烂,努力左右掩着,还是难免露了肉。

    捻军到处流窜,也是携家带口的,全军真正可以作战的青壯也就一半多一点。

    关卓凡想,这个仗。再打下去,真不知道所为何来?

    关卓凡之所以没有像一般的遣散战俘的做法那样:发一点路费。开一张路条,便赶人上路;是因为现在已经入冬,这批降人既无冬衣,又是饥疲交加,身体状况很差,现在上路,许多都得死在路上。不想死,就得打家劫舍,重新为匪。

    因此关卓凡设“俘虏营”,暂时安置这些投降的捻子,待到明年开春,再发遣上路。

    每个捻子能吃的“粥”是有数的,不能多要。这除了食物数量有限外,也防备这些降人饥饿已久,一次吃的太多,肠胃受不了,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第二天开始,除了“粥”,每个人有一块红薯供应。

    赖汶光见到了“俘虏营”里的设施和食物,这个统领大军、身经百战的汉子,跪在关卓凡的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关卓凡想,这个人,如果为政一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官。

    捻子出营后,轩军随即进入捻军老营。

    收获之大,出乎关卓凡的意料!

    这支已经断粮的部队,辎重以及个人的包裹里面,居然有大量的金银珠宝。统计下来,其值约有三百六十五万两之巨。

    东捻多年抢掠积蓄,大多在这里了。

    关卓凡暗暗称奇,心想这可是又发了一笔财,单单是为了这笔钱,就值得接受赖汶光的投降,不然,仗打完了,这些金银珠宝大部分都会散失掉,真落在自己手里的,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还有,上缴给朝廷的那一部分,可以留下来,办理地方的善后,支付俘虏营的费用。这些战后向来叫人头疼的事项,迎刃而解,一两银子也不用朝廷划拨,也不需要其他地方省份支援了。

    轩军马上就要北上剿西捻,这些事情是顾不上的,关卓凡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来办理相关事务:吴毓兰。

    关卓凡能够感觉到,赖汶光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的欣慰。

    用吴毓兰,除了此人廉能外,还有两个好处。一,可以抚慰降人、确保不会生变;二,可以向李鸿章示好,这是“打完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之意。

    至于赖汶光,暂时“交由吴毓兰管束”,最后如何处置,平定了西捻再说。

    东捻一入“俘虏营”,关卓凡即令骑兵师先行北上。

    同时拜折,这个折子的重点不是报捷,平定东捻只是一笔带过,小清河大捷及收降赖汶光详细情形会另折奏明。

    关卓凡判断,西捻即将进入直隶,其原意是“围魏救赵”:做出攻击京畿的姿态,逼山东的轩军回援,以解东捻之围。

    西捻万想不到东捻垮得如此之快,但其势已发,回不了头。

    关卓凡派骑兵师星夜北上,是要赶过西捻,然后“兜头压剿”;轩军余部赶到后,北、南合围,将西捻聚而歼之。

    所以,这个折子主要是为安北京那两位御姐的心:西捻进了直隶也别着急,更别怕,一切都在俺的掌握之中。

    咦,我为什么说“两位御姐”呢?

    好消息接踵而至,先是剿回大捷,半月之内陕西全省匪患肃清;接着,为祸十年、横行八省、折损国家干城的东捻,倏然平定。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北京的两位御姐都快受不了了。

    慈安太后不消说,接到一份报捷折子抹一回眼泪;慈禧正在努力“养气”,讲究的是“临大事要沉静”,但不论是王公重臣,还是太监宫女,都能够感觉得到,圣母皇太后慈颜大悦,脸上的笑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有时候高兴起来,不自觉地颇为“妩媚”。

    圣母皇太后一向御下严厉,但这一段时间,宫中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在她那儿获咎。

    看来,真的是可以好好儿地过一个年了!

    西捻已经窜入直隶,放在以前,这是天快塌下来的大事,但现在两宫和重臣们确实不紧张。

    轩军的马队已经入直,加上吴建瀛驻在丰台大营的一支兵,其他各路勤王的人马不算,单是轩军的人数就差不多赶得上西捻了,战力更加不是捻子可比。关卓凡正统大军在后赶来,这股捻匪釜底游魂,覆灭可期,有什么好着急的?

    虽然兵戈尚未止息,但同治中兴的气象,实实在在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了。

    还没到告祀宗庙的时候,总要等西捻剿平,整个中原靖定了,才好向列祖列宗报喜。

    但这已算“国有大庆”,因此王公重臣和“内廷行走”们,纷纷“递如意”恭贺,两宫和小皇帝,一人一只,一个大臣一递就是三柄。结果北京市面上的如意,几乎被搜罗一空,什么珠市口,琉璃厂,各家珠宝店、古玩铺子,都拜关公爷所赐,好好儿地发了一笔财。

    军机“叫起”的时候,御座下的一条长几案上,摆满了如意,黄幔后面的慈安笑着说:“这么些个如意,可叫我们姐俩摆哪儿呀?”

    大伙儿都笑了。

    开始谈正事。

    慈禧说道:“这个赖汶光,倒是良心未泯。究竟该怎么处置他呢?”

    恭王说道:“赖汶光算是携大军来降,如果比照前例,一个苗霈霖,一个李世忠。不过,自然是不能仿苗、李二人的例的。”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那又如何

    苗、李的例,是许他统带旧部,给他划块地盘,让他在那儿做土皇帝。

    当然不干。朝廷优容苗、李,乃是形势所迫,结果弄得尾大不掉。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再者说了,赖汶光的兵都交了出来,正在那个什么“战俘营”里猫着呢,他自己不过光杆一支,想仿苗、李的例也无从仿起。

    慈禧冷笑一声,说道:“苗、李两个,我看也没有几天好蹦跶了!他们自个知机便罢,不然,哼!”

    这个话题暂不宜深谈,恭王说道:“是。赖某的处置,有两个办法似乎比较得宜,一个是交由关卓凡严加管束,一个是派他一个什么闲职。这个等关卓凡回京陛见,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夺定可好?”

    两宫自然没有异议。

    接下来谈到山东善后的事情。

    恭王微笑着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说句实在话,臣最头痛的就是地方的善后。关卓凡不要朝廷一两银子,就把这件事情办了下来,真是帮了朝廷的大忙!”

    两宫深以为然。想起克复金陵的时候,国库空空如也,原以为洪秀全的伪天王府里金山银海,办理善后的费用就着落在这上面,不想曾国荃一把火,把个金山银海全“烧没了”,朝廷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慈禧、慈安同时浮起一个念头:两相比较,还是那句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慈禧沉吟道:“这个吴毓兰。似乎是淮军的人?”

    恭王说道:“回圣母皇太后。正是。”

    慈禧和慈安对视一眼。微笑道:“这可有点意思了。”

    恭王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关卓凡用人,不存门户之见,这是国家和朝廷之福。”

    两宫心里都很妥帖,慈禧含笑道:“六爷说的是。”

    最后谈到了胜保的案子。

    两宫和恭王,因为关卓凡的关系,对胜保都有心“曲以优容”,但碍于清议。“优容”到什么地步,拿捏不好。因此胜保的案子只好一直拖着不办。

    现在关卓凡不但平定了美国叛逆,回到国内,也是接连剿匪大捷。以这份接近“定鼎”的功勋,即便言路上觉得轻纵了胜保,也当能体谅“上面”维持功臣体面的苦心。

    于是定下了处置胜保的调子,大致是“革去一切品级职务,交由本旗教导管束”,连“永不叙用”四字都没有,这就为胜保日后起复留下了余地。

    这个“调子”只是私底下的。台面上的程序还是要走。

    大臣议罪,一向由重臣会同吏、刑二部。在内阁会议。这个“重臣”,首先指的是大学士,其次才是“军机处行走”。

    于是上谕指定大学士周祖培和军机大臣宝鋆领衔,会审胜保。

    胜保感觉,近日刑部提牢厅的司官和差役,对他的态度,明显地“客气”了起来。

    其实原本也是“客气”的,只是那种“客气”是一种例行的“客气”。

    对胜保这种所谓“浮系”的大员,刑部提牢厅的“潜规则”一向是“客气”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自个手下坐牢的这些家伙,明儿是绑上菜市口杀头呢,还是官复原职,甚至一不小心,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但这几天,提牢厅司官差役们的态度,“客气”到接近谄媚的地步了。

    胜保正在奇怪,蔡寿祺来访。

    蔡寿祺带来了两条消息。一,关卓凡陕西剿匪大捷;二,关卓凡回师经过蒲州的时候,痛殴德兴阿,把吕氏姨太太抢了回来。

    胜保瞪大眼睛,呆了半响,突然放声狂笑。

    他中气充沛,笑声没完没了,简直“声震屋瓦”,惹得提牢厅的差役纷纷过来偷觑,胜大人别不是发了癔症?

    到了后来,胜保的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蔡寿祺看着,不晓得他到底是笑是哭,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慰,不免好生尴尬。

    胜保终于止住了“笑声”,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说道:“好,好,这个关小三儿,我就知道他好!”

    蔡寿祺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关卓凡“关小三儿”。心想即便是亲王贝勒,酒酣耳热之际,内室私交之间,最多叫他一句“关三”。胜保此言,还是出于提牢厅这种地方,着实不妥,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正在犹豫,胜保问道:“吕氏可是送进了我府中?”

    蔡寿祺微笑道:“这倒没有。我听说轩帅派人另外寻了地方,请吕姨太分府别居。”

    胜保大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好,好,真是贴心,真是贴心!若是送了进府,家里那只母老虎,吕氏可怜见儿的,怎么吃得消?”

    又问道:“德兴阿呢?”

    蔡寿祺说道:“走不动路,搁在车子里送回了北京。现在家里养伤,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胜保又想大笑,但他之前笑岔了气,嗓子也笑得有点哑了,“呵呵嘿嘿”了几声,咳嗽起来,只好做罢。

    蔡寿祺待胜保平静下来,说道:“轩帅现正在山东剿捻。以轩帅之能,想来过不了过久就会收功。到时候朝廷就会正式开审克帅的案子了。”

    胜保愣了一愣,说道:“那又如何?”

    这个口吻,和他那个冤家德兴阿,如出一辙。

    蔡寿祺也愣了一愣,心里说这还用问吗?

    他隐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定了定神,说道:“学生以为,朝廷对克帅的处置,大约是开去一切品级职务,再加一个‘永不叙用’,应该不会抄家充军。总之,克帅的人一定是没有事的。”

    胜保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竟似意有不屑。

    他不同意蔡寿祺的判断,当然不是认为蔡寿祺的分析中,对自己的“处置”轻了,而是嫌他说的重了。

    胜保此时的眼睛又重新长到了头顶。他想的,是如陈平出奇计脱汉高之厄般,出得提牢厅,便官复二品大员,职位嘛,倒不一定是兵部尚书,内务府堂官也过得去!

    蔡寿祺带来的消息,极大地刺激了他的自信心。

    胜保的这个态度,既令蔡寿祺不快,也觉得深为不安,为他进一步筹划的话就难以再说下去,泛泛地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过了几天,蔡寿祺再次来访,又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关卓凡山东剿匪大捷,东捻已经平定。二,朝廷已下了谕旨,派了周祖培和宝鋆主审胜保的案子。

    胜保听了,又是重重“哼”了一声。

    宝鋆也罢了,这个周祖培,胜保一向是看不起的。

    当年周祖培和肃顺同在户部做尚书,一个汉尚书,一个满尚书。尚书坐堂,司官送上公文,周祖培先看,肃顺后看。周祖培在公文上画了“行”的,肃顺但凡看不顺眼,一言不发,一律打上一个红叉废弃。

    肃顺跋扈到了这个份上,周祖培却忍气吞声,不置一词。

    这件事被朝野传为笑谈。胜保想,换了我,早就对肃老六老拳相向了。这个周祖培,活了一大把年纪,头发胡子全白了,骨头是不是也都酥掉了?

    而且,周祖培既受肃顺压制,肃顺又是自己打倒的——胜保一向是以此自居的,自己就是周祖培的恩人。现在这姓周的居然高坐堂上,审起自己来了!这,这他妈的不是恩将仇报吗?

    这两重因素叠加在一起,使胜保对这个主审官极其反感。

    胜保这种态度,令蔡寿祺愈发不安。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要提醒胜保的。

    蔡寿祺说道:“克帅,商城相国是河南人。”

    周祖培是河南商城人,大学士在名义上相当于宰相,因此蔡寿祺称呼周祖培“商城相国”。

    胜保皱眉,还是那个调调:“那又如何?”

    *(未完待续。。)

今天一更,抱歉

大前天的事情没办完,今天还得向各位书友请假,只能一更,安排在傍晚,抱歉。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下场

    蔡寿祺见胜保如此迟钝,暗暗叹息,决定不和他兜圈子了,说道:“克帅在河南剿匪,商城相国他们一班在京的河南籍官员,对克帅属下士兵的风纪,是很有误会的。”

    胜保曾带兵在河南剿捻,纵兵殃民,奸淫掳掠,典型的“比匪还匪”,河南人恨胜保过于发捻。

    胜保瞪圆了眼睛,说道:“哪个带兵不是这样……”想想如此说不妥,改了口:“哼,欲加之罪!”

    蔡寿祺劝他:“克帅,大丈夫能屈能伸,总要给上面一个台阶下!前汉绛侯,既脱囹圄,也不得不感叹,‘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忍一忍,便过去了。”

    胜保想的却是:狱吏对我可是客气得很啊。

    他冷笑道:“我不怕他们!周勃是块木头,我胜克斋岂能叫小人揉来搓去?”

    蔡寿祺愕然,胜保这是怎么了?他被押解上京的时候,自己和他孤旅对唔,那个时候的胜保,不是这个样子啊?

    现在怎么自大狂妄到了这种地步?

    终于开始提审胜保。

    按照程序,天还没亮,提牢厅的司官便将胜保叫了起来。胜保睡眼惺忪,发了脾气。司官差役都赔笑脸,说规矩如此,总要求胜大人体谅我们办差不容易。

    到了内阁,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胜保被关在内阁外边的一间小房子里,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被带了出来。

    胜保等得憋闷。肚子里已是藏了火。到得堂上。见周祖培堂皇高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不肯以人犯的身份行大礼,只是长揖,直起身来后,便昂然站立。

    周祖培皱了皱眉,旁边的宝鋆皮笑肉不笑的,倒都没有说他什么。宝鋆还说了几句套话,诸如“请克翁体仰我们的难处。不可有什么粉饰藏匿。我们问完了两宫自然还有恩旨。上头那里,能为你说话的,我们自然是要说的。”

    胜保心里说:宝佩蘅的话还有点人味,算他的良心没被狗吃干净。

    于是开始问案。

    周祖培慢吞吞地说道:“胜保,你冒功侵饷,纳贿渔色,其来有自。扪心自问,可觉得惭愧吗?”

    胜保冷笑道:“既然‘其来有自’,为何没有早日拿办?”

    一张嘴就噎了周祖培一个怔。

    周祖培年长位尊,脸面自然挂不住。语气就变得不善,案子问得也就格外苛刻仔细。

    基本上都是周祖培在发问。宝鋆偶尔插上一句半句,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诸多罪名中,胜保只承认“携姬随营”,其他一概不认。

    主审和人犯的语气都愈来愈激烈。

    一口气问了两个时辰,堂上堂下都饥肠辘辘了,于是暂时退堂,胜保被带回那间小房子。两位主审官下来用了几块点心,休息片刻,传胜保上堂,继续问案。

    退堂的时候,人犯是没有东西吃的,只喝了两口水。胜保饥火上升,怒火便在心里愈烧愈旺。

    待问到胜保在河南剿匪的时候“纵兵殃民,奸淫妇女”这一款罪名,周祖培问他:“可有其事?”

    胜保突然间冲动无法抑制,大声说道:“实有其事!商城周祖培家的妇女,不分老幼,全被奸淫,无一幸免!”

    这句邪恶狠毒到了骨头里的话,把个须发皓然的老相国气得四肢冰冷,手足抽搐,当场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

    宝鋆目瞪口呆。

    清议大哗,形势急转直下。

    恭王闻讯,长叹一声,说道:“胜克斋算是完了,神仙也救他不得!”

    两宫太后都气得浑身发抖。她们做为女性,对胜保的这句狂言尤为愤怒。慈禧恨不得马上下旨,将胜保“斩立决”。有人委婉提醒,杀胜保之前,还是要“咨问重臣”。

    其实就是要先跟关卓凡打个招呼。

    慈禧大声说道:“好,给关卓凡‘廷寄’。我就不相信,关卓凡还会护着他这个四叔!”

    关卓凡的回奏很快到了。

    拆开一看,“胜保悖逆伦常,非死莫赎”。

    这个折子里还有几句话,比如“人情不枉,国法难纵”,朝野上下,倒也传诵一时。

    于是胜保真的就死定了。

    又商议了一番之后,“上头”特别加恩,赐胜保自尽。

    监刑的是刑部的满尚书绵森。

    绵森露面之前,胜保一无所感,还奇怪为什么今天把我带到这间小房子来。待到绵森出现,红顶花翎、仙鹤补褂,面无表情,胜保才晓得大事不好,大冬天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上的棉袍子却被汗水湿透了。

    绵森宣读上谕,他的嗓子极好,洪亮爽利,从“前因中外诸臣,交章奏参胜保贪污欺罔各款”开始,一路铿锵,念到“姑念其从前剿办发捻有年,尚有战功足录,胜保着从宽赐令自尽,即派绵森前往监视”。“视”字唱戏一般,拉了一个漂亮的长调子,又干脆利落地甩了回来,稳稳收住。

    差役进来,将白绫挂上屋梁,打了一个圈套,下面摆一张方凳。

    胜保已经完全瘫软,“谢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身躯肥大,几个差役使了好大的劲,才把胜保扶了上去,“帮着”他把头塞进圈套,然后极敏捷地一脚踢开方凳。胜保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双手微微地抖动着,人像个钟摆似的晃荡了一小会儿,很快便不动了。

    大伙儿都说,胜保事事学年羹尧,下场和年羹尧也是一模一样。

    刑部外面,有一个人仰天长叹,泪如雨下,他是蔡寿祺。

    蔡寿祺不怪两宫,换了他是人主,也必定受不了胜保;也不怪关卓凡,毕竟已经竭尽所能了。

    蔡寿祺把满腔怨毒,都对准了恭王。他认为恭王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胜保说过什么话,真正是忘恩负义。

    西捻得知东捻覆灭的消息后,行动明显犹豫起来,因此轩军的骑兵师很快便赶了上来,并超过西捻,绕到西捻的前边,自西、自北,两个方向同时“兜头压剿”。

    西捻和轩军骑兵师甫一接触,便承受不了,向东南方向一路退去,一直退到了沧州以南,运河以东,直、鲁交界的地区。

    这个地区南边是黄河,东边是海,西边是运河,北边是轩军的骑兵师,西捻“如期”进入了关卓凡的“口袋”。

    轩军主力部队一渡过黄河,西捻就从东南方向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威胁,于是向西南方向狂蹿。但他们既无法渡过黄河南下,也无法渡过运河西向,终于在临清以东、济南以西、张秋以北的高唐、禹城一带被围住了。这个地方,正是黄、运相交之处。

    西捻奔突数省,数九寒天,缺衣少粮,筋疲力尽,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轩军发动总攻,一个时辰不到,西捻便全军乱了套了。

    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闪烁,枪炮交鸣和北风呼啸声中,是一片凄厉的哭喊声。轩军的骑兵师往来驰骋,捻子随军的眷属都被逼了出来。老弱妇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哭天抢地。

    关卓凡在近卫团的护卫下,立于高岗之上,风掀起了他的大氅。

    他的脸色阴沉,看不出一点即将大胜的激动和喜悦。

    但这个时候不能行任何妇人之仁。没有跪倒投降的,还在狂呼奔跑的,不论男女老幼,骑兵师的士兵纵马追上,手中马刀挥舞,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终于,西捻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一万三千人的西捻被全歼,大半被杀,余下的都做了俘虏,几乎没有逸出的。

    张宗禹投运河自尽,轩军沿河大索,尸体三天后被找到。

    捻乱平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奈何做贼

    平定了捻乱之后,关卓凡并没有马上北上陛见。轩军向西,过了运河,骑兵师马不停蹄,奔赴山西、河南、直隶交界处布防,主力部队则指向了豫北鹤壁、安阳之间。

    那儿有什么呢?

    早前渡河北上的时候,关卓凡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密奏朝廷,两宫和军机略加商议,迅速批准了他的计划。

    关卓凡的计划是,平定西捻之后,立即对苗霈霖下手。

    现在苗霈霖部正蜷缩在鹤壁、安阳一带,骑兵师的部署是防止他向西窜入山西。

    南边,是河南巡抚李鹤年的豫军;东边,是刚刚完成剿捻“外围任务”的淮军。关卓凡已经下了严令,这两个方向,“不许苗部一人一骑逸出”。

    关卓凡自己率轩军主力,从东北方压了下来。

    之前,关卓凡以“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的名义,命令苗霈霖将所部交副将“看管”,自己赴钦差大臣行辕听令。逾期不至,军法从事。

    关卓凡想,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不过估计你抓不住这个机会。

    事实上我也不想你抓住这个机会,死苗霈霖才是好苗霈霖。

    还有,北京有一位丽人,虽然口口声声,“自己的罪孽已经太大,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但对于苗霈霖的死,一定还是很高兴的。

    苗老兄,拿你的人头作为给佳人的见面礼,很刺激呀。

    苗霈霖为胜保檄调入陕,但走到半路。就步履维艰。官军层层设堵。小规模的冲突不断发生;不久胜保被拿办。就算勉强到了陕西,也未必就能够立足。但这个时候再回徽北也很困难了,因为苗霈霖一离开,官军便进占他的老巢蒙城。

    只好在半路上豫北的鹤壁、安阳一带窝着。

    苗霈霖发现自己两头不着,原先在徽北的时候,虽然官军监视严密,好歹有一块“根据地”,且经营已久。诸事就手;现在一不小心成了“客军”,筹粮筹饷,都不容易,肠子都快悔青了。

    西捻进入直隶的时候,苗部出现异动,也跟着进入直隶。苗霈霖声称北上“勤王”,但朝廷可从来没有调他“上来”。朝廷和关卓凡都判断,苗霈霖是想和西捻合流,祸心包藏,不可言语。

    西捻迅速覆灭。苗霈霖成了孤军,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豫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何况在旁边盘着的实在是一条毒蛇。

    苗霈霖此人。后世有人认为,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军阀”。关卓凡认为,以此描述苗霈霖,“格局”稍小了一点,多少“委屈”了一点苗霈霖。

    中国历史上有这么一类人物:身逢乱世,趁机而起,割据一方,最后“志在天下”。苗霈霖正是其中典型。

    苗霈霖和洪秀全很像,都是落魄秀才出身。洪秀全开启乱世模式,苗霈霖随即投身其中。

    苗以办团练起家,提出“筑寨,积粟,治兵”,是最早倡议筑圩寨以自保的人,并以此扩张势力。最盛时据圩寨数千,拥众十余万,号令行于徽、豫数十州县。

    苗霈霖在这些圩寨内,“每寨置心腹一人监守其中,统名为先生,婚姻、田土、钱债细故悉主之”。他控制的地盘,成为事实上的独立王国。

    在淮北一带,苗霈霖造民谣曰:“高筑墙,广聚粮,先灭贼,后称王。”口吻和他的老乡朱元璋如出一辙。

    苗霈霖还玩出了“日月合照,五星聚奎”这种例牌的把戏。

    他是想当皇帝的。

    英法内犯,文宗仓皇西狩。苗霈霖居然忙不迭地在蒙城设坛,大临三日,为清帝缟素发丧,声称“天下已无主,我等当各自求全”。然后,给自己加尊号“河北顺天王”,建立“天顺王国”。

    苗霈霖有两个最大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错误判断了当时中国的基本政治形势。当时的中国,乱则乱矣,但未至末世,在洪秀全和爱新觉罗之外,容不下第三个皇帝。

    第二个问题,苗霈霖毫无节操。

    他在清廷和发捻两大势力之间倒来倒去,形势稍有不对,便出卖友军,投向敌军。就如陈玉成痛詈他的那样,“墙头一根草,风吹两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将来连一贼名也落不着。”

    这种策略,只能得逞于一时。除非中国永远地乱下去,不然硝烟散去,不论胜利者是谁,都要灭此獠而后快、而心安。

    政治要讲利益,但也是有原则的。

    关卓凡决心要实现陈玉成的预言。

    苗霈霖果然开始西窜。苗部刚刚进入山西境内,就在平顺县的石窑滩,被已经到位的轩军骑兵师堵个正着。

    根本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战斗,苗部的前锋一见到蓝色洋装的部队,立即骇呼:“轩军来了!”就此四散而逃。

    后队做前队,掉头往东跑,然后撞上轩军的主力部队。

    关卓凡很快就见到了苗霈霖的人头。

    不是轩军砍下来的。和骑兵师一样,轩军的主力部队也没有和苗部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战斗,苗霈霖的头是他的部下砍下来的,投献于关大帅。

    关卓凡看时,这个秀才出身、以阴鸷剽悍著名的枭雄,倒确实是一个“读书人”的面相。

    他“嘿”了一声,“奈何做贼?”

    呼啸徽、豫十余年的苗部,灰飞烟灭了。

    苗霈霖覆亡的消息传了出来,驻军**的李世忠立即上奏朝廷,以双脚湿气严重,不良于行,请求裁撤他的“豫胜营”,致仕回乡养病。

    这个颇出关卓凡的意外。

    他的计划中,确实打算在收拾了苗霈霖之后,回军解决李世忠,不想叫这个家伙抢先了一步。

    李世忠原名李昭寿,河南固始人,降清后赐名“李世忠”。这是一个和苗霈霖极相似的人物,先从发捻,后为胜保招降,也是以反复无常、出卖朋友著名。

    他的“豫胜营”,控制两淮盐场,这是好大一个财源,土匪盐枭,出入门下,朝廷根本无法干涉。

    关卓凡之所以意外,是因为李世忠没有读过书,他的出身,地地道道一个“痞子”,吃喝嫖赌,偷盗抢劫,典型的“不良少年”。不想在“政治觉悟”上,倒比苗霈霖这个落魄秀才高上了一筹。

    好吧,暂时让你捡回一条命。

    李世忠的奏折,朝廷自然照准,于是发捻余孽的最后一根“肉刺”也拔掉了。

    中原靖定。

    轩军凯旋。

    朝廷里许多人,尤其一帮满洲亲贵,极想来一套“百官郊迎”“午门献俘”“圣主郊阅”的把戏,庶几宣扬我天朝兵威、盛世中兴。这些花活多年没有玩过了,两宫皇太后被他们说得兴头,慈禧尤其起劲。

    她天性喜爱浮华,想到那龙旗蔽日、金戈辉煌的光景,香花醴酒、拱揖伏礼的热闹,“他”自翠华紫盖、黄金节钺中来,在千骑万乘前,对自己推金山、倒玉柱,不由就心旌荡漾、神魂飘摇!

    对了,还有“御花园赐宴”。急管繁弦,觥筹交错,还可以叫“大将军”舞剑一歌,多么风光和有趣的事情!

    军机处是为难的,但不好直接扫大家伙儿的兴,于是恭王提议问一问关卓凡的意思?

    两宫都愣了一愣,心想这有什么好问的?这些仪注,关卓凡不会懂吧?

    既然军机上说了,那就问一问吧。

    关卓凡的回奏,以最坚决的态度,婉谢了朝廷的“美意”。

    年大将军就是玩这一套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的,这个覆辙,老子坚决不能重蹈啊。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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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