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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该晋他个什么位子

    慈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小会儿,才明白慈禧话里的意思,脸登时红了,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能够!……再说,人家是……皇帝呢。”

    慈禧在心里面“哼”了一声:皇帝又怎么样?自己还是太后呢,“他”不是照样……

    想到这里,面庞微微发烧。

    这个“题目”暂时不能谈下去了。慈禧定了定神,说道:“不说这个了。关卓凡就要回国,第一件大事是叙功。该给他晋个什么位子,咱们倆心里得有一个谱儿。”

    慈安说道:“自然是晋贝勒。这个……会有人不服气吗?”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会有人的。不过,就怕不是嫌高,而是嫌低了。”

    这个“有人”,指的可不是关卓凡,而是一大班爵位较低的宗室和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

    近来,宗室里边,兴起了一股将关卓凡“拱上去”的风潮。

    关卓凡本来就是宗室的“偶像派”,不过,形成这股风潮的催化剂,是以下两件事:一,轩军在日本的胜利;二,“奉恩基金”即将发放。

    后者尤为激动人心。

    “顾问委员会”已经放出话来:“奉恩基金”第一期资金已经全部到位,只待“管部”的关贝子回国后“画行请旨”,便可发放。

    “顾问委员会”公布了有爵位的宗室的“恩俸”发放标准;同时,开始接受闲散宗室的“恩补申请”。

    其实,早在肃顺上台之前。宗室和八旗的日子就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肃顺上台之后。大刀阔斧地“砍钱粮”,不但普通旗人生计艰难,连有的闲散宗室,都闹到了“举家食粥”的地步。

    恭王杀掉了肃顺,可肃顺的满汉政策,却全盘继承下来,宗室和八旗只好继续“过紧日子”。

    “奉恩基金”的成立,让怨气冲天的宗室们看到了希望。不过。希望和事实毕竟还是两码事。之前,这个“奉恩基金”只能叫做“希望”,而现在,“希望”即将变成“事实”。

    宗室,尤其是下层宗室,开始真正地把关卓凡当做了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满足精神需求的“偶像”。

    于是,要求恭王退出军机、由关卓凡全面掌政的声音起来了。

    只要不是在朝堂上,哪怕是在公开的场合,宗室们谈论这些。也是没有任何顾忌的。这班人,连太后的“段子”都敢编排。讲到兴起处,一个个口沫横飞的,区区一个恭亲王又算得了什么?

    “恭老六不行,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啦。”“恭老六那人,就该回家抱孩子!”“恭老六在边上碍手碍脚的,关三怎么干活?”“没有恭老六惹厌,两个小寡妇那儿,关三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晓得他们三个,哎呦,啧啧……”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关卓凡归国,该给他晋个什么位子,操心这个问题的,绝不仅仅就慈禧一个人。很有一班闲散宗室,认为关卓凡可以越过多罗贝勒这一层,直接封多罗郡王。

    这批人的代表人物,叫做宝廷。

    此人是国初郑亲王济尔哈朗的直系后裔,其处境算是当时闲散宗室的典型:出身显赫,境况窘迫。

    宝廷娶亲之时,家徒四壁,连摆一桌喜酒的钱都没有。

    宝廷身上没有任何爵位,但他却“少负诗名”,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已有“纳兰性德之后国朝第一人”的名声。宝廷还没有能够考取任何功名,但已被视为“八旗文气所聚”,这是他能够领袖同侪,一言一行都有人追摹的重要原因。

    宝廷好使酒负气,浪迹山林;其为人,放荡不羁,疏狂磊落,自称“胸无宿物”,素有“敢言”之誉。因为这番“魏晋名士”派头,不论在宗室中还是在文坛上,宝廷的话,都拥有了更大的影响力。

    宝廷这么评价关卓凡:“内,扶社稷将倾之危;外,定强盟、收顺藩——这是列土分茅之功啊!国朝中兴气象大著!夏赏五德,爵以劝功,古有明训。朝廷不宜因循,若酬以王爵,则人心振奋,天下大治!”

    这一段话,被他的追随者们奉为圭臬,到处宣传。

    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关卓凡如果封王,那么郡王、亲王相距不过一级,关卓凡在身份上就基本可以和恭王“相敌”了,则以关卓凡的声势,恭王不往后退,亦不可得。

    这班宗室,理直气壮,有人刚说一句“异姓不王”,就被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关三既入玉牒,用黄金带,就是地地道道的宗室,怎么还能说是‘异姓’?你这么说,居心何在?”

    这话传进关某人耳朵里可不得了!

    这可不比说谁谁没本事——这不过是发发牢骚;说谁谁眉来眼去——这不过是花边新闻。说关某人“不是宗室”,莫说关某人要你的脑袋,“上头”也不能答应啊。

    嘴快的那个家伙拼命陪笑,又是三叔四哥地叫,又是请吃馆子请听戏,折腾了好一轮,才算把这事揭过去。

    再也没有人敢提“异姓不王”这四个字了。

    事实上,清朝也没有“异姓不王”的规定。除了蒙古,国初时候一大堆异姓王,还有几位是死后追赠的:

    扬古利“追赠武勋王”,这位是打朝鲜的时候挂掉的。

    黄芳度“追赠郡王”,这位是黄梧的儿子,死于郑经之手——老子背叛了郑成功,儿子被郑成功的儿子干掉,也算报应。

    福康安父子都追赠“郡王”。只是这两个“郡王”不好比。福康安那个是实打实的,儿子是按规矩袭贝勒的;傅恒的那个,是死后多年才追赠的,还是因为福康安的缘故,父以子贵,纯属荣誉称号。

    不过,康熙之后,满蒙之外,确实没有异姓生前封王的,可这顶多算一个“潜规则”。

    宗室里面有人“拱”关卓凡,这个情况,慈禧是大致了解的;慈安虽然懵懂,但也隐约知道一点。

    慈安说道:“你说的是宝廷那班人?唉,他们的用心虽好,可是,关卓凡还这么年轻,现在就封了王,以后怎么办?总要留出进身之地才好。”

    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慈安仓促之间,是不大可能说出这种水准的话的,证明:这个问题,母后皇太后也是思考了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慈禧另有想法。

    慈禧说道:“姐姐说的对。不过,到底该晋他个什么位子,要看功劳。功劳够了,亲王也晋得;功劳不够,贝勒也晋不得!我想,今儿‘叫起’,咱们就跟军机们好好聊聊这个事情。”

    慈安皱皱眉,担心地说道:“六爷他们,会不会又说什么‘恩自上出,臣下不敢妄拟’,结果说了一圈车轱辘话,最终还是不得要领?”

    慈禧心中暗赞:这个姐姐,颇有长进嘛。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说道:“那是肯定的。不过,这算做臣子的‘题中应有之义’,咱们也不必强求。就问问他们:打日本这事,国朝也好,前朝也好,以前有没有相仿佛的‘故事’?到底该算份什么功劳?看看和宝廷那班人说的,能不能对得上号?这些事体弄清爽了,自然就知道该给关卓凡晋个什么位子了。”

    慈安心中佩服,说道:“你脑子真好用,就这么办。”

    慈禧说道:“军机上的几位,各怀心思。我想,‘进讲’的时候,还可以让翁同龢说说,彼此印证,应该就差不多了。”

    慈安点头,说道:“你想的周全。嗯,倭师傅那里,咱们要不要也请教请教?”

    慈禧刚想说:“罢了,这位老先生,咱们就不招惹了。”突然心中一动:倭仁可是大学士!而且……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倭师傅虽然稍稍古板些,可为人端方正直,说话一定公道。”

    *(未完待续。。)

第三章 福康安?

    “叫起”之前,“电奏”的副本已经送到了军机处,军机诸公都知道了“日本诸事已毕”的详情,入觐之时,虽说“各怀心思”,但养心殿东暖阁里,还是一片喜气洋洋。

    参与美国内战,固然获得完胜,但毕竟只是以一偏师“助剿”,打赢这场战争的主力还是人家美国人自己;可征日不同,幕府无能,实实在在是全靠中国一手底定局面。而且,战后日本政治尽在掌控之下,日本于中国,虽无藩属之名,却有藩属之实。

    乾隆朝“十大武功”之后,这算是头一遭了。

    德川庆喜接任十五代幕府将军后,立即致书中国皇帝,自称“臣源庆喜”,称中国为“天朝”,日本为“小邦”。虽然德川庆喜不是日本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但这封书信相当于自置日本于中国的藩属地位了。

    这就是宝廷嚷嚷的“收顺藩”。

    朝野上下很有些人想就此叫日本“称臣、纳贡、入质”,成为中国正式的藩属,但关卓凡表示反对。

    关卓凡的理由是,英法美荷俄诸强势力,早于中国进入日本,如果日本真的成为中国藩属,必为列强目为中国试图独吞日本利益,中国和诸强因日本发生冲突,势不可免。中国海军尚未成军,在日本和诸强进行对抗,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必要。

    还有,如果日本成为中国藩属,依照《万国公法》,日本会被视为中国的殖民地。日本之内政外交。中国几乎负有“无限责任”。很可能被迫卷入自己并不想介入的事务,给中国既定的发展造成无谓的干扰和损失。

    再有,要考虑日本国内的政治现实。

    不论历史上日本某些政权和中国玩过什么文字游戏,都得承认,日本从未和中国建立过真正的藩属关系,日本天皇亦从未自居中国皇帝臣下。德川庆喜对中国皇帝称臣无妨——他本来就是“臣”,但天皇如果也对中国皇帝称臣,日本非炸开锅不可。

    关卓凡看不出有任何的去捅这个马蜂窝的必要。

    事实上。中国对日本的实际的影响和控制,不论政治还是经济,都超过了绝大多数所谓藩属,这个,闷声大发财才是最高境界啊。

    况且,仔细想想,“称臣、纳贡、入质”,其实一样不少。

    “称臣”由“源庆喜”负责。“纳贡”——日本的海关税收算不算“贡”呢?至于“入质”,把人家的皇帝都弄到中国来了,还有比这更大更有分量的人质吗?

    这些观点。关卓凡在之前的“电奏”中,一一阐明。

    这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人有意无意。贬低俺日本之行的伟大历史意义。

    军机大臣请过安,分班站好跪定。

    慈禧轻咳了一声,说道:“关卓凡的‘电奏’,你们都看了。轩军回国,第一件事,便是叙功,你们倒是说说,这份功劳,该怎么算呢?”

    恭王说道:“恩自上出,非臣下可以妄拟,请两宫皇太后宸衷独断。”

    慈安、慈禧对视一眼,姐妹俩都是莞尔一笑。

    慈禧说道:“日本的事情,我们姐俩也不熟悉,总要有几个例子仿着才好。本朝对外用兵,有没有和打日本大致差不多的情形?”

    恭王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目示文祥。

    文祥越次而出,说道:“回圣母皇太后,和征日仿佛的,应该是国初讨定朝鲜。不过……”

    说到这儿,文祥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太宗二征朝鲜,各有各的情形,和打日本……也不是很好比较。”

    一征朝鲜,主帅是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二征朝鲜,是太宗亲统大军。这叫“各有各的情形”。所谓“不是很好比较”,是主帅的身份不好比较。太宗不必说了;国初的时候,体制和现在不同,国政出于诸王共决,阿敏这个贝勒,可以和太宗分庭抗礼,现在的贝勒是比不了的。

    而且,一征朝鲜,李朝君臣并未完全屈服,不然也不需要二征朝鲜了。

    这些情形,文祥细细说了,慈禧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嗯,关卓凡的情形,和福康安有点像。福康安的事迹里边,有没有和打日本比较接近的?”

    几个军机大臣都是心中一动。

    文祥在心里面微微踌躇了一下,但很快决定,还是“持正”。

    文祥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福康安戎马一生,诸役之中,最接近打日本的,要算二平廓尔喀。”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真正深入廓尔喀境内的,是第一次。只是此役先胜后败,廓尔喀的京城阳布没有打下来,不能说竞了全功。”

    又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说道:“不过,臣要回明两宫皇太后的是,廓尔喀入寇藏边,一直打到日喀则,全藏动摇。当时,驻藏大臣保泰已经动了将**和班禅移到青海的念头。福康安率兵进藏,先将廓尔喀逐出西藏,再越境攻入廓尔喀境内。西藏气候、地理,皆和中原迥异,这一路艰难备尝,几非生人所能为。最终虽未能犁庭扫穴于廓尔喀,但西藏全境大定。其后,福康安手草《钦定西藏章程》,定‘金瓶掣签’制度。至此,西藏才算真正地归于天朝王化。”

    最后,文祥说道:“所以,二平廓尔喀,其功不在廓尔喀,而在西藏。”

    慈禧感叹地说道:“真不容易。打完廓尔喀,听说高宗皇帝对福康安赞誉有加,嗯,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几位大军机都是心中一跳。

    文祥平静地说道:“纯庙手诏,曰:福康安能克阳布,俘拉特那巴都尔、巴都尔萨,当酬以王爵。今以受降班师,不克副初原。然福康安孝贤皇后侄,大学士傅恒子,晋封为王,天下或议朕厚于后族,富察氏亦虑过盛无益。今如此蒇事,较荡平廓尔喀倍为欣慰。”

    这段话,他居然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其余几位大军机,不管有着什么别样的心思,对他的记忆力,都是好生佩服。

    慈安微笑说道:“哎呦,文绉绉的,都是什么意思啊?”

    文祥说道:“回母后皇太后,高宗皇帝的意思是:如果福康安能够按原先的计划,攻克廓尔喀的京城阳布,生擒廓尔喀的国王,那么就会酬以王爵。现在未竞全功,就不好晋封他为王了。不过,这样也很好,福康安是皇后亲侄,富察氏一门贵盛已极,福康安如果再封王,未免盈满则溢,现在这个样子,对他们家比较好一些。”

    慈禧感叹道:“高宗爷既赏罚分明,又体贴臣下,真是圣君。嗯,那个时候,福康安已经封了贝子了么?”

    文祥说道:“回圣母皇太后,还没有。打廓尔喀的时候,福康安是一等嘉勇公;打完廓尔喀,朝廷的封赏是:赐其子德麟一等轻车都尉,授福康安领侍卫内大臣。另外,按王公亲军校例,置六品顶戴蓝翎三缺,由福康安自行赏戴其得力家仆。”

    “福康安封贝子,是在后来平苗乱的时候。”

    慈禧微笑说道:“文祥如此熟悉国史掌故,书读得真好。”

    文祥赶忙叩首,说道:“臣惶恐。”

    慈禧沉吟说道:“之前,日本国内出了个‘揭帖’,上面有很多悖逆的话,朝廷把这个事情‘交议’。我看大家伙儿上的折子,咱们中国以前和日本原来也打过仗,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呢?”

    文祥看向恭王,意思是:自己说的已经不少,再多就不好了。恭王会意,说道:“毓瑛,你给两宫皇太后回吧。”

    *(未完待续。。)

第四章 不仅仅是譬喻

    曹毓瑛跪前一步,说道:“回两宫皇太后,本朝之前,中国日本之间,拢共发生过四次战事。”

    “这第一次,是在唐朝高宗时候。当时,朝鲜三国鼎立,是为高句丽、百济、新罗。其中,高句丽最是桀骜不驯,百济则助纣为虐。高句丽、百济做成一路,一起侵凌新罗。高宗皇帝扶顺惩逆,派大军渡海援救新罗。”

    “百济和日本素有勾结,日本派出援军,共计战船四百余艘,与唐朝水师合战于白村江,结果被唐军打得全军覆没。”

    “这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元朝世祖时候的事情。元世祖以日本不服王化,先后两次派大军渡海征日,但是两次皆败。这其中,后一次情形尤惨,十万大军,生还中国者,不足什二。”

    “这第四次,是前明万历年间的事情。日本大举侵掠朝鲜,数月之间,便几已占领朝鲜全境。朝鲜为明藩属,一向恭顺,神宗皇帝兴灭继绝,出兵援朝。这场仗,前前后后打了六年半,总算把倭寇逐出了朝鲜。”

    慈禧沉吟道:“中国和日本打了四仗,在朝鲜打的两仗,都打赢了;在日本打的两仗,都打输了——是这样子么?”

    曹毓瑛说道:“圣母皇太后圣明,正是如此。”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好啦,我们姐俩心里面有数了。”

    *

    军机处下值,几位大军机相互拱手作别。

    独有宝鋆,笑嘻嘻地对恭王说道:“我们家厨下的那个大祥子今儿请假。别的厨子做的菜没法吃。六爷。容我到府上蹭顿饭吧?”

    恭王一笑,一先一后,和宝鋆上了恭王府那辆装饰华丽的后档车。

    一上车,宝鋆的脸就放了下来,鼻孔中重重地吐出长气。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关某人的这个郡王,是封定了!”

    恭王不动声色,说道:“哦。何以见得啊?”

    宝鋆不满地看了恭王一眼,说道:“六爷你装什么傻?今儿‘叫起’,‘西边的’话里话外,不都是这个意思么?”

    恭王微微一笑,不说话。

    宝鋆冷笑说道:“我看,‘西边的’这些日子,很读了点书!很查了点档案、史料!要么就是事先有高人指点!这个‘不熟悉’,那个‘不晓得’——其实人家心里‘门儿清’,就是在那里等着话头呢!”

    恭王还是不说话。

    宝鋆自顾自地说道:“拿福康安做譬喻,什么意思啊?当年福康安如果打下阳布。捉住廓尔喀的国王,不就封王了吗?关某人可是把长逆里外上下、连地带人一勺烩了。甚至把人日本的皇帝都弄回来了——福康安没做到的,关逸轩都做到了,还不该封王?”

    恭王皱了皱眉眉,说道:“你小声点。”

    宝鋆“哼”了一声,掀开车窗帘角,往外边望了一眼,放下帘子,说道:“没事。”

    他回过身来,说道:“打廓尔喀的时候,福康安的爵位是一等嘉勇公——嘿,连一等公都能封王,贝子就更不用说啦!”

    讲到这里,觉得口渴,于是自己动手,拎起车里面的“茶搭子”,倒了一杯温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所谓“茶搭子”,就是以厚棉布包裹茶壶,用来保温。不要小看这个原始的“保温壶”,在清朝,这是所谓“八分”之一。“八分”是八种特殊的待遇,原则上,“奉恩辅国公”以上爵位人士才能够享受,“不入八分镇国公”以下爵位人士是不能够享受的,不然就有“僭越”之嫌。

    宝鋆缓过气儿来,继续说道:“还有,‘中国和日本打了四仗,在朝鲜打的两仗,都打赢了,在日本打的两仗,都打输了’——啥意思?不过是说:中日都在客地,中国才能打赢日本;到了日本的地头上,中客日主,就打不过人家了!嘿嘿,关某人可是在日本打的仗,而且打赢了!这下子可好,别说元世祖了,唐也好,明也好,统统比下去了!这还不该封个王?”

    慢慢地,恭王脸上隐约的笑容不见了。

    宝鋆冷笑道:“‘西边的’也罢了——关某人是她的心头肉;我就不明白了,文博川和曹琢如两个,怎么也一路顺着‘西边的’的意思说话?”

    恭王再一次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别胡说!博川和琢如两个,都是实话实说,没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宝鋆不说话了,过了半响,终于还是耐不得,冷笑着说道:“六爷,你可真是菩萨心肠!”

    又过了半响,宝鋆咬牙说道:“安德海那件事,咱们就不该帮他!甚或……”

    他斟酌着用词,话头暂时断了,但恭王知道他的意思:无非“落井下石”四字。

    恭王不能不说话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佩蘅,你为我好,我能不晓得吗?可是你的这个想头不对。”

    宝鋆抬起头来,看着恭王,意有所询。

    恭王说道:“这好比,小两口正好得蜜里调油,因为一件什么事情吵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以为可以趁机取利,对女人说:你男人确实不好!你想,这个女人会有什么反应?”

    宝鋆皱起了眉头,不说话。

    恭王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女人只怕立马调转矛头,骂这个外人:‘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居心?’夫妻俩反倒会冰释前嫌,一致对外了!”

    宝鋆“嘿嘿”一笑,说道:“六爷,你这个‘小两口’的譬喻,有意思!”

    恭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个譬喻而已。”

    事实上,宝鋆也好,恭王也好,都晓得,这不仅仅是一个譬喻。

    两宫皇太后,尤其是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子可能“有染”,在宗室乃至市井之间,是早被口水泡烂的一件事。

    最大的证据,其实就是安德海进谗被杀那件大风波。

    风波的起因不是秘密:关卓凡被黜出弘德殿,缘于安德海报信圣母皇太后,关卓凡“收”了那个吕氏。

    两宫皇太后因为这个为难功勋首辅,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就是胜保,都被拿问下狱了,朝廷也没用“偷取贼妾”来说事,何况正在熏灼鼎盛的关卓凡?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因妒生恨。

    慈禧和关卓凡的真实关系,恭王不能不关注。但关注的原因,是要搞清楚政治对手的实际地位和力量,而不是借此打击对方。

    有清一朝,男女贵人间发生的不伦情事,是永远不会被拿到台面上来的,这是清朝的“政治潜规则”。因此,也就没有人能够利用这种事情打击政敌。

    乾隆朝,皇后那拉氏孤守后宫,和太监淫戏。事发后,高宗做的,不过是把当事太监远远地打发到黑龙江去而已。相关消息,对外是严密封锁的。

    安德海事件中,恭王的判断是,关卓凡绝不可能因为吕氏一跤跌倒,再也爬不起来;而“恭系”如果落井下石,只会如他对宝鋆说的:适得其反。不但打不倒关卓凡,还会为己种祸。所以,不如卖关卓凡一个人情,一起做掉小安子。

    反正,安德海是恭王欲杀之而后快的人物。能够借这个机会除掉小安子,也很好。

    更重要的原因,是上一次那一跤,恭王真正是跌疼了。他再也无复当初的锐气,和关卓凡硬碰硬地正面对抗了。

    曾国藩对恭王的评价,“恭邸极聪明而晃荡不能立足”,十分到位。

    安德海事件,恭王选择了和关卓凡合作,固然有“见机”、“顺势”甚至“软弱”的因素,但也要承认,这是恭王对国家负责任的表现。

    恭王也承认,关卓凡是宗室中“不世出”的人才,国家需要他;最关键的是,关卓凡手里掌握着帝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如果大家真的翻了脸,恭王不能想象,局面会最终演变成什么样子?

    *(未完待续。。)

第五章 锋芒之锐

    在恭王心目中,关卓凡变得愈来愈不可捉摸——不是说关某人喜怒无常,而是不晓得他还有多大的潜力没有发作,不晓得他下一步棋会摆在哪里。

    这种感觉愈强烈,恭王和关卓凡正面对垒的意欲就愈弱。

    从关卓凡弃二品总兵之位、赴上海七品知县之任开始,恭王对他,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了。只是那个时候,恭王高高在上,这种感觉可以转化为居高临下的赞赏,以及对自己“识人之明”的得意。

    随着两人地位的迅速接近,这种感觉很快就变成了威胁和压迫。恭王起衅于关卓凡,几乎出于本能——他并不是要打倒关卓凡,只是不希望关卓凡再靠近自己了。

    既不能将关卓凡打下去,在他面前,恭王便本能地想往后退——只为保持“安全距离”。

    恭王的抗压力非常有限,事实上,上次被黜出军机、革去一切差使,恭王就起了隐退的心思,最后是在文祥和宝鋆的鼓励下才挺了过来。

    但相似的“体验”,他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因此,对关卓凡,恭王既无心“对撼”,便只能合作,甚至你进一步,我退一步。

    但宝鋆的心思和恭王不一样。

    恭王是宣宗亲子,是地位最高的宗室,纵使“失权”,也不会“失势”,更不会损他天生的富贵。就是说,恭王有足够宽阔的退路——这也是他斗志不坚的重要原因之一。

    宝鋆的情况不同。他出身不高,能够位居一品,固然是因为本人精明强干。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恭王与其意气相投。相互引为知己。恭王竭力为宝鋆奥援。而宝鋆亦为恭王强辅,两个人同进同退,才有今日共直中枢的局面。

    如果关卓凡继续上升,那么很快恭王就会立不住脚——政坛的最顶端没有那么宽敞的位置。恭王如果退出机枢,他宝佩蘅还呆得住吗?

    除非他也像文博川、曹琢如那样,投靠关卓凡——反正,宝鋆就是这么理解文祥和曹毓瑛的举动的。

    可是并不是你主动靠过去人家就会收的。特别是处在这样高的地位的人物。宝鋆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和关卓凡气味不投,不可能真正受到他的信任和重用。

    而且。虽然人还在日本,但是宝鋆认为,关卓凡已经开始对付自己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原因在新任户部尚书阎敬铭。

    阎敬铭进京,是一贯的做派:一主一仆,弊车布服,行李萧然。不认识他的,没有一个人想得到,这个瘦小丑陋的老头,居然是当朝极品大员。

    进宫陛见的次日。阎敬铭便到部视事。

    户部立时天翻地覆。

    户部两百年积弊,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北档房为天下财赋总汇。但阎敬铭坐堂,问起存银、出纳、盈亏,满员司官,总办、领办、会办,皆一问三不知。进而略加考察,这几个二货,居然连基本的看账、算账也不会。阎敬铭虽然曾在户部干过,深知积弊所在,可也没想到,只过了二十多年,户部中枢之地,已经荒唐到这个程度。阎丹初先是瞠目结舌,继而勃然大怒,把北档房几个满员司官,全部参革。

    阎敬铭上奏:“满员多不谙筹算,事权半委胥吏,故吏权目张,弄虚作假,治丝愈棼。欲为根本厘清之计,凡南北档房及三库等处,非参用汉员不可。”

    军机会议之后,两宫准其所奏。

    阎敬铭于是大动干戈。他不是“参用汉员”,而是“全用汉员”。户部各个机要部门的中下层官吏,几乎全部换成了汉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清朝的财政中枢,一步步地落入了汉人的掌控之中。

    阎敬铭奏折中提到的“三库”,指的是户部名下的银库、绸缎库、颜料库。

    先说绸缎库和颜料库。

    不要被它们的名字骗了,这两个大库中,除了绸缎和颜料,还有许多其他物品,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其实是天下贡品总汇。这两个库的问题,首先还不在账目的混乱——这是根本查不清爽的;而是两百年下来,许多贡品经年累月,腐朽霉烂,完全不堪使用,都成了“死物”,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剩下的能用的东西也统统昏昏大睡,宝贵的资金就这样长时间地沉淀着。

    阎敬铭的对策有二:

    一是将已经朽烂的物品统统搬出大库销毁;库中所余盘点清楚,除朝廷留用部分外,其余按市价销售,所得入国库。

    这个计划,吃力不讨好,亦难免中饱之讥,朝野上下,颇有争议,朝廷暂时没有批准。

    但第二个对策就是“德政”了。

    阎敬铭上奏,大幅减少各省进贡的次数和贡品的数量——朝廷根本用不了这么许多,不晓得有多少人力物力,浪费在地方、京城以及进京的路途上!

    这个奏折,朝廷迅速批准了,并要求户部,重新核定各省进贡的种类、数量的具体数据。

    对于这项政策,各省固然同声颂圣,阎敬铭本人也赢得了很好的名声。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被参革的司官、胥吏,无法再借贡品入库之机挑剔中饱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都不高兴。

    还没完,“三库”之中,最重要的是银库。

    阎敬铭发现,管理银库的,司官贪污;库兵偷盗;居中职掌出纳的书办,“重进轻出”,即大称进,小称出,砝码不一,这样,同样的“一两银子”,出库时,就比进库时少了些许分量——这个差额去了哪里,不问可知。

    竟是“洪洞县中无好人”!

    阎敬铭手起刀落,银库的司官吏役,自管库郎中以下,参的参,革的革,抓的抓,几乎换了遍血。

    阎敬铭锋芒之锐,数十年来前所未见!

    台面上,阎丹初兴利除弊,没人敢说什么;台底下,既得利益被损害的人群,怨声载道。

    因为阎敬铭的荐主是关卓凡,也因为阎敬铭革除的司官、书办、差役里边,亦有不少汉人,所以,倒没人在“满汉之别”上面做文章。但是——唉,哪有这样做官的?!这不是给关贝子添乱吗?!

    许多人跑到宝鋆那里诉苦。

    比如被参掉的那个银库郎中景和,和宝鋆两个,都是镶白旗下的,也姓索绰络,算是远房亲戚。这个景和,对宝鋆特别巴结,三天两头,上宝府走动。当初,他也是借了宝鋆之力,才谋得了这个肥缺。

    景和哭兮兮地对宝鋆说:“二叔你说我冤不冤?库银‘重进轻出’,又不是在我手上生发出来的规矩,怎么单拿我来作伐子?再者说了,库银偷盗难免,多少年下来,不靠重进轻出弥补,难道要我自个儿掏银子出来赔补不成?二叔,你得给我做主!”

    宝鋆是“管部”的大军机,名义上确实是阎敬铭的上司。可是,宝鋆苦笑:阎丹初的脾气,他一发动起来,我哪里还插得进手去?

    景和继续“哭诉”:“阎敬铭一到,咱们那位满尚书,立刻就变成了锯嘴葫芦,啥话也不说了,由得阎老西儿瞎折腾!”

    阎敬铭其实是陕西人,不是山西人,但景和还是叫他“老西儿”。

    宝鋆的脸沉下来了:“阎丹初是你的堂官,你嘴上得有个把门的!”

    景和话里真的带出了哭音,说道:“堂什么官啊,我都被革职了!明儿一大家子还不晓得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宝鋆长长叹了口气。

    景和来了劲,说道:“大伙儿都说,以前二叔‘管部’的时候,户部上上下下,何等和睦?阎某人一来,砸门撬锁,翻箱倒柜,好好一个局面,弄得乱七八糟,成个什么样子?长将以往,怎么得了?哼,再由得他乱来,二叔,这个户部,你还管得来吗?——大伙儿都说,这个阎丹初,张牙舞爪,就是冲着你来的!”

    宝鋆冷冷地看着景和,一言不发。

    *(未完待续。。)

第六章 贝勒和郡王

    景和偷觑着宝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叔,你说阎丹初这么欺负人,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啊?”

    宝鋆冷冷地说道:“你说呢?”

    “关卓凡”三字,景和哪敢说出嘴来?“嘿嘿”干笑了几声,念头一转,得了主意,说道:“阎丹初瞎搞一通,人心尽失,我看,关贝子也不能容他!贝子爷正在……收揽人心,阎丹初这是在帮倒忙啊。”

    “收揽人心”四字,很不得体,但意思到了。宝鋆听了,心中也不由一动。

    如此这般整顿户部,未必事事出于关卓凡授意,但关逸轩当然是支持阎丹初的。就算阎敬铭有些地方做得过火了,关卓凡也绝不会说什么。不然,阎敬铭还怎么干活?这一点,宝鋆看得很清楚。

    暂时看不清楚的,是阎敬铭在户部大刀阔斧,会否真如景和所言,是针对自己的——如果是真的,这就非有关卓凡授意不可了。

    但不论关、阎两个有意无意,阎敬铭再这么干下去,户部确实轮不到自己说话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阎敬铭整顿完了人事和账目,户部积年弊案必然逐渐浮出水面。阎敬铭如果穷追,火头很有可能烧到自己身上——这才是最紧要的。

    宝鋆并无意为景和出头,虽然也收过他不少好处,可这个家伙在银库管库郎中的位子上捞的更多,没啥对他不起的。但若火势蔓延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景和走后。宝鋆坐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手指在书桌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敲着,籍以发泄被景和勾起的怒火:对付安德海,自己刚刚帮过他的忙——这才过了几天?他就陷自己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宝鋆睁开眼睛,转向东方,脸色阴郁: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

    轩军回国的时候,秋分已过,寒露将临。

    天津大沽口码头。黄土实地,红毯铺就,旌旗招展,枪刺如林。

    轩军留驻天津部华尔以下军、师、团诸将,并直隶总督、三口通商大臣等朝廷大员,在码头等候。

    一众文武要员,居中的三位,红宝石顶子,四团龙补褂,却是三位王爷。

    趋近了看:花白胡子的。冠顶结大东珠十颗,这位是睿亲王仁寿;小眼高颧、身形剽悍的。冠顶亦结大东珠十颗,这位是袭封了札萨克博多勒噶台亲王的伯彦讷谟诂;面如冠玉、还带着点稚气的,冠顶结八颗大东珠,这位是钟郡王奕诒。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位珊瑚顶子、仙鹤补服的一品大员,面容清瞿,却是军机大臣文祥。

    舰队入港,大沽口炮台上的大炮一门门次第吼叫起来。不过,只见硝烟,不见炮弹落海——这是礼炮。

    “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的庞大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码头众人,无不心旌动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两艘巨舰。

    终于,舰队泊岸。

    没过多久,朝珠袍褂的关贝子,出现在舰舷边。

    轩军军乐团奏响军乐。

    关贝子面带笑容,翎顶辉煌地从舷梯上缓步拾阶而下。

    码头正中,大大的一块红毯上,已经摆好了香案,睿王仁寿南面而立。

    关卓凡下了舷梯,军乐停止。关卓凡立即趋步来到香案前,打下马蹄袖,跪倒恭请圣安。

    仁寿含笑答了“圣躬安”,接着便高声说道:“有旨意!”关卓凡的身子往下伏了一伏,仁寿展开黄绫圣旨,轻咳一声,中气充沛地念了起来。

    “谕内阁:日本国逆炎嚣张,乾坤倒置,社稷将圮,乱臣贼子之流毒,欲及于天朝。有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关卓凡,奉旨提军,浮舟怒涛,深入荒甸,大张天伐。旬月之间,逆帜倒伏,枭獍授首,扶桑靖定,东海波平。彼国宗绪不墜,臣民服顺,上下欣悦。国主乃西渡华夏,以明教化所宗,以彰万世邦谊。

    “朕考诸前史,军兴海外,未睹为将者勋业如贝子之烈也!夏赏五德,爵以劝功,虽锡以王爵,朕何惜之?

    “唯贝子素谨慎谦退,若骤显其于王位,必不克副其盈满畏惧之初意,不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朕甚闵之!

    “故晋贝子毅勇忠诚多罗贝勒衔,一切礼仪制度服用起居,皆用多罗郡王例。贝子当体朕拳拳之至意,毋得固辞!钦此!”

    有意思,有意思,真正是有意思。

    关卓凡朗声说道:“臣关卓凡领旨谢恩。”双手接过圣旨,然后站起身来。

    旁边有宗人府的司官捧过一个黄金托盘,上面明晃晃地摆着全副的郡王服饰:黑貂暖帽,红宝石顶子,上攒八颗大东珠,白玉翎管里面,插着一支流金溢翠的三眼花翎;圆形补褂,上绣四团五爪行龙;还有一串碧绿的翡翠朝珠,一共一百零八颗,颗颗滴翠——单是这串朝珠,放到后世的苏富比、佳士得,就得拍个几千万软妹币吧。

    诸王大臣一一见礼、道贺,睿王、伯王之后,轮到钟王,小伙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三哥请安!”一个漂亮的千儿,干净利落地打在地上。

    关卓凡吓了一跳,赶忙扶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多罗贝勒”,“仪同郡王”,钟王在“仪制”上和自己平级,因此只叙“家礼”。

    文祥上前请安,关卓凡亲手扶起,握着他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形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说道:“博川,你是又清减了,为了国家,也该多保重身子,日子还长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番话,甚是恳切,文祥心中感动,说道:“劳贝勒爷挂念,文祥受教。”

    称呼关卓凡“贝勒爷”三字,第一次出于人口。

    关卓凡再转向睿王,笑道:“北京到天津,一路上鞍马劳顿,实在是辛苦王爷了!”

    仁寿哈哈大笑,说道:“逸轩,你这是在说我年纪大了——这话我不爱听!给你传旨的这桩差使,老七一直盯着,还叫他婆娘给‘西边的’递话,可是他生得没我俊,抢不过我!”说罢掀髯大乐。

    关卓凡微笑说道:“王爷是愈来愈诙谐了。”

    一旁的伯彦讷谟诂笑道:“逸轩,你不晓得,不是睿王玩笑,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种话咱们在这儿随意说说好了,不好叫七爷知道,他本来就郁闷着呢。”

    关卓凡不由大奇。

    原来,两位亲王、一位郡王,再加一位排名仅次于首辅的军机大臣,四位王大臣同行传旨,固然是为隆重其事,表示对关卓凡的重视;但同时,四人身上还有另外一桩差使:代表皇家和朝廷,迎接日本的女天皇。

    这个是关卓凡想得到的。事实上,这也是他在“电奏”中提请朝廷注意的。关卓凡想不到的是,慈禧选用钦差大臣的标准。

    身份不必说了,这个是摆在台面上的;而摆不上台面的标准,是钦差大臣要“形容轩昂”。

    如果日本的皇帝是个男人,慈禧肯定念不及此;但谁叫日本的皇帝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呢?慈禧本能的反应,就是不能在这位女皇帝那儿“丢了面子”。

    醇王不但口齿不利落,形容也难以恭维。眯缝眼、扫帚眉、塌鼻梁、厚嘴唇,慈禧虽然有心给妹夫个彩头,可老七这副尊容,实在拿不出手呀。

    睿王身材高大,一把年纪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一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子神气活现;伯王健硕剽悍,阳刚之气十足;钟王更不必说,地道帅锅一枚。

    这三位,在王爵之中,以形容而论,算是老、中、青三代之翘楚了。

    这个组合,慈禧颇为满意,再加上她的关贝勒,想来足够在日本的女皇帝那儿,大展我天朝上国的风采了。

    *(未完待续。。)

第七章 见面礼

    慈禧的这个思路,乍一看有点匪夷所思,细想确实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更多是“女人的道理”。 关卓凡由此想到,女人秉国,和男人毕竟不一样,御姐的路数,自己还要多多揣摩。

    直隶总督刘长佑、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以及华尔等轩军诸将,和关贝勒一一见过礼后,睿王等五位钦差大臣——算上关卓凡,就要登上“富士山号”,迎接日本国的女天皇了。

    “富士山号”是中美联合舰队中唯一的一条日本舰船,将女天皇送到中国,便会启程返回日本。

    诸人正要移步,睿王抬头,看着“翁贝托国王号”,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大为遗憾的意思。

    关卓凡心中一动,晓得睿王极想登上这艘巨舰一睹究竟,只是原先的行程中根本没有这个安排——中美联合舰队到港,举行完一系列仪式后,相关人士就上岸换车,首途北京,在天津并不停留。所以,作为“领班”的钦差大臣,睿王自己不能开这个口。

    有这个心思的,不止睿王一人,伯王、钟王和文祥,其实都有此意。

    应该满足他们的这个愿望,文祥不说,其余三位王爷,经受了“翁贝托国王号”实打实的刺激后,回到北京,必然会成为“师夷长技”的义务宣传员。

    关卓凡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要请王爷的示下。日本的天皇陛下弱质女流,年纪也很轻。从来没坐过长途的海船。晕船晕得厉害。我想。总该让人家上岸歇息一两个晚上,才好启程赴京。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睿王一愣,随即明白了关卓凡的意思,眉花眼笑地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可不能太不近人情了。嗯,今晚就请天皇陛下驻跸三口通商衙门如何?”

    说到这儿,睿王压低了声音,说道:“崇地山起居豪奢。刘子墨那儿却是清水衙门。住崇地山那儿,不能委屈了女皇帝。”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王爷想的很周到,就这么办吧。”

    五位钦差大臣,登上了“富士山”号。

    中国的钦使,见日本的天皇,该用什么礼仪,是煞费思量的。

    当然不能用觐见中国皇帝的礼仪,也不能用日本人觐见日本天皇的礼仪;中国和日本都是君主制国家,用会见美国等共和制国家的元首的礼仪也不合适。

    虽然“典侍”庭田嗣子已经传了和樱天皇的“纶音”出来。“上国天使一切免礼”。但人家这是客气,你不能真这么做。不然传回日本国内,一定认为中国怠慢轻藐天皇,引起上上下下的愤懑,并以倒幕派口实,那就不是控制、利用天皇的本意了。

    最后决定,就以“打千儿”为礼。

    对清朝的“打千儿”的描写,后世的影视剧大多是夸张的。正常的“打千儿”,左膝前屈,右腿后弯——请留意:膝盖并不着地;身体略略前倾——并非深深下俯;右手下垂。

    也有动作幅度比较大的:右膝、右手都接触到了地面,所谓“一个千儿打到地上”。但这是表示特别的尊敬和巴结,是比较少见的情况。同样的行礼者和受礼者,也不能每次都这么干。

    “打千儿”这个礼节,接近欧洲君主制国家的屈膝礼和单膝跪礼,是比较合适的。

    舱室太过狭小,觐见的场所安排在甲板上。

    甲板上放了一张椅子,和樱天皇南面而坐。海风清冽,她包裹在宽大和服里面的娇小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

    五位王大臣行礼如仪,和樱天皇身体稍稍前倾,螓首微垂,意示回礼。这是非常难得的表示——不论在哪个国家,臣子给皇帝行礼,皇帝绝对没有回礼之说。

    接着理藩院呈上大清皇帝和皇太后给和樱天皇的礼单。

    礼物贵重而种类繁多,理藩院的司官手持礼单,一项项高声唱名:

    “大东珠四十颗!”

    “翡翠镶宝石如意三把!”

    “羊脂玉手镯两对!”

    “奇秀琥珀十八块!”

    “大珊瑚珠二十四串!”

    “白金弥勒一尊!”

    “鎏金千手观音一尊!”

    “镶金自鸣钟两座!”

    “容身大玻璃镜两面!”

    “大哆啰呢绒五十匹!”

    “中哆啰呢绒四十匹!”

    “皱绸四十匹!”

    “乌羽缎八匹!”

    “文采细织布五十匹!”

    “织金大绒毯八领!”

    “檀香木扇一百柄!”

    “宣纸十五令,精制湖笔五十支!”

    “徽墨五十盒,端砚十方!”

    “二十批叶高丽参三十支!”

    “冰片一百二十斤!”

    “明前龙井茶五十斤!”

    “大红袍茶十六两!”

    “金银锞子各五百枚!”

    ……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能尽录。

    觐见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听理藩院司官念礼单了。听到后来,关卓凡不可避免地走起了神。但他发现,日本那边,尤其是侍立在一边的庭田嗣子,却听得非常认真,而且,愈听,脸上愈现欢容。

    离乡去国,寄人篱下,最担心的就是“待遇”问题。现在甫一见面,对方就致送“见面礼”,这种担心,不知不觉中,打消了大半。

    而礼物之丰厚,亦令和樱天皇及其侍从们惊喜。

    要理解日本人的这种“惊喜”,得对当时天皇的实际生活水准有一个了解。

    按照中、日两国的协议,天皇及其侍从,在中国的一切使费,从宫室建筑到佐餐小菜,全部由幕府支付。

    可是,幕府能掏出多少银子来呢?

    在日本,幕府每年支付天皇白银五万两——嗯,似乎不少嘛,前文说过,圣母皇太后一年的零花钱不也就是三万两白银吗?可惜,这笔钱,不是给天皇一个人零花的。这笔钱,天皇不但要拿来养活自己全家,而且,整个皇族,以及所有的公卿,都要靠这笔钱过日子。

    皇族、公卿,都是不事生产的,除了这笔钱,再也没有其他的收入。他们乃至天皇本人,是什么样的一个生活水准,可想而知。

    孝明天皇有时候想画画,却买不起宣纸。皇族、公卿为了“补贴家用”,书法好的,能画几笔的,就画纸扇、写字纸,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字画拿不出手的怎么办呢?有招:扎纸花、糊纸盒,多少也能卖点钱。最“出位”的那位是岩仓具视,仗着公卿府上幕吏不能轻入,他居然让人在自己家里设赌,然后从中抽头。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理藩院司官那副能唱“黑头”的嗓子,戛然而止——礼单总算念完了。

    庭田嗣子双手接过礼单,和樱天皇苍白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下船之前,关卓凡将庭田嗣子叫过一边,低声询问:天皇陛下的脸色太过苍白,玉体是否有什么不适?

    庭田嗣子说道:陛下只是有些晕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关卓凡心道:我说的还真是准啊。

    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不能轻忽了,陛下驻跸之后,我请天津城最好的医生过来,给陛下把脉。”

    庭田嗣子嫣然一笑,竟给关卓凡蹲了一福,说道:“多谢贝勒爷。”

    这个女人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一笑,像极了后世一个叫余贵美子的中日混血演员,关卓凡竟不禁心中一荡。待得惊觉,赶忙收摄心神:靠,怎么回事?老子应该还没这么重的口味。

    下了船,只见一队队的蓝装士兵,正源源不绝地从船舱内涌出,整个码头,犹如被蓝色的海水漫过了堤岸。班、排长们大声吼叫着整队,口令声此起彼伏。整好了队,便踏足开步,步伐整齐划一,地面微微震动。

    睿王两眼放光,对关卓凡说道:“逸轩,真是虎狼之师!”

    关卓凡一笑,正待说话,眼角余光所及,看到图林带着一个青衣老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定睛看时,竟是福伯。

    关卓凡一征,却见父子俩在两丈许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福伯满面堆欢,热切地看着自己。

    睿王也注意到了图林父子,哈哈一笑:“逸轩,快去,你还有好事!”

    关卓凡心中一动,向睿王拱了拱手,缓步迎上。

    福伯抢了上来,打千请安,笑容满面:“老爷,大喜!”

    (小预告:明天两更,第一更中午十二点钟左右,第二更晚一点,晚上十点钟左右)

    *(未完待续。。)

第八章 襁褓中的爵位

    关卓凡扶起图伯,含笑说道:“图伯,身子骨儿还好?你老天拔地的,大老远儿从北京跑到天津,吃得消吗?”

    图伯满脸的皱纹似乎都绽了开来:“托爷的福,老奴才硬朗着呢!爷的大喜,太太一定要我亲口回禀给爷听,别的人,太太不放心!”

    顿了一顿,图伯说道:“爷大喜!上海打来电报,美利坚国的两位姨太太都生了!雅姨太太生在前边,是位小姐;米姨太太生在后边,是位公子!还有,就是上个月,上海的杨姨太太也生了,是位公子!还有,扈姨太太也有喜了!电报上说,三位生产的姨太太并公子、小姐,全部母子平安!爷大喜!”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关卓凡还是觉得人生得意,莫过此际。他气血上涌,如果码头上不是人山人海,必定要仰天长笑!

    一众王大臣纷纷过来贺喜,关卓凡尽量按捺心情,一一答谢。睿王觑着关卓凡的神色,哈哈一笑,说道:“逸轩,你想笑就笑,绷着个什么劲儿呢?”

    *

    关卓凡入宫陛见之时,北京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天上地下洗得干干净净,整个紫禁城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中,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黄幔之后,两宫皇太后的笑容,也如这天光水色,灿烂悦目。

    慈安笑盈盈地说道:“贝勒爷,你大喜啊!呦,这一生就生三个,可真了不起!”

    慈安一高兴起来。说出的话就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关卓凡只好说道:“臣惶恐。”

    两宫皇太后都是莞尔一笑。

    慈禧感情复杂地看着前面垂首站立的男人。缓缓说道:“有一道旨意,已经颁到了你府里,你大约还不晓得。米氏诞育之子,恩封云骑尉;杨氏诞育之子,恩封骑都尉;雅氏生的是个女儿,委屈她吃点亏,现在只好多赏点东西,爵位什么的。迟一点再说了。”

    云骑尉为正五品,骑都尉为正四品,就是说,这两个尚在襁褓之中、名字都还没起的婴儿,已经一个是正四品的官儿、一个是正五品的官儿了。

    关卓凡赶忙跪下谢恩,说道:“两宫皇太后天高地厚之恩,臣粉身难报!”

    慈禧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本来你是宗室,子女的恩封应该走‘宗爵’的路子,可毋庸讳言,在大伙儿心目中。什么‘奉恩将军’、‘奉国将军’,品级虽然高一点。实在远没有‘世爵’那么光鲜——不过,等孩子大一点,你如果愿意,改回‘宗爵’也无妨。”

    “奉恩将军”正四品,“奉国将军”正三品,是“宗爵”最低的两档,为“宗爵”之“起封线”,比“云骑尉”、“骑都尉”,分别高上一级。之所以说高者不及低者“光鲜”,是因为低级“宗爵”完全靠血统承继,同老爸对国家有没有贡献毫无关系;而恩封“世爵”,一定意味着:俺老爸有大功于国家。所以,后者要比前者值钱。

    而且,现在不是国初,宗室里边,已经没有子女一落草就“恩封”的事情了,总要过个几年,小孩子稍稍大一点,才谈得上这些;只有在“世爵”体系中,才有可能因为老爸的偌大功勋,恩封襁褓之中的婴儿。

    所以,两宫皇太后的这个安排,实在是非常贴心的。

    关卓凡说道:“两宫皇太后体贴臣下,无微不至,臣感激涕零。”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你在外边,为国家奔忙,家里面的事,我们姐俩,替你多操点心,是应该的。”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还有,杨氏的孩子,比米氏的孩子,爵位要高上一级,可不是我们姐俩有什么华夷之见。这是因为,杨氏随你赴美,一起出生入死,情分与众不同;而且,出入兵戈血火,杨氏之心地行事,算得巾帼英雄!朝廷不好表彰她本人,只好给她的孩子加恩了。”

    这一次,关卓凡确实被感动了,再次跪倒谢恩,半真半假的,眼角也湿润了。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嘛,朝廷直接下旨,表彰杨氏本人也无妨,只是……”说到这里,抿嘴一笑,打住了。

    慈安笑着接口说道:“只是人家会说,打完了仗,这个关……哦,总司令,就把自己的小亲兵,收到了房里面,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会不会……有点假公济私的嫌疑呢?”

    关卓凡难得闹个脸红,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慈禧看着关卓凡的尴尬模样,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阵快意。

    由得关卓凡狼狈了一小会儿,慈禧才又微微一笑,庄容说道:“好啦,不挤兑你了。嗯,这一次征伐日本的有功将士,你下去之后,开列名单,保本上奏吧。”

    关卓凡定了定神,说道:“是,臣领旨。不过,说到奖励将士,臣有一个小想头,要禀告两宫皇太后知晓。”

    慈禧说道:“你说吧。”

    关卓凡说道:“名位再高,金银再多,不及天语褒奖,亲聆纶音。臣大胆,恭请两宫皇太后移驾于天津,巡阅陆海将士。如此,必三军振奋,赴汤而甘心,蹈火而如饴,效命而无前。”

    慈禧居然浑身一震,眼睛中放出光来。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啊。

    关卓凡继续说道:“当今世界万国,国家元首巡阅三军,激励士气,原是惯例。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即行国家元首之职责,理应仿前汉文帝劳军细柳故事,驾临军前,壮我天朝军威。”

    这几句话,既有世界各国的“惯例”;又有中国的“故事”,主角还是史上贤名最著的汉文帝——所有的“理论根据”都找齐了,还有什么可说?

    慈禧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转向慈安,说道:“姐姐,关卓凡说的,听着挺有道理,你怎么看呢?”

    慈安再笨,也晓得慈禧对此事之热衷。不过,和慈禧完全不同,慈安对这件事可没有慈禧那么大的兴趣。

    这件事,关卓凡去日本之前,其实就提过一次,但慈安根本没往心里去。她虽然也对“大船”充满了好奇心,但在母后皇太后的心目中,天津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旅途必定是十分艰辛的;而且,在几万兵前面讲话?想起来腿就打抖!

    而麻烦还远不止这些。

    (今天两更,晚上十点钟左右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第九章 他真有办法!

    最大的麻烦,是言官们的态度。

    “垂帘”不是“祖制”,只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对“牝鸡司晨”,不论宗室,还是儒家学说里泡大的文官,都有本能的抵触;对两宫皇太后过度深介政治,始终抱有高度的警惕。

    两宫皇太后阅兵,女人的手就不仅是伸进政治了,更加摸到了军队的头上,相关人等必定浑身大大的一个激灵。

    如果关卓凡本人具折奉请,以关贝勒当下的风头火势,宗室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多暗地里嘀咕一番,编多几个段子,传多些绯闻出来;但言官们那里,可不会那么安静。

    言官们当然不会直接说:“这个“牝鸡司晨”,可不能司到军队里面去啊。”他们摆到台面上的理由,大致会有以下两个:

    一个理由是“仪制不合”。太后颐养深宫,外官善听善见,都不适宜,何况跑到几百里外,和上万个男人见面?这个,这个,也未免太不成体统了吧!

    不过,这一层并不难驳。“垂帘”这个大口子既然开了,太后和外界已经开始了接触,阅不阅兵,不过是接触的多一点、少一点的问题,不存在本质的区别。何况,阅兵的时候,一样可以用“垂帘”或“戴面纱”的方式,来解决“善听善见”的问题。

    另一个理由是“太后出巡”,和“皇帝出巡”仿佛,銮仪煊赫,靡费过甚。滋扰地方。民不堪命。

    这个就比较有杀伤力了。

    不管用什么理由。中国的皇帝,离开京城,在自己的国家里走来走去,几千年来,一直是中国主流政治舆论非常讨厌的一件事情。

    一方面,统治阶级内部,在治理国家上面,贵族集团或文官集团。原本和皇帝是有分工的:皇帝高高在上,掌握中枢,“垂拱而治”;贵族集团或文官集团,负责具体政务,并控制地方。一个爱旅游的皇帝,会打破双方分工上的默契,自然引发贵族集团或文官集团的不满。

    另一方面,皇帝出巡,确实太花钱了。有时候,其对国家财政造成的沉重负担。不亚于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同时,也确实会对经过的地方造成可怕的滋扰。

    远的像秦始皇、隋炀帝什么的就不说了。就拿本朝来说,高宗数下江南,从当时到现在,批评声,而且是公开的批评声,就一直没有断过。

    慈安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而正因为慈安对“阅兵”远不如慈禧那么热衷,所以对于此事可能引起的反弹,不太聪明的慈安,反倒比聪明的慈禧,看得更加清楚。

    这种反弹,“为民请命”,理直气壮。对反对小皇帝开“新学”的,可以“迎头痛击”;但对反对太后出门旅游的,不能采取相似的高压手段,不然,真的会失去人心的。

    不过,关卓凡自有对策。

    慈安委婉地说道:“事儿当然是好事儿,就是不晓得那班‘都老爷’,会不会说什么闲话?”

    关卓凡说道:“回母后皇太后的话,言路上对此事确实可能有些看法,想来主要是担心一路上使费过钜,滋扰地方。不过,‘阅兵’不同‘出巡’,一切当以军法为之。臣大胆,请两宫皇太后将一切仪从、关防,交由轩军总责。臣可以保证,‘阅兵’使费,不过‘出巡’什一。如此,言路上就不能有什么太多的说头了。”

    慈禧目光热切地看着关卓凡,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真有办法!

    还有,“军法为之”?好生有趣!

    当然,这样一来,就比不得平日金辇出入那般舒适了。但慈禧虽然热爱奢华享受,可并非吃不得苦。再说,年少时走南闯北,又不是没吃过苦!

    再说,“他”也不至于让我吃什么苦吧?

    关卓凡继续说道:“至于‘滋扰地方’,在轩军,是枪毙的罪名。这一层,言路上大约不至于信不过的。”

    关卓凡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慈安听到“枪毙”二字,心头不由一颤,笑容变得有一点勉强了。

    慈禧探询地看了慈安一眼,慈安微微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慈禧微微颔首,转过头来,对关卓凡说道:“好吧,这件事情,我们姐俩就交给你了。”

    关卓凡想:是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呢?还是把“你们姐俩”交给我呢?

    一面在脑子中转着龌蹉念头,一面庄容说道:“是,一切事体妥当之后,臣具折奉请两宫皇太后的圣驾。”

    慈安突然说道:“皇帝去不去啊?”

    慈禧一愣,说道:“他年纪还小,长途跋涉,旅途辛苦,就不要去了。再说,功课也紧要。”

    慈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关卓凡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臣还有一事,要回禀两宫皇太后的。”

    顿了一顿,说道:“洪杨乱起,为筹集军费,朝廷多方开源节流。其中,在京官吏,无论品级,一律减俸一半。时至今日,大乱已平,国库也充裕了不少。臣算过账,此时京官若恢复原俸,国家财政是可以承受的。因此,要请两宫皇太后的示下,是否可以给京官这个恩典?”

    呦,这个“恩典”可就大了!

    慈安、慈禧对望一眼,心里都不禁发热:这是多大的“德政”啊!

    慈禧刚想说话,脑海中亮光一闪:恢复了京官原俸,再提“太后阅兵”,翰詹科道,哪里还会有人好意思跳出来唧唧歪歪?

    她自然以为,这是关卓凡为了“太后阅兵”能够顺利成事,想出来的收买人心之举。御姐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唉,收买人心确实是收买人心,不过,可不是为了神马“太后阅兵”。

    慈禧微笑说道:“如果国家财力允可,这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只不过,阎敬铭肯掏这笔钱么?”

    关卓凡笑道:“阎敬铭那里,臣去跟他打饥荒。只要账算明白了,阎敬铭虽然倔,可也不会不通事理。”

    慈禧含笑说道:“好罢,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嗯,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写折子吧。”

    双方都很“见机”。关卓凡的意思,是请“上头”直接下旨,则“圣恩浩荡”,归于两宫;慈禧却轻轻一推,把个偌大人情,推还给了情郎。

    *(未完待续。。)

第十章 于公于私,大有好处

    慈禧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关卓凡竖起耳朵来,但听御姐说道:“你去日本的这段时间,皇帝的功课又下来了。你现在既已回国,纵然公务繁忙,也要挤出时间来,花些心思在皇帝的功课上才好。”

    关卓凡赶忙说道:“是,启沃圣聪,那是第一等国之大事,臣一定尽心竭力。”

    慈安笑道:“你走了几个月,皇帝大约比我们姐俩儿,更盼着你回来。昨儿皇帝知道了你今儿到京,一晚上高兴得没有睡好觉,满心以为今儿就可以跟着关师傅‘上学’了。”

    关卓凡心里想:原来你们姐俩儿是“盼着我回来”的?嘴上说道:“臣惶恐,明天便到弘德殿当值。”

    慈禧摇了摇头,说道:“不急在这一两天。你打了几个月的仗,总要好好休息两天,也要和家里人好好聚聚。再说,攒了几个月的政务,也要一一条理画筹。嗯,给你两天的假,大后天再开始入直吧。”

    御姐是真体贴,不是假体贴呀。

    关卓凡谢了恩,慈禧又说道:“我们姐俩什么时候见那位日本的女皇帝啊?”

    关卓凡说道:“这个倒不用太急。礼部和理藩院要先会议仪注章程,结果出来了,臣再来回禀两宫皇太后。”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好罢,只是日本的事情,除了你,我想别的人未必十分明白起倒里就,女皇帝那里,你多照应着点儿。不要让人家受什么委屈。”说完微微一笑。

    这一笑“颇有深意”。大致是“我不介意。可你也别乱来呦”的意思。

    关卓凡心中微动,赶忙称“是”。

    *

    回府的路上,关卓凡坐在车里,微微合上眼睛,脑子中梳理着这两天纷繁来去的各种事体。

    封贝勒在关卓凡预计之中,但“郡王待遇”超出了他的意料。

    慈禧这一招,非常高明,关卓凡既得了郡王的实惠。又不落“骤进”的话柄。

    更重要的是,贝勒到王爵,本来是道大坎儿,绝大多数的贝勒,一辈子也跨不过这道坎儿。但关卓凡因为有了“郡王待遇”的底子,以后不需要再挣什么大的功勋,只是“勤劳王事”四字,就够他再上层楼了。或者,他自个娶公主的时候,上头“加恩”。亦可由贝勒而郡王,轻轻松松迈过这个大坎儿。

    “恩封”两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有恩有义,有理有情,有度有节,慈禧的手腕也相当之漂亮。

    在政治上,御姐是愈来愈成熟了呀。

    不过,太熟了就不是很好了。

    还好,御姐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一系列的“加恩”、“温谕”,尽心竭力,唯恐不周,隐隐约约透出这么层意思:之前,两人因吕氏生出了嫌隙;现在,御姐正着急弥补这道裂缝。

    犹如男女交往,吵了嘴,赌气“冷战”,首先沉不住气的那一方,似乎总要吃点小亏。

    呃,不是“犹如”,关贝勒和圣母皇太后,确实也算“男女交往”。

    至于“请太后阅兵”,并非因为封了这个、封了那个,就“报之以琼瑶”。这件事,关卓凡在去日本之前,就开始筹划了。

    请太后走这一趟,于公于私,都是大有好处的。

    关卓凡要利用“太后阅兵”,达到以下几个目的。

    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最高统治者不能再玩什么“垂拱而治”了,即便是君主制国家,皇帝和国王也必须走出深宫,直接面对国民和世界。中国的皇帝和贵族集团、文官集团,玩了几千年的“中枢—地方”分治模式必须彻底打破。不然,中国就不算真正的中央集权国家,工业化就不可能在中华大地获得真正的成功。

    这个改变,包括思想观念、行为模式、政治制度——都要改,都要变。这一切,自“太后阅兵”始。

    走出深宫,直接接触工业化的成果和象征——一支基本近代化了的军队和全世界最先进、最庞大的铁甲舰,慈禧的眼界会大大扩展,观念会朝着关卓凡希望的方向改变、靠拢,在接下来的改革和建设中,会给予他更多、更坚定的支持。

    副作用当然也是有的,还会很明显:御姐本来就聪明,眼界愈宽,见识愈广,就愈不易影响和控制。

    食得咸鱼抵得渴,关卓凡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再说,他也准备了针对这个问题的“一揽子解决方案”。

    最高统治者要“走出来”,但“走出来”的模式要彻底改变。

    以前中国皇帝出巡的模式,基本就是这个老大帝国的一个缩影:庞大,臃肿,步履蹒跚;无数资源浪费在炫耀性消费上面,而不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收益。

    这种“面子工程”,在农业社会结构稳定的时期,还有威慑和麻醉被统治者的作用;在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大变局中,还这么搞,就只有扰民和让国家财政失血的作用了。

    工业社会也有自己的“面子工程”,不过可不是这么玩的。

    国家元首出巡的模式,必须变为:轻车简从,提高效率,讲求实效。这个,也自“太后阅兵”始。

    这就是为什么关卓凡要将“太后阅兵”的一切仪仗、关防,全部拿到轩军手上——并不仅仅是为了堵言官们的嘴巴。

    还有,工业化的一个必要条件,是将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变成工业生产的劳动力。为此,应该提倡和鼓励女人介入社会乃至政治事务。太后是女人,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太特殊了,和“妇女解放”未必能够直接扯的上关系。但太后走出深宫,亲临军前,对打破男女之防,总是一个有益的开始。

    可是,太后的手,会如某些人担心的那样,就此伸进军队里面吗?

    怎么可能呢?士兵对太后个人的好感确实会增加,但阅一次兵就想对军队发生直接影响,那是天方夜谭。太后阅兵,不能说一点副作用没有,但还是那句话,食得咸鱼抵得渴,毕竟,其正面作用是远远大过负面作用的。

    何况,前面说过了,关卓凡有“一揽子解决方案”呢。

    以上算“于公”;而“于私”,也大有好处。

    太后阅兵,阅的是轩军;一切仪仗、关防,亦由轩军总责,则轩军的地位因而更进一步。在帝国的军事力量中,轩军本来就一骑绝尘,现在更上层楼,这就为接下来以轩军为主干建立国防军,打下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旅游加阅兵,大投圣母皇太后之所好。这个,作为她的男人,既然可以公私兼顾,让自己的女人高兴高兴,也是应份的吧。而且,圣母皇太后不是普通的女人,她高兴了,是会给予更加丰厚的回报滴。

    至于这一路上,关防、仪仗全在自己掌握之中,和圣母皇太后“联络感情”,乃至上下其手,比京城方便得太多,就更不在话下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军功章也有你们的一半

    为在京官员请求“加恩”恢复原俸,确实是为了收买人心,但和“太后阅兵”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是两件事刚好凑在一起——当然,“太后阅兵”之议,也可以搭个顺风车,更加顺利地通过。

    为京官“加薪”,主要是为了收买言路;而收买言路,主要是为了即将动工的铁路。

    关卓凡规划的中国铁路“一期工程”,包括“两纵两横”,其中的一条纵线“京汉线”,已经完成了勘探和设计工作,“顾问委员会”下属“铁路股”已做好准备,“管部”的关贝勒“画行”之后,便可以动工。

    原时空,保守派对洋务运动的攻击,最激烈、最集中的一项,就是铁路。修铁路不比架电报,竖几根木头杆子就行了;铁路建设,特别是行经人口密集地区的线路,如京汉线,要进行大规模的拆迁,要拆房子、移祖坟,这动的就不仅仅是观念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奶酪,引起强烈的反弹,是可以预期的。

    事实上,电报架设的过程中,山东、浙江、福建、广东等地,一样发生了剪断线路、挖毁线杆的事件,只不过比起原时空,次数少点,规模小点。关卓凡的对策非常简单,一发生这样的事情,立即严督地方官全力追捕相关人员,抓到之后,不管轻重主次,一律以“破坏军兴”的罪名,枭首示众。

    血淋淋的人头挂出来,这种事情很快就绝迹了。

    这班丢了脑袋的倒霉鬼,没几个是真正穷凶极恶之徒。其中颇不乏朴实良善之辈。但关卓凡顾不得这些了。哪个庙里没有几个屈死鬼?工业化、现代化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代价最小的一条路。

    关卓凡的看法是:这种事情。根本不能讲理。没有最基本的近现代科学知识打底。怎么讲都是鸡同鸭讲,愈讲愈乱,愈描愈黑。这个过程拖得愈长,错误观念就发酵得愈充分,反对声浪就愈大。

    所以,必须一开始就“迎头痛击”,不容反对力量形成声势,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铁路的事情。关卓凡打算照搬电报的套路,“依样画葫芦”,就是说:一样要杀人。

    反对修铁路的人,一定比反对架电报的人更多。所以,去偷挖铁路的人,可能比去偷剪电报线的人更多——所以,要杀的人就可能更多。

    关卓凡收买人心,不在收买主动的支持——不指望反对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是唧唧歪歪的话,少说两句就好;特别是在我杀人的时候,少说两句。

    毕竟。扒完人家的房,挖完人家的坟。还要砍人家的脑袋,确实有点穷凶极恶的样子。

    关卓凡能做的,只能是保证“拆迁款”如数到位。其他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给京官“加薪”,会对国家财政造成压力吗?

    这个问题得两说。

    首先,这不是真正的“加薪”,只是回复原状。京官的名义工资本来就并不高,他们贪污受贿的机会又少,这一减就是一半,大多数京官的生活其实是很清苦的。真想在他们身上“节流”,正确的做法是减少冗员,而不是减薪。

    而减少冗员,事关“体制”,要一步步来。这个问题上步子迈得太大,是要扯着蛋的。

    关卓凡的做法是:那些日后注定要被淘汰的衙门,如果出缺,不论原因是什么,都不再往里面补人。

    用这种法子,慢慢地“阴干”这些衙门。

    其次,就如关卓凡跟两宫皇太后说的,现在国家财政充裕了不少,拿得出这笔钱来。而这笔钱,如果视为一种“投资”,也算是花在了刀刃上。

    车子停了下来,关卓凡睁开眼睛,轻轻舒了一口长气:我到家了。

    *

    这位爷每出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府里大门上边的匾额都要换成新的。这不,“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府”,已经换成了“毅勇忠诚多罗贝勒府”。

    阖府上下人士,无不喜气洋洋,唯有一个人,虽然也是满面笑容,但关卓凡感觉得出来,她的笑容后面藏着什么东西——心里面有事。

    这个人是明氏。

    关卓凡微觉奇怪,能有什么事呢?

    家里人陪着他,在正厅坐定之后,关卓凡意有所询,白氏偷偷拉住他的衣角,轻轻一扯,关卓凡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吧,再说。

    他不是心里面放不住事情的人,面上什么也不带出来,谈笑自若,一边吃饭,一边给几个女人讲日本的种种风情轶事。

    吃完了晚饭,关卓凡还是老习惯,回到西厢房,黑甜一觉,直至华灯初上。

    西厢房的灯亮了,外边的人看见,白氏和明氏两个,赶忙进来服侍。一起进来的,还有小福。

    关卓凡一愕,说道:“小福怎么还不回家?”

    小福脸儿红红的,不说话。白氏笑着说道:“我也要她回家来着,这丫头死活不干,非要服侍老爷洗完澡、用完晚饭,才肯回去。”

    关卓凡笑着挥挥手,说道:“打回去,打回去,这个点儿还不回家,你想急死图林么?”

    灯下的小福,脸儿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忸怩到十分,双手捏着衣角,脚尖紧紧并拢,蹭着地面,还是不说话。

    关卓凡笑道:“你再不走,可真要军法从事啦!”

    白氏笑着推了推小福,说道:“走吧走吧,小两口儿,小别胜新婚,这都分开半年了,都‘久别’了!再把你扣在这儿,显得老爷多不近人情似的,不合适!明儿再来站规矩,也是一样的,去吧!”

    小福深深福了一福,终于退了出去。

    明氏望着关卓凡,眼睛亮晶晶的。

    小福一出门,关卓凡的魔爪,就伸向了两个嫂子,嘴里嚷嚷着:“小福这个没眼力价儿的傻孩子,总算肯走了!这下子好喽,就剩咱们三个人了,可自在啦!”

    明氏“嘤咛”一声,由着他带了过来;白氏却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别闹,你还没洗澡、吃饭,今儿明氏的身子也不爽利!”

    身子不爽利?关卓凡一笑,放开了手。

    白氏、明氏指挥下人,将装满了热水的澡盆抬了进来。

    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只露出了头,关卓凡舒服得昏昏沉沉。心里面说,小日本爱“泡汤”,还是有点道理的嘛。

    水汽氤氲中,思绪自然而然地,飘到了那位娇小的和樱天皇身上。不晓得此时的天皇陛下,是不是也泡在“御汤殿”中呢?那是什么样的一幅景象呢?

    念及于此,关贝勒身下的某个器官,在水中大咧咧地膨胀了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是戌正一刻了,小芸和小虎两个,都早就吃完了,餐桌上只有关卓凡和两位嫂子。

    白氏拿出上海拍来的电报给关卓凡看,喜孜孜地说道:“老关家可算有后了!我就算现在死了……”想到这话不吉利,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就抹开了眼泪。

    关卓凡轻轻叹了口气,握了握白氏的手,又轻轻拍了拍明氏的手,说道:“这个家能有今日,全靠你们两个!”

    明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关我们什么事?生孩子是你自己本事,再说,又不是和我们……”

    说到这儿,情知不妥,赶忙打住,红晕却已经飞上了白嫩的脸庞。

    灯下美人,娇嗔婉转,关卓凡心中一荡,很生出一股将她“军法从事”的冲动。定了定神,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开玩笑。这个家,你们操持得好,心胸也大度。这样,我才能无牵无挂,在外边打拼出一番天地。这个,这个,嗯,‘军功章也有你们的一半’!”

    “军功章”是个什么物件,两个嫂子都懵懂,但这话的意思是大致听明白了。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欣慰和幸福。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嫂子见爱

    白氏一边给关卓凡夹菜,一边说道:“美利坚的雅妹妹和米妹妹,还有两个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回国内啊?”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孩子还太小,坐不了长途的海船,总要再长大一些,才说的上这个。”

    白氏说道:“可也别拖得太久了,美利坚那边,想来也是好的,不过总是洋人的地界不是?小孩子长得快,过不了多久,就能认人、记事,到了那个时候,可不能见不着爹爹。再说,我和明氏,也挂着两个洋妹妹,总要早点儿见面才好。”

    关卓凡笑了一笑,说道:“我晓得了,这件事,我会上心的。”

    白氏说的对,小孩子在国外养久了,一不小心,外面还是半黄半白的皮,里面却变成了白心,可就麻烦了。

    不过……

    白氏看了明氏一眼,又对关卓凡说道:“还有上海的扈妹妹和杨妹妹,还有孩子——杨妹妹生了,扈妹妹也有喜了。大约什么时候大家伙儿才能见上面呢?”

    关卓凡停箸不吃,微微踌躇。

    白氏轻声说道:“卓凡,我可不是逼你。我和明氏商量过了,我们姐俩怎么着都行,到时候我们俩另外寻一个住处,自己过起来,也是好的。可你现在有了孩子,夫妻父子,断不能总这样两个地方、两个国家地过日子!总这样,我和明氏,怎么安得下心,我又怎么对得起关家的列祖列宗?”

    关卓凡心中感动,微微吁了口气。伸出手去。一手一个。握住了两个嫂子的手。

    明氏心里面的事,就是这件事吗?

    不过,亲爱的嫂子,你是不晓得,“关家的列祖列宗”,其实不大关俺啥事啊。

    白氏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动,就由他握着了。只是压低了声音,脸红红红地说了句:“小心人看见!”

    明氏脸儿也是红红的,却没有挣扎。

    关卓凡一笑,说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叫做‘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就是说,非得天塌了,地陷了,这天和地,都胡噜到一块儿了。咱们才会分开!你们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咱们这一家人,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关卓凡的手掌中,两个嫂子柔嫩的小手,热热的,想来,心也是热起来了的吧?

    白氏滴下泪来,轻轻抽泣着说道:“我是真想早一点看见几个孩子……”

    关卓凡的手,握得紧了一紧。

    他虽然感动,心中也不由苦笑。

    关贝勒口头上豪气干云,可到时候怎么跟扈、杨、雅、米四位,解释两个嫂子的真实“身份”,她们又能不能够接受,他其实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怎么办呢?

    不管将来怎么办,现在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滴。

    这顿饭絮絮叨叨、悲喜交集地吃完了,也到了该安歇的时候了。既然明氏身子“不爽利”,今天晚上,关卓凡自然就到了白氏的房里。

    关上房门,关卓凡笑嘻嘻地说道:“双双,今天晚上,可是辛苦你啦。”

    看着男人贼忒兮兮的表情,白氏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一句“好话”,可“不好”在哪里,一时想不明白,只好红着脸说道:“我有什么辛苦的?”

    关卓凡低声笑道:“今儿晚上,你要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还要替明氏做她的那一份,这不辛苦吗?”

    白氏愣了一愣,才听明白他的风话,登时满脸通红,举手来打。

    关卓凡接住她的小拳头,顺势往自己怀里一带,白氏“嘤咛”一声,一个柔软而火热的身子,便跌进了关卓凡的怀里。关卓凡低头去捉那两片湿润娇嫩的红唇,白氏颤栗着仰面相迎。

    很快,久旷了半年的**呻吟之声,又在这间闺房中响了起来。

    灯熄了。

    听得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双双,你别忍着……”

    终于,女人努力压抑的娇喘声高亢了起来。

    ……

    云收雨住,风儿自远方吹来,海面上波涛微微涌动。

    床上的两个人,都沉浸在愉悦的黑暗中。

    半响,女人轻柔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你这次去日本,我原以为总要带一两个日本妹妹回国的,没想到空着手就回来了,这是转了性么?”

    关卓凡想:那位女天皇,算不算“日本妹妹”?

    嘴里说道:“有了你们几个,我已经是天下第一福人,难道还贪心不足?”

    白氏轻声笑道:“嘴巴可真甜。我就不相信,你在日本好几个月,就一直忍得住?老实招供,都做了什么坏事?”

    关卓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大浦庆的事情,说给白氏听了。

    白氏听完了,挢舌难下,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吐了口气,才说道:“这个女人不得了,也只有你才降得住她!”

    关卓凡心中苦笑:哪里谈得上“降得住”三字?他和大浦庆之间,实在是利益交换;**之欢,不过是“附着物”,连“权色交易”都谈不上。而且,至始至终,都是这个女人主动,一手把握局面。

    他不想就这个题目深谈下去,转了话题:“我瞅着明氏,似乎有心事,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晚饭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吗?”

    白氏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过了片刻,突然一笑,低声道:“你……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关卓凡大奇:我家双双这是怎么啦,“转了性么”?

    他不由激动起来,连带着下面的“小关”也跟着起来了:“嫂子见爱,我当得效劳!”就要再度翻身上马。

    白氏急得掐了他一下,说道:“不是我,是明氏!”

    关卓凡一愣:“明氏?”

    白氏轻声笑道:“明氏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睡着,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关卓凡糊涂了,说道:“明氏今儿不是身子不爽利么?”

    白氏叹了口气,说道:“不爽利是不爽利,可不是身子不爽利,而是心里头不爽利。”

    关卓凡微愕,说道:“怎么回事呢?”

    白氏说道:“不是因为今儿晚饭时我说的那些话,那都是我们俩事先商量定的,她怎么会为了这个不自在?唉,是她…亲戚的事情。”

    亲戚?

    “明氏有一个堂姑姑,不是远亲,是三服的堂姑姑,嫁的男人也是旗下的,叫做立保,事儿就出在她这个堂姑父身上。”

    “这个立保,嗜赌如命,又染上了鸦片烟瘾,唉,人是没有救的了。有一次,他输了三百多两银子,身上却一两银子也没有。庄家把他狠揍了一顿,扣了下来,上门向他老婆要账。明氏的堂姑姑万般无奈,跑到咱们府上,向明氏哭求,说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出三百两银子,总求看在都姓明的份上,救她老公一命。”

    “明氏和她这个堂姑姑,自从老马死后,就没有来往了。那个时候,明氏孤苦无依,上门求告,立保两夫妻,别说拿一个子儿出来了,连面都不肯见一面。后来,明氏搬到了咱们府里,她这个堂姑姑,还曾经腆着脸上门‘走亲戚’,让明氏给轰走了。”

    “明氏本来不想搭理她这个堂姑姑的,也不许我搭理她。可是这个女人在府门前跪了下来,哭天抹泪地说什么:‘今天见不到我家侄小姐,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跪死在这里算了。’”

    “明氏最终还是忍不下心,在自己的梯己里面,拿了三百两银子出来,叫图伯交给了她堂姑姑。”

    “唉,这三百两银子,确实买回了立保的一条命,可是也买回了一堆麻烦事。”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可惜不能娶你做正室

    “这个立保,脱难之后,反倒来了劲儿,到处跟人吹嘘,说他老婆的侄女,是关贝子的义嫂,醇王福晋的义妹,在关贝子和醇王爷那儿,要办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晓得立保底细的人,都嘲笑他们夫妻两个,连‘侄小姐’的面都见不上,只会瞎吹牛皮。可是——”白氏叹了口气,“并不是谁都晓得他们家的底细的。”

    “大兴县有一个叫王仁东的土财主,和人打官司,争一块牛眼风水地。状子递进了县衙,他自个儿进北京城来寻门路。不知怎的,这个姓王的认识了立保,还相信了立保吹的牛皮,于是拿了三千两银子出来,托立保办这个事情。”

    “立保拿到银子,胸脯拍得山响,却转头就进了赌场。这一赌就是一天一夜,结果三千两银子,输得一干二净。”

    “王仁东左等右等,等不到立保的信儿,衙门里却传出消息,说官司的判决很可能对他不利。王仁东连忙进城来寻立保,两人见了面,三言两语,立保说话对不上隼头,王仁东疑心大起,便要立保还他的钱。”

    “立保被逼无法,只好说第二天来家里取银子。缓了这么一缓,立保赶回家,带着老婆孩子,连夜躲了起来。第二天,王仁东没找着立保的人,却听说了立保一天之内输掉三千两银子的事儿。他情知不妙,正在跌脚,不知道哪个多嘴,跟他说了明氏替立保还赌债的事情。”

    “这姓王的突发奇想。以为上一次‘明家的侄小姐’能替立保还钱。这一次自然也能替他还钱。于是竟找到了咱们府上。”

    关卓凡忍不住“嘿”了一声。

    白氏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北京城里的,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可这姓王的只是乡下的一个土佬儿,许多事情实在摸不清楚状况。”

    “明氏气坏了,说道:‘上一次我一时心软,只是为了救立保一命,难道从此这个烂人的烂账都要替他管起来不成?’就叫下人将这姓王的赶走。”

    “姓王的临走之前。连连冷笑,说什么‘我还会再来的’。”

    关卓凡忍不住笑出声来:“i willback!”

    白氏奇道:“你说什么呢?

    关卓凡忍住笑,说道:“这是洋文,就是‘我还会再来’的意思。”

    白氏“哦”了一声,正待说下去,关卓凡笑道:“这个姓王的有没有再来啊?”

    白氏叹了口气,说道:“哪里还来得成!这个事马上就叫步军统领衙门知道了,老阿和老蔡他们气得要死,带了人去捉王仁东。不想顺天府的动作比他们还快,已经将姓王的抓了起来。说他‘无端寻衅’,‘滋扰亲贵’。打了他二十板子,判了枷号三日。”

    “老阿他们还嫌不够,说这不是‘滋扰’,而是‘攀诬’,要重判!顺天府为难了,府尹刘大人亲自过府来拜,问我该怎么办。”

    “我听说顺天府把王仁东抓了起来,还打了板子,不由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人虽然荒唐糊涂,可毕竟没干什么坏事,顺天府这么做可是太过分了。刘大人悄悄地说,如果不把王某人抓起来,他一定会落到步军统领衙门手里,阿尔哈图总兵他们激于义愤,这姓王的不死也得脱层皮。那样一来,反倒叫夫人和贝子爷为难。”

    “刘大人还说,如果不开导王某人几板子,步军统领衙门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是现在,阿总兵、蔡翼尉还是不依不饶呢。”

    “我谢了刘大人思虑周详,接着对他说,绝不能再难为这个王仁东了,‘重判’当然不可,‘枷号’也不要搞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体面事,还怕知道的人太少么?一边派人给老阿、老蔡他们送去口信,叫他们不要再闹了。”

    “这件事,明氏十分内疚,很哭了一场。我说这完全不干你的事情啊,她却总说,外边那一起子混账小人,舌头上还不知道嚼出什么花样来呢,可不是因为她坏了你的名声吗?她是没有脸再在这个家住下去了,竟闹着要搬出去。我只好摆出姐姐的款来骂她,这么折腾了两三回,她才算勉强消停了。”

    “你这次回国,明氏要我先把这事儿和你说清楚了,不然,她不好意思和你……什么的……”

    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细若蚊蝇,贴着关卓凡胸膛的脸儿热烫如火。

    关卓凡紧紧搂着白氏柔软光滑的身子,嘴巴凑到她的耳朵边,悄声问道:“和我什么呀?”

    白氏颤声说道:“你……讨厌!”

    关卓凡再也耐不得,翻身上马,再行征伐。

    白氏双手软弱地推着他的肩头,娇声道:“别,别,你要留给明氏的……”

    关卓凡一边大动,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放心,今儿晚上我放不过她!你不晓得你老公是‘一夜三次郎’么?……”

    ……

    两个人又一次双双心满意足之后,关卓凡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双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白氏轻声一笑,说道:“什么贤内助?我就是个笨女人。”

    关卓凡说道:“你如果笨,天底下就没有聪明女人了。”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白氏听得出他意有所憾,轻声问道:“怎么啦?”

    关卓凡说道:“没有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的心肠太好了一点,嗯,软了这么一点点。”

    白氏柔声说道:“我是硬不起心肠,不过……人家是女人嘛。”

    关卓凡搂着白氏的手紧了一紧。

    事实上,他叹那口气的时候,想的是:“可惜我不能娶你做正室!”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姓王的事儿就这么着吧,不过,那个立保那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这个混球以后还会给明氏找麻烦的。”

    白氏“嗯”了一声,说道:“自然都听你的安排。”

    从白氏房中出来,已经是子正时分了。关卓凡抬起头来,但见繁星满天。他深深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心想:原时空北京的夜晚,可看不见这么多的星星,呼吸不到这么清爽的空气啊。

    关卓凡走到明氏房门前,举手敲门。

    敲了几下,里面传来明氏微微颤抖的声音:“谁呀?”

    果然没有睡着。

    关卓凡低声说道:“是我,你开门。”

    明氏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什么事儿啊?都这么晚了,天亮了再说不好吗?”

    关卓凡笑道:“不行!今日事,今日毕。”顿了顿,说道:“你再不开门,可就把小芸、小虎他们吵醒啦。”

    里面不出声了。

    过了一小会儿,房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向里边拉开了。

    关卓凡侧身而进,一只手去关房门,一只手已经把明氏揽到了怀里,低声说道:“为了芥子大点儿的事儿,你就不搭理我——嫂子,你的心可是太硬了!”

    明氏已经软得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一般,眼中渗出泪花来,颤声说道:“我,我……”

    关卓凡一边解她的衣衫,一边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不记得白天我说的话么?非得天塌了,地陷了,这天和地都胡噜到一块儿了,咱们才会分开!”

    明氏的眼泪流过面颊,关卓凡感觉到了,张嘴去吻,由下而上,一直吻到了明氏的眼睛。

    明氏的身子颤抖着火热起来,两只手臂上有了力气,勾住了关卓凡的脖子。

    黑暗中,关卓凡将**的明氏打横抱起,明氏的手臂紧紧抱着关卓凡的脖子。

    关卓凡向床边走去,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嫂子的心太硬了,要重打三百军棍!”

    明氏颤声说道:“好,好,你快一点……”

    ……

    大宅的上空,繁星闪烁,夜色愈加清朗。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沐浴后的天皇

    慈禧给了关卓凡两天的假,但关卓凡手头上要办的事情千头万绪,实际上是一天假也没福气享受的,昨儿那半天就算“休假”了,今儿一大早,就要开始办公,而且从早到晚,日程表排得满满的。

    第一件“公务”,是去觐见和樱天皇。

    说是“觐见”,其实和礼仪无关,而是要看一看“日本妹妹”暂居的“离宫”,物质条件、安全保卫、周边环境等方面,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好及时予以添补改正。这些个事情,慈禧说得对,别人不甚知道起倒里就,关卓凡还真的不能假手他人。

    和樱天皇的“离宫”,在西直门内的北大安胡同,原是康熙朝废太子胤礽嗣子弘皙的府邸。

    弘皙虽然庶出,却是圣祖长孙,世宗即位后,为安抚人心,累加恩弘皙至和硕理亲王。到了乾隆朝,这位理亲王想着自己的老爸原是太子,弘历兄弟屁股下面的宝座,原由他来坐才对啊。如此这般想得多了,不免静极思动。

    高宗看出不妥,将弘皙一捋到底,人也圈了起来,王爵由弘皙的弟弟弘?承继。不过,他们家可不是什么“世袭罔替”,降一等袭郡王。

    到了咸丰朝,这一支的爵位已经递降到了奉恩辅国公。本来罪余之家,就是夹着尾巴做人,爵位愈降愈低,终于不敢继续在亲王规制的府邸住下去了,主动搬了出来,将府邸交还给了朝廷。

    这座府邸。虽为亲王规制。但不像恭王府、醇王府那般宏大夸张。算是大小适宜,且优雅精致,四周清净,适宜做为和樱天皇的“离宫”。

    大门外关防森严,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带队的步军校看见关贝勒的仪仗来了,赶忙上前报名参见。

    这个步军校名叫张恒远,精气神很足的样子。关卓凡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步军校是正六品,步军统领衙门派了个正六品的官儿过来站岗,他有点意外。

    关卓凡微笑道:“恒远,嗯,好名字。张恒远,这个关防的班次,你们是怎么排的啊?”

    张恒远说道:“回贝勒爷,卑职是负总责的,下边还有一个委署校和两个哨长。我们四个,轮流带班。”

    关卓凡再次点了点头。拾阶而上。

    庭田嗣子已在二堂滴水檐下相候,满面笑容,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太不满意的地方了。

    庭田嗣子双手交叠,深深鞠躬,“见过贝勒爷”;关卓凡拱手为礼,“给庭田典侍道辛苦了”。

    两个人见过礼,庭田嗣子说道:“陛下请贝勒爷先换了便装,再在书房见面。”

    关卓凡大大一愣。

    换便装见面,表示主人对客人“不见外”。特别是在主人的身份比客人高的时候,因为主客身上都不穿公服,客人就无需给主人行“庭参礼”,是主人对客人礼遇的表示。中国的这个规矩,看来日本人也晓得。可是在中国,从来没有臣子见君主可以着便装的呀。

    关卓凡不由踌躇,说道:“陛下盛意可感,不过恐怕不恭。”

    庭田嗣子微笑说道:“贝勒爷不必客气。陛下还说,贝勒爷入觐,请一切免礼。”

    关卓凡微微摇手,说道:“这个卓凡万不敢奉诏。”

    庭田嗣子含笑说道:“我拦不住贝勒爷行礼,可便装总是要换的,贝勒爷不要再客气了,这就请罢。”

    关卓凡只好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关卓凡叫人拿了衣包进来,就在二堂的偏厅换上了便装。

    出来后,庭田嗣子正在厅外面含笑立候。看见“新装”的关卓凡,庭田典侍脸上的笑容有了微妙的变化,呃,就好像……丈母娘看见了心仪的姑爷一般。

    关卓凡心中嘀咕:是我的错觉吧。

    庭田嗣子踩着小碎步,走在关卓凡的右前方带路。

    关卓凡问道:“陛下的玉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庭田嗣子微微回首,说道:“有劳贝勒爷挂念。上岸之后,陛下的精神就开始好转了,昨儿已经恢复如常。之前的不舒服,实在是因为晕船的关系。”

    关卓凡说道:“陛下胃口如何?”

    庭田嗣微笑道:“很好,精神复原之后,比在日本进的还多了一些。”

    关卓凡笑道:“那就好,我很怕你们用不惯中国的饮食。”

    庭田嗣子也笑道:“天朝上国,饮馔精致,果然名不虚传。要我说,比之东瀛,中国的饮食,味道更加出色呢。”

    关卓凡一笑,心里说:那还用说!

    到了书房,上了茶,庭田嗣子说道:“贝勒爷请稍候,我这就去接陛下。”又施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关卓凡站了起来。

    门开了,庭田嗣子扶着和樱天皇迈进书房。

    关卓凡又是大大一愣,心跳也不由自主快了一点,这个……

    不及细想,上前打千请安。和樱天皇微微躬身,还了半礼。然后双方分宾主坐下,庭田嗣子则在一旁侍立。

    和樱天皇身上的和服,不是之前关卓凡所见,那种繁复琐碎到叫人眼花缭乱的样式了。关卓凡分不清楚它们之间具体的区别,但能够看的出来,款式明显简单了许多,看上去和后世的和服已经相差不多。

    就是说,“家居”了许多。

    呃,同关卓凡身上穿的一样,这也应该是一种“便装”。

    这还不是真让关卓凡意外的,真正叫他发愣的是:面前的和樱天皇,一头长长的秀发,完完全全披散开来,而且,湿漉漉的。

    天皇陛下脂粉不施,百分百“素颜”,但小脸儿红润鲜嫩,似乎能滴出水来。

    哎呦,天皇陛下这是刚刚沐浴完啊。

    关卓凡心想:都说“御台所”每天早上洗澡,果不其然啊。

    关卓凡压抑住自己异样的心情,和女天皇互相客气了几句。关卓凡说,“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陛下务必明示”;和樱天皇说,“贝勒费心,一切都好”,等等。

    废话说得差不多了,关卓凡掏出一张单子,说道:“这是卓凡的一点心意,请庭田典侍代天皇陛下赏收。”站起身来,双手递了过去。

    和樱天皇、庭田嗣子两人,都没想到关卓凡本人还会送礼。庭田嗣子赶忙上前,满面笑容地双手接过,眼睛略略一扫,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

    礼单上琳琅满目,比之中国太后和皇帝送的那份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除了珠玉金银绸缎文墨之属外,还有不少东西是那张礼单上没有的,比如各种胭脂水粉——随和樱天皇西渡中国的全部都是女性,这就十分贴心了。

    还有什么犀牛角梳、紫檀坐镜、描金奁匣,等等,都是女子妆容之用,庭田嗣子愈发觉得这位关贝勒体贴入微了。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食物。

    “鹿筋二十斤,鹿舌五十条,鹿尾五十盘,鹿肋条肉五十块,鹿脊条肉一百束。”

    “香獐五十只,狍子三十只,野鸡一百只,榛鸡三十只。”

    “翘头白鱼一百尾,鲟鳇鱼二尾,海参五十斤,大对虾一百对。”

    “玉田碧粳米二石,胭脂米三石,血糯三十斛,碧糯三十斛,白糯三十斛,铃铛米十斛。”

    “银丝京挂三百斤,蜜桔十坛,山楂五坛,油炸白肚鱼肉丁十坛。”

    ……

    本来,对女天皇及其侍从的供应自有“常例”,数量经过仔细计算,且留有充分的“冗余度”,并无不足之虞。但关卓凡礼单上的食物,绝大多数都是珍品,并不在“常例”之中。庭田嗣子是见过世面的人,晓得这份礼物的分量,因此着实心感。

    (今天事儿多,更新晚了一点,见谅)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天下神器

    庭田嗣子带着关卓凡,在“离宫”之内,前后左右细细地转了一回,连和樱天皇的卧室、“御上场”——更衣室、“御汤殿”——浴室,都转到了。

    这些地方,按理都是“外臣”绝对禁足的地方,如果主人是中国人,关卓凡当然不好进入,但日本人既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关卓凡也确实有亲自“考察”的必要。

    站在“御汤殿”内,水汽未散,余香幽幽,关贝勒难免就想的多了一些,口中变得有点干燥,心跳得也快了一点,恍惚中有了读大学时误闯女生宿舍浴室的感觉。

    呃,这就是一个比喻,关贝勒念书的时候,是木有进过女生宿舍浴室的。

    在右前方带路的庭田嗣子,笑道:“这儿重门叠户、柳暗花明的,我也还不是很熟悉,可不要给贝勒爷带迷路了。”

    关卓凡一笑,心想:迷路了又如何?

    这个时候,刚好上一座小石桥,庭田嗣子顾着扭头和关卓凡说话,脚下微微一个趔趄,关卓凡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在庭田嗣子腰侧一带,将她扶稳了。

    虽然隔着重重和服,还是能够感觉到腰肢柔软,关卓凡不由心中一荡。

    庭田嗣子回首嫣然一笑,眉眼之中,全是妩媚。

    关卓凡心里边大大一跳,暗中大呼:不对,不对,我应该没有这么重的口味啊!

    最后连侍女们的住处也看了。这倒不是关卓凡要满足自己偷窥女生宿舍的**,而是在日本,这些女侍。一向对主人有相当的影响力。如果她们过得不好。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主人的态度看法。

    “考察”的结果是满意的。

    这座王府,除了加建了洗浴的设施外,其他完全如旧。生活起居,由“和式”而“中式”,一步迈过,中间几乎没有过渡,关卓凡还曾经担心日本的女人们至少会过得“不惯”。但和樱天皇一班人,从上到下都意示满意。也没有任何“不惯”的表现。

    略略一深想,关卓凡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好像一个人,日常生活在普通的住宅小区中,出去旅游的时候,因缘际会,住进了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生活方式固然完全改变,但她会说“不舒服”、“不习惯”吗?

    以物质条件而论,京都的“御所”,比之北京的理亲王府。大致就是普通住宅小区比之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了。江户的“大奥”,比京都的“御所”。当然要好不少,但究其竟,也只有量的区别,没有质的区别。

    转了一圈,该看的看了,“果然还缺什么,请庭田典侍直接给我府上送信儿”这种话也说了,关卓凡正想告辞,庭田嗣子说道:“还要再耽搁贝勒爷一阵子。陛下有一件小小礼物,托我转交贝勒爷,就请贝勒爷移步我的房内。”

    日本妹妹要送我礼物?

    进了庭田嗣子的卧室,绮罗软红,幽香入鼻,关卓凡心有所动,连忙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平静泰然的样子。

    庭田嗣子请关卓凡在紫檀圆桌旁的杌子上坐了,自己搬过一个细长的黑漆莳绘嵌螺钿攒盒,关卓凡赶忙站起接应,庭田嗣子一笑,说道:“多谢贝勒爷。”然后将漆盒小心地放到了圆桌上面。

    这个漆盒,金丝银箔和螺钿错杂镶嵌,疏密浓淡,描画出花鸟山水,栩栩如生,溢彩流金。单是盒子,便已价值不菲,不晓得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宝贝?

    关卓凡想,日本的漆器,确实有独到之处,怪不得大浦庆对世称“轮岛涂”的轮岛漆器心心念念。两相比较,中国的漆器工艺实在是已经落后了。

    庭田嗣子打开漆盒,里面却是一把带鞘的太刀。

    这把太刀,刀鞘漆黑,通体没有任何装饰,刀柄上面的缠丝已经有相当的磨损,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的了。

    关卓凡微觉诧异,这把刀,比起装它的漆盒,未免朴素得过分了。

    庭田嗣子小心翼翼地取出太刀,左手握鞘,右手握柄,轻轻地拔出了一段刀身。

    顿时,清光流动,满室生寒。

    关卓凡凛然:这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利刃!

    庭田嗣子缓缓说道:“此刀有个名字,叫做‘名物大般若长光’。”

    “大般若长光”?我靠,这可是在日本历史上排名进了前十的“神器”啊,原时空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早已是下落不明了,没想到在这儿冒了出来!

    庭田嗣子还刀入鞘,微笑说道:“此刀为永禄年间的名刀工长光锻造,第一任主人乃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嗯,大致是前明嘉靖年间时候的事情。此刀面世之时,即价值六百贯,因为大般若经刚好也是六百卷,故名之为‘大般若长光’。”

    “室町幕府覆亡,此刀先后辗转于三好长庆、织田信长之手,最后为家康公所得。长筱合战,奥平信昌死守长筱城,为合战奠定胜局。战后,家康公乃以此刀赐奥平信昌,以彰勋劳。”

    足利义辉、三好长庆、织田信长、德川家康、奥平信昌,都是牛人啊。

    不过,原时空,关于“名物大般若长光”的历史记录,就到此为止了,之后呢?

    庭田嗣子继续说道:“奥平信昌以功封藩美浓国加纳,后勘破世情,退位隐居,去世之前,留下遗言,‘大般若长光’天下神器,非人臣可以承受,不宜传诸子孙。继位的加纳藩藩主遵照信昌公遗命,将此刀献回给了家康公。”

    “陛下下嫁家茂公后,家茂公乃将此刀作为庆生的礼物,送给了陛下。”

    “此次西渡,陛下对我说,她一介女流,此刀长留身边,未免令神器寂寞。贝勒爷天下英雄,宝刀豪杰,正是适得其所。”

    说罢,双手捧起“大般若长光”,递到关卓凡面前。

    “天下神器”,“非人臣可以承受”,呃,似乎有点那啥呀。这个,要,还是不要呢?

    靠,当然要啊,这可是日本一等一的国宝啊,嗯,就当俺的战利品啦。

    关卓凡双手接过,说道:“陛下有赐,卓凡不敢辞。”

    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和子这个小寡妇,老公没死多久,就把老公送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其他的男人——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咳咳,至少对她的那位亡夫,实在不像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的样子啊。

    仔细想一想,其实也不奇怪。

    和樱天皇本来就极不情愿想嫁给德川家茂;嫁过去之后,从头到尾,一直受着婆婆笃姬的气;还有最重要的:德川家茂身体极差,几乎没有人道的能力,花样年华的和樱天皇,等于独守空闺。哼哼,如此这般,哪来真正的夫妻感情?

    庭田嗣子微笑说道:“此刀的铭文,为‘长船’二字,刻在刀笋之上。拆下‘目钉’,卸下刀柄,便可看见。”

    “长船”是个地名,在备前国境内,著名刀工世代辈出,有“长船系”之称。“大般若长光”的锻造者长光,便是其中代表人物。

    “刀笋”,即刀身插入刀柄的部分。“刀笋”上有两个小圆洞,叫做“目钉穴”;刀柄上也有相应的两个小圆洞,和“目钉穴”对上之后,插入“目钉”——金属小圆柱,即可将刀身和刀柄牢牢固定在一起。

    关卓凡说道:“受教了。”

    庭田嗣子含笑说道:“还有,好刀如佳人,最是敏感娇弱,日日都要花功夫服侍的。贝勒爷公务繁忙,今日我就不再屈留大驾了。日后若是方便,请携刀再来,我扫榻置酒,咱们一面赏刀,一面切磋。”

    这个女人,呃,有点意思。

    (小预告:明天两更,中午十二点左右一更,晚上十点钟左右一更)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偶像派

    位于崇文门内大街银碗胡同的“顾问委员会”,一向是低阶宗室和闲散宗室最爱“串门”的衙门。“顾问委员会”调子很低,门口只摆一两个差役,只要确定了黄带子的身份,在“会客簿”上做一个“登记”,便会放人进去。

    黄带子在“顾问委员会”里边,还会有茶水和小点心招待;“委员”或下边的司员得空了,也愿意陪着黄带子神侃瞎聊。以至于有的黄带子,将“顾问委员会”当成了茶馆,有时候几个黄带子约上,一起到“顾问委员会”闲坐,吹牛打屁,能泡上大半天。

    当然,“顾问委员会“里边,不是所有的地方,黄带子都去得;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肯和他们敷衍。“主任委员”郭嵩焘就从来不搭理黄带子。不过,也没有哪个黄带子不知趣,敢去招惹郭筠仙。

    无论如何,黄带子在“顾问委员会”种种情状,言路上啧有烦言。翰詹科道,不止一次上折提起这事儿,说“顾问委员会”乃国家重地,宗室们如此情状,实在是不庄重,请朝廷下旨严禁。

    两宫皇太后问郭嵩焘的意思,崖岸高峻的郭筠仙却说“全无妨碍”的,两宫皇太后只好罢了。黄带子们闻讯,都说郭筠仙表面上生人难近,其实“外冷内热,实在是个好人”,对关贝子、郭主委和“顾问委员会”的好感更甚了。

    这几日,“顾问委员会”突然下了关防,没有公务的。别说普通宗室。王爷都不给进。然而黄带子们非但不以为杵。反而一个个兴高采烈,都说“顾问委员会”正在“闭门办大事”,这个“大事”,就是准备第一期“奉恩基金”的发放。大伙儿可要睁大眼睛盯紧了,这几日,如果关贝勒“视部”,就是过来“画行”的——今儿“画行”,明儿就能领钱了!

    因此。虽然进不去“顾问委员会”,但一班黄带子们,或者在附近的茶馆里“安营扎寨”,或者提溜着鸟笼子,在“顾问委员会”门口溜溜达达,眼睛都盯着胡同口,热切地盼望着关贝勒的仪仗的出现。

    这一次,黄带子们还真没有猜错。

    关卓凡从和樱天皇那儿出来,就直奔银碗胡同。他的仪仗刚进入胡同口,便远远地看见“顾问委员会”门口围了百十号人。面朝着胡同口的方向,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关卓凡皱了皱眉。止住仪仗,先叫图林去瞅瞅怎么回事。

    不多时,图林回报:“爷,那是一班黄带子宗室,说是在等着领钱呢。”

    关卓凡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想了一想,吩咐了两句,仪仗继续前进。

    仪仗没有一直行进到“顾问委员会”的大门口,而是在距大门数丈之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脚踏放下,关卓凡低头弯腰,下得车来。

    关贝勒一现身,欢呼声立刻响了起来。他挺直身子,含笑抱拳,做了个四方揖。欢呼的声浪立马高了上去,还夹杂着热烈的鼓掌声。

    图林在前面开路,黄带子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关卓凡也不说话,满面笑容,一面拱手,一面向前缓步走去。上了台阶,进门之前,转过身来,再做了一个四方揖。欢呼声骤高,声震耳膜,几乎能够把“顾问委员会”的大门门檐掀翻了。

    关贝勒转身入内,大门关上了,欢呼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一阵子,才完全停歇。

    咳咳,这就是偶像派啊。

    关卓凡和郭嵩焘见了礼,略叙温寒,就有两个委员抱了厚厚的两大叠文书过来,一叠是“奉恩基金一期”的,一叠是“京沪线”的。

    关卓凡先看“奉恩基金一期”。“奉恩基金一期”虽然琐碎,但并不复杂,而且条理清晰,关卓凡没有花多少时间便看完了。他提起笔来,签了自己的名字,用了印章,笑着说道:“好了,可以出去跟那班黄带子们说了,今儿请回去睡个好觉,明儿过来领钱罢。”

    郭嵩焘和几个委员都笑了。

    关卓凡主要的精力,花在“京沪线”上。

    他看得极其仔细,到了午膳时间,只看了一小半,就由“顾问委员会”的小厨房,随意整了两个小菜,和郭嵩焘两个,囫囵吃了,继续“看稿”。

    一直到未末申正时分,才算全部看完了。

    关卓凡长长地吁了口气,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签字,用印。

    “画行”完毕,关卓凡将文书推给郭嵩焘,微笑着说道:“筠仙,从今日起,中国算是‘走进新时代’了!”

    实话实说,关卓凡“沉吟”的那一小会儿,郭嵩焘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关卓凡终于“画行”,他一口气松了下来。待听到关卓凡这个“新奇”的譬喻,又重新激动起来,说道:“是,郭嵩焘有幸追随贝勒爷,愿筚路蓝缕,为中国开出一片新天地!”

    关卓凡点点头,说道:“筠仙,你说的好!”

    又沉吟了一下,说道:“‘奉恩基金’的事儿,今儿就算正式公布了;‘京沪线’的事儿,先压一压,等明儿我那份奏请恢复京员俸禄的折子上了,再说。”

    郭嵩焘心领神会,说道:“是,如此,言路上面的喧嚣,就会少许多了。”

    关卓凡嘿嘿一笑,说道:“言路上面,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形啊?”

    郭嵩焘说道:“‘京沪线’行经省份,都有动静,都托了本省籍的言官,预备‘搏击’。而且,说是要大家伙儿一起联署,以壮声势。攻讦铁路‘几害’、‘几不可’的折子,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画行’之后,正式公布了,便一拥而上。”

    关卓凡“哼”了一声,说道:“还什么‘几害’、‘几不可’?”

    郭嵩焘说道:“是,或者是什么‘几弊’、‘几不行’,都是大同小异。折子还没递上去,上面有些话,已经流了出来。许多说法,凭空臆想,荒唐可笑,根本不知铁路为何物者,大有人在。”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这也算‘造势’吧。”

    郭嵩焘笑道:“是,不过提前泄了自己的底儿,对咱们也不算坏事。”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里面最起劲的一个,叫做徐应祥,是翰林院的,嗯,他是江苏人。”

    江苏?靠,老子的根据地啊,这么讽刺?

    (今天两更,晚上十点左右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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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