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耽美小说乱清TXT下载乱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乱清全文阅读

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你把两位公主都娶了吧

    反正,不论把玉儿指给谁,小夫妻都得感激圣母皇太后的恩典。

    慈禧不知道的是,这桩婚事成了,玉儿和她的夫君,真正感激的,或者说:摆在第一位的,不会是圣母皇太后。

    慈禧微笑说道:“你既然大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事儿就这么办吧。嗯,你想我把玉儿指给谁呢?”

    关卓凡装作踌躇的样子,略略沉吟,才用微微犹移的语气说道:“一时之间,我也定不下来——这个事儿,如果不是太后要把玉儿赐给我,我还想不到。嗯,这个人选,总得你情我愿,才算佳偶。呃,可能的话,倒不妨借着这次阅兵的机会,安排两边见个面?嗯,反正还有好些日子,等事情有眉目了,我自然要先来请旨的。”

    “反正还有好些日子”,慈禧听了,不由心中一荡,身子微微地热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关卓凡的怀里钻了一钻。

    她定了定神,说道:“不过,我还不能这么快就放玉儿出宫,一时间身边实在是少不得她,总得再留她……一两年的。”

    关卓凡说道:“这是自然,指婚的时候,懿旨上略加一两句就是了。最多请太后恩施逾格,准许男方先收一房妾——倒也憋不死他!”

    慈禧“扑哧”一笑,说道:“你这是‘感同身受’啊!”

    关卓凡笑道:‘怎么会?我可是有圣母皇太后雨露恩泽的!”

    慈禧心神荡漾,轻轻捶了关卓凡一下,说道:“油嘴滑舌!”

    过了片刻。慈禧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别人的事儿。你自己的呢?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

    关卓凡不说话了。慈禧伏在男人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也不出声。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呼吸可闻。

    过了良久,关卓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太后要我怎么打算啊?”

    慈禧柔声说道:“我不是逼你。其实,我也不愿意你……可我不逼你。也有人……哎呦,你别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关卓凡的手终于安分了下来。慈禧轻轻喘了口气,说道:“可我不逼你,也有人逼你。这次阅兵回京,‘东边的’是一定要提这个事儿的。你再怎么拖,拖到‘美国访华代表团’回国的时候,也到头了!”

    顿了一顿,说道:“毕竟,丽妞、敦妞姐俩儿。也都大了。就算你讲‘西学’,还嫌她们两姐妹形容未足。‘东边的’也会说:可以先指了婚,放了‘小定’;过个一年半载,再‘放大定’。你算算日子,到时候,你再怎么讲‘西学’,她们姐俩儿,也到了可以于归圆房的年纪了吧?”

    满洲的婚俗,男家主妇到女家相亲问名,合意了致送如意或者首饰,名曰“放小定”。

    之后择定吉期,男家聚集宗族亲友,携新婿到女家正式求亲,女家亦聚宗族亲友接待,彼此谦谢再三,方始订婚。新婿拜女家神位、父母,两家人众欢宴而散。再过一两个月,男家挑吉日下聘。这个过程,称为“放大定”。

    放了“大定”,便相当于婚姻已成,犹如现代人在政府民政部门做了“婚姻登记”,所欠者,不过一个婚礼、一个洞房罢了。

    当然,如果是太后指婚,“放小定”也好,“放大定”也罢,就只是一个程序。不过,程序也是要履行的。只是关卓凡娶的是公主,女家身份至高无上,许多仪节要作相应的调整,但大致的意思是不变的。

    慈禧继续说道:“与其到时候被人家逼得手足无措,不如现在咱们俩就商量出一个起倒来,也叫有备无患。”

    关卓凡不能不说话了:“你的心思,我有什么不明白?敦柔公主我也是见过的,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得妻如此,我又怎么会不愿意?——荣安公主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可我若‘尚主’,尚的是敦柔公主,拿‘东边的’怎么办?这可不比收个玉儿!还是那句话,为国家朝廷计,为你我计,你们姐俩儿,万万不能不和睦!”

    慈禧沉默了良久,终于轻轻一笑,说道:“那么,只好便宜你了。”

    关卓凡微愕,问道:“怎么说啊?”

    慈禧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句:“你把两位公主都娶了吧。”

    什么?!我有没有听错?!

    关卓凡笑道:“太后……好生诙谐呀。”

    慈禧用手指轻轻点了他的胸膛一下,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已经想了很久,这件事,东边的那位,是绝不会让着我的。两个公主,娶敦妞,她不干;娶丽妞,我不干。要么,你一个都不娶——这么搞法,一拍两散,何苦来哉?所以,不如都娶了,皆大欢喜!”

    我听见天上的鸟儿在唱歌——可是,这是真的吗?

    关卓凡尽最大的努力,做出错愕疑惑的口气:“可是,娶两位公主,怎么可能呢?制度所无啊!”

    慈禧说道:“确实是制度所无。这个事,我算是异想天开——也不晓得制度该怎么变通,到时候,婚事的礼仪又该怎么拟?可是,‘两宫垂帘’,不也是祖制所无,不也行之有年了吗?迄今来看,对朝廷社稷,都是好的——辛酉的这步棋,走得是对的!你娶多一个公主,虽不合制度,可到底不比‘两宫垂帘’,不算国家大政,怎么就不可以变通了呢?”

    我的天,御姐的这个开通劲儿,和原时空那位上了年纪的老佛爷比,真正是判若两人呀!

    看来是真的了,不是试探我来着!

    关卓凡真心感谢御姐的坚持——坚持移到里屋做“羞羞的事情”。不然,灯光明亮,而他心花怒放,直想放声高歌,实在是没有办法做出错愕和茫然的表情。

    “呃,这么做,‘东边的’那位……不会同意吧?”

    “不一定——除非她不想把丽妞嫁给你。或者,她能够想出更好的法子?不是我背后讲人家的‘小话’,我这位姐姐,大约没有这么灵光的脑子。”

    喔噢!我亲爱的圣母皇太后,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正中下怀

    慈禧说道:“两位公主嫁了给你,当然是‘两头大’;敦妞的生辰比丽妞早着几天,丽妞就叫敦妞一声‘姐姐’好了。”

    两位正室夫人?以后俺封了王,就出来两位嫡福晋?哇哦!娥皇女英呀!

    慈禧微笑说道:“不是有个说法,叫什么‘娥皇女英’吗?你瞧好了,到时候,必定有拍马屁的,会说这是‘佳话一段’呢!”

    哎呦,咱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看来,这个事儿,御姐很做了点功课嘛。不过,娥皇女英是帝尧的女儿,这一层,拿来比拟两位公主,是合适的;但她们俩是帝舜的老婆,这一层,拿来比拟我关某人的太太,介个,合不合适啊?

    “至于住处嘛……”

    说到这儿,慈禧突然打住,问道:“这方面应该如何安排,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我有没有什么想法?我脑子昏着呢!

    关卓凡不及细想,说道:“自然要听太后吩咐。”

    慈禧“嗯”了一声,说道:“我想,公主仪制尊贵,如果你们仨住在一起,许多事体料理不清爽,未免尴尬。所以,还是分开来住的好。一位公主一座公主府,柳条胡同的宅子,就算你的额驸府,好不好呢?”

    好不好?关卓凡心念电转:当然好!

    清制,公主下嫁,和额驸是分府别居的。公主是君,额驸是臣,严格说起来。只有公主“宣召”。额驸才能进公主府。和公主夫妻相会。这个制度,颇悖人伦,衍生弊端无数。特别是公主府的管家嬷嬷,趁机把持大权,操纵府内事务,予取予求,甚至到了干涉公主、额驸私帷的地步。其所持理由,大多冠冕堂皇。公主、额驸只好忍气吞声。

    这个制度,在清朝的前期,是执行得比较严格的;但到了清末,早已名存实亡,公主和额驸基本上都是住在一起的。可御姐将之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用之于关卓凡,却是正中关某人下怀的!

    原因很简单:如果和公主住在一起,还怎么出入白氏、明氏两个嫂子的闺房?

    嘿嘿,“狡兔三窟”……俺真要有“三窟”了!到时候,一三五、二四六地“排班”——想一想。哎呦,真是神仙也似的日子!不过。压力也大,压力也大!从今天起,要努力锻炼身体,庶几才不使香闺寂寥、佳人落寞啊。

    御姐为什么出这么个主张,关卓凡亦心领神会: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如果关卓凡和两位公主住在一起,圣母皇太后巡幸,还怎么好关起门来,和……“额驸”,做那些个“羞羞的事情”?

    至于嬷嬷什么的,完全不必操心。到了清末,公主的嬷嬷,早已无复当年的气焰。再说,也不可能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为难关贝勒。

    关卓凡说道:“太后圣明,体贴下情,无微不至。这么安排,妥当极了!”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就知道你乐意。不过,这么安排,也不全然是为了你。丽妞出嫁,丽太妃大约是要跟着女儿的——这个恩典,我和‘东边的’,是要给她娘俩儿的。府里住着一位太妃,不论敦妞,还是白氏、明氏,见起礼来,都很麻烦。不如大伙儿分开住,都省心一些。”

    丽太妃?这个俺原先可没有想到。御姐的脑子果然好用,想的实在是周全!嗯,都说丽妃国色天香,温柔婉约,如果不是娶了她女儿,还真没有什么机会见识这位清末著名的美人呢,嘿嘿……关卓凡突然惊觉:我想什么呢?那可是丈母娘!

    醒过神来,当即颂圣:“太后圣明!”

    慈禧轻轻戳了关卓凡一下,说道:“好啦,收一收你的‘太后圣明’。你别在床上……啊不,你别在这儿弄出一个奏对格局……”

    御姐虽然改口得快,但“床上”两个字,还是不小心说了出来。心里暗叫不好,知道这个坏蛋肯定放不过她,顿时红云满面。

    关卓凡果然笑道:“‘这儿’难道不是‘床上’,倒是‘地下’?”一边说着,一边毛手毛脚起来。

    “你坏……别……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一次,关卓凡并未“遵旨”,动作反倒更大了。

    “太后还有什么谕示?”

    “嗯……哎呦……你……娶了公主之后,柳条胡同的宅子……嗯……做额驸府似乎嫌小了一点,要不要……嗯……再赏你一座宅子?”

    “不要!我的房间,太后香泽犹温,我舍不得换!”

    即便关卓凡不娶公主,就他目前身份地位而言,柳条胡同的宅子,也已略嫌小了一点。不过,这座宅子是他发迹之初就开始经营的“基地”,许多机密事务,都要在那儿办,换来换去,诸多不便,一动就不如一静了。如此,还可借机对外营造关某人低调、谦逊、简朴的形象。

    当然,现在是在“床上”,咱就换个圣母皇太后更爱听的说法。

    “你这张嘴呀……嗯……唔……”

    下面的话,御姐说不出来了,因为樱唇已被“这张嘴”堵住了。

    唉,我已经被未来的一堆大小美人媳妇整得神魂颠倒,实在是耐不得了,您哪来这么多话啊?

    *

    不知道又缠绵了多久,最后是圣母皇太后逼着,关贝勒终于离开了床榻。

    关卓凡先摸黑自个儿穿戴齐整了,然后出去中屋,将御姐的坎肩、绸裤、绣花鞋抱了进来。帘子打起,圣母皇太后就着屋外煤油灯的光芒,在关卓凡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鞋袜。

    慈禧拿起金怀表,打开盖子,见“时针”落在“x”和“Ⅺ”之间,“分针”则落在“Ⅺ”上面——竟已是亥末近子初时分了。御姐不由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白了关卓凡一眼,似喜似嗔地说道:“都怪你,折腾到这么晚!一会儿还要看折子,明儿可怎么办?”

    关卓凡一笑,说道:“不妨事,明儿晚半个时辰起驾就是了。”

    慈禧说道:“这样一来,行程不就打乱了吗?有没有什么关碍?”

    关卓凡微笑道:“太后放心,没有什么关碍的。”

    事实上,“关碍”还是有的。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以数年之功 定百世之基

    太后出巡,再怎么“敕罢銮仪故事”,再怎么节省,再怎么低调,也不是背包客穷游,事先必须做精细周密的筹划。何处设行宫,如何关防布置,预备什么供奉,日程行程怎样安排,全部都要事前确定下来。而这些事项,一经确定,几乎不容更改。

    比如,如果太后走着走着,突然心血来潮,想到附近的什么名山古刹去礼一礼佛,进一进香,那么,仓促之间,斋饭如何预备?山上山下、庙里庙外,事先未经详细勘察,关防如何设置?太后礼佛,可不比普通香客,扈从少说也要数以百计,他们的轿马膳食,又如何预备?

    仓促混乱之中,最容易出状况;就算不出什么大篓子,一路供奉陈设,也难尽如人意。就算圣心体谅,下面的人也必发怨言。给太后“办粮台”,就变成最最吃力不讨好的一桩差使了。

    更糟糕的是,如此一来,之后的行程就全部打乱了。

    本来应该申正二刻赶到驻跸的行宫的,结果因为在山上的耽搁,变成了戌初一刻才能赶到。那么,到底是“桍腹从公”,大伙儿摸黑饿着肚子赶路呢?还是就地扎营?如果就地扎营,前不着村,后不挨店,队伍又没有携带什么辎重,是请圣母皇太后抱着水壶啃干粮呢?还是请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勒滚行军床呢?

    这个情形,慈禧大致是晓得的,乃有此一问。言语之间,婉转表示的。其实不是“埋怨”。而是“体谅”。

    不过。关卓凡的回答也不算虚安慰。

    第一,没有改变路线,没有增加供奉,即没有增加额外的麻烦;第二,队伍是全骑兵流,行进速度是有相当弹性的。就是说,之前安排好的行程是留有一定的“冗余度”的。马儿本来只是徐走,略微加快速度。是非常轻松的事情。用午膳的“尖站”,大约要比原计划晚两刻钟到达;晚上驻跸的行宫,还是有足够把握按时到达的。

    所以,关贝勒有足够的底气和圣母皇太后没完没了地“赖床”。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炕几上端端正正地摆着白折子——之前,关卓凡出来拾掇御姐衣物的时候,将折子捡了起来,摆好了。

    关卓凡旋转煤油灯底座上的旋钮,调长了已经烧短了的棉芯,煤油灯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

    慈禧坐在炕沿上。拿起折子,指了指炕几的另一边。说道:“你也坐吧。”

    关卓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臣不能奉诏。现在不是在床……呃,现在是研议政务,君臣分际,要清清楚楚。”

    御姐轻轻地瞄了他一眼,眼底一片波光潋滟。接着嫣然一笑,说道:“随你吧——那你就坐在椅子上好了。”

    “是,谢太后赐坐。”

    慈禧开始细看折子。

    折子是督办陕甘军务钦差大臣、陕甘总督左宗棠拜发的,奏陈入甘平回机宜。

    左宗棠开宗明义:“欲靖西陲,必先清腹地。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军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今陕省贼氛涤尽,饷道无中梗之患,客军无后顾之忧,师行无阻,乃得一意进剿。如此,已复之地不令再被贼扰,当进战时即预收善后之效,殆无牵制之虞矣!民志克定,兵力常盈。事先计之虽似迟延,事后观之反为妥速。”

    这段话很有意思。虽未具名,但既言“陕省贼氛涤尽”,并自承大受其益,其实就是扎扎实实地捧了关卓凡一把。以“左骡子”的目高于顶,这么说话,不容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借此引出左宗棠自个儿的剿回的策略:步步推进,稳扎稳打,一次解决,不再反复。

    左宗棠的这个意思,慈禧看了出来,但她无法判断左宗棠的策略正确与否。毕竟,关卓凡旬月之间定陕,成功之速,给两宫皇太后的印象太深刻了。

    对于慈禧的这个疑问,关卓凡以十分肯定的口气回答道:“回太后,左宗棠如此计划,臣以为是十分妥当的。甘肃的情形,同陕西的不大一样。臣入陕之前,陕西的回乱,东部以同州、朝邑一带为烈,西部以凤翔一带为烈,就全陕而言,官军虽然苦苦支持,但毕竟和回匪各占形势。多隆阿督陕的时候,官军一度还占了上风。”

    “甘肃的回匪,因为陕西未平,朝廷鞭长莫及,诸酋乃得从容经营,肆虐无忌。朝廷能够控制的地方,不过汪洋孤岛。因此,甘肃回乱,局面险恶,其实过于陕西。”

    关卓凡这么说,等于自认陕西比甘肃好打。慈禧用热烈的眼光看着情郎侃侃而谈,心里说道:这个男人,真是心胸磊落,风光霁月!

    “还有,臣平陕西的回乱,拊敌之背,算是打了回匪个出其不意。现在甘肃的回匪全力戒备,左宗棠要再施此计,可不容易了。”

    关卓凡继续说道:“左宗棠在京的时候,臣和他反复研议,都认为西北的事情,秦汉以降,往往‘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是次用兵西北,当取前鉴,不贪功,不冒进,不蹈前朝覆辙,务期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因此,西北军事,不宜速决,当立定脚步,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以数年之功,定百世之基。”

    以数年之功,定百世之基!

    这句话,听得御姐目光炯炯。

    关卓凡说道:“‘事先计之虽似迟延,事后观之反为妥速’,左宗棠这句话,实在精辟,真正是老成谋国之言。现在甘匪一大股,已被逼入董志原,我军正好聚而歼之。臣以为,这正是左宗棠步步为营之效用。请太后耐心等待,臣敢打包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捷的消息的。这一仗打赢了,甘肃的门户就算彻底打开了。”

    慈禧微笑说道:“看来,当初让你和‘左骡子’搭伙计,倒真是所托得人呢。”

    “太后奖谕,臣惶恐。”

    “好啦,别跟我这么客气啦。嗯,这个‘董志原’,是个这么地方?”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这是庆阳府的一块大原,有‘天下黄土第一原’之称。不过,细说这董志原之前,容臣先略为太后譬解甘肃回乱的局面。”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为王前驱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

    关卓凡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甘肃的回匪,分为四大股。最北边的一股,亦是四股中势力最大的一股,老巢在宁夏府灵州的金积堡,匪酋叫做马化龙。此酋狡黠凶悍,又颇有蛊惑人心之能,算是整个甘肃的回匪的主心骨。”

    “最南边的一股,老巢在河州、狄道一带,匪首叫做马占鳌,四股之中,势力最弱。”

    “最西边的一股,老巢在肃州一带,匪首叫做马文禄。肃州那个地方,已经快出嘉峪关了,距中原甚远,距其余三股回匪,也有相当距离。按照左宗棠的策略,必定要先剿灭其余三股回匪,然后由东而西,最后才轮得到这股回匪的。”

    “这第四股回匪,也是最东边的一股,就是被逼入董志原的这一股了。”

    “这一股回匪,势力驳杂,没有一个凌驾其余的大头目。不过,陕西回匪余孽多在其中,包括白彦虎。”

    听到“白彦虎”三个字,慈禧的秀眉微微向上一挑。

    “这一股回匪,原在北起固原、南迄清水一带肆虐——这一带距陕西很近。陕西的回匪溃入甘肃后,便同这一股回匪合流。因为乏食,这股回匪曾经想窜回陕西就食,但左宗棠严密设堵,在华亭和回匪打了一仗,颇有斩获。回匪在固原、清水之间立不住脚,只好经平凉、泾州北窜,进入庆阳府的董志原,呆了下来。”

    关卓凡见到慈禧眉头微微皱起。是思索的样子。便歉然说道:“臣思虑不周。没有带一张图过来,请太后恕罪。”

    慈禧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说道:“你要办的事情太多,这样的小事情,想不到不怪你,明儿再补上吧。”

    说完这句话,圣母皇太后脸上不由一红。原来御姐紧接着想到的是:这个家伙。过来“扰驾”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又是什么呢?不会都是要和我那啥啥吧……

    御姐的这个细微的变化,依然没有逃过关卓凡的眼睛。灯下美人,桃李之妍,看得关卓凡不禁心中一荡。

    他收摄心神,说了一句:“谢太后。”

    “甘肃回乱的要害在金积堡,马化龙在金积堡经营已久,设防甚固。欲攻金积堡,非南北两路夹击不可。董志原在金积堡东南方向,正扼我进攻金积堡之南路要道。我军如果绕过了董志原,必后路不靖。所以。欲攻金积堡,必先攻董志原。”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明白,虽然没有地图,我也大致想象的出来。嗯,这个董志原,是什么地形?好打么?”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董志原的地形是很奇特的。地势很高,远望如山,但爬上了坡,却是一马平川,极目不见边界,其实无险可据。加上回匪立足未稳,统领不一,臣以为,不会多么难打。”

    慈禧悠然说道:“咱们中国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什么模样的地势都是有的。”

    御姐神情之中,竟隐隐约约有一丝向往之意。但下面那句“什么时候能去看一看就好了”,当然说不出口来。

    慈禧继续说道:“既然无险可据,回匪为什么会聚到这个地方?董志原是否地方富庶,便于就食?”

    关卓凡心中喝一声彩:我的御姐好见识!

    心中的欣赏,挂到脸上,便被他夸张成一片敬服倾慕:“太后圣明!臣拜服!回匪猬集于董志原,正是为了就食!董志原百里沃野,素有‘陇东粮仓’之誉。甘肃地方,大多贫瘠,加上回匪反复肆虐,甘东一带,除了这个董志原,哪儿的地里边还找得出什么收成?这股回匪二三十万人马,众口嗷嗷,不想饿死,就算明知董志原蜜里藏毒,也得吞了下去!”

    慈禧本来被情郎捧得脸上飞金,但听到“这股回匪二三十万人马”,不由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二三十万?这么多人?”

    关卓凡笑道:“太后不必担忧。回匪起反,都是整条村子的回回加入进去,因此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十分累赘。这二三十万人中,真正能打仗的青壮,不过四五万人。对这二三十万回匪,我军不说以一击十,以一击五是没有问题的。”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在陕西剿过回匪,自然深知他们的底细。”

    关卓凡说道:“是。甘肃虽然不是陕西,但情形是相差仿佛的。”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左宗棠的策略,是分北、中、南三路,同时进甘。”

    “北路,刘松山部由绥德西进,直指金积堡。”

    “中路,左宗棠自将中军,会同展东禄部,自乾州出发,取董志原。拿下董志原之后,即北上,和刘松山部南北夹击金积堡。”

    “南路,刘典率部由宝鸡西进,趋秦州。这一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威胁河州、狄道一带的马占鳌匪股,使其不能北上援救董志原;接下来左宗棠、展东禄从南边攻打金积堡的时候,亦使其不能在后面骚扰我军。”

    慈禧微微仰起头,认真地想象着。过了一会儿,回过神色,展颜笑道:“我虽然不懂军事,可也觉得筹划的很妥当。嗯,左宗棠果然是个实心任事的;你在中枢,‘伙计’搭的也好!”

    关卓凡赶忙低头说道:“谢太后奖谕!”

    慈禧说道:“好啦,就咱们俩,就算是奏对格局,规矩也不用那么多。嗯,刘松山是老湘军吧?这个人,曾国藩、左宗棠都看好,你觉得如何呢?”

    曾国藩、左宗棠“都看好”,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好?

    关卓凡说道:“刘松山真正是忠勇为国之士!嗯,他长年从军在外。几乎耽误了自己的婚事。这件事。不晓得太后听过没有?”

    这个事儿,慈禧可没听过,不由得来了兴趣,说道:“我没有听过,是怎么一回事,你倒说说看?”

    “十五年前,刘松山刚刚十八岁,家里头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女家是洛阳人。可是刘松山从军十数年,一直征战在外,期间仅仅为了募勇回过一次老家湖南湘乡。因此,始终无法完婚。”

    “他的那位未过门的夫人,十五年下来,实实在在等成了老姑娘。这一次,刘松山奉旨随左宗棠西征,想着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甚至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够生归乡梓?万一枪弹不长眼睛。他的夫人,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没有过门,岂非误了人家一辈子?”

    “可是,出征在即,把夫人从洛阳接到湘乡成礼,万万赶不及了。于是刘松山北上的时候,取道河南,就在洛阳女家,和夫人拜了天地,圆了房。”

    听到这儿,慈禧失声笑道:“哎呦,刘松山这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

    关卓凡也笑道:“是。成礼之后,不过十日,刘松山就告别新妇,赶赴陕西了。”

    慈禧连连赞叹:“难为他,难为他!真正是‘先国后家’了!这次西征,如果打了胜仗,倒要扎扎实实给他个恩典。”

    关卓凡说道:“臣有一个想头,也不知道妥不妥当?臣想着,给刘松山本人加恩,当然要等他打了胜仗;不过,他的夫人……”

    没等关卓凡把话说完,慈禧便欢然说道:“你这个主意好!我就给他的夫人一个诰封!”

    关卓凡暗赞御姐反应好快,说道:“太后圣明!如此,刘某感戴慈恩,必激发天良,为王前驱,奋身报国!”

    这种超常规的封诰,是慈禧一向最爱干的事情,她兴致勃勃,说道:“刘松山是什么品级?”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刘松山新授肃州镇总兵,加提督衔。”

    慈禧说道:“好,他的夫人要压过他!嗯,就是一品镇国将军夫人!”

    关卓凡心想:这可是和我们家双双一个级别啦。嘴上说道:“太后圣明!”

    顿了一顿,说道:“臣请旨,这个事情,是回銮之后再办,还是现在就办?”

    慈禧想了一想,说道:“西北都已经开打了,这个事情,既然是为了激励士气,还是办得愈快愈好。嗯,现在就办吧。”

    关卓凡说道:“臣遵旨。回营之后,臣即命随扈的军机章京拟旨,明儿一早,请太后御览,如无不妥,用印后,就可快马送回北京,交军机处上呈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也用了印,便可明发上谕了。”

    前边的“印”,指的是慈禧的“同道堂”;后边的“印”,指的是慈安的“御赏”。 这套程序,都是事先拟定好的。因为两宫一个“东巡狩”,一个“守社稷”,暂时分了开来,而若要颁发上谕,“同道堂”和“御赏”两印,一个都是少不得的。

    慈禧感叹地说道:“西征进甘,北路,刘松山是老湘军;中路,展东禄是轩军;南路,刘典是楚军——你看,这场仗,曾国藩一个,你一个,左宗棠一个,竟是携起手来了!大臣同心共德,这是国家兴盛的征兆!关卓凡,你努力放手去做,朝廷不会负你,我……不会负你。”

    这话说的……我不能不表示感动啊!

    关卓凡单膝跪下,屈肘平胸,朗声说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好啦,时辰不早啦,你回营后还有事要忙,这……就跪安吧,咱们……明儿见。”

    关卓凡掀帘退出,来到外屋。玉儿站了起来,向他福了一福。小姑娘红晕满面,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两鬓的头发似乎也有一点散乱。大大的眼睛里边,如水如雾;目光和关卓凡略一接触,眼波立即荡漾了开去。

    关卓凡心中大动,就要向伊人伸出手去。右手抬起,心中惊觉,自己在心里面大喝一声:剁手!

    *(未完待续。。)

呃,请一天假

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无可奈何,抱歉。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东观沧海

    这一觉,圣母皇太后深入黑甜乡中,竟是一夜无梦。第二天起身后,却觉得浑身酸痛,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暗骂“那个杀千刀的,把人家往死里折腾”。但梳洗之后,圣母皇太后容光焕发,神完气足;倒是玉儿,眼神虽亮,大眼睛周围却是暗了一圈,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队伍果然后延了半个时辰出发。理由是有一道上谕要发回北京,圣母皇太后那儿,忙着御览、用印呢。除了极个别的人,会偷偷揣测,关贝勒昨晚何以迟至子初二刻,才离开圣母皇太后的跸宿之所?但绝大多数的人是不虞有他的。

    中午在武清县的东马圈打尖。这个地方还是顺天府的地界,龙河在境南流过。之所以叫“东马圈”这么个怪名字,是因为辽宋相争的时候,辽国在此地沿河低洼处,开辟牧马的草场,设置马圈、马房,故此得名。明洪武以后,流民至此定居,依河建村,凭马圈、马房立户,渐成聚落。

    到达“尖站”的时候,已经是午初二刻,果然比原定计划晚了二刻钟。

    “尖站”是一座极大的明黄帐幕,搭在了龙河边上。这个帐幕,不比普通行军宿营,工序是极讲究的:先平整地面,再铺上黄土夯实,然后搭起一个高一尺、长宽各三丈的木台——帐幕就搭在这个木台上面。帐幔厚重,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四个角上,各生起了一个大大的云白铜火盆。河风清冽,帐幕之中。却是温暖宜人。

    路途之中。小小颠簸之时。牵动肌肉酸痛,圣母皇太后难免在心里边再暗暗嗔一嗔“那个杀千刀的”;但进入明黄大帐之后,身心舒爽,不禁暗赞“那个杀千刀的”,给自己办差,还真是尽心竭力。

    用过午膳,消乏解困,即行上路。这座明黄大帐。圣母皇太后前后不过用了大半个时辰而已。

    申末三刻,到达了今晚的“宿站”杨村。这儿尚未出武清地面,北运河穿境而过,夹河成镇,世面繁华,远过东马圈。

    和昨天的沈万庄一样,圣母皇太后跸宿的“行宫”,是当地一位杨姓大乡绅的宅子;而关贝勒也和昨天一样,戌初三刻左右,过来“扰驾”。

    有人看到。关贝勒进宅子的时候,抱着一张大大的“军事地图”。想如今海内。只有西北兵戈未息,则关贝勒自是要向圣母皇太后回禀陕甘军务的。君臣二人,道路倥偬,孔席不暖,挑灯夜战,这个为国为民力疾从公的劲头,好生令人感动啊。

    关贝勒亥正二刻的时候,离开了宅子,倒是比昨个儿早了一点,可也差不多呆足了整一个时辰。至于关贝勒和圣母皇太后为毛总有那么多话好说,又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一次,狮子未曾觑得亲切,为免传言之间,失真走样,给当事人造成不良影响,就不再赘述了。

    次日,没再出什么“发上谕回北京”一类的花样,队伍按时启程。

    杨村在武清东南,出了杨村,就算出了武清;出了武清,即进入天津府天津县的地界了。

    天津县是天津府的首县,知县叫做赵元芳,早在路边恭候了。不过,迎驾只是一个形式,他的差使,不是扈从,而是协助打点前面的“尖站”。队伍并不停留,赵元芳只能在路边磕头,是见不到圣母皇太后的。

    只是人家是地主,不打个招呼不好。图林将赵元芳带到关卓凡马前,在地上铺了红毡条,赵元芳跪下,行了国礼之后,关卓凡问了“尖站”的情形,说了几句“贵县辛苦”之类的废话,赵知县便眉花眼笑地去了。

    “尖站”设在北仓,队伍沿北运河迤逦南下,巳正三刻,到达了北仓。

    北仓算是天津城的北大门。元朝定都北京之后,这里成为向京师运送漕粮的集散地,建有多个储粮的“广通仓”,其中最要者名为“北仓”,其地因仓而成村聚,又以仓为名,谓之“北仓”。本朝雍正年间,在此建库式北仓厫,北仓的地位更加重要了。

    圣母皇太后的銮驾在北仓逗留了一个多时辰。

    花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除了打尖、用膳之外,天津当地的主要官员,包括直隶总督刘长佑、三口通商大臣崇厚、领天津府和河间府的天津道容景和、天津府知府韩熙,还有天津县知县赵元芳等,都已提前到了北仓候驾。这几位,慈禧都要一一接见。

    有的官员,如赵元芳,行礼如仪,略加温言抚慰,三言两语即可起去;但刘长佑、崇厚两位,就不能草草打发。而有些事情,慈禧自己也颇为关心。比如三口通商,也算洋务,慈禧的问话就比较详细了。所以,这一轮接见,很费了些时间。

    直到未初一刻,一切事体毕了,圣母皇太后方才起驾。

    到了天津城,太后东巡的队伍,北门入,东门出。

    天津城共有东、南、西、北四门,城楼上各有一块匾额。东曰“镇东”,匾额曰“东连沧海”;南曰“定南”,匾额曰“南达江淮”;西曰“安西”,匾额曰“西引太行”;北曰“拱北”,匾额曰“北拱神京”。

    本来,按照最经济的路线,太后的銮驾,应该自北门即“拱北门”入,南门即“定南门”出,然后折而向东。结果接见崇厚的时候,他说天津城的东门名“镇东”,又叫“东连沧海”,非常契合太后“东巡狩”和“阅兵”之意——“阅兵”,还包括到海边检阅海军嘛。所以,崇厚建议,若由东门即“镇东门”出,暗合“东观沧海”之意,此行必大旺也。

    “旺气”神马的,是圣母皇太后最喜爱的东东了。但她知道,关卓凡对这些讲究,一向都甚不以为然;而且,临时更改行军路线,更是领军者非常讨厌的事情,因此沉吟不语。不过,有意无意的,眼风却朝着“带班觐见”的关卓方这边,轻轻地扫了过来。

    如果关卓凡扮看不见,慈禧也就罢了。没想到关卓凡躬身说道:“启禀太后,崇厚所奏甚有道理,请太后俯允。”

    慈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崇厚这个建议,就算通过了。

    崇厚自然颇为得意。不过,跪在地上的他,可没有看见黄幔之后的圣母皇太后,把脸微微扭向关贝勒,眼波流转,笑靥如花。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浮梁驰渡

    于是,太后东巡的队伍,“拱北门”入,“拱卫神京”;“镇东门”出,“东连沧海”。

    天津地方,对待这支队伍的姿态,远比北京来得要高。在北京,一出午门,除了关防,路上就没有其他的花样了,热闹是老百姓自发的。但天津城,“拱北门”到“定南门”,以及“拱北门”到“镇东门”,两条路线上,沿途都设了一座座高大的扎花彩坊,加在一起,总计有三十六座。

    天津城的中心,是一座鼓楼。鼓楼亦有东、西、南、北四门,和“镇东”、“定南”、“安西”、“拱北”四城门遥遥呼应。两条路线,就在鼓楼分道,“拱北门”至鼓楼,鼓楼至“定南门”,鼓楼至“镇东门”,各设十二座扎花彩坊。这样,不论太后銮驾走哪条路线,沿途都有花坊迎驾。

    可见,崇厚建议太后改道,不是临时起意,天津地方早就做足了工夫。只是,不论太后的銮驾怎么走,必然有十二座扎花彩坊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崇厚说,“我圣母皇太后轻舆减从”,“加意简省”,之前上谕中亦有“厪虑使费过钜,滋扰地方”之语,和“敕罢銮仪故事”的要求,所以,这三十六座扎花彩坊,不出公数,全由他自己“报效”。天津地方做为,并不失慈圣“与民休息”之“至意”。

    呃,这个话,姑且听之吧。

    东巡队伍行经的街道两边,观者如堵;无论商家还是住家。都在门口摆放香案,焚香醴酒,“虔诚示敬”。

    这里面。固然有官府事先的安排布置,但老百姓也是非常乐意配合的。

    天津是轩军的大本营,可一来,轩军的驻地在青县马厂至塘沽新城之间,比较偏僻。二来,轩军实行全封闭管理,不到周末。不许出营;出营,行止亦有异常严格的规范。所以,普通天津人平时是难得见到轩军的踪迹的。

    一支数万大军驻扎境内。对地方没有任何滋扰的情事,风纪好到接近“隐形”的地步,这是天津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天津人早已将这支传奇的部队视为自己的“子弟兵”。可是,这支“子弟兵”到底是何形状。却只能想象。无数传说。千奇百怪,莫衷一是。如今,有了一个亲眼目睹“子弟兵”的机会,天津人怎能不踊跃兴奋呢?

    再说,太后东巡,目的地就是天津,这是天津卫前所未有的“盛事”。躬逢其盛,谁不觉得与有荣焉呢?

    还有一层。天津人是和北京人感同身受的:辛酉年,英法入侵。先陷天津,后陷北京,京、津同罹战火,前文提及的北京老百姓对待洋装、洋枪复杂而微妙的心态,天津的老百姓,一般无二。

    这几层原因叠加在一起,再加上天津几个衙门的刻意逢迎,天津城迎接太后东巡銮驾的盛况,较之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具体情形,为免“又机智地水了一章”之讥,请各位书友自行参考前文,狮子就不再啰嗦了。

    队伍出“镇东门”之后,折而向南,如此,就必须渡过海河。

    天津地处所谓“九河下梢”,水网纵横,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北运河、南运河,在境内交汇而成海河。这个时代,天津的桥梁,都是木、石结构,跨度甚小,只能用于支流或者沟渠。诸河的干流,河面宽阔,愈接近海口愈甚,以中国目前的工程技术,是没有能力在河上架桥的。而天津不是小地方,百业兴旺,市面繁荣,漕运、盐业,尤其发达,一河两岸,人、车来往频繁,单靠摆渡,难敷使用。

    太后东巡銮驾,一千几百人的庞大队伍,如果单靠舟楫,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全部渡过河去。

    不过,这个问题,当然事先已有妥当的预案。

    这就是浮桥。

    本朝康熙年间,天津就出现了浮桥。这种浮桥,以铁索连缀木船,上搭木板。若河上有船经过,则解开铁索,“开桥”过船;船只驶过后,则系回铁索,“闭桥”使人车通行。天津建有多座浮桥,“浮梁驰渡”,还被捧为“天津八景”。

    轩军驻扎天津之后,尤其重视浮桥。轩军的驻地都在海河以南,交通南北,非常重要。海河出天津城、至大沽口这一段,工兵团在河上搭了两座军用浮桥,为轩军专用,并派专人守卫维护。平时保持“开桥”状态,不影响船只通行;若有军事行动,部队需要渡河,可以立时“闭桥”。

    这两座浮桥,设计和工艺,都经过了工兵团的改进。两端加上了活动引桥,桥面更宽,更加稳定,“开桥”、“闭桥”也更加迅速灵活,通过能力更是远远超过了天津的民用浮桥,可通行轩军全部种类的辎重、车辆、武器,包括重炮。

    太后东巡銮驾,就用两条浮桥中西边的那条过河。

    这次渡河,对于慈禧来说,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淼淼水面,变戏法似的长出一条“路”来,马车行使在上面,如履平地。如果闭上眼睛,颇难想象正在“水上”行使。

    唔,这个“太后阅兵”,看来真的会很有意思。

    渡河之后,已是申正时分;到达“宿站”,已近酉初。

    这个地方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叫做“桃源沽村”。此地最早的名字叫“王家滩”,后来王氏族人有经营盐业者,发了大财,还捐了官,嫌“王家滩”的名字不雅训,改成了“桃园沽村”;再到后来,文曲星动,族中有人中举,又把“桃园沽”改成了“桃源沽”。

    圣母皇太后跸宿之所是一家大盐商的宅子,轩敞华奢,几不输北京的王公府邸,把前两天晚上驻跸的两处“行宫”都比下去了。

    有人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暗暗嘀咕:“盐狗子”可真是有钱!

    不过,今天晚上,关贝勒没有过来“扰驾”。明天中午便会到达目的地,关贝勒要连夜赶去,检查相关事宜,确保一切妥当。

    圣母皇太后暗暗松了口气:今儿晚上可算能缓一缓劲儿了!

    传过晚膳,掌上灯来,华光满堂。

    偌大的宅子,寂静无声。

    佳人独坐,只觉得空闺寥落,爽然若失。

    昨天、前天,都是黑甜一觉到天亮;今天晚上,圣母皇太后却失眠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阳光灿烂,周道如砥

    第二天起驾之前,关卓凡赶回了桃源沽村。

    过来请安的时候,慈禧看见了关卓凡眼底的血丝。想来他是连夜来回,未曾安寝,不由微微地感动,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涌起了“心疼”的感觉。

    北风虽冽,天气晴好,队伍按时出发。看看车马人物在地上的投影,应该是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愈走人烟愈少,但奇怪的是,路却愈来愈宽阔、平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銮驾拐上了一条黑色的大路——这条路,可就有意思了!

    这条路,用一种黑色的碎末铺就,夯压得极为紧密结实,不晓得是种什么物事?路面上用白漆画线,长短不一,其中还有箭头形状的记号,又不晓得是做什么用途的?

    车子走在上面,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震动。车轮辚辚,又轻又快,有如御风。一平如砥,不要说一路上的“官道”瞠乎其后;就是紫禁城内,全用条石铺地的“天街”,也比不了!

    这条路,宽阔笔直,圣母皇太后所乘的车驾,四辆并排而行,绰绰有余。

    真正是“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啊。

    慈禧还注意到,道路两旁,除了栽种树木之外,还挖有一条明渠,只是上面盖着盖子,盖上有孔。御姐认真地想了想,明白了:这是排水用的。

    御姐虽然不懂近现代工程,但天资聪颖,直觉告诉她:这条路。可不得了!

    这是中国的第一条煤渣公路,也是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近现代公路。关卓凡计划中的线路是,南起青县马厂。北至塘沽新城,另向西北伸出一条支线,接入天津城。此时,工程尚未全部竣工,主线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二,支线完成了大约一半。

    当时,欧美已经开始将沥青用于道路铺设。不过。这个需要强大的化工业的支持,对于中国来说,尚力有未逮。金手指一时开不了那么大。咱们就先修煤渣公路吧。

    这条路,对慈禧的冲击,超过了现下乘坐的“黄金马车”。

    这架在英吉利定制的车子,不说什么玻璃窗、煤气灯。也不说雕花镂纹、鎏金錾银。就说行车之时,何以如此轻灵平稳?咱们中国的车子,万万是做不到的!

    这个问题,关卓凡已给圣母皇太后回过了:车辕加了“转向机构”,因此旋转进退如意;车身下面加了“簧片”,用以消震,因此车行平稳;还有,车轮外圈不是木制。而是用一种叫做“橡胶”的物事做的——这种物事,看似坚硬。其实是有弹性的,和地面的摩擦较小,因此行车之际,既快且稳。

    御姐自然赞叹“好生奇妙”。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车子,到底是“奇技淫巧”一类,只好拿来“享用”,不见得能够派上什么更大的用场。因此,嘴巴上热闹热闹就过去了,虽然身处车中,却并没有在心里将之摆到“更高的层面”上去。

    但这条路不一样!

    作为当国者——虽然中国还是农业国,慈禧非常明白,道路的强大通行能力意味着什么——不论对于国计民生,还是对于行军作战。理解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什么近现代的政治观念和科学知识。

    之前,渡过海河时的浮桥,已经给了慈禧隐隐的刺激——道理是一样的。现在,行使在这条宽阔、平坦、笔直的黑色大道上,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慈禧微感昏眩。这不是因为“晕车”,而是一种愈来愈强烈的不真实之感,环绕左右。

    这条路,似乎在通向一个新世界。

    *

    没过多久,路边出现了第一个墩台。

    这是一个岗哨:台上有一个凉亭,里边钉子似的杵着一个身着蓝色洋军装的兵,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洋枪,叉腿昂首而立。哨兵远远便见到了太后东巡的大队人马,待銮驾接近了,他双腿一并,左肩挎枪,右手抬起,五指并拢,放到额角。

    慈禧看到了哨兵的这个动作。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晓得这个动作表示什么意思了:这个兵在向自己敬礼。

    哨兵的出现,明白无误地宣示:太后銮驾已经进入轩军的驻地范围了。

    这样子的墩台,隔两里左右,便出现一个。

    队伍停了下来,太后銮驾由礼兵队前引后扈,拐上了一条支路,其余人马不再跟随。

    这条路一样是黑色碎末铺就,只不过窄了三分之一左右。

    不多时,前面出现了围墙和大门,目的地终于到了。

    大门打开,銮驾徐驰而入。

    哟,这是哪里呀?

    古木虬曲,河道蜿蜒,碧波荡漾,蒹葭苍苍,水鸟翔集,回旋水天。

    慈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坐在对面的玉儿,更是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突然间就到了江南水乡?

    慈禧的脑海中,冒出了敦柔公主给自己讲过的两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虽然时辰不对,时节也勉强,可就是这个意思呀。

    湖光水色,蔓草连天,如此走了两刻钟左右,前面冒出一带青瓦白墙。进了大门,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的门拉开了,阳光下,站在车旁,面带微笑,伸出手来的人,不是李莲英,而是关卓凡。

    慈禧微微目眩。她弯腰伸手,搭住关卓凡的胳膊,踩住脚踏,走下车来。

    当着众人,做这个动作,如果是在北京,不论是在方家园,还是在柳条胡同——皇宫御苑更加不消说了,都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但此时此地,慈禧想也没想,就做了出来;做出来后,亦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慈禧下车企定之后,关卓凡才和李莲英“换手”,御姐的手,从情郎的胳膊上转到了小李子的胳膊上。

    玉儿跟着下车。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我还应该伸出手去,把这个小妮子也接下来,才算绅士风度。现在,唉,你只好自个儿钻下车来了。

    关卓凡微笑说道:“这里就是慈驾驻跸天津的行宫,容臣在前边带路,请太后仔细着,留心脚下。”

    慈禧抬起头来,阳光灿烂,又是微微一阵目眩。

    唔,好大一片园林!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开放程度

    不过,围墙虽然是青瓦白墙,可这个园子,和咱们中国的园林,却大不相同。

    虽然也有地势起伏,也有古木参天,但没有影壁假山,没有曲径通幽,偌大的园子,其实是一览无遗的。

    触目所及,是大片养护精心的草坪和灌木,修剪得极其精致,围砌成各种形状花样。

    园子里边,有一个圆顶的亭子。六根石柱支着大理石的穹顶,顶上青铜的雕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意思的是,这个亭子,六个面上,都由头落脚装上了玻璃,中间都是两扇可以开合的玻璃门。上边,用铁枝扭出种种蔓草花枝形状,以为框棂。

    关卓凡说道:“天气渐冻,户外生寒。不过,就算严冬腊月,北风呼啸,太后亦可在这个亭子里面,拥炉煮茗,赏景消闲,断无风霜雨雪之侵的。”

    御姐一听,果然如此,不由含笑点头。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玻璃”亭子,而是园子正中的那个“大水法”。

    这个“大水法”,其实就是个大大的喷泉池子,长六丈,宽四丈。池子缘边,置十二组雕像,底部立于水中;池子中央,还有一组雕像。这十三组雕像,通用青铜铸就,每一组雕像上面,各从不同部位,喷出水来。

    喷雪溅玉,阳光下,水雾中,隐隐约约,现出道道七色彩虹。

    一众君臣,都为之神移目眩。

    “水法”在中国是极稀罕的,皇宫御苑。也只圆明园有过这样的物事。那是“谐奇趣”、“海晏堂”、“大水法”三处。英法内犯。三山五园,一火焚之。几处“水法”,同罹灭顶之灾,或者灰飞烟灭,或者如“海晏堂”的十二生肖铜兽首,被劫掠而去,流落海外。昔时种种巧夺天工,只余一片残垣断壁。

    中夜思之。岂不怅惘,怎不扼腕!

    这种物事,今日复现于眼前,抚今悼昔,圣母皇太后感慨万端,几为之唏嘘。

    定睛细看这班青铜雕像的形状,御姐心中却不由大起异样之感。

    雕像有人有兽,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似乎只要观者一转过身去。他们就要活了过来。喷水的设计也极见巧思,比如有一组雕像。是一对童男童女,骑着一只大鱼,鱼嘴大张,水流从鱼嘴中喷出;又有一组雕像,中有一位妙龄少女,斜举一只陶罐,水流乃顺势从罐口喷出。

    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乎都是西洋面孔——这也罢了,只是,呃,怎么……都穿得这么少?

    垂髻童子穿得少点还好说,可是这成年男女——呃,男人个个**上身,筋骨坟起,肌肉虬结;女人露肩坦胸,有的连大腿也**裸地伸了出来,只不过上下“三点”,尚有衣物遮蔽,没有春光尽泄罢了。

    就连顶盔掼甲的将军,也是如此!有一对男女将军,驾车挥戈,男的威猛,女的飒爽,倒是神气,可甲胄只包裹躯干,两臂两腿,都裸露在外。

    咦,西洋也有花木兰?

    看这些雕像的衣饰形状,车马器械,大约都是西洋上古人物。早听说西洋不甚讲究男女大防,女子在“外场”,也有敞胸露乳的。可……也不至如此啊?难道西洋人的祖上,比之今世,还要……不知廉耻?

    圣母皇太后不知底细,不晓究竟,对着一众“水法”,下死眼盯了一番,心中的疑惑,到底没敢问出口来。只是走着走着,虽然尽量做出泰然自若的端庄模样,心跳还是难免快了起来。

    玉儿她们几个小宫女,跟在后面,有人面红耳赤,有人连头都不大敢抬起来了。

    女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雕像,其实都已经过了关贝勒的“改良”。“原版”的,几乎都是“露点”的。女的上面“两点”,男的下面“一点”,统统“坦珵相见”。

    关卓凡想,如果真的原版照搬,太过惊世骇俗,非吓坏御姐不可,整出政治事故来也说不定。步子不可以迈这么大,俺也没有那么多蛋可扯。于是,下订单的时候,对洋工匠提出“改进”要求,该遮的要遮,该掩的要掩,该穿上衣服的要穿上衣服。这样,才有了御姐眼前的这番光景。

    关卓凡在一旁偷觑着,圣母皇太后虽说神情有异,但还是“端着”,没有真的“失色”,证明这些雕像的“开放程度”,尚勉强在御姐接受范围之内,心里不禁暗暗地舒了口气。嗯,开了个好头。

    再往前走,一幢棕红色的大宅,完整地呈现在眼前了。

    英国乡村风格,方方正正,楼高三层,门廊极其高大,檐顶下十根大理石巨柱昂然伫立,正面六根,左右两侧各两根,气势恢宏。

    设计这幢房子的时候,有英国风格和法国风格两种选择,关卓凡反复比较,最后决定采用前者。这种类似希腊神庙的建筑风格,深为当时的英国和北美的清教徒喜爱——这个倒不关俺事,关键是:在审美上,这种风格和中国的宫殿建筑更为接近。

    这幢大宅,形状规制,基本就是小半号的美国白宫。事实上,连颜色也和美国总统的官邸是一样的——被英国人烧掉之前的“白宫”,就是棕红色的。

    拾阶而上,厚重的橡木雕花大门,缓缓向内拉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慈禧定了定神,跟着关卓凡走进大门。

    大厅极其轩敞,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厅深处,正中一架极宽阔的楼梯,升到半途,左右分开,再各自盘旋而上。

    哟,还没见过这般巨大的楼梯!

    中国的宫殿,体量再大,本质也是平房,就有楼梯,也必曲折狭窄,不过作为取放物品登高下低之用,真正的贵人,是没有机会用到的。

    可眼前这架楼梯,宽达一丈三尺之许,半途左右分开上旋之后,才开始收窄。上铺红毯,扶手用整段整段的橡木雕镂,显得既厚重,又奢华。大厅之内,花样繁多,目不暇给,但不说其余,单单就这一架楼梯,便极具气魄。

    不过,这不是最吸引慈禧的地方,她最讶异的是:这个大厅如此轩敞,不输紫禁城较小的宫殿的正殿了,却何以温暖如春?进来一小会儿,身上的“大毛”衣服,就有点穿不住了!

    *(未完待续。。)

请一天假

这段时间假请的多了点,惭愧。实在是年底事情太多,各种状况不断,分身无术。过了年,情况就会恢复正常。狮子谢谢各位书友的理解和包容。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寝宫

    环顾周围,圣母皇太后并没有见到炉子或者火盆一类的东西,于是说道:“好暖和!这座宅子,烧的是‘地龙’吗?”

    话一出口,便知不然。

    “地龙”是在屋外边烧炭,通过坑道,将热气引入屋内地下,和今日之“地暖”仿佛。“地龙”的热力自下而上,现在宅子里边,暖意包裹全身,均匀舒适,和地龙的下暖上冷的感觉,颇不相同。

    还有,“地龙”加热地面,浮尘上升,难免烟火之气;现在宅子里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

    再有,如果房间太大,比如紫禁城宫殿的正殿,“地龙”的取暖效用便有限了。隆冬腊月,一定要多加火盆,方能勉强支撑。这个大厅,轩敞不在殿阁之下,如此温暖舒适,未必是“地龙”可办的。再说,这座宅子楼高三层,一楼固可用“地龙”取暖,二楼、三楼又该怎么办呢?

    关卓凡笑道:“回太后,烧的不是‘地龙’,是用洋人的法子,在宅子各处,都装上了铜管子,暖气送进铜管子里边,过一小段时间,整间宅子,便变得暖和了。”

    “哦?那么,这个暖气,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回太后,宅子附设有锅炉房,锅炉烧水,用管子将热气接进来就是了。”

    “哟,原来用的是水汽!我说呢,一丁点儿的烟火气都没有!”

    关卓凡说道:“太后圣明,正是如此!这座宅子,其实也是备有炉子的。只是。这个炉子。和咱们平日用的炉子,颇有不同,叫做‘壁炉’,装有专门的烟道和烟囱,烧起来,烟火气全都排到屋外,也是一丁点儿也不会留在屋内的。”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现在的天时。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真到了三九寒冬,如果觉得暖气管子不敷使用,就可以生起‘壁炉’。宅子外边,即便大雪纷飞,宅子里面,也不用穿毛的皮的棉的,穿一件夹的,就足够暖和了。”

    “真有这么暖和?”

    “太后前面,臣何敢胡言乱语?而且。炉火熊熊,围炉而坐。读书品茗,也是很有意思的。”

    御姐悠然神往,说道:“那倒是……嗯,这个‘壁炉’,在哪儿呢?”

    “太后请看。”

    果然是“壁炉”,贴墙而砌,大理石雕花炉架,足有大半个人高,上边居中摆着个金座钟,两侧各有一个银烛台。

    “这个‘炉台’,倒是精致。”圣母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不过,离三九天,还有些日子呢。”

    其词若憾,关卓凡晓得是什么意思。御姐是说:这次天津之行,赶不上“大雪纷飞,围炉茗聚”的光景,未免若有所失啊。

    于是说道:“总是有机会的。时机合适了,臣具折奉请。”

    慈禧听到这句话,斜斜睨了他一眼,眼波微漾,嘴角带笑,说道:“你自个儿说的话,你自个儿可别忘记了。”

    关卓凡心中一荡,忙敛容说道:“是,臣谨记在心。”

    “嗯,还真是有点热呢。”

    “是。寝宫在二楼,呃,请太后上去……呃,换了大衣服,自然就舒爽了。臣带路,太后仔细着楼梯。”

    普普通通一句话,说者未必无心,听者难免有意,圣母皇太后的脸儿,莫名其妙地微微红了。

    嗯,真的是挺热的。

    楼梯好长,而穿“花盆底子”走路,实在是个技术活,既不能急趋快跑,又不宜登高下低,一摇一摆地上到了二楼,圣母皇太后的呼吸,已经有一点急了。

    略略喘息匀定,看清楚走廊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两边加起来有五、六间房子。

    关卓凡引着,来到南向居中的一间,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好大,其实是一个大“套间”,外间可以会客,里间才是卧室。

    慈禧一进来,便有目眩之感。这倒不仅仅因为陈设奢华,新奇物事目不暇给,而是不论外间还是里间,都是大扇大扇的落地玻璃窗户,特别是里间的玻璃窗,几乎占了南边的整一面墙。天鹅绒的窗帘挂了起来,阳光透入,满室生辉。

    当时中国的房子,窗户面积狭小,而窗纸或窗纱,透光性远远不能和玻璃相比。因此,即便室外阳光灿烂,室内也是昏暗的,大白天掌灯点蜡烛,是很寻常的事情。即便皇宫内苑,也是如此。

    如此敞亮的屋子,圣母皇太后是生平第一次见识,颇有一点手足无措之感,脑海中不由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么敞亮,里边的光景,不是都给外边看去了吗?”

    定定神,反应过来,这儿是二楼,而周围也没有比这幢宅子更高的去处了,倒是没有“走光”之虞。

    何况,还有厚厚的窗帘呢。

    房中一张极大的四柱床,床背极高,床垫以上部分,便有五、六尺上下,上半部分是极繁复的雕镂,上面有几个长着翅膀的童子,似乎也没穿什么衣服。床背后面的西墙,整一面都饰以极厚的绒垫。这种装饰,中国是极罕见的。

    还有,呃,这间屋子里边,镜子……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梳妆台上,是一面半身的大镜,镶在墙上,高逾三尺,比圣母皇太后平日用的“座镜”大了许多——屋子里也有“座镜”,是在另外一张台子上边。梳妆台旁,是一面全身大镜,亦镶在墙上,竟是高近七尺的样子——比关卓凡之前进的那面“立身大镜”,大得实在太多了。

    除此之外,大床床头两边,各有一个精致的矮柜;柜子上边,各有一面半身的大镜,都是镶在墙上。

    这个家伙,弄这么多镜子进来……想做什么?

    慈禧不由想起安德海生造的那个吕氏的宅子的谣言:“屋子里的墙上也都拿琉璃镜子镶满了……连天花板上都是镜子!”

    难道,那个死小安子歪打正着,这个家伙……真有这个……“嗜好”?

    圣母皇太后面颊发烧,不由地偷偷抬头觑了眼天花板。

    还好,上面没有镜子。

    落地的玻璃窗外,是一个极大的露台,上面摆着案几和“梳化椅”。

    推门而出,把栏舒目,偌大一个园子,草木亭台,“水法”雕像,固然一览无遗;视线越过围墙,远眺南天,天光湖色,水燕翔旋,亦入眼帘,真正是大畅胸怀!

    寝卧外接露台,这是中国建筑中绝无仅有的设计。而这里只是二楼,若上了三楼,想来风光更佳。

    慈禧驻足远眺,阳光洒在白皙滑嫩的脸庞上,光华灿然。她眯起了眼睛,神情微有迷醉之意。

    过了片刻,慈禧悠悠舒了口气,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竟是一片江南风光!”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这个地方叫做‘官港’。天津地处‘九河下梢’,水网密布,海陆交替,乃有这番风光。”

    顿了一顿,又说道:“此地景致既好,位置也很合适——距大沽口不远,距轩军‘小站’兵营更近,太后从这儿起驾,阅兵劳军,当天便可以来回。因此,臣选了此地,以为太后在天津的驻跸之所。”

    这个地方,其实是一大片湿地,大致就是二十一世纪天津官港森林公园的位置。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此地人烟还十分稀少,一切景观都还保持着“原生态”。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十分妥当。”

    “谢太后奖谕。”

    “嗯,轩军的兵营,为什么叫做‘小站’呢?”

    关卓凡当然不能说:原时空,袁大头他们就是这么叫的,俺恶趣味,在本时空“维持原议”。

    “回太后,轩军在天津的兵营,一共三处:青县马厂,塘沽新城,还有就是这个‘小站’。‘小站’这个地方,原是叫‘涝水套’的。臣私下想着,这个名字未免不大雅训;又因‘涝水套’居马厂和新城之间,连接新、马的大道修通之后,‘涝水套’便是新马大道的一个站点,因此,就改‘涝水屯’为‘小站’,听着也清俊些。”

    慈禧抿嘴一笑,说道:“‘清俊’?别人给兵站起名字,不是虎啊,就是豹啊,你倒是别致。”

    “太后见笑。太后若觉不妥,就请另赐一个名字。”

    “有什么不妥?妥当得很啊。我可没你关师傅有学问。”

    说“我可没你关师傅有学问”这句话的时候,御姐眉眼之间,都带春色,语气已接近调笑,“关师傅”不禁醺醺然有微醉之意。

    李莲英和玉儿两个,在一边站着,低眉顺眼,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新马大道?就是咱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黑色的大路吗?”

    “太后圣明,正是此路。”

    回到屋子里,参观“浴室”和“盥洗间”。

    现代的房子,恁他如何豪宅,浴室和厕所也是二合一的,只不过地方大点,家伙事儿多点,多分几个功能区罢了。不过,关卓凡担心有人一时想不通,俺们为啥要在茅房里洗澡?于是,设计圣母皇太后的“寝宫”的时候,“浴室”和“盥洗间”就分了开来。

    不过,“浴室”里边,预留了安装“抽水马桶”的空间和管道。

    先到“盥洗室”。

    进门一看,果然四白落地,那个传说中的“抽水马桶”,正居中巍然端坐。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龙的差使

    “巍然端坐”四字,无一字虚设。这个马桶,跟二十一世纪的全瓷马桶,形状大不相同,乍看上去,就是一张地道的木头椅子,有高高的靠背,有雕花的扶手,瓷桶装嵌在座中,椅背一角,垂下一根黄铜拉环。

    关卓凡握住拉环,向下一扯,瓷桶中轰然作响,有水流冲出,急旋而下,片刻之后,恢复如常。

    这么一来,慈禧大致看明白了,这个“抽水马桶”,何以能够冲净秽物?至于实际效果究竟如何,关贝勒当然没办法当面向圣母皇太后“演示”了。

    皇宫内苑,贵人们“更衣”的茅厕里边,熏香是绝不可少的。这样东西,“盥洗间”里也是有的,只是气味清淡,没有任何“熏”意,若有若无的,跟洒在身上的西洋香水儿的气味,倒是相差仿佛。

    “盥洗台”由水磨青石砌成,大理石的台面上,设两个全瓷的“盥洗池”;池子上方的墙壁上,各镶着一面鹅蛋形状的镜子——“方便”之后,难免要整理仪容,这个镜子镶在这儿,倒是贴心。

    慈禧留意到,两面镜子下方的墙壁,各伸出一只黄铜龙头,伸长了颈子,探到池子上方,低头取水的样子。长长的龙颈上,又竖起一根起花铜柱,大约和龙颈一般粗细,柱顶是一个八瓣圆盘,一手可以盈握。

    “关卓凡,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呀?”

    正要您这一问呢。

    “回太后,这个叫做‘水龙头’。乃做送水之用,太后请看。”

    关卓凡握住那个八瓣铜盘,缓缓旋动,龙口中汨汨有声,一股细细的清流,自龙口入池。关卓凡继续旋动铜盘,愈转水流愈大,直至飞珠溅玉。

    慈禧、玉儿、李莲英三个,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惊叹之声。

    关卓凡说道:“若是不需用水了,反向扭转这个铜盘便可。”住手片刻。然后开始反向旋动铜盘。愈转水流愈小,终于涓滴不现了。

    慈禧怔了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叫‘水龙头’呢!这龙。做的不就是行云布雨的差使吗?”

    咦。御姐这个说法有意思。

    “太后圣明!嗯。还有,左边这只龙头,送的是冷水;右边这只龙头。送的是热水。”

    还能送热水?!

    关卓凡扭转右手边“盥洗池”的“水龙头”,水流泻出,他伸手探了一探,转身对慈禧笑道:“略略热了一点,不过大致还算适宜,请太后试一试吧。”

    慈禧顿了一顿,终究还是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水流到了御姐的芊芊柔夷之上——我的天佛,果真是热的!

    出巡以来,各种新鲜物事层出不穷,但都不及此刻来得震撼!一时之间,慈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儿好一会儿,御姐才缩回手来。

    “盥洗室”的墙壁上悬着铜环,上挂毛巾,关卓凡早已取了一条,捧在手中,俟御姐的玉手一收回来,立即双手奉上。

    慈禧接了过来,拭净了手。

    咦,这条手巾,异常松软厚实,沾水即吸,比之平日所用的手巾,好使的多了!

    不过,这个问题,慈禧无暇深想,她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可以送出热水的“水龙头”上面。

    这个“水龙头”,竟可以自行“送水”!不但能送冷水,竟还能够送热水!真正是匪夷所思!这些水,又都是打哪儿来的呢?还有,这儿是二楼,水又是怎么“送”上来的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回太后,这些水,其实都是泉水。从泉眼到太后的‘行宫’,一路铺了铜管,用水泵加压,便可将水送到‘行宫’。‘行宫’的水房,也有水泵,接力运作,将水送上二楼、三楼。至于热水,是由锅炉房烧热了的。锅炉房有两台锅炉,可以交替运作,因此,一天十二个时辰,热水的供应,都不会断篇儿的。”

    水泵?那又是什么?

    不过,“消化”以上内容,已经叫圣母皇太后微微头晕,倒没有再去追问“水泵”云云。

    “这些,都是洋人的……法子?”

    “是。”

    洋人的脑瓜子,怎么就那么好使?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的花样?

    几天来,连续的新鲜事物的冲击,使慈禧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被近代化工业的魔力打动了。

    她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抽水马桶”、“水龙头送水”,还有“煤气灯”,这种种“花样”,似乎不仅仅是“享用”二字可以局限的了,而是有可能对更多的人的日常生活产生影响,带来改变。这种影响和改变,会去到一个什么程度,会给中国带来什么,殊属难言。但,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这种种“花样”,也似乎不能够再以“奇技淫巧”目之了。

    这个念头,还非常模糊,并未成形,只是在脑海中飘飘荡荡,若隐若现,慈禧自己也没有将之真正抓住。但是,在她的思想中,相关的意识,毕竟已经开始萌芽了。

    事实上,这幢大宅的供水系统,和真正的“自来水”相比,还有相当差距。

    首先,目前的设备和技术,还没有能力对普通水源进行充分净化,所以,必须选择泉水或者井水这类洁净水源。

    其次,仅仅对一幢宅子供水,和对大面积的居民区供水,其技术的复杂程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再次,从成本上来说,这么做是非常不经济的,更不是普通富家能够承受的,并没有大范围推广的价值。

    不过,关卓凡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御姐——当然,这也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关卓凡希望,近现代生活享受带来的冲击,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慈禧的观念、行为,进而在今后的改革、建设中,予以他更大力度的支持。

    如果这个目的能够达到,那么,花在这幢宅子上的投入,将会获得千倍、万倍的回报,受益者绝不仅仅是关卓凡一个人,而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

    俺拍御姐马屁的动机如此崇高,为她花点小钱钱,没有人能说啥吧。

    出了“盥洗室”,最后是“浴室”。

    一进门,便看见屋子正中,设着一个极大的白瓷大盆,长约六尺,宽过三尺,高近二尺——咦,这个东东,是做什么用的?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戎装临御

    “回太后,这个叫做‘浴缸’,就是咱们的……澡盆。”

    澡盆?!这……大得未免太过离谱了吧?两个人、三个人一块儿洗,尽都够了!简直可以在里面游水了!

    这个巨大的白瓷“浴缸”一侧,也装了两只青铜龙头,自然是一只送冷水、一只送热水的了,只是尺寸比“盥洗间”的那两只大了一圈。

    “浴室”也有“盥洗台”,台子上边的墙壁,也镶着大鹅蛋镜子。白瓷“浴缸”映入镜中,清清楚楚。

    这……入浴之时,裸埕无遗的情景,不是也都在镜中了吗?

    圣母皇太后心中大起异样之感,脸庞不禁微微发烧,身上也觉得愈加燥热——这个用水汽的“暖气管子”,实在是太暖和了!

    出了“浴室”,关卓凡说道:“太后路途劳顿,委实辛苦了。请先更衣梳洗,小憩一阵子,就可以传膳了。中午请太后好好儿地歇个午觉。臣在营里边,还有一点杂务,要过去处理,容臣先行跪安。嗯,准定下午申初三刻,臣再过来伺候。”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你军务繁忙,这就去吧。”

    关卓凡说道:“太后‘行宫’的内外关防,臣都布置好了。至于‘行宫’的内务,臣也安排了主责的人,小李子和玉儿两个,有什么地方不大清楚的,和她接头就好。”

    说罢走到床头,墙上下垂着一条丝绳,吊着一个小小的银拉环。关卓凡捏住拉环。向下一扯。只听屋子外边“叮咚”一声。

    关卓凡说道:“这间屋子。寝卧、浴室、盥洗室,都装了‘拉铃’,如需传唤伺候,拉一拉这根丝绳就可以了。”

    咦,这个东东倒是方便,不用扯着嗓子喊人了。

    过了片刻,有人推门,碎步而入。进得卧室。却是一位三十许人的女子,面容清秀,跪倒在地,声音朗朗地说道:“奴婢丁胡氏,给圣母皇太后磕头。”言罢,磕下头去。

    关卓凡说道:“这位丁胡氏,是汉军旗人,为人勤谨小心,太后驻跸天津期间,就由她照料‘行宫’杂务。嗯。胡氏的丈夫丁某也在轩军服役,和丁世杰是三服的族兄弟。”

    这位胡氏。形貌端正,举止大方,慈禧先就有三分好感;听到其夫“和丁世杰是三服的族兄弟”,就觉得有略假辞色的必要了。她沉吟了一下,对玉儿说道:“取那只掐金祥云鸡心荷包,赏给胡氏。”

    太后赏荷包,一般情况下,是王公内眷才有的体面。这个胡氏身上没有任何诰封,今儿一见面,圣母皇太后就赏赐荷包,不独胡氏自己,连关卓凡也颇出意料。

    胡氏赶忙再次磕头:“奴婢谢圣母皇太后的恩典!”

    *

    申初三刻,关贝勒果真踩着点儿,再次来到了行宫。

    其时,圣母皇太后正在二楼的寝卧,摆弄一套水晶雕琢的“西洋象棋”。玉儿进来禀报,关贝勒求见,御姐说了句:“叫他上来吧。”

    皇太后在寝卧接见外臣,如果不算国初孝庄文皇后和多尔衮那一段**难明的史迹,这就大约是大清朝的头一回了。

    而且,这位“外臣”并不在外间的“会客室”停留,而是直接进入内卧。

    坐在“梳化椅”上的慈禧,偏头一看,不由大大一愣,原来关卓凡双手抱着几个大大的纸盒子,高高地摞在一起,几乎把自个儿的头脸都挡住了。

    她好奇地说道:“你又搞什么鬼?这是些什么物事?”

    关卓凡先把一摞大纸盒子放在地毯上,然后行了礼。起身后,笑嘻嘻地说道:“回太后,臣有密奏的事情。”

    慈禧转头看了玉儿一眼,玉儿赶忙退出内室,带好了门。

    转回头,慈禧嫣然一笑,说道:“好啦,看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此时的圣母皇太后,已经换下了“大衣服”,着一件嫩黄缎子雪青撒花的旗袍,没穿坎肩;不戴旗头,和在沈万庄的时候一样,乌云般的秀发松松地挽着,垂在背后。

    午休前就卸了妆,脸上未施脂粉。但经过了充分的睡眠,室内又温暖如春,御姐白皙的面庞浸染着淡淡的红云,看上去容光焕发。

    关卓凡目光下移,圣母皇太后袍摆下伸出的一双秀足,套了对“大毛”的拖鞋,玉色隐约,定睛看时,竟是赤着脚儿,没有穿袜子的!

    他的心跳快了起来,口中也开始发干。

    慈禧见他对着自己怔怔发呆,也不由自主地心慌了起来,低声嗔道:“喂,你在那儿发什么愣呢?”

    关卓凡醒过神来,心里暗暗说道:“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于是收摄心神,将地上的几个纸盒字一字摆开,一一揭开了盒盖。

    第一个盒子打了开来,慈禧愣住了:里面是一对长筒的软皮靴子。

    这不是轩军骑兵穿的靴子吗——关卓凡现就正穿着呢,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盒子打了开来,里边的衣服折叠得齐齐整整,但慈禧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轩军的“军礼服”——就是护卫銮驾的那两百名“礼兵”穿的那种衣服。

    第三个盒子里边,是一件毛呢大氅——这是轩军高级将领的制式服饰,关贝勒披的,就是这种大氅。

    御姐天分极高,关卓凡的用意,已隐约猜到了几分,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第四个盒子里边,是白色的衬衣,套头的毛衣,棉毛混织的长袖内衣、长筒内裤。这些衣衫,圣母皇太后也是认得的,都是轩军的制式服饰——和她**交欢的时候,关卓凡再猴急,这些衣衫,也得一件一件地从身上脱下来。

    关卓凡说道:“启禀太后,阅兵之时,圣驾应戎装临御三军之前,以彰明兵威,振奋士心。这既是历朝天子典兵的惯例,也是当今万国通行的规矩。此为轩军整套的冬季‘军礼服’,乃因太后身量定制,臣恭请太后,以此服御出临阵前。”

    慈禧一对美丽的凤眼,灼灼地放出光来。

    阅兵的时候,自己该穿什么衣服,她不是没有想过。在千军万马、枪刺如林之前,若是大袖宽袍,踩一对花盆底子,一摇一摆——呃,不是那么回事吧?

    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顶盔掼甲的神气模样。“天子典兵”——比如说圣祖三征准格尔,必是于旗帜如林、刀光如雪之中,挂剑悬弓、全副戎装吧?

    这般景况,单是想一想,便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啊。

    可自己是女人。

    “太后阅兵”,浮议无数,能够成行,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如果自己再穿上戎装,不晓得朝野内外,又会如何纷扰哗然?

    两宫垂帘,已是不合祖制;太后阅兵,更是前史所无。若是阅兵的太后穿上了戎装,其中强烈的象征意味,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紧皱眉头?慈禧晓得,司晨的牝鸡,若真把手伸进了军队,多少宗室、朝臣,都会绷紧了神经,甚至辗转难眠!

    思前想后,终于没有把这个问题抛给关卓凡。他能够向自己践行“太后阅兵”的诺言,已经万分的不容易,不好再得寸进尺,给他添加压力了。

    他要自己穿什么,自己就穿什么吧。

    万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要求自己“戎装临御阵前”!

    慈禧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以略略平复情绪的起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头上呢?总不成梳个‘两把儿头’?”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戴凤冠就好。黑貂暖帽,红绒结顶,金凤东珠,不但尊贵,而且飒爽,和戎装笔挺,是很搭调的。”

    慈禧仔细想了一想,果然是这样。于是终于不“端着”了,笑容绽放,若夏花灿烂,说道:“好,就是这样!”

    关贝勒也堆出一脸的笑容,说道:“既如此,臣伺候太后更衣。”

    什么?!

    圣母皇太后立时满面通红。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至尊红颜,红妆武装

    关贝勒一脸猥亵的笑容,说道:“这些衣饰,该如何穿戴,玉儿是不晓得的。召了她进来,臣也得在一旁伺候。不然,穿戴错了可怎么好?这个,咳咳,似乎更加……臣以为,倒不如臣一个人……伺候太后更衣,呃,更妥当些。”

    圣母皇太后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有出来——这一番歪论,竟是驳他不倒!

    过了好一会儿,御姐才用带着哀求的声音说道:“那,总要……把帘子先放下来……”

    关卓凡继续腆着脸笑道:“太后放心,咱们这儿是楼上,周边再没有比这儿更高的去处了,断无……光景外泄之虞的。”

    顿了一顿,继续笑吟吟地说道:“再者说了,放下帘子就得点灯,麻烦得很。这也罢了,最紧要的是,太后阅兵劳军,都在白昼。太后灯下戎装,固然一般得英姿飒爽,可跟天光白日的风采,毕竟有所不同。臣以为,为免御容失真,还是不要把帘子放下的好。”

    总之,就是要圣母皇太后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穿衣。

    可怜御姐垂下了头,内心反复天人交战,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凤眼微合,隐约两泓秋水,雾气氤氲。然后,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好吧……”

    关卓凡大喜,伸出手来解圣母皇太后领口的纽子。他的手微微颤抖,解了两下,居然没有解开。

    慈禧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低声说道:“笨手笨脚的。我自个儿来吧。”

    好。好!

    御姐偏转身去,半个脊背朝向关卓凡,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

    咳咳,咱们都介么熟了,您还……

    袍襟敞了开来,圣母皇太后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关卓凡晓得是什么意思,上前将御姐轻轻地搀起身来,除下了这件嫩黄雪青撒花的袍子。

    里边是月白软缎的中衣中裤。这个脱起来就容易多了。关卓凡自己动手,很快,圣母皇太后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了。

    慈禧一直闭着眼睛,全身上下微微发抖,感觉到关卓凡的手伸向系在背后的肚兜带子,一震之下,睁开眼睛,颤声说道:“这个也要……脱吗?”

    关卓凡柔声说道:“回太后,要的。不然外面套上内衣内裤,就不大平顺了。”

    关某人的声音也有一点发颤。但他在心里鼓励自己:“坚持住!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不过,这其实是一句假话。事实上,不脱亵衣亵裤,一样可以穿内衣内裤的。

    不过,圣母皇太后也只好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了。

    终于,圣母皇太后裸埕无遗了。

    阳光透过阔大的落地玻璃窗,洒满室内。美好的酮体,在初冬的暖阳中,光华灿烂,炫丽耀目。

    关卓凡不由看得呆了。

    慈禧不敢睁开眼睛,“见”他没有了动静,颤声说道:“你做什么呢?我……冷……”

    身子是在发抖,但并非真觉的冷。

    关卓凡醒过神来,从纸盒子里边,取了那件白色的衬衣出来,给慈禧穿上了,一粒粒扣上了扣子。

    呼吸可及之处,春色无边,关卓凡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手上规规矩矩,心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衬衣穿好了。

    阳光穿透了薄薄的丝绸布料,光影浮凸,曲线玲珑。

    关卓凡又一次看得呆了。

    慈禧“见”他又一次没有了动静,忍不住,偷偷睁开了眼睛。

    对面墙上七尺高的立身大镜中,白衣裸身的自己,倏然映入眼帘。

    慈禧脑子里轻轻“嗡”的一声,感觉有团小小火焰,爆裂了开来,热浪迅速流遍了全身。

    隐约觉得,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就在眼前,焕然而生。

    圣母皇太后不由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御姐异样的声音,提醒了关卓凡:他犯了一个“程序”上的错误——忘记先给圣母皇太后穿内衣裤了。

    咳咳,太赶着看“制服诱惑”啦。

    只好给圣母皇太后脱了衬衣,从头再来折腾过——当然,对于关卓凡,这是一个很快乐的过程。

    这一次,慈禧没有闭上眼睛。虽然面红如火,但一双妙目,却是愈来愈亮,不知不觉间,还挺高了胸脯。

    终于,内衣、衬衣、毛衣、军装,一件一件地上了圣母皇太后的身子。然后御姐坐了下来,关卓凡单膝跪地,替御姐的玉足着上长筒毛袜,再套上长筒软皮马靴。

    最后披上大氅,扣好了搭扣。

    军装的上衣,是一件短大衣,胸前两排铜扣,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圣母皇太后的眼神,却要比这两排铜扣,更加的明亮。

    镜子里,这位英姿飒爽、气度高华的女军人,真的是我吗?

    镜子里,关贝勒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歆慕赞叹之意。

    这个表情,不是做作出来的。

    军人的英气、女人的妩媚、皇家的高贵,几种不同的气质,奇妙而和谐地混合在御姐的身上,散发出奇异的魅力,竟不是“制服诱惑”四字可以局限了!

    至尊红颜,红妆武装,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关卓凡,亦不能不为之心神荡漾。

    良久良久,慈禧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二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都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不过,圣母皇太后还是有说道的:“腰上的这条带子扎得这么紧,这个,前边胸脯这块儿……挺得这么高……嗯,这样真的好吗?”

    关贝勒似乎答非所问:“山川日月之精奇,集于太后一身!这个,天地有钟灵毓秀之德,唉,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啊。”

    慈禧愣了一愣,才听懂了他的风话,不由大羞,抬起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人家问你正经话呢!”

    关卓凡假模假样地“哎呦”了一声,才说道:“回太后,西洋诸国的女军人,都是这般穿戴,万国通例如此,全然没有关碍的。”

    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虽然战争和军队中也能够看到妇女的身影,但她们基本是从事后勤、医护工作的,并非正式的在役军人。“女军人”三字,其实并不准确。不过,关卓凡这么说,拿来哄哄圣母皇太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果然,慈禧听到如此譬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又向镜中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慈禧说道:“好是好,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关卓凡心领神会,笑着说道:“太后说的是,规矩还要在腰带上挂上刀枪的——左边一支左轮手枪,右边一支短剑或者马刀。太后戎装笔挺,再配上一刀一枪,那是更加的英武了!不过,不奉旨,臣是不能给太后进兵器的。”

    镜子里边的御姐嫣然一笑,说道:“那好,明儿你过来的时候,就把这两件物事带过来吧。”

    “臣遵旨。”

    顿了一顿,关卓凡又说道:“还缺一顶凤冠。请太后的示,要不要传玉儿叫小李子将凤冠取了来?”

    路上的时候,凤冠是装箱的。搬进行宫,行李箱子暂时放在一楼的一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都拾掇清爽了?如果没有,取凤冠来,还要小小折腾一轮,不是能叱咤立办的。

    慈禧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个,明儿再说吧。今儿,我知道你……也等得急了……”

    这句话轻轻柔柔,最后“等得急了”四个字,已几不可闻。但关卓凡只觉得“轰”的一声,一团欲火猛然窜起,瞬间把整个人裹了起来。

    “太后圣明!”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是红日西斜,四柱大床上种种异样的声息,终于停歇了下来。

    ……

    这次是男人先出声:“太后,你可是流汗了。”

    “我……讨厌!你这么……没完没了的……屋子里又这么暖和……”

    “既如此……臣伺候太后沐浴。”

    “你……嗯……好吧……”

    ……

    事后,玉儿和胡氏两个,进“浴室”清理打扫,不由愕然:不晓得圣母皇太后的这个澡,是怎么洗的?偌大一个“浴缸”,周围的地上,都溅上了水?

    这也罢了,怎么连“盥洗池”的台子上边,台子上面的大镜子上边,也都溅满了水?

    *(未完待续。。)

请一天假

如题,抱歉。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42/ 第一时间欣赏乱清最新章节! 作者:青玉狮子所写的《乱清》为转载作品,乱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乱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乱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乱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