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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七章 睥睨海天,端仪万千

    这顿午膳,未时一刻起,申时三刻止,足足进了一个时辰又两刻钟,是慈禧这辈子花时间最多的一顿饭。

    膳后上茶,是沏得酽酽的云南熟普,暖胃消滞,冬日饮用,合适不过。

    喝过茶,就该“遛弯儿”了。今天“遛弯儿”,有情郎在一边儿陪着,真正舒心畅意!慈禧正待吩咐“起驾”,左右略略一看,咦?李莲英不在。慈禧这才醒起,关卓凡要奏“犯大忌讳”的事儿,李莲英和玉儿都退了出去,君臣谈完了正事,重新进来伺候的,只有玉儿,李莲英一直没有回来。

    嗯?怎么回事?

    “小李子呢?”

    还没等玉儿答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李莲英一路小跑着进来了,气喘吁吁地:“奴才在这儿呢!”

    慈禧微皱眉头,说道:“你跑哪儿钻沙子去啦?”

    李莲英满脸堆笑:“哪儿能呢?奴才是给主子办差去啦!”

    说完这句话,转向关卓凡:“贝勒爷,那幅画儿,已经送过来了,刚刚安置好了。”

    慈禧好奇心大起:“什么画儿?你们搞什么鬼?”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请太后移驾寝宫,一看就明白了。”

    “装神弄鬼的!”慈禧笑嗔了一句,手搭在关卓凡伸过来的胳膊上,站了起来。

    进了内寝,抬头一看,慈禧不由自主,轻轻地“咦”了一声,声音虽低,却充满了莫名的惊喜。

    寝卧的墙上。挂着一幅极大的画儿。高近丈许。宽过六尺。画儿正中,一位丽人,戎装毕挺,臻首微昂,拄剑俏立,端仪万千——却不是自己又是谁?

    御姐整个人都怔住了,心跳也快了起来,脑子中甚至微微地有一点儿晕眩。

    舒了口气。缓过劲儿来之后,定睛细看。

    自己头戴凤冠,身着深绿色的轩军“军礼服”,脚蹬黑漆软皮长靴,披着金绣镶边的大氅,拄一支镶金嵌玉的细长的马刀。

    凤冠上的东珠、胸前的铜纽扣、袖口的宽边金丝绣饰、铮亮的皮靴、马刀的纯银护手,都在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慈禧认出了自己站在哪儿——“冠军号”的“前舰桥”。

    画面的背景,是黑色的栏杆、红色的烟囱、橙色的桅杆、白色的云帆。当然,还有一碧如洗的天空。

    纤毫毕现,气象万千。

    能够看见自己的睫毛和瞳孔的反光。能够分辨出穗带上繁复细致的花纹。

    自己本来中等身材,画儿中的自己。似乎……长高了些?

    还有,那支马刀,看起来颇为眼熟,可是,天津校阅海军,大沽口码头也好,“冠军号”上边儿也好,自个身上挂的,都是“海军短剑”,不是这支细长的马刀。嗯,想起来了——那是在行宫门前台阶上拍照的时候,“拄剑而立”,那柄“剑”,就是这支马刀。

    还有,自己在“冠军号”上边儿的时候,戴的是“宽沿军帽”,不是凤冠。

    长高了,短剑变长刀,军帽变凤冠,这算是“多”出来的,也有“少”了的——事实上,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呆在“前舰桥”的时候;而眼前的画儿里边儿,却就自己一个人,从头到尾,一直在“前舰桥”上陪着自己的那个人,不见了。

    慈禧又是微微一阵晕眩,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生了出来。

    画像中的人儿,除了似乎长高了一点儿,其余模样神情,毕肖像主本人,丝毫不爽,逼真之处,比之照片,尤有过之——照片毕竟是黑白的,这画儿,可是彩色的!而且,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无以言语的精气神儿!

    慈禧恍惚觉得,站在眼前的,好像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丽人,却比自己还要神气,睥睨海天,仪态万千,看着看着,原本已经稍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

    她晓得,这种西洋画儿,叫做“油画”,中国自己的画儿,描幕人物,是绝对做不到如此逼肖的。这种画,关卓凡是给她进过的;另外,“冠军号”到埠的时候,随船而来的,还有维多利亚女王致送两宫皇太后的一批礼物,其中包括女王本人的画像——就是这种“油画”。不过,那幅画,比之眼前自个儿的这幅,可小得多了。

    良久良久,慈禧长长的、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伸出右手,握住了关卓凡的左手,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神情。

    画像前,二人牵手并肩,侧后方几步之遥的玉儿和李莲英,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当然,玉儿和李莲英神色如常,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勒的举动,也全当没有看见。

    不过,两位主子,倒并不真拿他们俩当透明的。

    关卓凡偏转头,笑着问道:“怎么样,这幅画儿,画得像不像啊?”

    李莲英哈了哈身子,说道:“像!像极了!像得……唉,奴才嘴笨,不晓得该怎么说了!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儿的时候,奴才想,咦?主子不是正在‘蓝厅’里边儿传膳么?怎么突然就……”

    他轻轻打了自己的脸颊一下,说道:“奴才这张嘴,实在是笨死了!意思就在嘴边儿,怎么也说不出来,急死个人了!”

    慈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卓凡含笑说道:“玉儿,你觉得呢?这幅画儿,画得好吗?”

    玉儿和慈禧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儿,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听关贝勒发问,醒过神来,赶忙说道:“好!好极了!真正是,真正是……”搜肠刮肚想了一轮,终于憋了出来:“真正是‘母仪天下’!”

    慈禧又是“扑哧”一声。

    微微扬首,对玉儿和李莲英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立即躬身退出寝卧。

    关卓凡握住慈禧的手,轻轻捏了一捏,说道:“太后女中尧舜,巾帼英雄,画师尽心竭力,太后风采端仪,重现画中,不过十之一二而已。”

    这个马屁,拍得那才叫一个到位呢。

    慈禧嫣然一笑,低声说道:“英国公使进的那张画儿——就是他们女王的那张,我当时看了,心里就想: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画一张就好了……”

    关卓凡微微一怔,微笑说道:“太后若有此意,吩咐臣一声不就好了?”

    “你那么忙,这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不好拿来烦你的……”

    慈禧抬起头,看着画像,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你悄么声的就……唉……”

    悠悠一声叹息,欣悦满足,尽在其中。

    顿了一顿,慈禧又轻声一笑:“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没画成英国女王那个样子……”

    英国女王哪个样子啊?

    关卓凡努力想了一想,哦,想起来了——

    “我当时看了,可是吓了一大跳,‘东边儿’那位,更是大惊小怪——哎哟,一国之君哎,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样子?整一个颈子、大半个肩膊、半个胸脯,都露在外边儿!哎哟,白花花一大片,羞死个人了!……”

    圣母皇太后红晕染面,低颦浅笑,八分娇羞,十分动人。

    关卓凡只觉一股热气,自下身升腾而起,他警告自己:镇定,镇定,刚刚吃完饭,不能从事剧烈运动。

    消食儿,消食儿。

    “回太后,西洋女人,都是如此,一国之君,亦不例外。而且,愈是隆重的场合,她们的衣裳的领口,呃,开得愈低……”

    “真正是稀奇了!原先我还以为,顶多是穿给自个儿老公看的呢……”

    关卓凡想起今儿早上睡醒的时候,御姐穿的那件绿色丝绒的睡袍来。

    “臣求太后件事儿。”

    “什么事儿?”

    “今儿晚上,呃,求太后穿上早起的那件睡袍……可好?”

    “你!……嗯……好吧……”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偶买糕的!

    第二天,陪慈禧传过早膳后,关卓凡即在一众侍卫扈从之下,怒马如龙,奔赴小站军营。

    进了军营,刚刚坐定,门外卫兵即高声唱名:“华军团长到!”

    华尔进了门,举手行礼,关卓凡回礼之后,华尔说到:“逸轩,布鲁克和伯德过来报到了。”

    关卓凡眼睛一亮:“叫他们进来吧。”

    布鲁克黑色头发,三十五、六岁上下的样子;伯德淡黄色头发,大约还不到三十岁。二人发色迥异,但共同的特点是身高体壮,极其结实,尤其是伯德,腱子肉一块块鼓了起来,身上的英国皇家海军冬装,被撑得紧紧的。

    关卓凡一眼扫过,心里先暗喝一声彩。

    两个人都穿着英国海军的军装,只是,黑头发的布鲁克,敬礼的动作干净利落,应该确实是职业军人;淡黄头发的伯德,虽然努力照着军人的样子,挺胸昂首并腿,但举手投足,却总是显得有些违和,而且,难以抑制地微微发抖——这个大块头异常紧张,大冷的天儿,额头上居然冒出了一层汗珠。

    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他们的动作神情,而是两个人的左手,都抱着一个皮球,夹在胁下。布鲁克的那个皮球是圆的,伯德的那个,却是奇怪的椭圆形。

    关卓凡的视线落在了两个皮球上面——这就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足球和橄榄球?

    征日回国后,关卓凡向英国方面提出了一个“补充要求”:一位优秀的“football”教练,和一位优秀的“rugby”教练。

    关卓凡曾经好奇。现代足球诞生的时候。到底叫“football”还是“soccer”?他很快发现。整个英国顾问团,没有一个人知道“soccer”这个怪名字,人英国人喊足球就是“football”,“soccer”根本是后来美国佬自个儿作出来的。

    至于“rugby”——原时空,这种球传入中国后,因形似橄榄,被取了个“橄榄球”的中国名字,英文本名“rugby”。并没有“橄榄”之意。

    伯德手上的“rugby”,是本时空出现在中国的第一个“rugby”,这个时候,自然还没什么“橄榄球”之说。

    刚开始的时候,英国方面对关卓凡的这个要求,颇感诧异,因为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足球也好,橄榄球也好,都不算非常流行的运动。特别是橄榄球。新生未久,还是比较小众的一项运动。而且,野蛮粗俗,甚不入绅士们的法眼。

    英国人曾建议关卓凡:亲王殿下,不如您考虑一下板球和马球?那多高大上啊?而且,这两项运动,女王陛下的军队中,就有足够多的人才,教练神马的,我们可以给你多找几个啊。

    亲王殿下委婉而坚定地谢绝了英国人的好意,坚持——给俺来一个“football”,再来一个“rugby”!

    英国人只好开始忙乎。

    当时,英格兰足球联合会已在两年前成立,外交部和海军部自然就先找上了这个后世在中国被称为“英格兰足球总会”的机构。

    可是,交道打的并不顺利。

    听了政府的要求,这个小小的协会上上下下都张大了嘴巴:什么?到亚洲去推广足球运动?你们不是在说梦话吧?到现在为止,谢菲尔德那帮子鸟人都不肯加入俺们英格兰足球联合会,俺们也就在伦敦周围打打转儿——这个,英格兰都没走出去,就要冲出欧洲,走向世界了?

    步子跨得太大了吧?扯着蛋怎么办?

    只好不跟“英足总”扯蛋了。外交部和海军部又找上了英足总口中的“谢菲尔德那帮子鸟人”。

    事实上,谢菲尔德是英国最早开展足球运动的地区,并早在八年前便成立了世界上第一个足球俱乐部——“谢菲尔德足球俱乐部”,即后世“谢菲联”之前身。

    布鲁克就是出自这个“谢菲尔德足球俱乐部”,不过,那是他入伍之前的事情。退役之后,布鲁克另组了一支球队,既做领队,也是教练,时不时地还要亲自上场,前锋、中锋、后卫、守门员,几乎哪个位置都打。

    布鲁克服役期间,到过埃及、印度、新加坡,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愿意到中国来,不过,有一个条件:重新入役,军衔按退役时的军衔算——中尉。另外,在中国期间,年资照计。

    这没有什么大问题,国会已经通过特别法案:派往中国的现役军人,在中国的服务时段,计入其在皇家海军的海上服役年资。

    于是,布鲁克中尉高高兴兴地远渡重洋,到中国来推广足球事业了。

    有了布鲁克的经验,召用“rugby”专业人士时,政府索性开出了相同的条件:“特招”入伍,并给予现役军官待遇。

    伯德就是这么来的。他当然不能跟布鲁克比,他的军衔是中士。不过,对于伯德来说,这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

    伯德是伦敦东区的一个工人,他所在的那支小球队,拉不到什么赞助,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雨飘摇的,他这个主力兼教练,不定哪天就没有球打了。当然,这不是说他会失业,他打球本来就是业余的——这个时代,足球也好,“rugby”也好,都是业余的,职业联赛神马的,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但他是真心实意地热爱“rugby”!一想到说不定明天一觉睡来,就可能没地儿玩儿“rugby”了,大块头里的小心肝就受不了。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拿打球来赚钱,赚得还比当工人多好多?!哈利路亚!

    还有。中国——那是多么神秘的一个国度啊?可算有机会出去开眼界了!

    不过。此刻。这位后来以“中国橄榄球运动创始人”而留名史册的伯德中士,正紧张得要死。自从昨天得到通知:亲王殿下将在明天上午接见他和布鲁克中尉,伯德就开始坐立不安了,昨儿一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觉——亲王哎,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咦,亲王——这么年轻的?

    年轻的亲王殿下谈笑风生,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布鲁克中尉。我听说,谢菲尔德地区已经有了差不多二十家足球俱乐部了?”

    “是的,亲王殿下,您真是……渊博。”

    “因此,你们认为,应该组织自己的联赛,而没有必要加入英格兰足球联合会?”

    “是的,亲王殿下。还有,我们谢菲尔德人认为,‘英格兰足球联合会’改名叫做‘伦敦足球联合会’。会更加恰当一点。”

    亲王殿下哈哈大笑:“我觉得,如果谢菲尔德地区和伦敦地区。各派出一支代表队,打一场比赛,那一定非常有趣。”

    “这……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主意!亲王殿下,我会把您的这个建议转达给谢菲尔德联赛的负责人的。”

    谈过了“football”,亲王殿下转向“rugby”。

    “伯德中士,‘rugby’,原先是一个地名吧?”

    “是……是的,亲王……殿下,‘rugby’是……是沃里克郡的一个镇子。”

    “我听说,这项运动,之所以叫做‘rugby’,和这个镇子是有关系的?”

    “是的,亲王殿下,您……真是……渊博。”

    故事是这样的:1823年的某一天,rugby镇上的学校正在举行足球比赛,一个叫做威廉.韦伯.艾斯利的家伙,打得兴起,抱起皮球,直冲对方的球门。这个严重违规的赖皮行为引起了在场观众的疯狂喝彩,于是,大伙儿有样学样,之后学校再举行足球比赛,动不动就有人抱起球,冲向对方球门。

    于是,橄榄球就这么诞生了。

    这当然仅仅是一个传说,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却都对这个传说笃信不疑。

    “‘rugby’是一个好名字,可是本身并没有具体的含义。现在,‘rugby’来到中国了,咱们得给他起一个中国名字。”

    “呃,是的,是的,那,请问亲王殿下,该叫……什么名字呢?”

    “伯德中士,你喜欢吃橄榄吗?”

    “橄榄?呃,这个,喜……喜欢……”

    “你觉得,‘rugby’像不像一个橄榄?”

    “啊?呃,这个,还真的……挺像的……有意思……”

    “那么,中国话里边,咱们叫‘rugby’做‘olive-ball’,好不好?”

    “啊?哦,哦,好的,好的!亲王殿下,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名字!”

    好啦,“rugby”正式命名为“橄榄球”了。

    接着,亲王殿下开始向两个英国人宣布他宏大的计划:

    “我的部队,步兵、炮兵、骑兵、工兵,加在一起,一共二十五个团,除了三个团在西北,两个团在江南,天津这儿,有二十个团。这二十个团,每个团,要建立一支足球队、一支橄榄球队。”

    就是说,二十支足球队,二十支橄榄球队。

    布鲁克和伯德两个,瞪大了眼睛,下巴差一点儿就掉到地上了。

    “等天津这边儿办出了眉目,就轮到江苏,那边儿的两个团,一并照此办理。”

    嗯,二十二支足球队,二十二支橄榄球队。

    “西北那三个团,还在打仗,这仗什么时候打得完,我也说不好。不过,怎么也超不过三年。等打完了仗,这课,自然也要补上的。”

    呃,一共二十五支足球队,二十五支橄榄球队。

    偶买糕的。

    完了吗?

    没完。

    *(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我玩我的一套

    “一个团一支足球队、一支橄榄球队,这是指可以打正式比赛的,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亲王殿下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真正重要的是:这两项运动,要以连队为单位,在每一个连队推展开来!我要求,我的部队,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士兵要接触这两项运动中的其中一项——要么足球、要么橄榄球!”

    亲王殿下加上了手势:“足球队、橄榄球,将成为我的士兵训练之余最主要的体育运动,除了增强体质,活跃身心——”

    亲王殿下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这两项运动,是力量、勇气、意志、速度的运动,是对抗和协作的运动,要用这两项运动,加强士兵们的相关素质的养成!我再说一遍,力量、勇气、意志、速度!还有,顽强对抗的精神、团队协作的意识!”

    在场其余三人,包括华尔在内,个个听得热血澎湃,布鲁克和伯德尤甚,他们俩,原先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从事的运动,居然还有这么高大上的意义?!本已经初步平静下来的伯德,更是再一次浑身微微地发起抖来。不过,这一次,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天将降大任于俺了!

    亲王殿下用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结束了慷概激昂的训谕:“总之,足球、橄榄球,是男人的运动,是军人的运动!——你们滴,明白?”

    “明白!亲王殿下!”

    亲王殿下点头表示满意,说道:“以后,如果我的部队扩编了。新增的编制。一律照此办理!”

    “是。亲王殿下!”

    “为了在全军推动足球和橄榄球,我将领衔成立一个……小组,我将亲自出任组长,华军团长出任第一副组长,张副军团长出任副组长!嗯,你们要尽快做好相关规划,我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资源,等中国新年过了。便正式行动起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亲王殿下!”

    关卓凡着大力于足球、橄榄球,固然是为了“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但这还在其次;将来的奥运会奖牌榜,中国提前一百年进入第一集团,当然也是美事,不过亦非关卓凡此行为之初衷——他要做的事情太多,竞技体育,并不在日程表的优先位置上。

    更不是为了在本时空。一洗原时空中国足球之耻了。

    关卓凡的目的,说穿了。非常简单也非常紧要:轩军士兵训练之余,他得找事儿给他们做。

    除开周日放假——轩军内部的日程,是实行星期制的——从周一到周六,轩军都是全封闭管理的,一天到晚,训练,训练,还是训练。充足良好的营养,持续的高强度的身体锻练,轩军的士兵,不论入伍的时候身体素质如何,一年半载下来,一个个都变得精壮结实,龙精虎猛。

    几万名年轻体壮的男人,无穷无尽的旺盛精力,总要有个去处!

    不在战时,轩军并不禁嫖娼。但轩军划定的“军事禁区”的范围,远远超出了军营本身,整条新马大道及周边,都属于管制范围,因此,军营周围,是不可能有妓院之设的。

    同时,马厂、小站、塘沽这三地军营,距天津城都有相当一段距离,在缺乏足够的交通工具的情形下,仅周日一天假期,且要在晚上八点钟之前回到军营,往返一趟,实在是太紧张了。

    轩军一切日常生活需求,皆可在军营中由后勤部门解决,不假外求,因此,周日放假,轩军士兵很少“进城”,多半都留在军营内或者在附近想法子消耗辰光。

    但士兵旺盛的生理需求并不会因此消失。

    不止一次,有士兵彼此爆菊被捉到现行,甚至还发生过强奸民女未遂的事情。强奸民女未遂的倒霉蛋查出来之后,自然被挂了绞架;但爆菊这回事儿,并无明文禁止,无法摆到台面上来处理,只好暗地严词警告,“再犯没收作案工具”云云,葫芦提了事。

    不止一次,有人建议,轩军应在军营周边,自设妓院,理由嘛,当然是既可解决士兵生理需求,又方便管理,包括卫生问题、安全问题。

    每次都被关卓凡否决了。

    这个时代,军人嫖娼,是非常普通和正常的事情;不同形式的军妓之设,亦是“自古以来”各国惯常之做法。比如中国,前汉武帝开始,便有“营妓”之设了。不少近现代国家军队,亦长期采取类似做法,以解决士兵的性需求。军妓这个东东,总要再过个一百年左右,才会彻底从世上消失。

    但是,关卓凡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穿越而来的那个国家、那支军队,根本没有这个玩意儿的,照样打仗,照样打胜仗,因此,“不解决军人的性需求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的说法,他素来嗤之以鼻:扯什么jb犊子!

    不过,关卓凡并没有回避问题。他的解决之道,和他穿越而来的“那个国家的那支军队”,如出一辙:加强士兵的精神文化生活建设,开展丰富多彩的体育运动,填满他们的空余时间,给他们足够多的宣泄过剩精力的渠道。

    “精神文化生活建设”暂时按下不表,狮子会另文详述,先来说一说“丰富多彩的体育运动”。

    关卓凡的选择余地其实非常有限,此时——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都还没有发明出来;马球、板球、网球,这一类装逼的玩意儿,又不适合普通士兵参与,没有在军队中大规模推广的价值,数来数去,足球和橄榄球几乎是仅有的两个合适的选项了——

    第一,这两项运动,门槛低,参与面广,又确实是关卓凡所说的“力量、勇气、意志、速度”之运动、“顽强对抗精神、团队协作意识”之运动,非常适合在军队中做大规模的推广。

    第二,这两项运动,体系已基本成熟,规则神马的,和现代足球、现代橄榄球的区别已经不大。就是说,已经足够“科学”,已具备了足够多的训练技巧和手段——从技术上来说,具备了大规模推广的条件。

    嗯,其他的运动,比如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也许可以想想法子,提前把它们发明出来,不过,远水不解近渴,还是先着力推广足球和橄榄球好了。

    *

    布鲁克和伯德出去之后,华尔的面色变得郑重起来:“逸轩,‘军事委员会’报给你的上个礼拜的‘每周报告’,你看了没有?”

    前文交代过,关卓凡在轩军内部,建立“军事委员会”制度,他自任“委员长”,华尔任“主任委员”,张勇任“副主任委员”,福瑞斯特、白齐文、伊克桑、姜德、安德森五个,任“委员”。

    “军事委员会”主任委员以下,负责轩军之日常管理和建设;同时,要把一周军情,写成“每周报告”,上报委员长。

    关卓凡微微一怔,说道:“还没有。”

    这两天,他一边忙着北京的两个大案子,一边忙着向圣母皇太后进言“官方语言”,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个礼拜的“每周报告”。

    华尔的脸色非常严肃:“逸轩,你要赶快看。‘每周报告’中提到的两个案子,要引起你的足够的重视。”

    关卓凡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出了什么大事吗?”

    华尔说道:“事情不算太大,但是我认为非常有代表性。最关键的是,‘军事委员会’内部,对这两个案子的看法,分歧很大。逸轩,我认为,在某些问题上,有紧迫的必要,由你亲自出面,嗯,拿你的话来说——‘统一思想’。”

    *(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请爵帅定夺

    侍卫拿来“军事委员会”的“每周报告”,关卓凡打开,先看“节略”——就是目录,一条条细细地看过,华尔指的是哪两个案子,关卓凡便心中有数了。然后寻到该案内文所在,细细地看了起来。

    第一个案子,发生在第四师第十五团,一个冯姓班长,训练的时候,殴打一个李姓士兵,致李某肋骨断裂,口喷鲜血。事后医生检查,该士兵脏器受到损害,一年半载伤愈之后,要么退伍,要么转为后勤,总之,其身体状况已不容许留在战斗部队了。

    这个案子,由“士兵委员会”呈报“军事委员会”。

    第二个案子,发生在第一师第三团,一个叫做马进忠的连长,周五那一天,家里边有人路过天津,希望能见他一面。他偷偷地溜出军营会亲,回营的时候,被纠察撞上了。如果马进忠只是个普通士兵,倒也罢了,不过关几天禁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是个连长,这下子事情就闹大发了。

    嗯?这个马进忠的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关卓凡看完了,合上了卷宗,平静地问道:“怎么?‘军事委员会’对这两个案子的处置,有什么争议吗?”

    华尔说道:“有,并且很大。先说第一个案子。这个案子主要的争议有两个,第一个——‘士兵委员会’有没有权力呈报此案?”

    前文说过,“士兵委员会”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机构,而是对“士兵委员”这个群体的一个泛称。每个班的士兵自行推举出一个“士兵代表”。每个连的“士兵代表”自行推举出一个“士兵委员”。组成“士兵委员会”。

    “士兵委员会”除了召开以团为单位、由团首长主持的“季度工作会议”和“年度总结动员大会”外。本身并不会议,具体工作方式为:每一个“士兵委员”联络本连“士兵代表”,了解情况,然后每月一次,越过连、营、团、师一切层级,向“军事委员会”直接“汇报工作”。

    汇报内容,就是两项:

    第一,在训练和作战之外。长官有没有虐打士兵?

    第二,长官有没有克扣士兵的粮饷被服伙食?

    其他事项,原则上不予受理。

    “士兵委员”汇报事项,“军事委员会”写成“节略”,附在呈递给委员长的“每周报

    告”之后。“士兵委员”虽然多达数百,但汇报事项有“实质内容”——即出现“长官虐打士兵、克扣粮饷”的情形是很少的;如果有,文书会做出特别标注,一目了然。所以,关委员长虽在百忙之中,也不会看不过来。

    关卓凡翻开了“附录”的“士兵委员会每月汇报节略”。找了到“第四师第十五团”,果然。

    看完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案子,发生在训练期间,所以才会有这个争议?”

    华尔也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第二个争议,亦同此有关。虽然我军明令禁止虐打士

    兵,但既然此案发生在训练期间,有人便说,爵帅也说过的,‘训练的时候,有的兵笨一点,有的兵懒一点,急起来踹两脚,在所难免’,若是只许长官动嘴,不许长官动手,那些‘刺儿头’不服管教,还如何带兵?因此,此事不便深究。”

    关卓凡“哼”了一声:“这句话,我还真是说过。”

    华尔说道:“事后调查,李某训练的时候,确有不听指挥、顶撞班长的情节,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有意思的是,这个案子,‘军事委员会’几个委员中,姜德主张严惩,伊克桑和白齐文主张轻办。”

    关卓凡明白他指的“有意思”在哪里:姜德是第四师师长,就是说,“自己人”主张严惩,“外人”反倒主张轻办。

    “别的人什么意见?”

    “福瑞斯特是个忠厚人,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边是同情李某的,可这李某又确实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儿头’,因此,他觉得,伊克桑、白齐文说的也有道理,左右为难,只好保持中立了;安德森——你晓得的,他没有入中国籍,遇到这种事情,老头儿低调得很,很少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的。”

    “张勇呢?”

    华尔微微一笑,说道:“老张?嘿嘿,你别看他样子生得粗豪,其实最滑头了,他的意见只有一个:请爵帅定夺!”

    “你呢?”

    “还用说?我坚决支持姜德。”

    就是说,二比二。

    “嗯,这是第一个案子,第二个呢?”

    “第二个案子的争议简单一点。逸轩,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这个马进忠,是你的步军马队的老底子——是你从北京带到上海的。”

    关卓凡轻轻“哦”了一声,怪不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他从北京带出来的六百多号人,几年下来,打洪杨、赴美平叛、剿捻、平回、征日,连年血战,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这个马进忠,百死余生,迄今才做到连长,升迁的速度可实在不能算快。

    马进忠是第一师第三团的,第三团是克字团的老底子,嗯,这个马进忠,原先跟的是伊克桑。

    “这么说,主张‘轻办’的,又是伊克桑喽?”

    “是,伊克桑说,这个马进忠,其实是很能打仗的,可惜运气太差,只要一升职,就会遇到倒霉事儿,噗通一声又跌了下来,如此几起几落,整到现在,还是一个连长。如果因为偷偷出营,又被撸了下来,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因此,希望能够给他一个机会,不要动他连长的位子,关几天禁闭就好了。”

    这不是什么“运气太差”,明摆着的,就是组织纪律性太差,脑子也很不够用,一升职就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捅篓子。违反军纪并不出奇,可他身为连长,偷溜出营,错误的“档次”如此之低,唉,以前种种,也就可想而知了。

    “还有,”华尔略略犹豫了一下,“他是汉军旗的。”

    关卓凡眼中波光一闪,说道:“别的人呢?这个案子,又怎么看?”

    “这个案子,本来是没有什么争议的,马进忠不是普通士兵,若不以身作则,如何管领一连?此案当然不能比照普通士兵处理!可是,他的身份特殊,其余几个委员,包括马进忠的师长福瑞斯特,都不好说什么。最后决定,跟第一个案子一样,‘提请爵帅定夺’。”

    关卓凡“嘿”了一声。

    华尔说道:“伊克桑还说,马进忠很久没有和家里人见过面了,他的家就在北京,天津离北京并不远,却始终和亲人见不着面,心里颇不好受——如果驻地和家距离很远,反倒没了念想!家人来访,他会亲心切,一时把持不住,这个,也情有可原吧。”

    轩军规制,只有营级以上军官,才有“探亲假”,马进忠只是连长,是没有“探亲假”的。这是因为,这个时代,交通很不发达,轩军的华籍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探一次亲,来回一趟,一不小心,就是俩月,这个时间成本,轩军根本支付不起。

    至于洋籍士兵,就更加不用说了。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听这口气,有的人,对咱们这个封闭式管理,似乎有点意见啊。”

    华尔面色严肃:“逸轩,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特别留意的地方!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伊克桑一个!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嘀咕:现在并不打仗,为什么还把我们天天关起来?为什么天天没完没了地训练?”

    过了好一会儿,关卓凡点点头,说道:“远诚,你说得对,这两个案子,确实都很有代表性,也确实该我出来说说话了。好,召集副团级以上军官,明儿一早,小站会议!”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想——明——白——了

    第二天的会议,史称“小站会议”。这个会议,虽然只开了一个上午,时间不算太长,但在轩军的建军史上,和去年的“天津会议”一样,都占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后世论者咸以为“小站会议”实为“廓本清源,继往开来”,重要性并不在“天津会议”之下。

    关卓凡开宗明义:冯姓班长殴伤李姓士兵一案,“士兵委员会”有权力向“军事委员会”呈报。

    “确实有规定,‘士兵委员会’上呈事项,只有‘训练和作战之外,长官有没有虐打士兵’和‘长官有没有克扣士兵的粮饷被服伙食’两项,其余事项,‘原则上不予受理’。可是,你们要明白——”

    关卓凡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目光扫视全场。诸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却都感觉到了他的眼神的凌厉,心里面不由打起鼓来。

    “这个规定,是为了避免削弱长官管训士兵和指挥作战之权威,可不是叫长官借着训练的名义,对士兵,私刑之,虐打之!”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

    “何为正当管训?何为私刑虐打?”

    “正当管训过程中,难以百分之百避免身体接触。我也确实说过,‘训练的时候,有的兵笨一点,有的兵懒一点,急起来踹两脚,在所难免’;可是,冯某连续拳打李某,将其打倒在地,仍不罢手,继之反复踩踏,致其数根肋骨断裂,脏器受损。吐血愈升——这叫‘急起来踹两脚’?!踹——他娘的。那应该是往屁股——人身上肉最厚的地方上踢!”

    诸将个个紧闭嘴唇。没人敢笑出声来。

    “正当管训和私刑虐打,区别之明显,犹如日月之经天,眼神儿没毛病的,哪个看不出来?——你更别指望着士兵们看不出来!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不过别有用心罢了!”

    这“别有用心”四字说出来,在座诸将,立时就有不止一人。额上冒出了冷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关卓凡“哼”了一声,说道:“在座某公某公,也不必这么紧张,自个人说话,我懒得跟你们藏着掖着,今个儿我替你们好好儿清一清脑子里的糊涂想头,对你们今后带兵打仗,好多着呢!明白?!”

    “是!”

    诸将齐齐暴诺如雷。

    “‘别有用心’也好,‘糊涂想头’也罢。说穿了,不过就是大头兵的权利比以前多了。当官的不服气罢了!”

    “某公某公”,额上继续冒汗,脸上继续地红一块、白一块。

    “有人糊涂,不会算账,算不明白:大头兵的权利多了,好处到底是谁的?——我告诉你们,大头兵的权利多了,落了最多好处的,不是大头兵自个儿,而是你们这帮子‘首长’——当官的!”

    诸将心中都是一震。

    关卓凡放平了声调:“诸位从军,有的想建功立业,有的要升官发财——都好!可是,建功立业也好,升官发财也罢,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打胜仗!打不了胜仗,你能得到的,只有军事法庭,只有国法无情!还想什么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哼!”

    “怎么才能打胜仗?”

    关卓凡缓缓扫视诸将,一字一句:“各位都晓得的:这摆在第一位的,是当兵的肯卖命、不怕死!”

    “如何叫当兵的肯卖命、不怕死?”

    关卓凡提高了声调:“你得把他们当人看啊!”

    “你把他们当人看,打起仗来,冲锋号吹起来,有个兵肯往后边躲的?!你不把他们当人看,别说冲锋陷阵了,背后打你黑枪都是有的!这个道理,就那么难懂?!”

    “带兵当然要严——只要你照规矩来,再严也没人不服气,再严也没人能说什么!”

    “拿这个案子来说,‘刺儿头’不听长官管教,非得暴打一顿不可?照规矩来就不行?扯什么蛋!”

    “‘规矩’上面,治这种‘刺儿头’的招儿多了去了!加练,罚跑圈儿,罚做俯卧撑,不都可以?有多少罚跑圈儿的兵,跑到口吐白沫,甚至有过身子骨儿不好跑死了的!——都出了人命了,也没见‘士兵委员会’呈告!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不守规矩,人当兵的心里面门儿清!”

    “还不成,你可以上报军法,自然有人来打他的军棍,抽他的鞭子,直至开除他的军籍!用得着你来拳打脚踢?”

    顿了一顿,关卓凡厉声喝道:“这个理儿——都想明白了没有?”

    “想——明——白——了!”

    诸将齐声大吼。

    “那个冯某,抽十五鞭子,开除军籍,遣回原籍!”

    “是!”华尔朗声应道。

    “还有,伊克桑、白齐文!”

    “到!”刷啦一声,伊克桑、白齐文站了起来,挺胸立定。

    “你们两个,一人给我交一份检讨上来!字数不许少于一千,自个儿写——听见了?”

    “是!”伊克桑、白齐文大吼。

    “坐下!”

    “至于马进忠一案,‘规矩’明明白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想着他是步军马队出身,也别想着他是汉人还是旗人——轩军里边,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

    “轩军里边”,并非从来没有“讲究过这些”,不过,爵帅义正词严,大伙儿也只好跟着装傻。

    总之,爵帅如此说法,马进忠是必定要被降级了,他连长的位子,是保不住了。

    “马进忠的荒唐,不无可悯,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也许,会有人对这个‘规矩’有些想法:现在并不打仗,为什么还把我们天天关起来?为什么天天没完没了地训练?”

    关卓凡再次放平了语调:“想讲清楚这个事儿,话头就得扯远一点儿。嗯,扯到哪儿呢?就扯到我刚刚到步军统领衙门报到、管领南营马队那时候吧!”

    扯得这么远?诸将都竖起了耳朵,关卓凡步军马队的老部下张勇、伊克桑两个,尤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我记得,我到步军统领衙门报到的第一天,送了人家一百二十两银子,加上前两天为了这个事儿花的三百多两银子,花了差不多五百两银子。当时我想,老子整副身家,也就千把两银子,这才几天,就花出去一半了,长将以往,怎么得了?”

    没想到爵帅说的,居然是这样一档子事儿,诸将无不大出意外。

    “谁想到,我一接了南营寅字队管带的位子,下面四位哨长,就一人塞了一个红包过来。我偷偷打开一看,嘿!一个红包五十两,一共二百两!这一天下来,出去一百二十两,进来二百两,这门生意,做得过啊!”

    听了这个话,别人还好,张勇却“刷”得一下子脸就红了。以张副军团长面皮之厚,这个表情可是难得一见——他就是当年那“四位哨长”之一。

    “可是,如此当兵,真正是做生意——这样做生意的兵,他娘的能打仗?!”

    关卓凡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

    诸将心头都是猛的一颤。

    不过,爵帅的声音依然平静:“各位晓得,我是早就不收礼的了。嗯,不晓得别的人又如何呢?张克山!”

    “啪”地一声,张勇起身立定:“到!”

    “你呢?”

    张勇大吼:“标下也早就不收礼了!标下的正俸、养廉银、军俸,本来就不少,加上爵帅赏的、打仗缴获按例分成的,标下早就发了财了!标下不需要再收礼啦!”

    关卓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我信得及你,坐下吧。”

    张勇坐下之后,关卓凡收起了笑容:“咱们轩军的风气,是顶好的,可是,外边呢?——我是说,‘军事禁区’之外的地方呢?”

    “这个,各位都是晓得的,还是五年前——我初入步军统领衙门时的那个样子吧!”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咱们当兵的人

    关卓凡顿了一顿,说道:“我这个说法,大约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嗯,修枝剪叶,剜疮刮骨,固本培元,需要时间——总之,十年八年的,外边的这个局面,不会有什么大的改观。”

    “我有一个譬喻:军营之外,就是一个大染缸——什么污七八糟的颜色都有!咱们如果不做这个‘全封闭式管理’,任由军士自在出入,嗯,外边的黑紫青红,也是想进来就进来,那么,各位扪心自问,你们也好,你们手下的官兵也好,能够不沾染这些颜料,不变颜色吗?”

    “谁能够保证,浸染既久,轩军不会变成当初的步军统领衙门?一天送一百二十两银子出去,收二百两银子进来?如果轩军真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娘的,还打个屁仗?!”

    实话实说,爵帅的这番苦心积虑,在座华洋诸将,几乎没有一个人——包括华尔,真真正正地想过。顶多是偶尔生过类似的模糊念头,但一闪即没,从未深思之。爵帅此番谕示,真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每个人脑海都大起波澜,端的是余音绕梁,回响不绝。

    “一大群兵,关起门来操练,似乎有一点点闷,可是,真的委屈了他们吗?”

    “当兵的本分是什么?是打仗!打胜仗!怎么才能打胜仗?操练!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反复操练!就像——朝堂议政是大臣的本分,柜台盘账是商人的本分,不打仗的时候。操练——就是当兵的本分!”

    “我说过。咱们当兵的。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打仗!第二件,准备打仗!没有第三件了!”

    “咱们现在做的,就是准备打仗!”

    诸将听得热血沸腾,但爵帅不问话,没人敢出声。只是有的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一日不练三日空’,如果明儿开拔,今儿才‘临阵磨枪’,哼哼,倒可能‘不快也光’,可是,只光不快,管个屁用?!”

    关卓凡顿了一顿,突然大喝一声:“你们明不明白?”

    “明——白!”诸将齐声大吼。震得屋瓦簌簌发抖。

    关卓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再者说了。你们想一想轩军士兵的军饷!一个月十两银子,整整两倍于旗营和勇营,三倍于绿营——还是改编之后的绿营!这份薪饷,几乎赶得上一家小钱庄的‘档手’了!”

    “拿着如此丰厚的一份薪饷,不好好操练,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却整天想着放羊——怎么,你当我是养吃白饭的?!”

    “各位算一算,将养咱们轩军,朝廷一年要花上多少银子?”

    “左季高西征,一年的军费是三百五十万两,咱们不计江南驻军,只算天津本部,单单军饷一项——姑且先不算其他的费用,便是六百万两!几乎是人家的两倍!各位,人家可是在打仗,咱们只是窝在军营里操练!”

    “这六百万两银子,都是民脂民膏!都是朝廷勒紧裤腰带攒出来的!如果咱们操练都不能操练出个样子来,对得起老百姓的这些血汗钱吗?!还有,哼哼,受得了人家的风言风语吗?!”

    关卓凡的话,看似慷慨激昂,但是,最敏感的那部分,他仅仅是非常委婉地带了一句——“风言风语”,并没有直接说出嘴来。虽然这是轩军的内部会议,但毕竟是“大会”,不是和亲信之间的私下对唔。

    最敏感的那部分是什么呢?“风言风语”又是什么呢?

    封建农耕时代,生产力低下,长时间维持一支高质量的常备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旗营和绿营,算是清朝的常备军,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子,有目共睹。这不是简单的“腐化堕落”,事实上,旗营也好、绿营也好,是愈来愈穷,不是愈来愈富。究其竟,是中央政府无力长期支付高质量常备军需要的高成本。

    轩军的战斗力,远超同侪,个中原因很多,但说一千道一万,摆在第一位的,还是高薪饷。如果轩军士兵只能拿改编之前的绿营那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的军饷,关卓凡再怎么开金手指,轩军的战斗力,也是到不了现在的这种地步的。

    高薪饷是高成本的同义词。

    本来,一俟战事结束,就应适度裁军,继续维持战争期间规模的军队,既没有必要,也是财政难以负担之重,古往今来,世界各国,莫不如是。可是,轩军却反其道而行之,捻回打完了,非但没有裁撤,反而有少量的增加。

    这自然是因为朝廷视轩军为子弟兵、刻意加以扶持的缘故。

    但整个财政盘子就那么大,轩军的运营成本又特别的高,为维持轩军,就得大幅度减少其他方面的支出——主要是裁撤湘军、淮军。

    所以,裁撤湘、淮,既是政治上的要求,也是经济上的要求。

    绿营的改编,也有这么一层考虑。改编之后的绿营,总人数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虽然单位成本增长了一倍,但总成本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二。

    节省出来的资源,就用到了轩军身上。

    关卓凡之所以安排圣母皇太后天津阅兵,也有这么层意思在:钱花出去了,得让投资者看到收益,得让人家说一句:“这钱花的值!”

    这样,就算有什么“厚此薄彼”的“风言风语”,也没有什么紧要了,因为没人能说你“尸餐素位”、“虚靡粮饷”。

    所以,给我好好操练!

    还有,不间断的训练,除了能够提高和保持较高水准的“竞技状态”,也起到着和足球、橄榄球类似的作用——消耗士兵们多余的精力和荷尔蒙,叫他们没时间、没精力去折腾其他的幺蛾子。

    *

    宣布散会之后,诸将起身敬礼,次第而出。

    “子山,你留一留。”

    伊克桑一怔,答了声“是”,停住了脚步,心不由怦怦地跳了起来。

    其余诸将,相互偷偷以目,白齐文更是悄悄伸了伸舌头。

    冯某殴伤李某案,伊克桑主张轻办冯某;马进忠偷出营房案,伊克桑极力维护马进忠。没想到,都大逆爵帅之意!

    这,可麻烦了。

    人都走光了,关卓凡开口了:“子山,你家里面,给你说了亲事没有?”

    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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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七三章 由量变而质变

    伊克桑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万没料到,爵帅的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这个,他慌慌张张地说道:“回爵帅,这个,呃,说了……还没有……”

    这句话语无伦次,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到底是说了呢,还是没有说呢?”

    伊克桑定了定神,说道:“回爵帅,倒是有几个上门提亲的,不过……”

    “不过你没有看中?”

    伊克桑的脸红了,嗫嚅了一下,说道:“这倒不是……我,呃,这个,军务……忙着,实在是顾不上……”

    关卓凡喟然而叹:“唉,把你们关在这儿,害得你连个相亲的空儿都抽不出来了!”

    伊克桑大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爵帅明鉴,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卓凡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别着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嗯,这么说,你的亲事还没有说定,是吧?”

    “呃,是的……”

    “好,如此说来,我也不算多事——子山,我给你做个媒如何?”

    啊?!

    伊克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

    “怎么,不愿意?”

    伊克桑回过神来:“啊,不是,不是……”

    顿了一顿,暗暗吸了口气,然后高声说道:“全凭爵帅做主!”

    关卓凡笑了:“这种事哪里是我能‘做主’的?子山,我就是个媒人,女孩子那边儿我也没有见过。合适不合适。总得你们两个自个儿见过面了。才真正晓得!”

    “呃,这个……”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日子到底是你们俩自个儿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子山,咱们都是放过洋的。如果要讲究,该多讲究点‘洋派’!”

    “是……谨遵爵帅训谕!”

    “快过年了,过年前,你请个‘探亲假’,回一趟北京,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如何?”

    “是,全凭爵帅做主!”

    伊克桑的心,又一次怦怦地跳了起来。

    “哦,你看我。说了半天,还没跟你说说女家的情形。嗯。这女家说起来,也算是你的远亲呢!”

    啊?

    “这个女孩子,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庆海的内侄孙女,这头亲事,就是庆海托我说和的。嗯,庆海和你,都是他他拉氏一族吧?”

    伊克桑的脑子,电光火石般地转了几转,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一颗心猛地加快了速度,大跳特跳。

    伊克桑和庆海确实同族,但彼此几无关联。伊克桑微寒之时,双方固然没有任何交集;伊克桑发迹之后,庆海为人老实本分,一向少和本部之外的朝臣交往,因此,伊爵爷虽然当红,双方还是没有什么往来。

    庆海似乎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则伊克桑何以如此激动?

    这是因为:庆海本人虽无足轻重,但他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女儿——丽贵太妃。

    这也罢了,关键是,江湖传言:母后皇太后一门心思,要把荣安公主——丽贵太妃所出之女,嫁给关爵帅。

    江湖另有传言:圣母皇太后则一门心思,要把敦柔公主——恭亲王之次女,嫁给关爵帅。

    不晓得,爵帅会“尚”哪一位公主?

    最近,江湖又有传言:爵帅很有可能,两位公主一起娶了。

    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自己娶了庆海的内侄孙女,岂非……就和爵帅拐弯抹角地攀上了亲?!

    轩军诸将之中,和爵帅如此“亲近”,自己可就是第一人了!

    因为那两个案子“站错队”而生出的些许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伊克桑激动得脸都红了:“是,是!标下和庆海,确是一族。”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这头亲事成与不成,还是得像我方才说的,彼此看看‘合适不合适’?可不能因为媒人是我,就委曲求全了!”

    “这个……爵帅的眼光,必是极好的!标下……全凭爵帅做主!”

    第三次“全凭爵帅做主”了。

    关卓凡笑着微微地摇了摇头,随即脸色变得郑重:“不过,子山,有个地方,你要多留意。”

    “是,请爵帅吩咐!”

    “如果相了亲,彼此不中意,自然没什么好说;如果彼此中意了,你军务繁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喜事的。我的意思,‘放大定’之前,此事先不必张扬,两家父母至亲知晓就好了——这是因为,嗯,庆海的身份比较特别的缘故,你——明不明白?”

    伊克桑愣了一愣,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是!标下明白!”

    “还有,我白嘱咐一句:这个事儿,丽贵太妃是全然不知情的——明白?”

    “是,明白!”

    *

    伊克桑离开之后,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关卓凡一个人了。他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要好好儿的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就要回銮了——已经定了大后天,卯正二刻上路。

    这一次天津之行,前后近一个月,通盘算下来,何所得呢?

    既然是“太后阅兵”,自然,此行之重心,全在圣母皇太后一人身上。

    一个月下来,关卓凡认为,他和慈禧的关系,以及慈禧本人,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慈禧对他的信任,有了质的提升,已类似甚至超过了普通人家妻子对丈夫的信任,隐隐然有血脉相连的味道了。

    生理上的满足,感情上的接近,慈禧因关卓凡主动打开轩军门户而带来的心理防备的解除,以及随之而来的和关卓凡共同拥有一支强大军队的错觉,共同导致了,慈禧对关卓凡的信任,在短短一个月内,由量变而质变。

    另外,近现代生活方式也为这种转变提供了奇妙的催化剂。

    近现代生活方式带来的愉悦和便利,在天津之行前,即便“以天下养”的太后,亦是无从想象和感受的。这种在眼下的中国绝无仅有的生活方式,既由“他”提供,又和“他”一起享用,这种携手并肩凌于天下人之上的优越感,进一步催化了慈禧对关卓凡的欣慕和信任。

    就是说,慈禧已经把自己和关卓凡,视为一个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了。

    信任之中,已经加入了依赖。

    关卓凡认为,以他和慈禧现在的关系,再出现安德海一案中、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加以挑拨的情形,概率是极低的了。

    信任加深的明显证据,是愈到后来,慈禧于他的“君臣分际”,愈不明显。

    在“君臣分际”的问题上,关卓凡是异常小心的,他反复提醒自己,除了亲热欢好之外,对待慈禧,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主动“僭越”的行径。所有淡化“君臣分际”的举动,都是慈禧主动做出的。

    有的时候,关卓凡坚辞不受;有的时候,关卓凡判断,慈禧是真心实意的,同时,夹杂了其他的需求在里边——不一定是直接的生理需求。如果自己坚守“本分”,可能会让她失望;另外,也会让她觉得,彼此的信任度还是有限。

    比如,前天留宿行宫。

    这种时候,关卓凡就先做足“辞让”和“告罪”的姿态,然后,“领旨谢恩”。

    昨天早上,陪慈禧传过早膳,关卓凡即返回小站军营,辞别的时候,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怅然。

    慈禧要送他到楼下,关卓凡坚辞不受。慈禧改了说法:“传过了早膳,我得下楼走走,溜溜弯儿,消消食儿。”

    到底还是“送”了他到楼下。

    关卓凡上马之后,不敢回头,但感觉得到,御姐一直伫立阶前,目送他出了行宫的庭院。

    女人落在他背上的目光,似乎是有重量的。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钢铁大道不归路

    关卓凡和慈禧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慈禧本人,又发生了哪些重大的变化呢?

    关卓凡考诸于史,有这么个看法:原时空的御姐,再怎么能干,说到底并没有真正具备完整的“改革”意识。

    这不是慈禧一个人的问题。

    “改革”的前提,是真心实意的承认自己落后了,并且是全方位的落后。原时空,“同光中兴”的数十年,清朝的统治阶层,从中央到地方,人才辈出,但几乎没有人,肯真正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论是在台面上,还是在私底下。甚至,静夜独处,以口问心之时,大约亦如是。

    因此,就弄出了个“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说法,最多是承认“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可是,尺再短,寸再长,尺不也比寸长吗?

    这个说法,是保守派能够接受的极限,于是,改革派就只能在“寸有所长”上下功夫,顾不上自己“尺有所短”了。中国的近代化建设,就只能在新旧两派的夹缝间,勉强蹒跚前进。

    关卓凡并无意苛责前人。以中国体量之巨,文明制度惯性之大,在没有任何成功模板——指的是老大农业国成功蜕变为近现代工业国——可以学习的前提下,慢慢摸索前进,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我们没有可能不支付不断试错的代价。

    不然,即便大方向走对了,可如果步子迈得太急、太大,不但会扯着蛋、撕着胯。会摔跤、翻车。甚至会一个收掣不及。滚下悬崖,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日。

    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历史现实,不要太多。

    关卓凡发现,二十一世纪,多少在网上痛斥晚清统治者“丧权辱国”的愤青。骨子里其实保守得可怕。不要说改革制度了,就是一个称谓、口号的变化,都能够引起他们铺天盖地的反对。理由嘛,说到底,无非“我泱泱中华,文明器物,啥没有啊?为什么要求诸野蛮腥膻之外夷?恶心!”

    这种口吻,和“不可变乱祖宗成法”,有任何区别吗?这种人,如果生在晚清。百分百会成为改革的最有力的反对者,成为他们痛心疾首的“丧权辱国”的真正始作俑者。

    嗯。混得好的话,拿来做清流,可能是好材料啊。

    改革?真心难!

    略略走题了,回到慈禧身上。

    在缺乏真正的改革意识的同时,慈禧也缺乏基本的工业化概念。

    “基本的工业化概念”,大约比“真正的改革意识”还要难,关于工业化的许多概念,大多是后人总结出来的,在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并不十分明确。

    近现代工业这个东东,在晚清统治阶层的脑海中,由始至终,没有完全脱出“奇技淫巧”这个路子。

    曾国藩曾经跟关卓凡说过:“今视洋务,有事有权,权则操之总署,事则不离口岸,而口岸之中,则又以上海为重。”话里的意思,跟关卓凡当时所想,完全一样——京城保守势力强大,不是办洋务的好地方,真正推动洋务的发展,还要靠地方上的自强。

    但是,那是他“当时”的想法,现在的局面,和“当时”已经大不相同。

    一方面,他已经领袖中央机枢,掌握了洋务的领导权;另一方面,经过几年的发展,洋务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人们的思想观念——包括保守派的,也有了初步的变化。

    洋务不可能永远只在几个沿海“窗口”发展,欲进一步推动洋务,使之深入发展,并行之于全国,“大脑”——最高统治者的观念的转变,这个改革成功的最重要、最基本的条件,不容继续回避了。

    那么,如何帮助最高统治者——慈禧转变观念呢?

    一言以蔽之:走出深宫,睁眼看世界!

    用最直接、最强烈的视觉、听觉之感官刺激,叫御姐明白:人家在哪里?咱们在哪里?距离有多大?理想如何丰满?现实又如何骨感?可不可以闭上眼睛不承认落后?可不可以不改弦更张奋起直追?

    乃有“太后阅兵”天津之行。

    关卓凡相信,在“冠军号”巍峨庞大的钢铁身躯面前,最保守、最卫道的人,也无法免于震撼,也不能对着这“灭国之威”,说:这只是“奇技淫巧”。何况,圣母皇太后本来就天资聪颖,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士之一?

    原时空,慈禧晚年的昏聩,实在是:本来就“读书少”、见识少,又长期幽居深宫、耳目闭塞——再聪明的人,不学习,不和外界接触,时间长了,也必然要和时代脱节;年纪大了后,脑子也必然会变成一团浆糊的。

    慈禧的的反应,比关卓凡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好:小站阅兵、演炮,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慈禧和“冠军号”第一次邂逅,在关卓凡未做任何实质引导的情况下,御姐就萌生了最朴素的工业化概念——她本能地开始计算、思考钢铁产量和国力、军力之间的关系了。

    之后,关卓凡向慈禧介绍橡树于成就英国海上霸权之重大意义时,由橡木而转钢铁,慈禧的思路随之变化,毫无滞碍,自然而然,进一步加强了“钢铁立国”、“钢铁强军”的观念。

    等到“冠军号”舰艏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一声怒吼,御姐整个人,都被卷入了工业革命的炽热硝烟,一刹那间为之窒息的她,恢复了呼吸之后,便再也无法从这条钢铁大道上后退了。

    另外,近现代生活方式的享受,也对慈禧的思想观念的转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历史的发展和进步,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息息相关。每一种生产力对应着一种生产关系,同时,也对应着一种独有的生活方式。进入了新的生活方式的人,本能地会支持这种生活方式背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关卓凡以为,论生活质量的绝对值,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许多方面,都远远超过了一位十九世纪中叶的皇帝。

    首当其冲的,是抽水马桶。

    要排座次的话,关卓凡认为,抽水马桶绝对位居工业社会生活方式和农业社会生活方式分野之第一位,电啊、火车啊、汽车啊、自来水啊神马的,都得往后排。

    不能想象,用开了抽水马桶的人,怎么可能还用得惯传统的“夜香”?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啊。

    抽水马桶之外,官港行宫的暖气之设,暖意均匀,包裹全身,又无一丝烟火之气,实非传统的“地龙”可比。

    一拧开来即送出冷、热水的“水龙头”,更是可和抽水马桶媲美的“大杀器”。

    明亮耀眼的煤汽灯和煤油灯,照亮黑夜如白昼,以前用开的蜡烛,万万不如了。

    还有,坐上去、躺下来,似硬实软、欲拒还迎的大床和“梳化椅”,其舒心畅意之处,亦不是硬木板铺上棉褥垫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另有不少细节,譬如,那种松软厚实的面巾、浴巾,比之慈禧以前使用过的各种丝棉巾帕,好用的太多,给御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关卓凡没有放过任何“道具教学”的机会,他对圣母皇太后说,这种“毛巾”,乃是用蒸汽织机织就,咱们自己的手操织机,是织不来的。

    “咱们中国有四万万人口,这个‘毛巾’,假如一人一条,就是四万万条。‘毛巾’不能用一辈子,换一条,又是四万万条!——太后请想一想,这是多大的生意?还有,织这一个又一个‘四万万条’毛巾,要多少台蒸汽织机?制造、运作这许多蒸汽织机,又要开多少铁矿、煤矿?这许多工厂,能够给朝廷缴纳多少税银?又能够请多少工人、养活多少人家?”

    “一边儿国库充盈,一边儿老百姓有工做、有饭吃,太后请想一想,那不就是太平盛世?纵有洪、杨之流,又如何能够蛊惑人心,叫老百姓放着好好儿的日子不过,跟着他们去发疯寻死?”

    御姐听得怦然心动,同时又不由有些恍惚:怎么,就这么简简单单一条“毛巾”,居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了后边儿这一大堆物事来?

    关卓凡笑着说道:“回太后,其实还不止呢!这‘毛巾’,不是织出来就好了,还得漂白、印染,因此,做一条‘毛巾’,除了织机,还要漂机、染机——同织机一样,这漂机、染机,亦由蒸汽驱动,也是铁造的,也是要吃煤的!”

    “于是,就要开更多的矿!”

    “还有,漂、染,不要漂剂、染料?太后请看,这又是一大块儿的生意!”

    “这个情形,洋人称之为‘产业链’,意思是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四——拿咱们的话来说,就是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蛋再生鸡,循环无穷——一条简简单单的‘毛巾’,真的可以造出一个绝大的局面来!”

    总之,明里暗里,关卓凡反复给慈禧灌输这么一个概念:官港行宫里的一切新鲜享用,冲水马桶、暖气、水龙头、煤气灯、煤油灯、梳化椅、弹簧床、毛巾,等等等等,后面都有一个吃煤、喷烟、冒汽的庞大体系,在无日无夜、无休无止地运作着。

    你要长时间地保持这些享用,你就得把这一套体系建立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立威,造势

    除了观念上的转变,天津之行,慈禧还有一个重大的收获——是慈禧本人的收获,更是关卓凡的收获——面对反对派和保守派,她树立起了足够的自信心。

    自信心之来源,是轩军展现出了超出她想象之外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是她认为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这支军队以及这支军队的领袖对自己的忠诚了。

    历史上的慈禧,前期倾向改革派,后期倒向保守派,但关卓凡认为,慈禧本人的政治取向并不明确,不能算真正的保守派。她之所以倒向保守派,根本原因,还是德宗和康有为等一班逗比改革派发了神经,慈禧欲持中立而不可得,为求自保,她不能不转过头来,依靠保守派,以打击改革派为代价,稳固自己的权力根基。

    事实上,从辛酉政变始,至戊申崩逝止,不论是垂帘听政,还是撤帘归政,四十七年间,慈禧的权力根基,始终是不稳定的。由于她特殊的出身和身份,慈禧始终形不成自己的基本盘;同时,垂帘违反祖制,她的执政亦没有任何牢靠的宪法保障。

    慈禧能够长时间掌握晚清中国最高权力,主要原因有二:

    一,前期出色的政绩,为她带来了足够的威望,并使她的后续执政,产生了相当的合

    法性;

    二,慈禧拥有异常高超的政治手腕。

    这个政治手腕,关卓凡归纳了一下,大约有三条:

    一。弱化军机处作为行政中枢的权力。这样。此消彼长,“上头”说话的分量自然就重

    了。

    二,在各派别之间维持动态的平衡,不使任何一派坐大。自己高高在上,扮演最终仲裁

    者的角色。

    三,利用言路打压异己。

    后世批判慈禧的人,有一点大约是想不到的:慈禧当政的时候,“舆论形象”是相当好的。慈禧非常尊重言路。一件事情,如果言路反对,她是很少会坚持己见的。这方面,慈禧算得上“虚己纳谏”。

    可是,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慈禧尊重言路,其一,是因为没有基本盘,缺乏死忠粉,较之基本盘强大如恭王者,她更需要营造良好的政治形象。以便争取更多的支持;其二,就像上面说的。慈禧要利用言路来打压异己。

    问题是,晚清的言路是班什么货色?翰詹科道具有天然的保守性,其中执掌舆论话语权之牛耳的清流,除了保守,还言大而夸,不切实际。

    这班人,骨子里是非常热衷的,并非不可以因为利益而改换自己的政治立场。但真叫他们做事,原先嘴头上的万丈豪气很快消失不见,瞻前顾后,首鼠两端,色厉内荏、懦弱无能之本来面目,暴露无遗,最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比如中法战争中,马尾丧师、毁掉整支南洋舰队的张佩纶,就是其中典型。

    晚清清流嚣张,成为制约改革进步的一大绊脚石,慈禧要负相当的责任。事实上,这块绊脚石,也绊倒了她自己。

    慈禧对言路假以颜色,言路又是保守派当道,这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改革政策执行的坚定性和连续性,同时,也让德宗和康有为等人产生错觉,认为慈禧是保守派的护法神,欲行新政,就不能不把她搬开。两相凑合,终致戊戌政变之悲剧,慈禧亦因此戴定了“保守派总后台”的帽子。

    这也是关卓凡为什么对言路又打又拉,巴掌红枣,恩威并施,不遗余力之缘故——必须彻底降服这班“读书人”,纵然不能使之成为近代化建设的助力,也决不允许其拖“改革开放”的后腿!

    总之,历史上的慈禧,推行洋务和新政,不够坚决彻底,根本原因是她缺乏基本盘,面对保守派的反对,没有坚持到底的自信心,不能不在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来回摇摆,虚与委蛇。

    现在,慈禧认为有了自己的基本盘了,且是最强大、最坚固的一块基本盘——轩军!由此,她对保守反对力量的顾虑,会大大减低,接下来,关卓凡力推新政,她给与的支持,会远比原时空的坚定、持久,此中意义之重大,不言可喻。

    慈禧对关卓凡和轩军的信任的加强,还为关卓凡解决了一个重大的麻烦,同时带来了一个重大的机遇——她乐意关卓凡同时迎娶荣安公主和敦柔公主。此举不但解开了关卓凡、慈禧、慈安三人之间一个原本看似无法打开的死结,进一步夯实了三人同盟的根基,同时,同时——

    呃,那是以后的事儿了,暂且按下不表吧。

    收服玉儿,也是天津之行的一个重要收获。玉儿的作用,不仅仅是关卓凡在圣母皇太后身边放上了“自己人”,多一个人替他说好话,多一个人为他通风报信,还在于,还在于——

    呃,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也暂且按下不表吧。

    只是这个小姑娘犹如朝花着露,水灵鲜嫩,光彩迎人,关卓凡每次想到慈禧原本是将她给了自己的,便心痒难搔。可是,这朵花,注定只能看,不能摘,嗯,可是够锻炼意志力的呀。

    天津之行,关卓凡最后一个重大收获,是“引蛇出洞”,引出了“恭惇联盟”——这支最强大、最重要的反对力量,并成功地把对方引进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大坑里。

    关卓凡筹划天津之行的时候,就不排除天津之行期间,北京可能生出些什么幺蛾子。这非常符合政治斗争乃至政变的一般路子:出征或巡行在外的时候,后院起火,对头在京城发动变乱,夺取政权,然后发诏,宣布外边的那位是“叛逆”。

    当然,政变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脑子真的烧坏了。

    有能力发动政变的,只有恭王一人。先不说恭王还有没有勇气再做这种事情,也不说文祥、曹毓瑛这班“恭系”大将,还愿不愿意跟着他铤而走险,单在技术上,政变就没有可行性:慈禧和关卓凡在一起,“同道堂”的印章,慈禧当然是随身带着的,诏书上若没有慈禧的“同道堂”,只有慈安的“御赏”,就是伪诏,就没有合法性。

    就是说,想师祺祥故智的人,拿不到“大义名分”。

    至于实力对比,就更不用说了。恭王不直接掌握军队,帝国最强大的军队,牢牢掌握在关卓凡手里。而且,北京城下,有一支吴建瀛部虎视眈眈;天津距北京,急行军的话,亦不过两三日的行程。

    政变不可能,但对头以为可以“趁虚而入”,搞点什么别的古怪出来,还是有可能的。

    果不其然。

    关卓凡严阵以待,迄今为止,惇王方面,已一一成擒。

    打倒惇王,意义并不在于“搬开改革路上的绊脚石”。政治上,惇王的分量并不重,他的政治立场虽然偏保守,可别说在政坛上了,即便在旗人和宗室内部,也谈不上是“保守势力的总代表”。

    惇王的价值,在于他的身份:先帝的亲兄弟,皇帝的亲叔叔,国家亲王,宗室爵位之最尊者。

    政治讲究立威,讲究造势,打倒惇王这种身份的人,就是最好的立威,最好的造势:今后,还有想站出来叫板的,一定要先自个儿掂量一下——我比惇王如何?

    立马就得泄气了吧。

    至于恭王,关卓凡相信,经此一役,奕?会就此提前进入他的“后期模式”——寄情山水、谨言慎行、与人无争、与世无争。

    这位洋务运动的首倡者、中国近代化建设的发轫者,很可能就此退出历史的中心舞台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幡然变计

    恭王还非常年轻,三十四岁,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尘埃落定之后,他就算不马上退出军机处,也会从此被架空,等同闲废,关卓凡思之,亦不由爽然若失。

    事实上,在政见上,恭王和他,大方向是一致的,可是,正因为一致,二者才必去其一——一个位子只能坐一个人,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

    不过,“恭系”根深蒂固,人才济济,关卓凡要保证,一,恭王本人,下台之后不会成为他的掣肘。当然,以恭王的性格,以及考诸历史事实,出现这个情况的概率并不高;二,除了个别人,就“恭系”整体而言,他要收为己用。至少,要确保这些人,不会走上消极对抗的道路。

    关卓凡有足够的把握做到这一点。

    最有力的一招,就是迎娶敦柔公主了。

    慈禧为了笼络和“看住”关卓凡的“嫁女儿”,无意中成为他怀柔“恭系”人马的利器——台面上,他和恭王,不是“恭去而关代”的关系,而是“关、恭联姻”、“关、恭合流”的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卓凡取代了恭王,那么,关卓凡只是取代了恭王的“恭系领袖”的位置,领袖之下,“恭系”还是那个“恭系”。

    对于文祥等恭系骨干来说,这算是个不得已求其次的局面,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的。

    不过,“恭系”里边,不见得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这个局面。而关卓凡也不打算将所有“恭系”的人都拢到自己的怀里。

    比如宝鋆。

    关卓凡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何况宝鋆还在安德海一案中帮过他的大忙。但双方心结已深。相互间真正的信任已经不可能建立起来,去宝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在怀柔“恭系”的大背景下,只要能够确保宝鋆无力对自己造成新的实质性的威胁,关卓凡不好也不必对宝鋆赶尽杀绝。

    再说,考虑到在内务府的问题上,需要有人对圣母皇太后唱白脸——这个人既要有足够的立场和分量,又不能摆明了是“关系”的人。那么。对待宝鋆的基本方针就定下来了:黜出军机处,留任内务府大臣。

    现在,需要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将宝鋆黜出军机处的理由。

    关卓凡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堪堪午正。

    应该吃午饭了。

    还有,那个“理由”,也应该快到了吧。

    *

    未正二刻的时候,那个“理由”终于到了。

    是两份电报,一份发自安徽省城安庆,落款安徽巡抚英翰;一份也是发自安庆。不过是先发到北京的军调处,由军调处转到天津来的——这份电报。是派到安庆“公干”的军调处某情报小组拍发的。

    安徽属于两江总督辖区,安庆距上海并不算远,此时已经架通了电报。

    关卓凡拆开电报,细细看过了,脸上浮出笑意:不错,算算时间,一天都没有耽搁,相关人等,算是知趣得很了。

    军调处情报小组到安庆,是去寻找安徽军费报销案的两个嫌疑人:安徽粮道李宗绶,凤阳知府宋尊邦。

    当初,刑部问讯安徽军费报销案,这两个关键嫌疑人,传来传去,一直传不到案。

    安徽巡抚衙门奏报:李宗绶得了重病,不良于行,粮道现已由他人署理。“恳请刑部遣派得力干员,赴安庆查问端详”,“并该员情形,遣送入京,路途劳顿,究否得宜?”

    另,凤阳府知府宋尊邦,不久前请假回籍扫墓,现在尚未归皖,省里已派人赴江西赣州催促,云云。

    宋尊邦是江西赣州人。

    安徽军费案主审刚毅,一面派人去安庆“查问端详”;一面行文安徽、江西,严辞饬令两省,“迅速解送宋尊邦到案”。

    “查问端详”的结果,是“李宗绶病重卧床,皖省所报大致确实”。至于宋尊邦,江西说,“查该员已归皖”;安徽则说,“查该员尚未归皖”——哎哟,人找不到啦。

    军调处情报小组到了安庆,先找到了李宗绶。情报小组很快做出判断:此人确实染恙,但根本没到“卧床不起,不良于行”的地步。刑部“得力干员”的回报,要么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故意说谎;要么是巡抚衙门给李宗绶伪造了非常扎实的医生证明,加上李某人卖力配合演出,骗过了刑部的人。

    至于宋尊邦,陈亦诚和马丁内兹一早判定,江西说的应该是真的,此人现在就在安徽,甚至就在安庆。原因很简单:只有安徽才有足够的动机把他遮藏起来。除了安徽,宋尊邦呆在其他任何一个省份,都是不安全的——一旦暴露,就会被解送至京。

    事实证明陈老板、马老板目光如炬,情报小组没花太大力气,就在安庆怀宁的一个小庄子里找到了宋尊邦。

    人既然找到了,那么问题就来了:拿这二位咋办呢?

    李宗绶、宋尊邦都尚未解职,情报小组不可能把他们偷偷绑走。最简单的法子当然是知会刑部,可是,李宗绶病重,刑部是背过书的;宋尊邦呢,安徽说是“查该员尚未归皖”,就是说,如果走公事,等于同时打刑部和安徽巡抚衙门的脸,这个,可够疼的呀。

    情报小组向北京请示,北京还未回电,“揭帖案”便爆了出来。

    揭帖案发的第二天,军调处北京站将爵帅的指示转给了情报小组:登门拜访英抚台,将安庆之行的调查成果直接捅给他,全然不必藏着掖着,嗯,就请抚台大人看着办吧。

    爵帅另有指示:给安徽巡抚衙门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还没有任何动静,就不必再等了。

    情报小组收到电示是辰初的事儿,当天上午,英翰外出,不在巡抚衙门,下午未初二刻,情报小组谒见英翰,按爵帅指示,如此这般。

    其时距离现在,刚刚好是两天。

    军调处出手寻找安徽军费案的关键嫌犯李宗绶、宋尊邦,并不是为了帮刚毅破案,关卓凡的目的是宝鋆——由李、宋入手,拿到宝鋆涉案的证据;安徽巡抚衙门遮藏李、宋二人,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自保,他们的首要目的也是宝鋆——为了保护宝鋆。

    但是,“揭帖案”后形势的急剧发展,逼得英翰不能不幡然变计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响应之快,不旋踵矣

    我们来看看安徽巡抚衙门和“揭帖案”及后续形势的“互动”。

    “揭帖案”是凌晨时分爆出的,当天上午,恭王领衔的“专案组”,假座军机处召开“工作会议”,会上,恭王三令五申,“为免谬种流传”,厉禁外泄案情。

    事实上,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莫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这个“专案组”,从上到下也是各怀心思,有人就是要向外偷偷泄露案情的。

    到了晚上,整个北京城,已是满城风雨。

    安徽在北京是驻有“提塘官”的,他们的差使,除了在安庆和北京之间递送廷寄、奏章之外,也负有打探京城消息之责。现在已经通了电报,“揭帖案”的事儿,正常情况下,案发第二天一早,英翰便应该收到了消息。

    我们继续瞅瞅,案发第二天,还发生了什么?

    上午,军机全班“叫起”之后,军机“承旨”,内阁“明发”——“谕内阁:朕奉两宫皇太后懿旨,着惇亲王奕誴,闭门读书,禁绝交通,钦此!”

    圣旨极短,拢共不过二十八个字,也没有说明任何事由,但谁都看得出来,既然“禁绝交通”,就绝不仅仅是“面壁思过”了——老天,惇亲王竟是已被软禁了!

    这是泼天大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把这个事儿和昨天凌晨发生的“揭帖案”联系起来——天爷,这事儿,是惇王干的?!

    很快。有传言出来。说是昨儿晚上。深更半夜的,宝佩蘅给宫里边递了一道密折,今儿军机“叫起”,他还痛哭流涕的——这是为了啥呢?难道,他和“揭帖”的事儿,也有啥关联?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更可怕的说法流传开来:昨儿晚上,睿王府有个厨子。落毒弑主,被捉了现行,紧跟着,惇王府清华园管家立海就被宗人府拿下了——睿王府这件骇人听闻的案子,烧酒胡同撇不清关系!

    情报小组谒见英翰的时候,英翰未必知晓关于关于宝鋆和敖保落毒弑主的消息,但第二天——也即揭帖案发第三天,他应该是知晓了。

    于是,又经过了一整天的各种打探消息、各种权衡利弊,英翰终于痛下决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现在是揭帖案发第四天,事情的发展。几乎全在关卓凡算中。他不由大为得意:他妈的,老子真真是关半仙!

    *

    电报中,英翰先将军费案来龙去脉,一一如实相告。

    事情比关卓凡原先想的要复杂得多。

    李宗绶是安徽粮道,乃负责上京报销军费之“正办”;宋尊邦是凤阳知府,军费报销原本和他是无关的。

    但是,宋尊邦和其时兼任军机章京、本职为鸿胪寺少卿的毛英章是世交,而毛英章除了奔走枢府、位居要津之外,还是户部侍郎黄绍祖的同年,两人的私交更是极好,毛英章在黄绍祖那儿,说的进话。

    在户部内部,黄绍祖该管山东司,山东司该管安徽,因此,上京报销军费,英翰就交代了宋尊邦和李宗绶一起去办。

    事实上,宋尊邦早于李宗绶到京,前期各种“勾兑”,所有紧要关节,都是宋尊邦包办,因此,在这个案子中,“协办”的宋尊邦,其实比“正办”的李宗绶更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刑部向安徽要人,李宗绶只是“不良于行”,宋尊邦却根本不见踪影的缘故。

    英翰说,宋尊邦、李宗绶送了户部书办多少银子,他并不清楚,也没过问,他知道的是,和户部书办的交道,宋尊邦大多委托给了一个叫做“顺日祥”的银号去打理。

    另外,最紧要的三个人收了多少钱,李宗绶、宋尊邦回来后是向他汇报过的:

    第一个,毛英章,一万两。宋尊邦用的是向毛英章清还旧欠的名义,当然,借据神马的,是二人勾通伪造的。

    第二个,黄绍祖,三万两。双方说定,先付“定银”一万两,事成之后,再支付其余的二万两。但是,安徽军费案不久便被人捅了出来,不能叫做“事成”,这二万两“尾数”,一直还留在安徽粮道在“顺日祥”开立的户头里。

    关卓凡想起颜士璋和刚毅的调查结果:

    安徽汇到京里的款子,公款十二万两,汇到“顺日祥”;私款二万四千两,汇到“乾通盛”,私款已全部提出,公款提出了十万两,还剩二万两——这和英翰说的,榫头完全对上了。

    第三个,“管部”的大军机宝鋆,三万两。这个是支付了全款的,不过,过付的方式非常特别。

    英翰当然没有在电报中直呼毛英章、黄绍祖、宝鋆三个人的名字,但略加暗示,“贝勒自能默喻”。

    不过,这许多本该密室对唔、绝不可入第三者之耳的话,英翰却在电报中和盘托出,白纸黑字,通通留在人家手里,再也不能收回更易,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是一种力惩前衍、真心输诚的表示:看,我都把我的偌大把柄交到你的手里了,你不应该再怀疑我的忠诚了吧?

    这个“前衍”,并非是指行贿报销军费一事——这其实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除了一个阎丹初,大伙儿都这么干,你关贝勒也不见得没干过吧?再者说了,就算要追究,也有李宗绶、宋尊邦之流顶缸,没听说这种事会一路向上追到巡抚总督这儿来的?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要俺负责,这是“公罪”,不是“私罪”,顶多降个两三级,俺档案中又不是没有加级的奖励,轻轻松松就抵消了,有什么大关系?

    真正有大关系的,是这个事儿同宝佩蘅扯在了一起。

    之前,安徽巡抚衙门尽力遮藏李宗绶、宋尊邦,根本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宝鋆。现在看来,以“揭帖案”和“落毒案”的走势,惇王泥足深陷,是不可能脱身的了;宝佩蘅不晓得和烧酒胡同牵涉有多深?这一次能不能够免于一劫?但不管宝佩蘅下场如何,都绝不可以叫“上头”和关贝勒认为,我英翰和宝鋆乃至烧酒胡同是一党的!宝某人有恭老六罩着,我有谁罩着?!

    所以,当机立断,和宝佩蘅一刀两断!

    前文说过,政治斗争,在于立威,在于造势,惇王一倒,关卓凡威势立现,响应之快,不旋踵矣!

    英翰虽然平庸,但毕竟是打发捻出身的,既有军功,也有资历,于关卓凡,算是“旗人老前辈”。这封电报,言辞恳切非常,一副肉袒负荆的模样。对后辈做出如此姿态,实在相当可观,关卓凡心想:英西林倒是乖觉,看来,不能不买你一个面子啊。

    情报小组拍发的电报,其实可视作英翰的另一封电报,只不过里面的话,实在不适宜他本人来说,因此由巡抚衙门的师爷出面,商之于情报小组,算是请情报小组“代禀”贝勒爷。

    内容主要有三点:

    第一点,请求关贝勒不要加重罪于李宗绶、宋尊邦。

    安徽巡抚衙门说,李、宋二员,都是奉命行事,有“公罪”,无“私愆”,如果能够小惩大诫,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宋二员,必感恩戴德,军费一案,亦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固然是英翰维护下属,但同时,更是维护他自己。他如果保不住李宗绶、宋尊邦,李、宋二人,自然也不肯替上头遮掩,到时候非把他牵扯出来不可,就算处分不重,面子上也难看得紧了。

    还有,如果要拿住宝鋆收受贿赂的实在把柄,一定是要李、宋二人配合的。

    这就扯到了第二点:向宝鋆行贿的过付方式。

    安徽给宝鋆的三万两贿银,是“顺日祥”掌柜潘达成,带着宋尊邦和李宗绶两个人,到珠市口一家叫做“聚珍楼”的珠宝铺子“过付”的。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昭阳玦

    “聚珍楼”的东主是个旗人,名叫景和,此君曾在本书中露过脸的——阎敬铭初到户部,大举整顿,参掉了一大批满汉官员,其中就有这个景和。当时,他的职位是银库郎中。

    景和因为银库“重进轻出”之弊,丢了乌纱帽,还到他“二叔”宝鋆那里,哭天抹泪地告了阎敬铭和关卓凡一轮刁状,求“二叔”给他“做主”。阎丹初下的辣手,关逸轩背后撑腰,宝鋆自然没法子给他“做主”,不过,景和宦囊甚丰,并不会像他自个儿说的“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

    被赶出户部之后,景和立马就在珠市口开了这家“聚珍楼”。他的人脉广,于珠宝古董一道也确有见地,“聚珍楼”的生意甚是兴隆。不过,“聚珍楼”的生意好,除了景和自己有本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普通珠宝古董之外,景和还经营一门特殊的生意:替他的“二叔”宝大军机收受贿款。

    具体程序大致是酱子滴:

    潘达成说:景老板,这两位是安徽来的朋友,一位李道,一位宋府,久慕宝大人公忠体国,想送他老人家一份薄礼,以示亲近仰慕之意。

    景和说:久仰久仰!嗯,两位是有什么事儿要托我二叔办吗?

    宋尊邦说:没有没有,就是一片仰慕之心!不过……咳咳,敝省现有一桩军费报销的案子,经已递进了户部,宝大人若能于百忙之中,抽个空儿。过问一二。俾得此案早日了结。也让兄弟和李道两个,早些回省交卸差事,那就……承情不尽!承情不尽!

    景和说:原来如此,我晓得了。那么,两位想送点什么呢?

    宋尊邦说:这个……古玩一道,我们是一窍不通的,要请景老板多多指教!

    景和说:我这儿,收着一块极好的汉玉。两位要不要进去瞅一眼?

    自然是要“进去瞅一眼”的。

    于是延入内室,奉茶递烟上果盘。然后隆而重之,请出了那块“极好的汉玉”。

    宋尊邦、李宗绶二人,啧啧赞叹了一番,接着请问价钱。

    景和微微一笑,说道:“这块玉玦,有个名目,叫做‘昭阳玦’,乃是前汉成帝,于初幸之夜。赐给赵合德的。两位想必听说过,这赵合德……咳咳。初承恩露,玉手拳握,不肯张开?咳咳,那就是因为握着这块玉玦啊。”

    宋尊邦、李宗绶面面相觑:这块玉玦,貌不惊人,上边儿居然还有如此香艳的一段来历的?

    “赵合德后来封了昭仪,居‘昭阳舍’,这块玉玦,就名之‘昭阳玦’了。”

    景和顿了一顿,说道:“虽说此物不是凡品,可是李道、宋府两位,是好朋友,我不能赚好朋友的钱!嗯,这个,价钱上面,格外克己,就——三万六千两银子好了。”

    三万六千两?你奶奶的,还真是黑啊。

    讨价还价,讲到三万两。

    第二天,宋尊邦、李宗绶朝服袍褂,打轿至宝府,递手本请见。礼物呢,除了这块“昭阳玦”,还有几样安徽的土特产。宝鋆没接见他们,不过还是非常客气,手本退回,门上再交代几句话:“李大人、宋老爷请回,我们大人说了,手本是不敢收的,公事上面,但凡合乎规例,没有个不准的。”

    “昭阳玦”和手本一起退了回来,几样安徽当地的土特产,倒是收了下来。

    至此,整个“程序”便走完了。

    那块“昭阳玦”,“汉玉”倒是真的“汉玉”,至于赵合德和汉成帝嘿咻时手里攥着的是不是玉玦,如是的话,又是不是这一块,那就鬼才晓得了。其真正的价钱嘛,说破了天,也超不过三百两银子。

    英翰要情报小组“代禀”的第三个事儿,是他认为,安徽军费案曝光之始作俑者,是李世忠。

    前文说过,关卓凡剿灭苗霈霖后,李世忠立即上奏朝廷,以双脚湿气严重,不良于行,要交出他的“豫胜营”,致仕回乡养病。关卓凡原先的打算,是干掉苗霈霖后,立即掉头收拾李世忠,不想被他抢先一步,只好暂时先放他一马了。

    李世忠原名李昭寿,河南固始人,降清后赐名“李世忠”。李世忠的经历,和苗霈霖仿佛,先从发捻,后为胜保招降。其为人处事,亦同苗霈霖极为相似,也是以反复无常、出卖朋友著名的。

    “豫胜营”改为绿营序列。台上,李世忠交出了指挥权;台下,他依然保持着对旧部的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李世忠原来用“豫胜营”控制两淮盐场,这是好大一个财源,他“致仕”之后,土匪盐枭,依旧出入门下,络绎不绝。私下底,这班人依旧呼李世忠为“寿王”。

    两淮的盐务,一大半不在朝廷的掌控之下。

    轩军主持全国绿营大改编,安徽这一块,原“豫胜营”的部队,大半在裁撤之列,安徽巡抚衙门的师爷说,事儿就出在这里。

    李世忠认为,朝廷还是放他不过,先裁他的旧部,裁完后,就必定要对他下手了。安徽绿营的改编,是轩军和安徽巡抚共同负责的,巡抚衙门的师爷说,李世忠因此恨上了英抚台。

    除此之外,英抚台欲整顿安徽盐务,亦得罪李世忠极深。

    李世忠在安徽经营十数年,根深蒂固,巡抚衙门里有他的内线。他得知了军费报销案的来龙去脉,便派人上京“买参”,把这个事儿爆了出来,欲以此打击、报复英翰,至少也要把水搅浑,叫朝廷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英翰的这番表白,关卓凡并不能尽信,比如他说自己“欲整顿安徽盐务,得罪李世忠极深”之类的话——以英翰之平庸,关卓凡不认为他会有整顿盐务的魄力。想当年在上海,老子想整顿江苏的盐务,都让人给吓回来了呢。

    不过,安徽军费案曝光,、是李世忠“买参”干的,却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踢爆安徽军费案的六科给事中王永泰,是河南固始人——和李世忠是同乡。

    *

    关卓凡放下电报,长长地舒了口气。

    所有的拼图都找到了,所有的链条都连起来了。

    既如此——

    就让我们踏上归程吧。

    *(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死没良心的

    卯正二刻,准时起驾。

    圣母皇太后登上“黄金马车”之前,有一个颇不寻常的举动。

    车门拉开,手搭在关卓凡的胳膊上,正要低头弯腰起步,这时,御姐停下了动作。

    臻首微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关卓凡站在圣母皇太后身侧,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脸上具体的表情。

    两个人的这个姿态,维持了约摸十几秒的时间。关卓凡都有点着急了,正想开声提醒,慈禧低低一声叹息,声音虽轻,关卓凡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微动,正要开声,御姐已抬起脚来,踩上了“黄金马车”的踏板。

    关卓凡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看见圣母皇太后转过头来,不过,并不是在看他——御姐的视线越过关卓凡的头顶,落在了后面的行宫大宅上边。

    美丽的面庞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怅然。

    关卓凡暗暗地叹了口气。

    行宫苑囿之外,礼兵队装裹辉煌,前引后扈,銮驾向“新马大道”方向驰去。

    “黄金马车”车厢里边的人,透过大块的玻璃窗看出去,官港的景致,和一个月前已经颇不一样了。

    时近隆冬,绿残红疏,黄叶飘零,波寒水冷,满目萧瑟。

    御姐“读书少”,诗词一道,更付阙如,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敦妞儿讲的那些个文人墨客一般,笼罩在心头的,清清楚楚四个字:“离愁别绪”。

    似乎不应该是因为某人的关系,“某人”此时就在“黄金马车”的前边。控辔纵马。距离之近。几乎触手可及。这……怎么也谈不上“离别”吧。

    车外寒风凛冽,透过车厢前窗,御姐看见,纵送之际,风时不时地掀起他的大氅,露出了挺拔的背脊。

    打侧坐的玉儿,听见圣母皇太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那幢宅子、那片苑囿的关系?

    我的心,飘飘荡荡。还在身后的那幢宅子、那片苑囿里,兜兜转转。

    那幢宅子、那片苑囿,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亲切、极可靠的人儿,朝夕相处,耳磨厮鬓,一旦分开,便怅然难以自己。

    那……仅仅是一幢宅子、一片苑囿而已呀!

    前前后后,拢共不过一个月而已呀!

    还有,我的“离愁别绪”,真的不关车子前边儿的那个人的事儿吗?

    如果没有前边儿的那个人。那幢宅子、那片苑囿,还会叫我如此牵肠挂肚吗?

    还有。还有……为什么,一离开那幢宅子、那片苑囿,我就有了……和他分开来了的感觉?

    虽然,他明明就在前方几乎触手可及之地!

    乱了,乱了。

    銮驾上了“新马大道”,路边,轩军近卫团已一排排整齐列队相候,礼兵队扈从銮驾入列,重新整队之后,圣母皇太后天津阅兵之行,便正式踏上了归程。

    *

    御姐上车之前的举动,叫关卓凡的心思,不能不放在身后“黄金马车”车厢里的人身上。

    前天晚上至昨天早上种种情形,又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来。

    晚饭过后,关卓凡带着安庆的两封电报,来到了官港行宫。

    当天晚上,他第二次“奉旨留宿”。

    圣母皇太后在床上的表现,出乎关卓凡的意料。

    两人鱼水欢合,自如意洲花海以来,这是御姐最主动、最激烈的一次。虽然还没有到“官人我要”的程度,但关贝勒马上马下,三进三出,圣母皇太后不仅努力逢迎,不先行言休,且肌肤摩挲,起伏张合,和之前颇有不同。

    春风最后一度,关卓凡福至心灵,翻转彼此,男下女上。圣母皇太后意乱情迷,虽然居高御下,一时手足无措,却也没有要求“放我下来”。娇态欲情,相互凑合,终于成就了两人之间第一次女上位之欢。

    狂潮退去之后,女人久久地伏在男人的身上,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御姐轻轻说了一句:“睡吧。”

    黑暗中,光洁柔滑的酮体,离开了关卓凡,长长的青丝,拂过他的胸膛和下颌,痒痒的。

    他感觉到女人把背朝向他,拉上被子,裹住自己,蜷起了身子。

    关卓凡睁着眼睛,小小地发了会儿呆,很快,倦意袭来,眼皮沉重,不过半盏茶功夫,他便酣然入眠了。

    这一觉睡得好生实在。

    关卓凡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又是一派阳光灿烂了。

    他翻了个身,刚要满足地伸个懒腰,吓了一跳——慈禧就在枕边,怔怔地看着他。

    圣母皇太后还裹在被子里,上身微微抬起,白嫩的肩膊半露,脸上却没有笑容。

    “给太后……”

    “请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御姐已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一个柔滑火热的身子,钻进了关卓凡的被子。

    关卓凡吓了一小跳,心想:一大早就要啊?真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还坐地吸土……喂,是不是先让我上个洗手间?

    正在乱转念头,右臂上猛地一痛,他出其不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算得惨叫——可不是关卓凡在“扮嘢”!圣母皇太后张樱口、合贝齿,一口正正咬在他的手臂上——我靠,这一口可是来真的!

    只听御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死没良心的!”

    死没良心的?——此话从何说起?

    关卓凡一边心念电转,一边继续“哎呦”不绝——这就是“扮嘢”了。

    慈禧已经有些失悔了,她伸出柔嫩的指头,轻轻碰了碰那一圈牙齿印,说道:“没出血!就这么疼?亏你还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太后的贝齿,不是凡品可比……”

    慈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叫‘不是凡品可比’?你……还给谁咬过?”

    关卓凡本想说“蚊子啊”,话到嘴边了,一转念间,生生地将几个字咽了下去。

    这种二十一世纪和女人开的玩笑,可不能在十九世纪中叶的这张大床上,拿来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开啊。

    他止住了“哎呦”,轻轻叹了口气,伸过胳膊,将女人揽进了怀里。

    “臣愚钝,不晓得什么地方做错了?请太后明示。”

    慈禧伏在他的胸膛上,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御姐轻声说道:“明儿咱们就要回銮了,你怎么……无动于衷的?该睡睡,该……这,还不是没有良心?”

    原来如此。

    *(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你咬我啊

    关卓凡想起了前段日子慈禧说的那句话:“要不然……再赏一个太后?”

    还有御姐接下来对这句话的“解释”:“你说,这样的日子,咱们能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的?呃——“当然能!”

    天津之行,关、慈二人,由明铺暗盖,而双宿双栖,蜜意浓情,如胶似漆,圣母皇太后正在身心俱醉之时,一旦回銮,宫深似海,孤灯独影,长夜寂寂,辗转难眠,真是其情何堪?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啊。

    关卓凡完全理解,慈禧对于回到原先的生活状态的强烈不适和排斥,事实上,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问题是——

    那句“当然能”,是**高涨之时、小头指挥大头说出来的,呃,话说的……满了一点。

    御姐咬他这一口,关卓凡理解,“死没良心”神马的,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圣母皇太后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提醒他:你要履行承诺。

    可是,这……真心不是件容易事。

    何况,这段日子,他的心思,也没真正放在这个事儿上面。

    唉,和君主说话,哪怕是在床上,哪怕她正在你的身子下面,哪怕你和她正在那啥啥……咳咳,都不能“浪对”啊。

    吸取教训,小心应对。

    “太后这句话,可是冤枉了臣。太后晓得的——臣于太后,那还不是一心一意?只是,这个事儿。不能一蹴而就……”

    御姐樱唇再张。两排贝齿。触到了方才的那个牙印,作势欲咬。

    我靠,还来?!

    “太后……齿下留情!臣的意思,臣的意思……呃,臣的意思是,臣已有成算,请太后少烦厪虑,耐心等待。”

    “好。说说你的‘成算’。”

    应对失律!关卓凡心里哀叹一声。

    一瞬之间,念头便转了过来:那么保守干嘛?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还是那句话:无限风光在险峰!

    “回太后,这个事儿……是要规划一个长久的解决之道的。这个,呃,臣反复斟酌,并已小有眉目。不过,太后明鉴,这个,时机未至。火候未到!此时……既暂不能施行,若仓促陈于御前。不过聊慰慈意,徒乱君心——这个,不是臣该做的。呃,治事之道,有标有本,先治标,再治本,饭,呃,要一口一口吃。”

    过了好一会儿,御姐轻声一笑:“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好,暂且先放过你,说说你的‘治标’吧。”

    这么拖延了一阵子,关卓凡已经想出了他的“治标”:“回太后,颐和园的工程,如火如荼,臣奉旨督造御苑,很该奉太后銮驾,隔三差五,过去视察一番的。”

    慈禧心中大大一跳:“颐和园?”

    “是。颐和园的‘一期工程’,已初露端倪,部分亭台楼阁的主体架构,已基本完工,或者正在铺设管线,或者已经开始装修。比如,昆明湖中的‘治镜阁’、‘藻鉴堂’、‘涵虚楼’三处胜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恭请太后驻跸了。”

    慈禧的语气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喜:“这么快?这……才一年左右的功夫吧?”

    关卓凡将御姐往怀中搂了一搂,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太后的事情,臣自然要尽心竭力!”

    慈禧“嘤咛”一声,身子又往他怀里靠了一靠。

    关卓凡继续说道:“‘治镜阁’、‘藻鉴堂’、‘涵虚楼’三处,体量不大,且分处昆明湖中的三个小岛上面——哦,那是‘蓬莱’、‘瀛洲’、‘方丈’三岛!这三个地方,自成格局,工程量也不算太大,所以,臣做规划的时候,要贝多思和雷思起两个,集中人力物力,先把这‘三岛工程’,尽快完成。”

    执掌颐和园工程的,有两位“掌案”——总设计师兼总工程师。

    一位叫贝多思,是关卓凡从美国请的——颐和园大举采用“西法”建造,当然要有洋“掌案”坐镇;一位叫做雷思起,鼎鼎大名的“样式雷”的第六代传人。有清一代,雷氏家族是皇家苑囿最杰出的设计师和工程师,颐和园之兴,自然也少不了“样式雷”。

    慈禧笑道:“贝多思?雷思起?我想起来了,当初‘东边儿’听到这两个名字,还说什么:‘这两位的名字,都有个‘思’字,一定是对好搭档’——怎么样?他们搭档得好不好?吵不吵嘴啊?”

    关卓凡微笑说道:“回太后,贝多思、雷思起两个,合作无间,搭档得极好。不然,‘三岛工程’,也不能做的又快又好!当然,一中一西,一华一洋,至始至终,不生争执,是不可能的,不过,都是为了早一日把园子起好!他们俩做这个园子,有许多趣事,什么时候得空儿了,臣慢慢儿地给太后回。”

    这番话,极其入耳,慈禧听得心里大为妥帖。过了一小会儿,她轻轻地、满足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么说来,过了年,春暖花开了,就可以……去颐和园里小住了?”

    关卓凡说道:“是!臣打包票的!太后想一想,暮春三月,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治镜阁’、‘藻鉴堂’、‘涵虚楼’三处,四周都是烟波浩渺,登楼临风,品茗把酒,那是何等惬意?”

    慈禧想象着关卓凡描绘的景象,心神荡漾,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刻,又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

    “还有,这三个去处,孤悬烟水之中,臣侍候太后,也……嘿嘿,方便得很……”

    这是“戏肉”,是关卓凡所言之“治标”。话一入耳,慈禧心神惧醉,关卓凡还没怎么样,她便不由轻轻呻吟了一声,身子迅速地变热了。

    纤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牙齿印,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呃,哎哟……”

    “死样!”

    娇嗔了一句,御姐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你若是气不过,就……咬回我好了……”

    什么?!

    我……靠。

    “臣请太后的示……咬哪里呀?”

    “你!……坏死了……嗯,哪儿都成……就是……别咬出血来了……”

    我靠,我靠,我靠。

    终于,一种异样的、从未出于圣母皇太后之口的呻吟声,一声高过一声地响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金字塔顶风光好

    回銮的第一天路程,走得异常从容。

    中午在桃源沽村打尖,这儿不但是中午的“尖站,也是晚上的“宿站”——就是说,今儿的行程,就此打住,一口气儿歇到明儿早上,才再次起驾。

    圣母皇太后驻跸之所,还是来天津时住的那幢盐商的大宅子。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这样一来,回銮的“尖站”、“宿站”,和来程的“尖站”、“宿站”,就重叠了。

    “尖站”是中午打尖的所在,“宿站”是晚上跸宿的所在,功能、设施都大不相同,“宿站”可以做“尖站”,“尖站”可不能做“宿站”。如果回程的“尖站”、“宿站”,和来程的不能重叠,那么就得设置新的“尖站”、“宿站”,等于花多一倍的资源,未免不符煌煌上谕中“轻舆减从”、“加意简省”、“与民休息”之至意。

    还有,因为要等北京的一个信儿,回銮的路程,既不必、也不宜走得太急。

    圣母皇太后刚刚歇过午觉,这个“信儿”就到了,时间刚刚好。

    是两份折子的“折底”。一份是蔡寿祺弹劾宝鋆的;一份是宝鋆随后立即上折,自请“开去一切差使”,“闭门思过”。

    前天晚上,在马上马下、三进三出之前,关卓凡和御姐两个,诸事商量妥当了,关卓凡便给北京拍了电报——派了蔡寿祺的差使。

    蔡寿祺其人,书友们大约还有印象,对。就是率先对恭王发难。致恭王御前失仪。终于掀起了滔天政潮的那一位。

    这场大政潮过后,蔡寿祺还是做他的“日讲起居注官”,并没有升职,也没有外放——本来,为庸酬有功人士,又不想做的太扎眼,予人话柄,通常的做法。是将该人士平级外放一个比较有油水的实职。

    蔡寿祺既未升职,又不外放,许多人便说,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子——那个时候,还是贝子——真正是大公无私!

    事实是酱子滴吗?

    有人留意到,政潮过后,蔡寿祺突然阔了起来。

    一个是换了房子,蔡某人原先住的,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破破烂烂的;现在。居然一步到位,换了座五进五出的新崭崭的大宅子。内里怎样先不说,单是那一带高大的水磨砖砌的围墙,气派便几不在王公亲贵的府邸之下了。

    一个是日日载酒看花,潇洒无比。且蔡某人过从的,少见庸脂俗粉,大多是“清吟小班”的“红倌人”——这可是要花大把银子的!

    于是慢慢儿的,大伙儿心中也就有了数了。

    闲话少叙,书归正题。

    第二天,也即昨天,巳正时分,蔡寿祺的奏折草稿发了过来。其时,关卓凡刚刚离开了圣母皇太后的大床,于是来到隔壁书房,研墨援笔,略加改动,发了回去。

    下午,蔡寿祺拜折上奏。

    今儿早上,军机“叫起”,母后皇太后当着军机全班的面,将这份劾折发了下来。宝鋆当场表示,“请开去一切差使,回府闭门思过”。

    回到军机处,宝鋆拟好了请罪的折子,托恭王、文祥代呈,自个儿便打道回府了。

    蔡寿祺的折子,响应如斯,上边儿都说了些什么呢?

    是这样子开头的:“坊间喧传,有景和者,索绰络氏,镶白旗人,前于部库当差,劣迹斑斑,奉旨革名。本应洗心革面,两世为人,孰料人前人后,捏称军机大臣宝鋆为其‘二叔’,于珠市口开设聚珍楼,招摇撞骗,无所不至。”

    折子里说,这景和,“内则上自朝官,下至部吏,外则大而方面,小而州县,无不结交往来。或包揽户部报销,或打点吏部铨补,或为京员钻营差使,或为外官谋干私书,行踪诡秘,物议沸腾。”

    笔锋一转,“尤为骇人听闻者,众口凿凿,安徽军费报销一案,替皖员关说大臣、过付贿银者,即景和也。”

    接着痛心疾首,“臣思现值朝廷整饬纲纪之际,大臣奉公守法,辇毂之下,岂容若辈借势招权,干预公事,煽惑官场,败坏风气?应请敕下有司,严讯景某,查问端详,俾得实证,而后知绳以何法矣!”

    来到最关键的部分了:“军机大臣宝鋆,及跻枢要,再领部务,受恩既深,位份又重,原应戒慎恐惧,如履薄冰,以报皇上、皇太后特达之知。孰料牵连于小人,污名于贪渎?设若该大臣履行清洁,户枢不蠹,奸邪何能乘之?总是素行不谨、修身不饬之过!”

    紧跟着画龙点睛:“臣窃谓进退大臣与胥吏有别,胥吏必赃证俱确,始可按治,大臣当以素行而定其品评,朝廷当以其贤否而严其黜陟。”

    最后,“宝鋆受累于景和,素行之亏,品评已定,众口佥同,非臣一人所能独讪。朝廷当明其黜陟,该员亦当知所进退,以避雷霆之怒,以辞斧钺之诛。”

    好文章,好文章。

    人物:景和,地点:聚珍楼,事件:过付贿银。通前彻后,一一摆出,意思是,宝某人,你的底细,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可要认清形势!

    嗯?只是“坊间喧传”,纵然“众口佥同”,亦不足为凭?好啊,要不要我们“严讯景某,查问端详,俾得实证”?

    什么叫“而后知绳以何法”?意思是,真到了“严讯”那一步,就是“绳以法”的时候了,你再告饶,可就晚了!

    呃,那,那,要我做什么呢?

    做什么?“知所进退”啊!不然,哼哼,看“雷霆之怒”!

    还犹犹豫豫?别再不知好歹了!拿受贿说事,不及其余,本来就是避重就轻了!再说。已经给你留了多大的面子?通篇都没直接说你收钱。还反复说你是被景和拖累的。甚至说景和“捏称”你是他“二叔”——其实,你们的亲谊虽然远了点儿,到底不是假的!

    那句“大臣当以素行而定其品评,朝廷当以其贤否而严其黜陟”,看似高标准、严要求,其实是给你找台阶下啊。

    再怎么说,“嫌犯”的名声,也比“人犯”好听点儿吧?你下去之后。私下底,还可以假模假式地抱怨:“谣言杀人!”

    想一想你都干了些什么?就你干的那些事儿,被以“斧钺之诛”亦不过分吧?到头来,你的罪过,不过“素行不谨,修身不饬”八个字,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确实不能有什么不满意了,因此,宝鋆一看完蔡寿祺的劾折,立即表示。“请开去一切差使,闭门读书思过”。

    *

    三天之后。圣母皇太后回銮的车驾进入北京地面。

    恭王率王公亲贵、文武百官,至南苑“郊迎”。

    之前,军机处发过来的“滚单”,已经对相关安排,做了通知。虽然这不是关卓凡的本意,但是,一来,以迎接皇帝的规格迎接圣母皇太后回銮,不为逾制;二来,圣母皇太后真心喜欢这种场面,关卓凡既没有足够的反对的理由,也不好太扫御姐的性子,只索罢了。

    到了才知道,恭王带来的,只是亲贵文武,并无卤簿仪仗,翠华紫盖、黄金节钺神马的一律欠奉,并没有龙旗蔽日、金戈辉煌的光景,香花醴酒、拱揖伏礼的热闹——这些东东,本来是圣母皇太后之最爱哦。

    这样一来,就不算违反阅兵前发布的圣旨的“敕罢銮仪故事”的谕示了。最关键的是,那道圣旨里边,还有“一切关防、车驾、仪从,交毅勇忠诚多罗贝勒关卓凡总之”的说法,恭王的安排,拿掉了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如此,既对圣母皇太后表示了足够的尊敬,也没有抢轩军和关卓凡的风头。

    嗯,奕?先生还是很懂事、很会办事滴。

    数百翎顶辉煌、朝服袍褂的官员“跪迎”,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寒风凛冽之中,更显场面的宏大肃穆。关卓凡穿越以来,大世面见的多了去了,但想着自己也是“跪迎”的对象之一,一颗心亦难免怦怦直跳。

    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风景真好啊,怪不得古往今来,无数豪杰之士,斩头沥血,打生打死,只为屁股能够沾一沾上面那张四边不靠的宝座的一点边儿。

    当然,“跪迎”的亲贵大臣之中,少了两位重要人物:惇亲王奕誴和军机大臣宝鋆。

    相关的仪式举行完了,圣母皇太后即驻跸南苑行宫,明儿一早再行入城。恭王以下,少数亲贵大臣行宫随侍,其余文武官员,回城上班去也。

    到了晚上,恭王和关卓凡两个,终于有了单独叙话的机会。

    恭王拉着关卓凡的手,用极恳切的声音说道:“逸轩,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唉,你不在家,家里边儿,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些糟心的事儿,我这个看家的,真正是惭愧!真正是惭愧!”

    关卓凡的声音也极恳切:“六爷,可不能这么说!重案告破,贼子就擒,巨憨束手,这不都是六爷主持之力?不是六爷当这个家,还不晓得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恭王眼中波光一闪,随即隐去,摇了摇头,微微苦笑说道:“未老先衰,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关卓凡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说道:“六爷,你是咱们的顶梁柱,定海神针!可不好说这种丧气话!”

    恭王说道:“心感!可是,这不是什么丧气话,事实如此!且也没有什么可丧气的——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逸轩,这副万斤掌国重担,该你挑起来了——好在,你也挑得起来!”

    “六爷!……”

    恭王摇摇头,止住关卓凡的话头,说道:“你放心,该我敲边鼓的,我一定尽力!这个,拾遗补缺、摇旗呐喊的功夫,我大约还有一点儿,你只索放手去做就好了!”

    “六爷!我,唉……”

    “逸轩,有个事儿,我可要说一说你了,这也是你六嫂的意思——她说了,都是自己兄弟,怎么逸轩见了你,还叫什么‘六爷’?这,不是存心让她这个当嫂子的尴尬嘛!”

    “这——‘存心’二字,可万万当不起!不过……六嫂教训的是!六……哥!”

    恭王呵呵大笑:“这就对了!”

    二人座了下来。

    “逸轩,有一个事儿,现在说,唐突的很;可现在不说,大约就没有机会说了——所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请六……哥见示。”

    “是宝佩蘅的事儿。”

    恭王顿了一顿,见关卓凡面带微笑,便继续说了下去:“宝佩蘅荒唐,无可辨之处!可是,逸轩,我和他相交多年,他也为国家做过不少事情,我不能不给他求这个情!”

    说罢,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关卓凡大吃一惊,赶忙也站了起来,长揖还礼,口中说道:“六哥!这是怎么说?我怎么当得起?”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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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