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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大烧冷灶

    前一天,弘德殿上独自面君,“剀切陈词”;第二天,徐桐就明显感觉到,小皇帝对他的态度,倏然升温,颇有一点以为“倚为肱骨”的意思了。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之前,经过徐桐的无原则吹捧,小皇帝已对他“黑转路”;大大攻讦了洋使觐见的礼仪之后,小皇帝开始对他“路转粉”了。

    徐桐开始遐想:既然圣眷优渥,皇帝亲政之后,自己以帝师之尊,当然入阁拜相,辅佐圣主,剪除权臣,领袖军机,独秉国政,然后,尽复祖宗之制、圣王之道,哈哈哈哈!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自然是“不若与人”啦!“朝廷之礼,乃列祖列宗所遗之制,非皇上一人所得而私也”;这么好的消息,亦非自己“一人所得而私也”!哈哈!

    于是,徐桐下了帖子,请他的“圈子”中同他走得最近的几个人过府“小酌”。

    这里边儿,有一个叫刘佑安的,职务是太常寺博士,正七品。若论对洋务和轩郡王的怨念,刘佑安实不在徐桐之下。不过,原因并不一样。

    徐桐是真正讨厌一切和“洋”字沾边儿的东西,亦颇有恢复“祖宗之制、圣王之道”的理想。刘佑安却是没有任何志向和抱负的一个人,如果说有,那么就是保住他这个正七品的太常寺博士的位子,混一口安闲茶饭吃——问题是,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位子。迟早不保。

    这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位子。闲到了真正是“吃闲饭”的程度。这种位子。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等一类冷曹衙门里,一抓一大把。

    刘佑安的为人,算是机敏,他发现了一个许多人都没有留意到的一个现象:近年来,这几个衙门,若有位子空出来了,朝廷十有**不会派人补缺,几年下来。这几个衙门,人愈来愈少,到处都是“窟窿”。

    可是,“窟窿”虽多,这几个衙门的日常运作,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可见原先的冗员多到了什么程度!

    偶尔忙起来,一人身兼两职就好——完全照应得过来。

    也曾经有人提过意见:怎么不派人补缺呢?

    朝廷的回答总是:没钱。

    钱去哪里了呢?

    给京官“恢复原俸”了呀——整整涨了一倍呢!喂,你们是不是觉得,添多几张嘴,伸多几只手。从你们在职的人的荷包里,挖多几两银子走。会比较好一些?

    提意见的人只好闭嘴了。

    所以嘛,咳咳,补缺这个事儿,等真不够人手用的时候再说吧。

    眼见得几个冷曹衙门愈来愈是“凋零”,刘佑安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这几个衙门,会不会有朝一日,朝廷干脆一口气全都裁掉了?

    如果是那样,自己还能做什么?好一点,做个西席先生;差一些,就要走上街头,替人写信写挥春了。

    他奶奶的,那怎么可以?!

    刘佑安并不以为,朝廷是因为“没钱”,才不派人补缺的——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没钱”,也不是因为给京官“恢复原俸”。

    那么,钱都去了哪里了呢?

    都拿去办洋务了!

    因此,刘佑安恨上了洋务,也恨上了主持洋务的人。

    关卓凡是主持洋务的人;同时,刘佑安也认为,冷曹衙门“出缺不补”,都是出于关某人的主张——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冤枉关卓凡。

    刘佑安顺理成章恨上了关卓凡。

    他认为,只有洋务停办,关卓凡下台,他的这个太常寺博士的位子,才能够安安稳稳地坐下去。

    至于因为关卓凡的缘故,他们这班京官才能够“恢复原俸”,刘佑安就选择性地遗忘了。

    洋务停办,关卓凡去职,这种事儿,本来是只能够出现在梦里边的。但是,眼下看去,却似乎真有了一线变成现实的希望!

    这线希望,就在徐桐身上。

    刘佑安的想法,跟徐桐本人其实是基本一样的:皇帝亲政之后,徐桐以帝师大用,主持国政,便可尽废新法,恢复旧制——这不是不可能的,这种事儿,不绝于史,咱们大清朝,怎么就不能来它一次?

    于是,刘佑安决定狠狠地烧一烧徐桐这个冷灶。

    火烧旺了,将来自己的好处,可绝不仅仅是一个正七品的太常寺博士!

    因此,刘佑安对徐桐,特别巴结,给徐桐递了门生帖子,高调跻身门墙——徐桐并不是他的坐师。

    这一次,徐桐请“同道”过府“小酌”,他自告奋勇,自掏腰包,到外边的馆子,定了一桌四两五钱银子的席面。

    四两五钱银子,对于刘佑安来说,并不是个小数字——他自己也是要靠借贷度日的。

    咳咳,为了将来的徐大学士、徐大军机、徐大相国,刘佑安也是拼了。

    席上,徐桐面带矜持,将自己“剀切进言”而致“圣眷独渥”的情形,“大致地”说了一遍。

    几个客人都激动起来,刘佑安举杯说道:“皇上年纪虽小,可是圣明天纵!有老师的教导辅弼,必为一代圣君!咱们……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席上众人纷纷站起,举杯仰脖干了。

    其他人都坐下了,刘佑安却还站着,他先替徐桐斟了酒,又替自己斟满了,双手捧杯,郑重说道:“拨乱反正,溯本清源,万斤重担,全靠老师一力承担。大清朝的气运,都在老师一人的肩上!学生敬老师一杯!”

    其他人纷纷附和,又都站了起来,徐桐满面红光,也要起身,却被刘佑安按住了,于是半推半就,坐着受了这一杯酒。

    “拨乱反正,溯本清源——说得好!”徐桐摇头晃脑地说道,“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吉甫,这也是你的事情——也是在座各位的事情。”

    “吉甫”是刘佑安的字,他连连点头,说道:“谨遵老师的教诲!众人拾柴火焰高,老师的麾下,有志有识之士,总要愈多愈好。”

    “可现今的世道,”一个姓王的春坊中允愤愤说道,“倒是头脑不清不楚的,愈来愈多!你们看,那个什么‘美利坚代表团’,但凡出行,总是有许多人,拥堵围观,欢呼喝彩——都迷障了!”

    “唉,市井氓愚,可怜复可恨!”一个姓孙的鸿胪寺主簿摇头说道。

    “头脑不清不楚的,”徐桐一声冷笑,“何止于市井氓愚?我不说别的,单说这‘美利坚’三字,就荒唐得很!这三个字,可不是出于‘市井氓愚’之手!”

    这句话,却没有人马上接上,“美利坚”——挺好听的呀,荒唐在哪里呢?

    沉默片刻,刘佑安开口说道:“学生愚钝,请老师开示。”

    “你们想,那……美国,何美?何利?何坚?竟膺此佳号?我大清,才是既美,又利,又坚!美善之辞,尽皆送给了洋夷,真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众人恍然大悟,刘佑安轻轻一拍大腿,高声说道:“老师真知灼见!还有什么‘英吉利’、‘法兰西’,都是嘉言善语,统统给了洋夷!有的人,为洋夷张目,不遗余力,真正是……卖国求荣!”

    “不过,”姓王的春坊中允笑着说道,“也有奇奇怪怪的名字的,譬如,什么‘葡萄牙’、‘西班牙’……”

    话没说完,徐桐就连连摆手,说道:“唉,你被他们骗了!”

    王中允愕然:被他们骗了——被谁骗了?此话从何说起呢?

    “请荫翁指教。”

    “葡萄有牙,西班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

    “呃,荫翁的意思是——”

    “这天底下,美利坚是有的,英吉利、法兰西,也是有的,可哪里有什么‘葡萄牙’、‘西班牙’?那都是英夷、法夷屡屡生事,为壮伊之声势,混淆我之视听,胡编乱造出来的国名!”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与鬼为邻

    这番议论,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只有刘佑安一个人,击节赞道:“老师一语道破天机!泰西诸夷,人面兽心,只知利害,曷论道义?强凶霸道有之,坑蒙拐骗有之,编几个子虚乌有的国家出来唬人,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一惯之技!满朝朱紫,多少人入其毂中,尚一无所觉,真正可笑至极!”

    王中允脸色不愉:我当然算不得“朱紫”,可是,你这么说,我自然也要归入“可笑至极”一类了。

    “有的人是真糊涂,”徐桐又是一声冷笑,“有的人,只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刘佑安说,“只怕还有勾连外夷、顺风纵火、欺瞒圣主……等等情事!一句话——卖国求荣!”

    “还是糊涂人太多的缘故。”那个姓孙的鸿胪寺主簿,捻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说道,“拨乱反正,溯本清源,端赖我辈!这个……糊涂人少了,明白人多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戏也就演不下去了!”

    “这话有道理!”

    徐桐轻轻一拍桌子,正待大发议论,忽然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传了过来,他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众人仔细听时,这丝竹之声,十分清晰,乐人应该距此不远,隔着徐宅,大约就是一两幢房子的距离。

    有意思的是,这丝竹之声,“丝”不是听惯的胡琴一类,“竹”也不是听惯的笙笛一类,不晓得是什么乐器?

    “这是洋人的家伙事儿!”徐桐脸色阴沉。“淫滥之音。终日不绝。堵住耳朵也没有用!唉,我真正是……与鬼为邻!”

    大伙儿马上就想起徐宅大门上贴得那副楹联了:“望洋兴叹,与鬼为邻。”

    原来,徐桐的家,就在东交民巷,同各国公使馆,几乎算是邻居。

    这真是一个极其讽刺的情形:一个最厌恶洋人的人,抵制和“洋”字沾边儿的一切事物。却不得不和一大堆洋人,住在同一条巷子里,朝抬头,晚见面,彼此声息相闻。

    “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刘佑安赶紧安慰,“老师是在为国家忍辱负重!总有一日,要还大清一个清平世界的!到时候,咱们在此置酒,为老师寿,想起今日之境况。嘿嘿,也是……别有一番感慨和意趣呢!”

    所谓“清平世界”。自然是指尽逐洋夷于国门之外,祖宗之制恢复、圣王之道大行的“世界”。那个时候,东交民巷不再有一个洋人,也就不会有洋人的“淫滥之声”了。

    这番话,说得徐桐的脸色大大地舒展了开来,他十分欣赏地看了刘佑安一眼,说道:“吉甫说的好!为了‘清平世界’早临华夏,咱们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相互碰了一轮,正待往唇边送去,二门外边,突然脚步纷沓,一阵喧哗。

    徐桐大皱眉头,放下酒杯,喝道:“怎么,走水了还是起反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已经涌了进来,中间两个家人,架着一个软塌塌的人,满脸是血。管家徐福,在一旁照应着,一脸惊慌。

    徐桐一眼就认了出来,架在两个家人中间、满脸是血的那个,竟是自己的大儿子徐承煜!

    他大吃一惊,“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屁股下面的凳子,面前桌子上的酒杯,一并带翻了。

    “这,这——怎么回事?!”

    徐福哭丧着脸:“回老爷,大少爷在外边儿……叫人给打了!”

    徐桐还没说话,刘佑安已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真正岂有此理!辇毂之下,朗朗乾坤,居然出此骇人听闻之事!还有王法没有?赶快报顺天府,报……步军统领衙门!捉拿凶犯归案!”

    徐桐刚要说话,刘佑安又抢先一步:“世兄伤在哪里?伤势重不重?快请医生,快请医生!”

    说话之间,家人已经抬过已经一张软榻,将徐承煜扶到上面躺好,大伙儿围拢上去,只见徐大少爷鼻青脸肿,额头破了一道口子,似乎也不是太长太深,可是血披满面,看上去,形容颇为可怖。

    客人们个个义愤填膺,都说必须将凶犯绳之于重典。

    “已经叫人去请医生了,”徐福说,“一会儿就能到,可是……”

    “那就好!”徐桐没听见“可是”两个字,“报案了没有?”

    “这个,还没有……”

    “还没有?”

    徐桐正要发作,突然醒起:“对,对,要带上我的片子!快,快去取一张我的片子来!”

    “这个……”徐福嗫嚅了一下,却没有挪动脚步。

    徐桐眼睛一瞪:“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老爷,大少爷这个事儿……”徐福看了看客人们,放低了声音,“呃,能不能,换个地方,给您……详细禀报?”

    “你还有什么要啰嗦的?”徐桐不耐烦了,“这几位大人、老爷都是自己人,就在这儿——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徐福没法子,只好说道:“大少爷被打,报不得案的。”

    “什么?”徐桐双眼圆睁,眉毛也竖了起来,“报不得案?”

    “呃,是,报不得案的……”

    “放屁!”

    徐桐照徐福的脸啐了一口,大声说道:“怎么,打人的那个,是什么王公权要子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亲王本人动的手,我也要上折严劾!你说,打人的那个,是个什么人物?”

    “好像是……一个在城东地面儿上混的……叫做杜二的……”

    “就是个混混儿的头儿是吧?”

    “是……”

    “我呸!我还当丈八金刚、三头六臂呢!承煜是贡生,是有功名在身的!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把一个贡生打成这个样子,该当何罪?我一个片子,顺天府派两个衙役就办了他!叫他在大牢里呆一辈子!”

    “可是,”徐福嗫嚅了一下,“大少爷是在……八大胡同被打的……”

    徐桐没有听清:“哪条胡同?”

    “呃……八大胡同……”

    徐桐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不禁目瞪口呆:“这个孽障!他,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小预告:明天两更)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看花了眼,看花了脸

    做什么?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徐福微微苦笑,嗫嚅了两下,没有回答老爷这个问题。

    徐桐已经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软榻上的徐承煜,手抖个不停:“孽障!怎么不打死了!来人,给我拿大杖来!”

    客人们赶紧上前,作好作歹劝住,说什么“这件事必定是有误会的,世兄伤势好转之后,问清楚了再说”。

    不过,这个案子,确实是不能报官的,不然,天天讲求道学的“帝师”,儿子**被打,传了出去,徐师傅这张脸,往哪里去搁呀?

    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独渥圣眷”的兴奋和得意,被儿子的不争气打掉了大半,又在一班“同道”面前,大大出丑,徐桐的心境极其恶劣,客人们识趣,纷纷借故告辞,这顿气氛热烈的“小酌”,草草而散了。

    医生过来看过了,说大少爷的伤势并不算轻,额头上的那个口子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鼻梁断了,伤愈之后,破相难免。还有,是否受了内伤,总要过个两三天才看得出来。

    总之,必须安心静养相当一段日子。

    徐桐对儿子伤势的担心,终于压过了对儿子荒唐行径的愤怒。再说,事情不能再往大里折腾了,不然,一不小心,消息走了出去,不仅脸没地方搁,还可能影响到他的弘德殿行走的差使,于是,“大杖”什么的。也不再提了。

    医生替徐承煜上了药。包扎停当。

    送走了医生。看儿子沉沉睡去,徐桐勉强放下心来,他出了徐承煜的屋子,回到书房,叫了徐福进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老老实实,从头说来,一个字也不许漏掉了!”

    “我也不大晓得,”徐福哭丧着脸。“我也没跟着大少爷去……”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就没有人晓得了!你不肯说实话,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不!”徐福说,“呃,我也只知道个大概……”

    这个事儿,起于两天之前。

    有一个叫做吴永的商人,身上捐着个“盐大使”的功名,托人找到徐承煜,请他为过世的父亲写一篇墓志铭,润笔极其丰厚:五百两白银。

    徐承煜怦然心动。手心都发热了。可是也不由疑惑:自己不过一个贡生,毫无名气。这个吴永,如何晓得自己,又如何单挑自己发财?

    中间人说的很直接:令尊大人是“帝师”,皇上亲政以后,必然是要大用的,这个姓吴的,是提前过来“烧冷灶”的。

    徐承煜一听,有道理呀!心下大为释然,吴永之请,不仅痛快应承了下来,还冒出一个念头:老爹这个身份,可要好好利用——以前我咋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徐承煜虽然谈不上什么真才实学,但一、二百字的墓志铭,熟烂的套路,自然是一挥而就。

    吴永看了,大为激赏,五百两白银的润笔,当场奉上,同时,要请徐承煜和中间人两个,去八大胡同吃“花酒”。

    徐承煜一愣,“花酒”两个字,听得心里面痒痒的,可是——

    吴永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说道:“载酒看花,听曲唱和,这是文人雅士的行径,没有一点儿不妥当的!再者说了,八大胡同,有三等堂子,也有第一等的‘清吟小班’——咱们去‘清吟小班’!这种地方,里边儿出挑儿的‘红倌人’,才貌双全,自高身份——我说句得罪人的话,即以楠士兄这般学问风采,想要‘借干铺’,也要吃过三五次花酒之后,才肯婉转相就呢!”

    说罢,哈哈大笑。

    “楠士”是徐承煜的字。只是,“楠士兄这般学问风采”,吴永这段话,并不全然听得明白,譬如,什么叫“借干铺”?

    他不好意思问,不过,大致意思,隐隐猜得出来,心跳得更加快了。

    天人交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反正第一次“吃花酒”,就是吃酒、听曲儿,不及其余,没有什么干系。

    以后嘛——走一步,看一步呗。

    徐承煜嘿嘿一笑,说道:“那——我就跟着吴大哥,去开开眼,见见世面!”

    果然“开眼”,果然“见世面”,“清吟小班”的“红倌人”,果然“才貌双全”,手挥五弦,秋波流转,婉转莺啼,徐承煜全身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正在如痴如醉,猛听得外面一把暴雷似的嗓子高声嚷嚷:“那里来的瘪犊子,在里面咿咿呀呀,败坏老子吃酒的兴头?”

    徐承煜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帘倏地飞起,一条壮汉跨过门槛,闯了进来,一个**,慌慌张张地跟了进来,忙不迭的连声说道:“杜哥,使不得,使不得!”

    这汉子满脸通红,手里拎着一把酒壶,已是喝得醉醺醺的。

    吴永皱眉说道:“妈妈,这位是……”

    **还未答话,“杜哥”白眼一翻,拿手指着徐承煜,喝道:“哈,这里有个小白脸儿!他妈的,方才咿咿呀呀的那个,就是你了?”

    “姑娘”唱曲儿之时,徐承煜确实跟着摇头晃脑的哼了几句,但声音甚低,外边哪里就能听见?他脸色煞白,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吴永站起身来,厉声说道:“这太不像话了!”

    **一边对着“杜哥”打躬作揖,一边伸手来扶:“杜哥,你喝醉了,咱们找个地儿,躺一躺,醒醒酒……”

    那“杜哥”一挥手,**一个趔趄,差点没闪个筋斗。。

    “杜哥”又“哈”了一声,这次是对着手里还抱着胡琴的“姑娘”:“云娇儿!不来陪你杜哥,原来是另有了小白脸儿相好了!他奶奶的,气死我了!”

    “云娇儿”赔笑着说道:“杜哥,瞧您说的……”

    一句话没说完,“杜哥”大喝一声:“我打死你这个小白脸儿!”

    话音未落,他手里酒壶的盖子,突然就飞了出去,正中徐承煜的额角,血立即冒了出来。

    紧接着,“杜哥”一跃而起,抡起酒壶,“啪”的一声,正正砸在了徐承煜的鼻梁上。

    房间里登时大乱。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到底挨了多少拳脚,徐承煜天昏地暗,已经记不清爽了。不过,他还有一线清明,“杜哥”扬长而去之后,他叫人不要报官,赶快送他回家。

    送徐承煜回来的,是那个吴永和中间人,对徐福大致交代了几句,也就匆匆告辞而去了。

    听过了徐福的话,徐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里边儿,有没有什么古怪?

    (一更奉上,二更下午五点左右)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前世因,今世果

    政治上,徐桐虽然保守偏执到了冥顽不灵的地步,但对儿子被打这件事,他的直觉却是准确的。

    确实有古怪。

    事实上,徐承煜被打,是轩军军调处秉承关卓凡意旨,一手策划实施的。把徐大少诱到妓院,制造冲突,然后大肆渲染,广而告之,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破坏徐老爹的“清誉”,达到逼其主动请辞弘德殿的目的。

    中间人徐承煜是认识的,并无可疑,但吴永却是军调处的人。

    那个动手打人的“杜哥”,倒不是轩军的人,如徐福所说,他就是个混混儿的头儿,一向在城东一带讨生活的。本书开篇不久,此人曾经露过脸儿——对,就是关卓凡二哥关卓仁请来跟关卓凡为难的那位,孰料运气太坏,撞上了关卓凡的乔迁之喜,被步军统领衙门的白明礼打了个半死。

    这几年,杜二的日子,实在难熬。他眼看着关卓凡一路高升,由侯爵而公爵,由公爵而贝子,由贝子而贝勒,最后竟然封了郡王,领班军机,独秉大政,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起自己当年不知起倒,得罪了轩郡王那单子事儿,杜二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如今的轩郡王,若要修当年旧怨,要自己的性命,真的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般。不晓得哪一天,自己脖子上的吃饭家伙,就要不翼而飞?

    军调处找到杜二,杜二以为大祸终于临头,不想竟是给自己“派差使”来的!

    这一下喜从天降!这样一来。不仅再也不必担心脑袋搬家。我他妈的不还成了轩郡王的人了吗?操。别说个贡生,就是翰林,也照打不误!

    徐大少爷就这样平白挨了一顿狠揍。

    徐承煜年纪轻轻,并未有过什么恶行,因为老爹的缘故,被此无妄之灾,似乎有些……不大公平?

    这事儿得两说。

    原时空,这个徐承煜。可是一只真正的“枭獍”。

    食母之鸟曰“枭”,食父之兽曰“獍”,徐承煜很符合这个标准。

    野史笔记的说法,是八国联军入北京城,徐桐决意自尽殉国,希望儿子陪他一块儿“全节”。徐承煜一口应承,但服侍老爹上了黄泉路后,自己却逃走了——放了老爹的鸽子。

    后世论者,也基本持类似说法。

    然而,对徐桐父子城破后的反应。《清史稿》却有这样的记载:“联军入,桐仓皇失措。承煜请曰:‘父庇拳匪,外人至,必不免,失大臣体。盍殉国,儿当从侍地下耳!’桐乃投缳死……承煜遂亡走。”

    就是说,徐桐本来没想死的,是徐承煜把老爹忽悠得上了吊,自己再溜之大吉。

    应该说,有的话,徐承煜并没有说错。

    徐桐是死定了的——联军逮捕徐桐后,倒不会杀他,但是会要求中国政府杀他。判处徐桐死刑,必然是和议的条件之一,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不自杀,徐桐最好的下场就是赐死——他根本无路可逃。

    反正都是个死,逃出去也是个死,死的还很不光彩,不如留下来,自挂东南枝,还能够博个“全节”、“殉国”的名声。

    徐承煜认为,老爹的这个名声,对保住他徐楠士刑部侍郎的官位,是大有助益的。

    所以,老爹赶快去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加上了那句“儿当从侍地下耳”,这样,老爹就不好意思再推三阻四了。

    陪徐桐一齐自尽的,是徐氏满门一十三口,其中,应该包括了徐承煜的母亲、兄弟、妻子、儿女。

    只余下了一只枭獍。

    嗯,徐承煜是唯恐老爹一人的血不够用,不能确保他的顶戴不变颜色,于是,他用上了全家人的血。

    不过,徐承煜费尽心机,却没有能够逃出北京城,他落到了日军的手里。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逃了出去也好,没有逃出去也罢,下场都没有什么分别。

    和议成后,日军将徐承煜移交给中国政府,他被拉到菜市口,咔嚓一刀。

    痛快,痛快。

    徐桐之死,并不值得同情。他就算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对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深重伤害。可是,他毕竟留下了一个“殉国”的名声,较之刚毅、崇绮、赵舒翘之流,虽然逃了出去,但或自裁,或赐死,终究都不免一死——有的死的还很难看,徐桐的“身后之事”,毕竟顺眼了许多。

    这个,竟然是拜他生下了一只“枭獍”所赐。

    历史,实在吊诡。

    无论如何,徐承煜挨的这顿打,不冤枉。

    当然,原时空的枭獍之行,本时空的徐承煜,还没来得及做,大约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做了,可是,前世因,今世果,小小报应一番,也算天道好还。

    儿子流连花丛,荒唐无行,对讲道学的老爹,当然有非常负面的影响,可是,这毕竟不是徐桐本人的事儿,如果他和儿子“划清界线”,譬如,声称“赶不肖子出家门”之类——以徐桐的尿性,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然后,老起面皮,死活不肯请辞弘德殿的的差使,似乎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嗯,一单事儿,分量略显不足?好,咱们再加上一单。

    第二天,徐桐下值,回到家里,一进大门,徐福便匆匆地迎了上来。一看他的神情,徐桐心里面“咯噔”一声:难道那个孽障的伤势起了反复?

    不是徐承煜的事儿。

    “老爷,”徐福难掩神色的惊慌,“舅老爷来了。”

    “舅老爷”就是徐桐的小舅子,徐夫人张氏的幼弟,叫做张福祥,对姐夫一向是巴结唯恐不周的,他来了,有什么好惊慌的?

    “他?”徐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什么事儿啊?”

    徐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呃,舅老爷说,‘福源记’……被步军统领衙门……查封了。”

    徐桐猛然停住了脚步。

    “福源记”是张福祥开的一间当铺,徐桐与之亦“颇有渊源”。

    开当铺,要领“牙牌”——就是营业执照,张福祥自己办不下来,求到了姐夫这儿,徐桐却不过太太的情面,悄悄替小舅子打了招呼,终于拿到了“牙牌”。张福祥大表感激,说长姊如母,今后,“福源记”每年盈利的两成,他要拿了出来,“孝敬”姐姐。

    大家彼此心照,小舅子的这个钱,其实是给姐夫的,既为酬功,也为买姐夫日后的“照应”。

    反正这钱名义上也不是给自己的,徐桐睁只眼闭只眼,半推半就了。

    儿子被打,小舅子的当铺被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两件事儿……有没有什么关联?

    进了二门,便见到张福祥那张哭丧脸了。

    “姐夫……”

    “进屋说话!”

    坐定后,徐桐喘了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晓得啊?”张福祥说话带着哭音,“说我什么‘匿销贼赃’……”

    “贼赃?”

    “有个人,昨儿拿了几件首饰过来,都是……挺好的东西。今儿一大早,步军统领衙门就上门了,说睿王府报了窃案,他们要一间间当铺清查过去。结果一看到那几件首饰,就嚷嚷着说是睿王府丢的……”

    睿王府?

    “然后,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就说‘福源记’‘匿销贼赃’,要封店!还说,明儿要传我‘到案’什么的……我跟他们好说歹说,没有用;塞银子,也没有用——不收!搬出你来,还是没有用……”

    “什么?你……把我搬了出来?!”

    “是啊……”

    徐桐双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撑,就想站起来给小舅子一个大嘴巴子。屁股刚刚悬空,长叹一声,颓然跌回了椅子。

    他感觉,一条沉重的锁链,已经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力图挣扎,却难以动弹了。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奸臣!

    “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徐桐……哪个徐桐?汉军正蓝旗、弘德殿行走、翰林院侍讲学士——皇上的老师!他家那个老大……叫什么徐承煜的,在八大胡同和人争一个粉头,没争过人家,被打了!哎哟,鼻子都打断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啧啧,你说,徐师傅那么道貌岸然一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子不教,父之过!‘道貌岸然’——嘿嘿,说得好啊!面子是挺光鲜的,谁知道里子是啥模样呢?”

    ……

    “我一个姨表兄弟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差,他跟我说,他们查封的那个‘福源记’,是徐桐的本钱!”

    “不对吧?我听说东家姓张……”

    “什么东家?那是他小舅子!究其竟不过一个朝奉罢了!开当铺,徐大师傅当然不能自个儿出头,拿小舅子摆在前边儿,那不是合适不过?”

    “哎哟,一间当铺,‘架本’少说也得十万两银子!你说,徐师傅那张脸,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一个‘廉’字,他哪来那么多钱呢?”

    “嘿嘿,高调谁不会唱?银子又有谁不爱?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徐大人的官儿,比知府大吧?”

    ……

    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下,类似的言论,一两天功夫,就满四九城地传开了。

    很快,宫里边儿也晓得了。

    两宫皇太后大皱眉头。

    她们为小皇帝选师傅,学问大小高低,还在其次。“品行方正”。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当年。安德海拿吕氏之事进谗,以关卓凡的功勋地位、亲信之专,一旦“品行有亏”,都要被黜出弘德殿,何况徐桐?

    就在这个时候,言路上也有动静了。

    六科给事中谭祖安上了一个折子,说现在外面关于徐桐的传言很多,“物议汹汹”。“甚骇视听”。“启沃圣学,端赖君子”,“帝师名节至重”,传闻是否属实,“臣徐桐是否教子无方,敕身不谨,应着该大臣明白回奏。”

    折子里还有这么一句:“若坊间喧传,不为无因,臣徐桐当知所进退。”

    这个折子,看上去好像没有一句实在话。但其实差不多是在指着徐桐的鼻子骂了:

    “启沃圣学,端赖君子”。就是说他不是“君子”。

    “帝师名节至重”,就是说他“名节有亏”。

    “是否教子无方,敕身不谨”——呃,这不就是在说他“教子无方,敕身不谨”吗?

    那句“当知所进退”则在暗示,徐桐应该主动请辞弘德殿的差使。

    谭祖安的折子,“上头”批了一个“依议”,发了下来。

    就是说,徐桐要“明白回奏”。

    “上头”的意思很明白了。

    谭祖安的奏折发下来的当天,还有一个事儿,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军机处“叫起”之后,紧接着,是倭仁的一个单独的“起”。

    倭仁已经很久没有独自觐见两宫皇太后了。

    于是,大伙儿纷纷议论:这一次,徐荫轩这个“帝师”,可真正是保不住了,两宫皇太后这是在给倭艮峰打招呼呢。

    猜的不错。

    第二天,徐桐回奏。

    他自然不认自己是“福源记”的东家——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但是,却不能不承认“教子无方”,“羞惭无地”。最后,以“学问浅薄”、“体弱多病”,不敢“延误圣学”,请辞弘德殿行走的差使。

    两宫照准。

    当然,懿旨上多少还是有几句温谕的,徐桐的面子,并不算太过难看。

    可已经是朝野震动了!

    大伙儿隐隐觉得,徐桐这两件倒霉事儿,并在一起出来,未免太巧、太突然了!背后……似乎颇有玄机?徐桐在弘德殿上的那番言论,慢慢儿也泄了出来,头脑灵活的,两下里联系起来,不免就想:徐荫轩做此不合时宜的仗马之鸣,大约就是他倒霉的缘故了!

    堂堂帝师,仅以口舌招尤,不过数日,便被赶出了弘德殿!而且,不但一生清誉尽毁,还祸及家人!某人的手段之辣,威权之重,真正令人心悸!

    暗地里聚集起来的守旧卫道的力量,正要尝试着抬起头来,就被重重一击,又伏倒了下去。

    通过“去徐”,在打击反对新政和洋务的守旧派的同时,关卓凡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力。

    其中,一个极重要的收获是:在共同的威胁面前,“关恭合流”的速度加快了,恭王不仅在姿态上承认关卓凡的“共主”地位,在心态上,也开始朝这个方向转化了。

    不过,并非没有不服气的人。

    最不服气的那个,是小皇帝。

    小皇帝功课虽然不好,但人并不笨。廷臣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尤其是,在这个事儿上,他算是半个“当事人”,不能不特别敏感一些。

    他刚刚看徐桐对了眼儿,兴头刚刚被徐桐挑起来,这个他看对了眼儿的、挑起了他兴头的人,就被赶出了弘德殿,小皇帝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他年纪还小,但天性疑心甚重,这种强烈的不适感,驱使他自然而然地生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啊”一类念头。

    太监们吞吐的语气、闪烁的眼神,更加坐实了这一点。

    就像正玩得高兴,手中心爱的玩具,被人粗暴地一把扯走,强烈的被侵犯、被蔑视的感觉,点燃了小皇帝的怒火,他咬牙切齿:这个姓关的,太可恶了!

    他的心底,还隐约冒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历来奸臣篡权,不都是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边的忠臣吗?

    更恐怖的念头深埋心底。自己都不敢仔细去想:待皇帝变成孤家寡人的时候。奸臣可就要……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皇帝绕室彷徨,时而咬牙切齿,嘟嘟囔囔,时而握紧拳头,虚挥几下。往他的脸上看:眼睛瞪得大大的,鼻翼时不时抽动一下,脸色忽红忽白。

    唉,徐师傅在就好了——现在。自己身边,一个能“与共机密”的人都没有!

    那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愈发觉得,有人是在“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边的忠臣”!

    他这个样子,叫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发慌了:万岁爷该不会是……迷障了吧?

    但他一声儿不敢出,他晓得的,这个时候打搅小皇帝,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小皇帝自己努力安慰自己:关某人虽然嚣张跋扈,应该尚不至于此吧?不过,如果不及时“敲打”、“裁抑”。有朝一日,难保不会……

    自己还没有亲政。“裁抑”什么的是不用想了,那么,只好想法子在“敲打”二字上做文章了。

    “敲打,敲打……”

    该怎么“敲打”呢?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的小太监身上。

    突然,灵光一闪,小皇帝得了一个主意。

    一丝阴冷的笑容,挂上了他的嘴角。

    第二天,到永和宫串门的时候,小皇帝对荣安公主说:“我查出来了——把徐师傅跟我说的话透出去的,是哪个王八蛋了!”

    荣安公主做贼心虚,脸色马上就变了:“是……是哪个啊?”

    “就是我身边的那个小桂子!”

    “小……小桂子?这个……不会吧?”

    “怎么不会?徐师傅的功课,是他伺候的笔墨,我们君臣说些啥,他都听得见!这个黑良心没卵子的!不晓得受了人家多少好处?居然出卖主子?!真正该死!你瞅着,看我怎么拾掇他!”

    次日,荣安公主的贴身侍女翠儿,悄悄地说给她听:皇上身边儿的那个小桂子,死了!

    荣安公主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不禁目瞪口呆:“死了?!……怎么回事!”

    “在御花园里,淹死的!”

    “淹死的?!”

    “是!有两种说法——”翠儿压低了声音,“一个说法,是皇上逼着小桂子跳湖玩儿,说湖水不深,淹不死人,顶多喝两口水,就叫人捞他起来。”

    顿了一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还有一种说法,是……小桂子落水,其实就是皇上趁他不备,推他下去的!”

    荣安公主的脸色,已白得没有一丝儿血色了。

    “反正,小桂子掉到湖里边儿后,挣扎呼救,有几个太监赶了过来,皇上却不让救,说小桂子会水,这是在闹着玩儿呢!”

    顿了一顿,轻声说道:“可是,小桂子是保定人,打小净身进宫,哪里会什么水?”

    荣安公主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等到人再也不冒头了,皇上才一顿足,说什么:‘我不管了!反正是他自个儿滑了一跤,跌进湖里边儿的——你们都看见了?!’”

    “太监们……怎么说?”

    “自然是全都‘看见了’!”翠儿低低冷笑一声,“哪个敢说‘没看见’?”

    说到这儿,翠儿停了下来,屋子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来呢?”

    荣安公主打破了沉默,声音在不可自控地发抖。

    “皇上走了之后,才把人捞上来。听说——小桂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大伙儿都说,他是……死不瞑目!”

    荣安公主浑身一震,呆了一呆,问道:“这个事儿,两宫皇太后……晓得吗?”

    “这种事儿,谁敢到皇太后那儿嚼舌头?全家子性命都不要了?不过给皇上新添个伺候的小太监罢了——两宫皇太后问起由头,不过闲闲回禀一句:原先那个小桂子,没福分,失足落水,没救过来。”

    无可抑制,荣安公主的泪水,滑下了白嫩光洁的面庞。

    翠儿慌了:“公主,公主,你…怎么啦?”

    “我……”

    荣安公主哽咽半响,到底找不出一句可说的话来。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大计划

    小皇帝搞出来的花样,关卓凡很快便知晓了。他异常平静,未作出任何特别的反应。不过,如果足够细心,还是能够看出,轩郡王的神色是反常的:他似乎木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透着一丝无可捉摸的古怪笑意。

    这个事儿,且摆在一边,俺忙着呢。

    轩郡王确实是忙——他正在日以继夜地和美国人谈判。

    终于,在关卓凡陪美国友人赴上海“参观考察”之前,中、美两国政府,签署了“中美人才互通计划”备忘录。这是自“美利坚访华代表团”抵埗以来,双方达成的最重要的协议之一。

    说是“互通”,其实,这条“通路”基本是单向的,即由美而中,而非由中而美。现阶段的中国,除了华工,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可以“通”到美国去的——就算有,也得留着自己用。不过,为了顾及政治现实,这个“互”字,非加上去不可。

    这个“中美人才互通计划”,和前面提到的“留学生计划”,没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美国向中国的近、现代化建设,大规模派遣顾问人才的计划,包括:“工程技术”、“经营管理”、“财会金融”、“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五大类。

    为配合关卓凡的“五年计划”,“中美人才互通计划”五年一期,到期后进行检讨,确定第二期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调整。

    “中美人才互通计划”第一期中,最重要的一批顾问人才,并非“五大类”排第一位的“工程技术”类人才——事实上。“工程技术”上面。关卓凡并无意独沽美国一味。当今世界。美国的工程技术并不是最强的,还会有大量的英吉利、德意志的工程技术人才进入中国,就算已经准备与之大打出手的法兰西,工程技术人才方面,关卓凡也没有封死大门的打算。

    最重要的一批“美国顾问”,都是“经营管理”、“财会金融”这两大类的人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将进入“顾问委员会”新设的一个部门——“国企股”。

    关卓凡在整顿两淮盐务时提出的“国有企业”。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所知者尚十分有限。“国企股”,这个日后不断升格、最终负责统管全中国国有企业、扮演原时空“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角色的机构,诞生之日,不显山,不露水,少有人关注。

    关卓凡的标准中,企业的股本,财政资金——不论是那种形式的财政资金——控股,或占最大股的。都算“国有企业”。

    这批美国人,将被派往中国各地设立的“国有企业”。担任“财务顾问”,其中的少数人,会被直接委任为“财务总监”,甚至是负责财务的“帮办”、“会办”和“副总经理”。

    这个庞大的、雄心勃勃的计划,名义上仿佛“西法练兵”:由“美国顾问”帮助中国的“国有企业”,建立符合“万国通例”的西洋财务制度——近现代财务制度,即“资产负债表”、“损益表”那一套东西。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幌子,这确实是关卓凡把美国人塞进“国企股”的最重要目的之一。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同样重要的一个目的:在建立近现代财务制度的基础上,请美国“客卿”替我“看家”,解决导致原时空洋务运动最终失败的一系列痼疾:新式企业效率畸低、浪费、贪污、内部人控制、公私不分、化公为私,等等。

    同时,还要达成另外两个目的:

    一,在工业化的进程中,确保中央对国有企业的控权制,进而确保中央对整个近现代化进程的主导权,防止地方坐大。

    二,防止在“阶级”的意义上,出现“官僚资产”这个东东。

    从头说起吧。

    中国实现工业化、完成近现代化,关卓凡并没有把希望放在一个“新兴资产阶级”上面。

    首先,从宋朝开始,中国那些叫人意淫的“资本主义萌芽”,实在是太过“萌芽”了,把这些“萌芽”培养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资产阶级”,实在事倍而功半,根本不晓得猴年马月方能收功?

    我又不能拔苗助长。

    中国的周围,群狼环伺;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

    一句话:时不我待。

    其次,未经过大规模的社会革命,新的资产阶级,必定大部分脱胎于旧的士绅阶级——这个士绅阶级,是关卓凡最不顺眼、最不放心的一件东东。

    士绅阶级,自祖龙行郡县制以来,起于两汉,士族、庶族交替上场,到了宋朝,终成庞然巨物。之后一千年,这个阶级成为中国实际上的真正统治者;而皇帝,说的好听点儿,算是这个阶级的“代言人”,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这个阶级的一个“高级打工仔”。

    士绅阶级和国家、社会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零和关系——这个阶级的贪欲和胃口是没有止境的,当他们的体量,膨胀到整个国家、整个社会再也无法容纳的情况下,原有的政治、社会架构无以承受之重,终于轰然坍塌,于是便改朝换代了。

    身为“代言人”和“高级打工仔”,皇帝对国家的统治,不能不依靠士绅阶级;但同时,又不能不努力抑制士绅阶级的胃口。当皇帝足够强势,能够控制住士绅阶级的胃口不过分膨胀,王朝便得以延续,说不定还会出来个什么“盛世”、“中兴”。

    不过,皇帝的能力必然逐代递减,同时,士绅阶级的体量又必然逐代增加,此消彼长,终有一天,士绅阶级的个头,会挤爆整个国家、社会,同时,也把皇帝挤下宝座。

    改朝换代的过程中,一部分士绅也会跟着倒霉,但作为整个阶级而言,无所谓,换一个“代言人”和“高级打工仔”罢了。

    关卓凡不打算继续充当这个阶级的“代言人”和“高级打工仔”了。

    如果由得士绅阶级自然演变为资产阶级,那么,这个“资产阶级”,必然会是“官僚资产阶级”。

    中国的近现代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并同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了:这个“官僚资产阶级”的本性,和其前世——士绅阶级,根本无二:和国家、社会的关系,就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零和关系。

    对于财富,普通资产阶级之着力点是“创造”,官僚资产阶级的兴趣却仅仅是“占有”——不论是哪个阶级的财富,也不论采用什么样子的手段。

    清末,社会新增长的财富,主要源于近代化、工业化的尝试和努力,这部分财富,自然而然成为官僚资产阶级最主要的侵夺对象。

    这部分财富,名义上大多属于国家。因此,某种意义上,清朝之亡,正是士绅阶级和从中成长起来的官僚资产阶级要更换“代言人”了——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国有资产”的侵占,为了固化既得利益,必须干掉这些财富的原合法持有人。

    北洋政府,官僚资产阶级进一步坐大;国民政府,官僚资产阶级干脆直接掌握政权。

    我们都看见了这两个政府的吃相,也看见了,他们是怎样一前一后,被历史和人民抛弃的。

    官僚资产阶级,真正是亡国灭党的大杀器,是关卓凡必须严防死守的一样东西。

    上文已经说过了:要防止在“阶级”的意义上,出现“官僚资产”这个东东。

    关卓凡的如意算盘是,除了一部分“开明士绅”转化为“资本家”外,士绅阶级的大部分成员,在工业化、近现代化的过程中,其生存空间,被一股新兴的强大力量,一步步地侵蚀、挤占,逐渐没落,乃至消亡。

    这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被逐渐分化开来的士绅阶级,在保有足够反抗力量的时候,始终无法明确意识到危险的逼近;等到终于看清楚局面了,残余力量已经衰弱,就算有心反戈一击,也无力回天了。

    关卓凡的算盘中,这股“新兴的强大力量”,就是“国有企业”。

    *(未完待续。。)

今天请假一天,明天两更还账

如题。明天两更,一更上午十一点,二更可能会稍晚一点,大约晚上八点钟左右。

    *(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大清特色MBO

    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必也正名乎!

    关卓凡改“官办”为“国有”,不为好玩,无关趣味,实实在在是有“正名”的必要。

    这个时代,近现代“国家”的概念,还非常淡薄,更加没有“公务员”的概念。“官办”之“官”,既是“官府”,也是“官员”,二者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非但如此,单拿“官府”二字来说,也是有问题的——到底是哪一级、哪一处的“官府”?

    这种暧昧含混,在相当程度上,导致了“官办”企业“内部人控制”、公私不分、最终化公为私;同时,也是“官督商办”企业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重要原因之一。

    还有,办企业有办企业的套路,这个套路,不因所有权不同而异。“官办”的企业,总是要把“官派”摆了出来,忘记了自己是做生意的,只记得某品某级、庭参揖让,这个企业,还怎么办得好?

    “国有企业”四字,开宗明义:

    首先,确定了所有权。国家既出了银子,企业即为国家所有,今后一切贪渎情事,即可以“侵占国有资产”入罪。

    其次,这是“企业”,不是部院司道府县,主其事者,做起事情来,要走做生意的套路,不能走做官的套路。

    再次,“国有企业”四字,对培养这个时代的人们的近现代“国家”观念,也会有一定的助益。

    当然,关卓凡绝不会天真到认为。同样一间企业。仅仅换个名字。就能脱胎换骨了。他很清楚,如果不施以更强有力的手段,事情不会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原时空,洋务运动及其后兴办起来的那些“新式企业”,其经营管理,若用近现代企业制度标准去套,几乎无一例外地惨不忍睹。

    第一,效率畸低。十两银子只能办一两银子的事情——就这一两银子办出来的事情,也往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遇风吹雨打,不免烟消云散,最终的结果,是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第二,财务混乱,任意开销,“三公消费”尤其畸高。几乎没有任何成本概念。

    第三,冗员充斥。冗员的来源。不仅有主管官员的私人,还有许多中央、地方大佬的人情,一封“八行”、一张条子、甚至一个口信,就能塞一个人进来。即便主管官员和请托者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交情,为不得最罪人,原则上也不会拒绝类似的要求,反正发薪水又不是掏我自己的腰包!

    其中有相当数量的冗员,根本不点卯上班,甚至人都不在本省,完完全全是在“吃空饷”。

    第四,损公肥私,明扣暗扣,买空卖空,各种“戴帽子”——这就更加不必说了。

    洋务运动伊始,直至清朝灭亡,符合“国际标准”的、真正意义上的近现代企业制度,始终未在中国建立起来。

    留意,这种情形,和主官官员本人清廉与否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譬如,左宗棠、张之洞,本人都以清廉著称,但他们经办的企业,上述毛病一个不少——也包括他们本人。别的不说,单说公款消费——他们确实没有把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但在“三公消费”上面,花起钱来,却是毫不手软,决不后人。又比如,拿公家的钱,“照顾”老朋友的子女家属,也是异常大方的。

    下边儿的人,公家的各种大小便宜占着,左季高、张香涛高高在上,大都会当做没看见;即便贪渎不法,如果此人是自己的嫡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事,一样是要“力保”的。

    左宗棠离开闽浙之时,原本是想请沈葆桢接管他创办的福州船政局,但关卓凡反对,原因就在这里:沈葆桢之为人、为官,以及办洋务的套路,和左宗棠、张之洞其实如出一辙——清廉,可上述各种毛病,一个不少。

    咦,好像哪里不对啊?按关卓凡的意思,接任福州船政大臣的,不是……张之洞吗?

    上文,张香涛和左季高……一块儿被狠狠损了一通,言犹在耳啊!这个,张之洞之于左宗棠、沈葆桢,区别又在哪里呢?

    区别有二:

    其一,此时的张之洞,年纪还轻,资历还浅,必然是要听关卓凡的摆布的;而左宗棠、沈葆桢两个,勋重望著,办事情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章程,又都是典型的顺毛驴,不爽了就撂蹄子,哪里是关卓凡轻易摆布得了的?

    其二,张之洞任福州船政大臣,主要是去负“政治责任”的,暂时不及实务。福州船政的实务,掌握在两个英国人手里:海曼奇,原皇家海军学院副院长,出任中国福州海军学堂“总办”; 毕夏普,原“哈兰德和沃尔夫”造船厂副总工程师,出任福州船政局“总办”——相当于总经理。

    事实上,此时的张之洞,对关卓凡最大的作用,是拿来招抚“清议”用的,而“清议”里边,关卓凡找不到比张之洞更合适的人选了——矮子里拔高个儿,“清议”里边,张之洞毕竟是脑筋最开通、能力最强的一个。

    就是说,其实,张香涛是一个大花瓶。

    主官官员即便清廉,所办企业尤一塌糊涂至此,若主管官员的私德不检,操守可议,那么,问题就更大了,就会发生“内部人控制”,公私不分,最终化公为私。

    李鸿章就是其中典型了。

    李氏“化公为私”的经典之作,是轮船招商局由最初的“官办”变为最后的“官督商办”。

    这个案子,李鸿章幕后主使,盛宣怀前台操盘,十足十一部精彩的商战大片,但来龙去脉极其复杂,若详细讲明白了,狮子难免“水”之讥,只好大略言之了:

    光绪二年,即1876年,盛宣怀动议,轮船招商局收购美资旗昌公司。旗昌股票面票价格每股一百两银子,但当时其实际价格已跌至每股五十六两。盛宣怀暗地用官款以实际价格收购旗昌股票,报给朝廷的,却是票面价格。于是,每一股四十四两银子的差额,就落入了李鸿章、盛宣怀的腰包。

    通过这种手段,李、盛共侵吞了“官本”七十余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这还不算厉害。

    真正厉害的是在七年后。

    光绪九年,即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李鸿章上奏,以两国开衅、法国人必攻击轮船招商局之船只,请将轮船招商局暂时过户到某中立国名下,俟战后再转回中国——哎,给人家一点子手续费就可以啦。

    朝廷糊里糊涂地批准了这个方案。

    万没想到,这个“户头”,一“过”了出去,就再也没有“转”回来——没有转回到朝廷手里。

    法战结束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轮船招商局虽然变回了“华籍”,但在这个过程中,“官本”被迫全部退出轮船招商局,轮船招商局的股本,变成了百分百的“商本”,成了所谓“官督商办”。

    晚清最赚钱的“国有企业”,就这样被纳入了李鸿章、盛宣怀等私人的怀抱。

    每读这段历史,关卓凡总能想到二十一世纪一个非常流行的词汇:mbo。

    嗯,大清特色mbo。

    李鸿章过世的时候,家族财产高达四千万两白银之巨。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单靠传统意义上的贪污受贿能够积致的。李鸿章不是和珅,他始终在地方上工作,并没有那么多卖官鬻爵的机会。

    盛宣怀过世后,他指定的遗嘱执行监督人——很有意思,是李鸿章的长子李经方——用了两年时间,才统计出盛家庞大的财产:总额为一千三百四十九万两白银。

    盛宣怀的身份,和胡雪岩不同,始终是朝廷官员和“国企负责人”。

    我们要问一句:李、盛之流的惊人的财富,到底从何而来?

    事实上,李鸿章正是中国官僚资产阶级的始作俑者,他和他周围及后续衍生出来的庞大利益团体,上下其手,将中国近代化的成果,用各种方式和手段,不间断地自国家搬到自家。当他们认为:搬的差不多了——“国家”那边儿,已经基本空了——便轻轻一推,清朝皇帝,这个他们侵夺的财富的名义上的合法持有人,就从宝坐上跌了下来。

    好啦,改朝换代了,我们在“前朝”那里拿来的银子,袋袋平安了。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监军

    关卓凡发现,当时的朝廷,对这种“大清特色mbo”,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原因并不太复杂:洋务运动的早期,中央还保有对“洋务”的一定的控制力;到了后期,办洋务,愈来愈依靠李鸿章等地方督抚,最终,朝廷完全放弃了对洋务的主导权。南洋大臣、北洋大臣等奇葩之设,就是洋务的主导权,由中央转向地方的标志。

    中央机枢,已经没有真正懂洋务的人才,更加没有文祥这种不但精通洋务,且头脑清楚、自有主见、上位者不能移志的人才。办洋务,上位者稀里糊涂地做着甩手掌柜,自然只能听任李鸿章、盛宣怀等上下其手,任意施为。

    李、盛等人玩儿的把戏,并不是都那么高明。轮船招商局收购旗昌公司,其中弊端,左宗棠、刘坤一等封疆大吏,都有所发觉,并上书攻讦。可是,李鸿章的自辩亦足眩耳目,朝廷难辨真假,纵有怀疑,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更重要的是,办洋务,少不得李鸿章,倚俾过深,无法翻脸,所以,对李氏类似的攻讦,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宗室亲贵并未完全失去对地方督抚鸠占鹊巢的警惕。德宗、慈禧先后升遐,溥仪继位,掌权的一班少年亲贵,终于要“拨乱反正”了。

    先是弄出一个“皇族内阁”;接着,要收天下财权于中枢,还要清理北洋的财务——“收天下财权于中枢”固然是痴人说梦,北洋的账。从李鸿章到袁世凯。数十年下来。那是天底下第一盘烂账、黑账,如何清得?

    最后,载沣、载泽、载涛的兴头愈发大了,居然要杀袁世凯。

    这帮二货,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此身尚在康、雍、乾之世!他们云里雾里做着清秋大梦,官僚资本已经下定决心,要更换“代言人”了。

    史鉴殷然。关卓凡想,我该怎么办呢?

    怎样才能保证,我治下的“国有企业”,不重蹈原时空“内部人控制”的覆辙呢?

    关卓凡一个脑袋两只手,分身无术,不能自个儿去办企业。可是,他能用的人,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原时空创办、经营、掌控“新式企业”的那拨人——这拨人。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开通、最能干的一批人。

    譬如,关卓凡用之于开平矿务局的唐廷枢、轮船招商局的徐润、福建船政的伍廷芳、顾委会铁路股的张荫恒。

    容闳就更不必说了。已经成为他办理洋务的左膀右臂之一。

    但是,说起观念、操守,这个时代的人,本时空较之于原时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这个时代,“公仆”、“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观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关卓凡已开始在轩军中培养类似的观念,也算是小有所成,但若说要深入人心,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个金手指,一时半会儿的,关卓凡无论如何也开不出来。

    现阶段,关卓凡能够保证轩军的战斗力以及对他本人的忠诚,但是,轩军干部一旦走出军营,放诸企业,关卓凡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巨大的利益的诱惑下,变身为“内部人”,行李鸿章、盛宣怀之事。

    轩军的干部,关卓凡自认是这个时代最符合工业化要求的人才了,在“内部人控制”问题上,尚无法真正信任,别的人,就更加不必说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唐廷枢、徐润、伍廷芳、张荫恒,“廉”之一字,都不无可议之处。

    但关卓凡还是得用他们,还是那句话——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开通、最能干的一批人。

    所以,不能仅仅因人成事,国有企业,必须从一开始,就建立符合近现代化企业治理标准的经营机制、监督机制。

    关卓凡决定,从建立近现代财务制度入手。

    工业社会的经济活动,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农业社会。中国原有的财务制度,简单粗疏,标准不一,根本不足以应对工业化进程中愈来愈复杂的生产、贸易。原时空的洋务运动,企业效率畸低、管理混乱、漏洞百出,“内部人”上下其手、无所顾忌,这是重要原因之一。

    近现代财务制度之设,收支盈亏,囊括无遗;条分缕析,一目了然,对企业控制成本、趋盈避亏之作用,十倍于中国旧有的“记账”;若有舞弊情事,循迹按究,哪个环节、哪个经手人出的状况,亦无所遁形。

    单靠中国自己,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完善的近现代企业财务制度,是不现实的。关卓凡认为,仿佛“西法练兵”,办企业,一样是需要洋“教官”的。

    这才有“中美人才互通计划”。

    洋人顾问中国企业财务,甚至直接掌握企业财务,则该企业一切机密尽为其洞悉。关系如此重大,“财务顾问”、“财务总监”的敏感和重要,不是普通技术人员可比,除了能力、操守之外,还需要得到中国政府的政治信任。这种政治信任,除了拥有“鲜血浇铸,磐石不移”之“邦谊”的美国,不做第二国想了。

    还有,即以能力、操守论,有合众国政府的背书,这批“美国顾问”亦比关卓凡自己出去找来的人强。关卓凡不是找不到有能力、有操守的人才,可是,找到这么大数量的符合要求的人才,就不是任何个人办得到的事情了。

    再好的制度,如果得不到严格的执行,或者在执行过程中变形走样,也是白搭。“美国顾问”的任务,除了帮助中国的“国有企业”建立现代财务制度,也要保证、监督制度的执行。就是说,这帮子美国顾问,其实是关卓凡派驻各地国有企业的“监军”。

    “监军”这个差使,实在不放心交给中国人自己来做——哪怕这个人是关卓凡的“自己人”。巨额利益面前,那种内外勾结、猫鼠同窝、沆瀣一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美国人并不是不能收买,但收买起来,毕竟要比中国人困难的多,更何况“美国顾问”后边儿,还有美国政府的背书。

    关卓凡并不指望,“中美人才互通计划”能够彻底杜绝“内部人控制”现象——“彻底杜绝”四字,任何时候都是不现实的。“官僚资产”依然会现身于本时空。不过,关卓凡有足够把握,能够把“官僚资产”控制在一个可以容忍的范畴内,数量有限的“官僚资产”,变不成“官僚资产阶级”。

    同时,国有企业的产出投入比,会大幅度提高;盈利能力,会大幅度增加。

    中央以及他本人,会牢牢掌控各地国有企业,进而掌控全国财政,地方无以坐大。

    关于“国企”用“西法”,关卓凡早早地就埋下了一个非常有力的伏笔:“奉恩基金”之款项来源,乃按一定比例,从各地新式企业之盈利中计提。关卓凡以此为借口,要求一切新式企业统一采用西洋财务制度——不然我怎么算的明白?

    当时,洋务初兴,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地方大员,为取得“上头”和宗室的支持,都力赞其议。

    更妙的是,既行西法,新式企业的财会人员,便几乎全部出于上海的“广方言馆”及其下设的财会速成学校——全中国就那儿才有足够数量的通晓西洋财务的人才。

    “广方言馆”可是轩郡王一手创办的哟。

    国企之财务,高级管理人员是我请来的美国人,中低级财会人员是我的“广方言馆”的人,嗯,双管齐下,看看我究竟拿不拿得住这些子企业?

    好啦,如意算盘噼里啪啦打过了,我该陪美国朋友去上海了。

    到了天津,先耽搁两天,那儿,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要看,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要做。

    *(未完待续。。)

今天请假,明天一更,后天两更还账

如题。这两天事情实在是多了一点,见谅。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尖端兵器

    关卓凡并没有和“美利坚访华代表团”一同出京,为了那件“有趣的东西”,他提前两天到了天津。随行的美国人,只有山度士一位。

    小站军营门口。

    “人呢?”

    这是下车伊始,彼此行过了军礼,关卓凡对出营迎接他的华尔、张勇、福瑞斯特等人说的第一句话。

    华尔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了:“在靶场。”

    “好,去靶场。”

    好家伙,这么干脆,营区都不进,水都不喝一口?

    华尔命卫兵先行快马赶赴靶场,通知相关人等王爷要过来视察了。

    张勇在一边眉飞色舞:“王爷,东西真是好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争了十几天,”张勇嘿嘿一笑,“到了后来,个个都脸红脖子粗了,可还是拿不准,到底该怎么……摆它?”

    摆它?

    这话似乎没头没尾,但关卓凡晓得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不着急,凡事总是愈辨愈明白的——先看看东西究竟好在哪里?”

    一行人怒马如龙,来到了靶场。

    靶场入口,“相关人等”已经在恭候了,其中,有三四个身着猎装的洋人。

    山度士偏过身子,对关卓凡说了句什么。关卓凡点了点头,第一个跳下马来,大踏步走了过去,还差着几步路,手已经伸了出来:“加特林先生,咱们总算见面了。”

    理查.乔登.加特林赶忙迎了上来,先是深深一躬。直起身来。才握住关卓凡的手:“亲王殿下。能够为您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

    理查.乔登.加特林,加特林机枪的发明者。

    *

    前文有过交代,关卓凡在美国的时候,向理查.乔登.加特林买下了他的“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的专利,并承诺,提供后续研发、改进的资金,不设上限。另外。还约定,将聘请他负责日后定型了的“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的制造、生产。

    加特林无法拒绝关卓凡提出的价格和条件。同时,和克里斯托弗.斯潘塞一样,加特林对这位来自中国的公爵大人的“知遇”,亦有久旱逢甘霖之感。事实上,他的这种感觉,比斯潘塞还要强烈。

    斯潘塞在推销他的“斯潘塞连珠枪”的过程中,虽然屡遭冷眼、白眼,但“斯潘塞连珠枪”怪是怪,好歹还是一支“枪”。勉强还在世人的理解能力范围之内。可加特林先生,您究竟能不能够讲清楚。“连用速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鬼东东?加特林感觉到,在一个又一个游说对象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怪物。

    并不好全怪人家没眼光,事实上,加特林自己也确实说不清楚,他的“连用速射武器”到底是什么——枪,还是炮?

    事实上,在排队枪毙时代,加特林的设计思路太超前了,当时的战术体系,根本没有机枪的任何位置。只有等到前膛枪转为后膛枪,散兵战术出现了,机枪的火力压制和支援的概念,才有实质的意义。

    就在加特林对美国的市场已基本绝望、打算到欧洲去碰碰运气的时候,山度士衔关卓凡之命出现了。

    关卓凡之所以要将“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的专利买下来,是因为加特林申报的专利极具排他性:

    这个专利中有两点声明,一个是“提供锁膛的内有击针的圆柱旋转体,与枪管一起旋转”;一个是“每根枪管都有独立的击针”。

    这就使得,以后所有与加特林机枪相似的设计都不能再获得专利了。

    这是马克沁机枪问世之前,数十年间,再没有其他类似的机枪被“发明”出来的最重要原因。在专利权问题上,洋鬼子——特别是“先发”的英、法——还真是算规矩的,不大随便山寨人家的东西。

    至于马克沁机枪,以自身火药燃气为动力,和加特林机枪的外力机械驱动,设计思路已经完完全全不同了。

    关卓凡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他不对外宣传、售卖“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英国人、法国人就没有机枪可用,特别是法国人——最起码,在老子跟你打过冤家之前,你没有机枪可用。

    英国人呢,嗯,也会在祖鲁人、布尔人那里吃更多的苦头,我也许会更早一点观赏到日不落帝国的美丽夕阳。

    当然啦,美国是“血盟”,如果有兴趣,我是可以卖几支给你们的——拿去打印第安人罢!不过,既然加特林先生不再继续推销他的“连用速射武器”了,我很怀疑,美国人是否会如原时空那样,按时按点,对这种非枪非炮的“鬼东东”,发生足够的兴趣?

    如此一来,关卓凡就能够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对西洋列强保持一定的武器代差优势。碾压神马的当然谈不上,但未来彼此可能发生的冲突中,己方胜利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这是一条釜底抽薪的绝妙好计。

    我有多少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

    加特林是次来到中国,属于“汇报演出”性质。他以及他的研发团队,紧跟着“美利坚访华代表团”来到中国,到埠日期,相差不过三、四天。他并不是“访华代表团”的成员,没有进京,而是待在天津小站军营,和轩军诸将及技术人员一起,用带来的样枪,做一系列的演示、试验。

    好吧,我们来看看“演出效果”如何?

    第一眼看过去,就颇出关卓凡的意料。

    三架不同型号的“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一字排开。

    这是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尖端、最新锐的三件兵器了。

    中间那架,是关卓凡印象中的加特林机枪的样子:六根长长的枪管围成一圈,枪身架在双轮车子上面,膛体上方,高高地插着一支细长的弹夹。

    右边那架,也架在双轮车子上,但枪管并不裸露,一眼看去,就是一门火炮的样子。仔细再看,“炮口”上,十个小小的圆洞围成一圈——哟,这架加特林,居然有十支枪管!

    关卓凡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架算是六支枪管的那架的“加强版”,除了多了四支枪管,并无本质不同,只是在枪管外,套上了一个金属圆筒。

    不过,除了多了四支枪管和一个“枪筒”,还是另有一个不同之处的——弹夹不同。

    “十枪管版”的弹夹,是一个巨大的圆柱体,关卓凡估计,大约得两个人合力,才能够正常装卸。靠近了细看,他看明白了,这个弹夹,其实也算是“六枪管版”所用的细长弹夹的“加强版”:圆柱体中,十来个类似的细长弹夹围成一圈——只是长度缩短了一半左右。

    就是说,这种圆柱体弹夹的容弹量,大约是一个普通长弹夹的五、六倍。

    左边那架,不是架在双轮车子上,而是架在一个大大的三脚架上,形状和“十枪管版”仿佛,可是,枪身的长度,却足足短了一半。

    枪管是六只。

    膛体上方插着的弹夹,亦不同于其他两架:扁圆形,中央有一个洞,远看就像一枚大大的铜钱。或者——嗯,有一点像老式电影放映机的胶片盒。

    当然啦,“老式不老式”的,是相对于关卓凡来说的,这个时代,正儿八经的电影,还没被发明出来呢。

    关卓凡的印象中,加特林机枪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笨重”,必须架在车子上,不然难以转动,行军的时候,更加要依靠畜力牵引——和一门小炮无异。

    眼前这架“微缩版”加特林,若将弹夹、枪身、支架拆了开来,则三者的重量,都是一个成年男性可以担负的。一个四到五人的班组——需要多一两个人,以携带更多的弹夹——就可以徒步背负一架加特林行军了!

    这对于更大范围、更高效率地运用加特林机枪,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嗯,当初收购专利的时候,提出过的“减轻‘连用速射武器’的重量”的要求,加特林居然做到了,不错,不错。

    (小提示:明天两更)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枪声大作

    “六枪管版”被命名为“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1型”,“十枪管版”为“2型”,“微缩版”为“3型”。

    命名的先后顺序,对应于它们被设计制造出来的先后顺序。

    三种弹夹,细长的为“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供弹料斗1号”,圆柱体的为“2号”,扁圆的为“3号”。

    “供弹料斗”?

    关卓凡心想,加特林先生,怪不得你推销你的“连用速射武器”的时候到处碰壁呢,“连用速射武器”的说法已经够含混不清的了,你还加上个莫名其妙的“供弹料斗”——哪个晓得是什么意思啊?

    加特林说,理论上,三种“供弹料斗”,在三种型号的“连用速射武器”上都是可以通用的,不过,一般情况下,“供弹料斗2号”不适用于“连用速射武器3型”,原因嘛,“供弹料斗2号”太大,“连用速射武器3型”太小,射击的时候,枪身连续震动,不易保持平衡。

    咦,三种“供弹料斗”,在三种型号的“连用速射武器”上都是可以通用的?

    这是了不起的改进!关卓凡隐约知道,原时空加特林机枪诞生之初,“供弹料斗”和枪膛之间,各种奇葩,各种啼笑皆非,所以,收购专利的时候,他特别要求,供弹要做到“标准化”,要建立“通用模块”。

    这一点,加特林也做到了,不错,不错。

    加特林继续说:必须指出的是。“连用速射武器3型”枪管较短。射程以及精度。就比不上“1型”和“2型”了。

    三种型号,威力最大的,是“十枪管版”的“3型”,理论射速可达每分钟四百发。

    每分钟四百发?我……靠!

    让我算一算:

    单发撞针式后膛枪,普通合格射手,一分钟大约可以进行五次射击。

    斯潘塞连珠枪,普通合格射手,十二秒内就可以把弹仓内的七发子弹全部射出——如果不考虑精确瞄准的话。不过。并非一分钟可以射出三十五发子弹,因为要更换弹夹,这个小费点事儿。嗯,一分钟内,一个普通合格射手,大约可以打光三个弹夹——就是说,射出二十一发子弹。

    那不是……一架“十枪管版”加特林机枪,赶得上八十支单发撞针式后膛枪,又或者是二十支斯潘塞连珠枪?

    轩郡王不由喜动颜色。

    “亲王殿下,”加特林说道。“我必须说明,每分钟四百发。只是一个‘理论射速’,实际战斗中,不能长时间维持这个射速——不然,枪管会过热,会发生机械故障,最严重的情况下,会发生炸膛事故。”

    关卓凡不以为意。要说“理论射速”,单发撞针式后膛枪一分钟五发,斯潘塞连珠枪一分钟二十发,也是“理论射速”。进弹、闭锁、击发、开锁,都是力气活,不论单发撞针式后膛枪,还是斯潘塞连珠枪,普通士兵也都无法长时间维持“理论射速”——人受不了,枪一样受不了,也会过热、卡壳、炸膛,各种故障。

    “不过,”加特林继续说,“经过不断的改进,‘连用速射武器’发生故障和事故的概率,已经愈来愈低了,我认为,已经处于一个可以容忍和接受的水平了。”

    顿了一顿,说道:“我主要在两方面进行了改进——”

    第一,加特林机枪原先使用的子弹,是纸壳米尼弹,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火药气体泄露的问题,而加特林机枪特殊的送弹方式,使它的弹膛和枪膛被设计成分离的,这进一步加剧了火药气体的泄露。

    火药气体泄露,除了降低子弹的速度和精度,累积到一定程度,还可能导致炸膛。为解决这个大麻烦,加特林一方面改进闭锁机构,一方面“釜底抽薪”,彻底放弃纸壳弹,采用当时刚刚开发出来的金属定装弹。

    这个思路,和斯潘塞连珠枪的设计思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关卓凡听到“金属定装弹”五字,不由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照加特林机枪一分钟四百发的射速,得打掉我多少黄澄澄的铜啊!

    我的铜矿在哪里呢?

    近现代化战争,打的就是工业能力,这个说法,一丁点儿也不错。

    “第二,”加特林说,“弹膛和枪膛彼此独立,但二者必须同轴,不然子弹不能准确送入枪膛,会造成卡壳。为此,我改进了枪管的设计,枪管后部直径较前部直径略大,这样,子弹进入枪膛将更加顺利,在机械转动过程中,即便弹膛和枪膛不能百分百地同轴,也不影响将弹膛中的子弹送入枪膛。”

    这段话,关卓凡听的就不是很明白了。

    关卓凡见过的枪支,弹膛和枪膛都是一体的,他一时想象不出来“弹膛和枪膛彼此独立”是什么样子?

    正在努力行进形象思维,加特林又说话了:“可是,这么做,有一个缺点,枪管直径偏大,弹头在飞行过程中会加剧翻滚——”

    顿了一顿,说道:“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射击的精度。我正在努力寻求解决之道,不过,亲王殿下,我得承认,暂时还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案。”

    听他这么说,关卓凡反倒释然了:我不是技术人员,不必把什么细节问题都搞得那么明白。还有,这位加特林先生,不但聪明,而且诚实,这——很好,很好。

    “加特林先生,”关卓凡微笑说道,“‘连用速射武器’和步枪不同——用途不同,精度不是对它的第一要求。再说,我相信,你终究找得到最佳解决方案的。”

    “感谢您的理解和信任,亲王殿下!”加特林的眼睛亮了起来,“‘连用速射武器和步枪用途不同,精度不是对它的第一要求’——您的这个见解,非常有启发性……指导性!”

    关卓凡心想:老加,你挺会拍马屁的嘛。

    “这些天,”他笑了一笑,“我的将军们,大约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不过,这个事儿,暂且往后摆一摆,咱们先来看看‘连用速射武器’的威力吧!”

    “汇报演出”正式开始。

    “演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射击密度、精度演示”,一部分是“对敌阻遏能力演示”。

    “射击密度、精度演示”比较简单:对单一标靶进行射击,看看在正常情况下,一分钟之内,共射出多少子弹,上靶多少子弹?

    “正常情况”,是指以“正常力度”匀速摇动加特林机枪的曲柄。

    首先进行演示的,是“六枪管版”的“1型”,用细长的“供弹料斗1号”。

    加特林亲自操作手柄,一个助手在一旁扶着弹夹。

    机枪咆哮起来。

    枪管、手柄,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转动着,烟雾笼罩之中,枪口火光如织。

    斯潘塞连珠枪之“连珠”,只是一个形容词,此刻之枪声,真正叫“密如连珠”了!

    关卓凡掌心微汗,血脉贲张。

    不过十几秒,一个容弹量六十发的弹夹就打光了。

    更换弹夹的速度,比关卓凡想象的要快的多。两个助手,一个负责拆,一个负责装,和斯潘塞连珠枪更换弹夹相比,也慢不了多少——当然啦,斯潘塞连珠枪所有的操作,都是由枪手本人完成的。

    机枪再次咆哮起来。

    一分钟内,堪堪打光了三个弹夹,即一百八十发子弹。

    加特林请亲王殿下亲自检点标靶。

    经过仔细点算,上靶一百六十六发。

    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对于一架机枪来说,这个精度,是很可以接受的了。

    还有,这个数据,和之前加特林到埠后做的一系列演示、实验,基本持平,不算什么“超水平发挥”。

    不过,看着满地黄澄澄的弹壳,关卓凡免不了小小地肉痛了一下。

    他随即想起,这些弹壳,是全部都要回收的。

    还好,还好。

    接下来,是“对敌阻遏能力演示”,由“十枪管版”的“2型”负责,用圆柱体的“供弹料斗2号”——即容弹量最大的那个。

    *(未完待续。。)

今天的第二更后延,抱歉

出了点状况,刚刚才回到家。今天二更是无论如何赶不及了,只好后延。欠的这一更,本周内一定补上,见谅。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换了人间

    军团参谋长施罗德等人,挖空心思设置了一个“模拟实战场景”:

    在纵向五十五米、横向六十五米的一块区域内,挖了二百五十个散兵掩体,每个掩体内藏一个士兵,人手一具人形标靶。散兵坑的分布没有明显规律,不过,大致是由远而近,由密变疏。

    这二百五十个散兵掩体,是用来模拟以下的一个实战场景的:在六十五米宽的地带内,一支五十人的敌方部队,向我军阵地发动冲锋,看一看,在五十五米的“冲锋距离”内,一架加特林机枪,能否有效遏制五十名敌军的进攻?

    具体方式如下:散兵坑内的士兵,由远而近,依次举起人形标靶,以模拟敌军的进攻——就是说,平均下来,纵方向上的五个人形标靶,模拟一个敌军士兵的冲锋路线。

    散兵坑内的士兵,务必记住不可冒头,不然,可就成了“人肉标靶”了。

    最远处的一排标靶竖了起来——这意味着向我阵地进攻的敌军已开始冲锋了。

    “加特林2型”吼叫起来。

    望远镜中,一个个人形标靶上,碎屑纷飞。

    有趣的是,这些人形标靶,会不断地上下左右移动——这是对敌军的闪避、机动动作,做有限模拟,以增加“战场真实性”。

    整个过程,更换了两次“供弹料斗”,射击结束后,第三个“供弹料斗”,还剩下两支弹夹没有使用。“供弹料斗2号”由十二支长弹夹组成,每支弹夹三十发弹容。总弹容三百六十发。就是说。一共打出了一千发左右的子弹。

    “供弹料斗2号”非常沉重。必须两个人合作,才能正常拆卸,如果想加快更换速度,就得两个人拆,两个人装。就是说,“加特林2型”和“供弹料斗2号”的组合,至少得五个人共同操作,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威力。

    一一点算。共有一百二十一个人形标靶中弹。

    大致可以认为,“敌军”的“伤亡率”,超过了百分之四十。

    进攻不同防守,理论上,世界上不存在伤亡率超过百分之四十还不中止进攻的军队。

    “对敌阻遏能力演示”证明,一架“加特林2型”机枪,打退一支五十人的进攻部队,绰绰有余。敌人再多个二、三十人,大约也难以冲破加特林机枪的火网。

    且真上了战场,阵地上不可能只有一架加特林。防守阻击的火力中,还会有一定数量的单发或连发步枪。

    真实的战场。较之演示设置的“实战场景”,当然不会完全一样。标靶不能大范围机动,真人却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是真人的话,也有可能比标靶更加笨拙和迟滞。标靶的设置,引入了轩军的散兵战术的概念,真人——这个时代,西洋列强的步兵战术,排队枪毙依旧是主流。

    所以,可以认为,演示的结果,基本如实反映了“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的威力。

    经过一系列的演示,关卓凡对“加特林连用速射武器”的质量和效能,都表示满意,并认为,可以考虑定型投产了。

    加特林的脸上,犹如升起了一轮红日,简直是光芒四射。

    他激动地浑身微微发抖。

    “我希望,”关卓凡说,“明年的这个时候,这种武器已经大规模列装我的部队了。”

    “是!亲王殿下,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过,‘连用速射武器’这个名字……”

    加特林愣了一愣,但他迅速反应过来:“亲王殿下,您一定能够赋予它更加恰当和美好的名字。”

    嗯,很懂事嘛。

    “‘连用速射武器’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不过,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稍稍显得复杂了一点儿……嗯,这样吧,既然它以机械驱动,我们就称它为‘machine gun’如何?当然,前面要‘加特林’这个前缀。”

    “‘machine gun’……啊,非常恰当,亲王殿下,我们就称它为‘machine gun’罢!”

    “机枪”一词,就这样隆重诞生了。

    *

    两天后,“美利坚访华代表团”到达天津。

    不过,并没有立即抵大沽口上船南下。

    关卓凡带着一大班美国友人,去了大沽以北二十几里地的另一个港口——北塘。

    北塘的名气远不如大沽,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港口,能有什么要紧的物事,吸引了轩郡王和整个“美利坚访华代表团”?

    有的。

    什么呀?

    本时空中国的第一条铁路。

    这条铁路,北起永平府滦州开平镇乔头屯,南抵北塘,全长一百八十六里——就在上个礼拜,北塘站才刚刚完工。

    “乔头屯”这个名字,因为不够“雅训”,已奉旨易命名为“唐山”。“乔头屯”有一座小山,本名“大城山”,唐朝太宗皇帝赐山唐姓,于是也称“唐山”。关卓凡因之提议,改“乔头屯”为“唐山”。

    一个小小的村庄改个名字,要劳动掌国王爷费心,是因为这个地方,乃开平矿务局之核心所在。

    这条铁路,便被命名为“唐津铁路”。

    关卓凡一作出设立开平矿务局的决定,便开始着手规划、勘测“唐津铁路”了——当然,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彼时,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召开的那场“铁路会议”,还没有举行呢。

    “铁路会议”一结束,铁路成为既定国策,“唐津铁路”立即大兴土木。

    “唐津铁路”的建设,不惜“偷步”,紧赶慢赶,是因为这条铁路要充当开平矿务局煤炭外运的专线,开平矿务局今年七、八月左右就要正式投产出煤,“唐津铁路”必须赶在开平矿务局正式投产之前完工。

    “乔头屯”为中心的开平地区,富集优质煤矿,但却处于内陆平原,附近也没有像样的河流,因此,必须建设一条通往海港的煤运通道。

    原时空,李鸿章上奏,请准造一条开平至芦台的铁路,全长九十里。开平矿务局出产的煤炭,拟用铁路运至芦台后,再换船沿蓟运河至北塘出海。

    朝廷不准。

    李鸿章只好从芦台向开平挖一条人工河,试图将开平和芦台用水路连接起来。

    这条“煤河”挖到胥各庄,因为地形隆起,再也无法前进,李鸿章再次上奏,请准造开平至胥各庄的铁路——只有二十四里。

    不给造这条铁路,开平矿务局的煤就运不出来;另,李鸿章声称,这其实是一条“快车马路”——不用机车,而是用骡马拉动车厢。

    朝廷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原时空,中国的第一条正式的铁路——唐胥铁路,就这样诞生了。

    那是光绪七年,即1881年的事情。

    现在,是同治五年,即1866年,中国第一条铁路的诞生,提前了整整十五年。

    还有,唐津铁路全长一百八十六里,几乎八倍于唐胥铁路。

    对了,开平矿务局——中国的第一座大型近现代化煤矿,投产的时间点,也比原时空整整提前了十五年。

    真正是换了人间。

    北塘不是“唐津铁路”的终点,它将继续南展,延至大沽。然后,折而西北,以“京津铁路”之名,一路直奔北京。

    规划唐津铁路之时,唐廷枢为节省成本,曾有铺设窄轨的打算,但被关卓凡坚决否定掉了。他通过容闳训示唐廷枢:唐津铁路并非只为开平矿务局服务,这条铁路,必须成为日后中国庞大铁路网的一部分,具体点来说,就是成为“京奉线”的一部分。所以,必须采用标准铁轨。

    关卓凡和约翰逊副总统共同主持唐津铁路的“通车剪彩”仪式之后,将和“美利坚访华代表团”一起,登上中国的第一列火车,奔赴一百八十六里之外的唐山,参观“一期工程”已基本完工的开平矿务局。轩郡王和约副总统将再次主持一次“剪彩”仪式——开平矿务局的“投产剪彩”仪式。

    回到大沽后,轩郡王、约副总统将第三次“合作”,共同打下“京津铁路”的第一口道钉。

    之后,京津铁路就要正式动工了。

    汽笛长鸣,彩旗招展,关卓凡心潮澎湃:中国的工业化、近代化,扎扎实实地迈开了脚步!

    而且,步伐将愈来愈快!

    *(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侧福晋

    上海,清雅街,清雅苑。

    这个“清雅苑”,就是原先的浙江巡抚衙门。

    关卓凡交卸了浙江巡抚的差使后,惺惺作态,表示自家要搬出浙抚衙门,给署理浙抚的赵景贤腾地方。赵景贤“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浙抚衙门乃另觅新址,旧址就成了关卓凡在上海的公馆。

    公馆的女主人嘛,自然就是扈晴晴了。当然,后来又多了一位杨婉儿。

    “浙江巡抚部院”的牌匾拆下来后,一直没有新的牌匾挂上去。浙抚衙门旧址的大门是三开间的,分正门和左、右侧门,女主人只在右侧门上,贴一红纸,上书“关寓”二字,表示家主谁何而已。

    不过,以前这么做,是为了“低调”;现在,关卓凡已晋了轩郡王,这座宅子已经特旨赐了给他,算是“过了明路”,还玩“低调”,就没有必要了。而且,关卓凡晋王爵,宅子的女主人的身份,也将随之变化,“关寓”二字,不符朝廷制度,这座宅子,需要有一个正式的名称了。

    宅子既在清雅街,顺理成章,就叫“清雅苑”好了。

    于是,就在关卓凡和“美利坚访华代表团”到达上海的前一天,“浙江巡抚部院”牌匾原先的位置上,挂上了一块白底黑字的“清雅苑”。

    目下之清雅苑,人人颜开,个个色喜,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扈晴晴和杨婉儿两位女主人,都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关卓凡看着自己的一子一女,从头至尾。一直呵呵笑着。就没有合拢过嘴。旁人看去。轩郡王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傻里傻气。

    还好,没到失态的地步。

    不过,这是因为有负责传旨的钦差在场的缘故,一会儿就要颁旨、接旨,关卓凡必须拿着劲儿,不能“失仪”。

    不然,嘿嘿。难说喽。

    孩子都已取了名字。杨婉儿生的儿子名“天杲”,扈晴晴生的女儿名“晓晓”——取叠字名,是向她母亲“致意”的意思。

    美国那边儿,米娅生的儿子名“天晟”,雅克琳生的女儿,单名“昕”。

    四个孩的名字,都有一个字从“日”,关卓凡决定,以后照此办理——凡是自己下的蛋,名字统统从“日”。

    至于“天”字——按照族谱。关卓凡是“卓”字辈,但他的儿子。并非“天”字辈。不过,关卓凡根本没把本时空的“关卓凡”的祖宗当成自己的祖宗,所以,也根本不打算按本时空的这本“族谱”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

    兄弟姐妹排下来,就是:老大关昕,老二关天晟,老三关天杲,老四关晓晓。

    两子两女,一个“好”,又一个“好”,好,好!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哈哈哈哈!

    热闹了一大轮,朱学勤觑了个空儿,压低了声音,对关卓凡说道:“王爷,咱们这就颁旨吧?”

    关卓凡微微一怔,随即满脸笑容地说道:“好,好!颁旨,颁旨!”

    朱学勤就是负责颁旨的钦差。在“恭系”中,他和许庚身、方鼎锐原是同样的角色——处于“核心”的边缘、介乎“核心”和“二线”之间的位置。辛酉政变之后,朱学勤先放了刑部,后转礼部,现已做到了礼部侍郎。

    这个旨意,劳烦一位礼部堂官,离京千里,抵沪亲传,分量自是极重的。

    摆上香案,关卓凡率扈晴晴、杨婉儿等合宅人口,跪聆圣旨。

    原来,这是册封扈晴晴、杨婉儿为“轩郡王侧福晋”的旨意。

    清制,“侧福晋”虽比“嫡福晋”低了一级,但为“平妻”,并非妾侍。和“嫡福晋”一样,“侧福晋”嫁给王爷,也有正式的婚礼,只是仪注较“嫡福晋”的略减些罢了。即是说,侧福晋是“娶”的,不是“纳”的;侧福晋的娘家人,是王爷丈夫的正经亲戚,两家是正经亲家。

    最重要的是,侧福晋一样是入玉牒的,一样算是皇族的媳妇。所以,侧福晋和嫡福晋一样,必须由皇帝亲自下旨册封。

    在清朝,出身高华的贵族、世家女儿,成为王爷的侧福晋,是很普遍的,这是荣耀,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嫡福晋、侧福晋之外,王爷的女人,就统统都是妾侍的身份了。

    某种意义上,清朝的宗王,实行的不是“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而是“多妻多妾”的婚姻制度,只是,这个“妻”,有地位高低的区别。

    扈晴晴、杨婉儿两个,都是以“妾”的身份抬进关家的门的,册封为“侧福晋”,是大大地升官了。

    侧福晋的数目,有严格的规定。乾隆朝之前,亲王可以娶两位侧福晋,郡王就只能娶一位侧福晋。乾隆朝开始,规制略略放宽,亲王可以娶四位侧福晋,亲王世子和郡王可以娶三位侧福晋。

    就是说,册封扈晴晴、杨婉儿为轩郡王侧福晋,关卓凡已经把自己的名额用掉了三分之二了。

    两宫皇太后和关卓凡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慈安笑着说道:“你只剩下一个侧福晋可封了。以后,若要册封米氏和雅氏,你就只好二择其一啦。这个侧福晋,到底该给谁,你回去垫高了枕头,好好儿想一想。”

    这话半真半假。若帘眷优渥,侧福晋的名额,“逾格”增加一、二,也不是不可以的。这其中道理规矩,关卓凡自然是明白的,他晓得母后皇太后是拿自己取笑,脸上倒是难得地红了一红。

    不过,米娅和雅克琳都没有正式过门,暂时还谈不到册封的事情,关卓凡暂时还不必“垫高了枕头,好好儿想一想”。

    册封扈晴晴、杨婉儿之诏书,除了“淑慎性成,雍和纯粹”、“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这一类俗烂的套话外,还着重指出了两点:

    其一,她们都有和轩郡王“同艰共险”的经历。

    其二,她们都为轩郡王诞育了子女。

    这两点,都正经算是她们的“勋劳”。

    所以,册封她们为轩郡王侧福晋,其中还包含着“国家酬功给效之至意”。

    诏书上,重复了对她们的子女的封赏:杨氏诞育之子关天杲,由骑都尉进一等轻车都尉;扈氏诞育之女,封“县君”。

    “一等轻车都尉”为正三品,即是说,关天杲——这个路还不会走、爬还没爬明白的小家伙,已经算“大员”了。

    宗室女的爵位共有八级,“固伦公主”为第一级,“县君”为第六级。

    诏书上没有提到的美利坚的那两位,之前也已经加恩了:米氏诞育之子关天晟,由云骑尉进骑都尉;雅氏诞育之女,封“乡君”。

    “骑都尉”为正四品,“乡君”为宗室女子爵位的第七级。

    为此,米娅和雅克琳两个,还像模像样地从美国发来了“谢恩折子”的电报——这种东西,她们俩自然是没本事写的,这是关卓凡叫人写好了,发到美国去,她们照原样发回来罢了。

    旨意颁过了,冠服、赏赐什么的也派出去了,关卓凡、扈晴晴、杨婉儿谢了恩,一个个站了起来。此时,朱学勤“颁旨”的差使就算办完了,“钦差”的身份也就打住了。他立即上前,请了个“总安”:“给王爷道喜,给两位侧福晋请安!”

    扈晴晴、杨婉儿都慌了,本能地敛衽还礼。

    这个礼,其实是还不得的,朱学勤只好再请了一次安。

    繁文缛节总算折腾完了,关卓凡对朱学勤说:“修伯,现在乱糟糟的,你且回公馆安置了,改天我单请你喝酒,咱们从从容容地聊天儿。”

    这正是朱学勤想要的一句话,他满面堆笑地告辞而去。

    “王爷,”扈晴晴笑盈盈地说,“咱们自家人热闹过了,可不好冷落了客人——你先见一见客人罢!”

    关卓凡微愕:“客人,谁呀?”

    扈晴晴眼波流转:“你可真是贵人忘事。走罢,到了后院就想起来了。”

    呃,我说侧福晋,你打什么哑谜呢?

    刚进垂花门,关卓凡便看见花架之前,浓荫匝地,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少女,光影疏落之中,亭亭玉立,眉目如画。

    他一阵恍惚,心底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女孩,我……不认得,可是……我是见过的。

    少女裣衽为礼:“给王爷请安。”

    声音甚轻,但圆润柔美,只是声调有点怪怪的。

    “这位是……”

    “王爷,你真不记得了?她是高子妹妹——楠本先生的女儿呀!”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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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