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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拍卖的奇迹

    “慈善拍卖”是个什么东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事儿!

    居然将自个儿的妆奁统统“拍卖”了上缴国库?大方到这个地步的公主……呃,还有额驸,大清开国两百年看,没见过呀!

    还有,既然这些妆奁是“太后和皇上赏的”,那么就是“御赐物件”了——“御赐物件”拿出来鬻售,更是亘古未之有也!

    平头老百姓,再有钱,“御赐物件”神马的,也是闻不着、摸不到的;就算你花大把银子捐官,一直捐到了捐官的“顶衔”——道台,如果对朝廷没有什么特殊的贡献,“御赐”二字,还是和你八竿子打不着。

    现在,不但闻得着,摸得到,还可以真真正正地据之为己有,炫耀于人前,传之于子孙!

    要知道,王公大臣犯事儿了,一切“御赐物件”都是要追缴回去的;大员出缺,如无特旨,子孙也要上缴该员生前所得“御赐物件”的——就是说,某种意义上,所谓“御赐”,不过是皇帝叫你暂时替他保管着这些物件罢了,就是个虚好看,一点实惠都没有,你还得小心翼翼的供着它们,生怕磕着、碰着,成日价心惊胆战的。

    怎么及得上“拍卖”来的“御赐物件”?那才真真正正叫做“落袋平安”!

    还有,这个“御赐物件”,不是寻常“御赐物件”,而是“公主妆奁”——是荣安公主、敦柔公主的嫁妆!这两位,不但是固伦公主。还是……嘿嘿,绝色公主哦!她们的老公,可是当朝第一人的轩亲王哦!这桩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婚事。可是亘古未见的盛事哦!

    哦,哦,哦——唉,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好了!

    拿二十一世纪的话,就是,嗯,这个“想象空间”呢。特别、特别的大;“附加值”呢,特别、特别的高啊。

    还有,大伙儿都说。荣安公主、敦柔公主两位,这辈子只好成一次婚;今后,别的公主“釐降”,想来不会再有荣安公主、敦柔公主的体面。更不会再有“拍卖”公主妆奁的花样了。则这一次的“慈善拍卖”,不仅前无故人,更加后无来者,拥有“御赐物件”加“公主妆奁”的天赐良机,只此一次,错过了,您就悔青了肠子跳脚吧!

    上边儿这段话,有一个潜台词。翻译成现代卖假古董的忽悠买家的话,就是:这批“公主妆奁”。有着巨大的、难以估量的升值空间,简直……咳咳,一眼望不到头啊。

    刚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说,怎么可能有这样子的好事儿?别是以讹传讹,忽悠人的吧?

    不几日,上谕明发,“公主、额驸拳拳之意,甚慰慈心,朕乃恭奉两宫皇太后懿旨,敕下有司,着将公主妆奁鬻售事宜,一切妥善办理”。

    这个“有司”,指的是“顾问委员会”。

    好,再无可疑了。

    京城内外,中了魔怔一般,沸腾起来了。

    “公主妆奁拍卖会”,不是一次过的,而是分成了“绸缎衣物”、“文玩器皿”、“首饰镜奁”、“木器家什”四个专场,入场之前,先要买筹,凭筹入场。

    这一根筹子呢,作价五十两。

    就是说,您要把“公主妆奁拍卖会”四个专场转一圈儿,就算一个“御赐物件”也不“拍”,也得先掏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看起来不少,然而,在有意参加“公主妆奁拍卖会”的人士中,能够拿到这根“认筹”的,还不足五分之一。市面上,一根“认筹”,直炒到了一千两银子。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主妆奁拍卖会”的好处,不能叫北京人全占了,不然就不公平了嘛。为示“圣恩普降,雨露均沾”,顾问委员会决定,“公主妆奁拍卖会”在上海另设一“分会”,亦分为“绸缎衣物”、“文玩器皿”、“首饰镜奁”、“木器家什”四个专场。

    于是,举国上下,都沸腾了。

    江浙皖一带的富商,蜂拥而入上海,

    广东的富商,坐海船北上;两湖的富商,沿长江水道,买舟东下,目的地相同:上海。

    围绕着“公主妆奁拍卖会”,上海一时众商云集。

    大半个中国都晕乎乎的,连洋商也争先恐后的搀和进来了。

    同样的“公主妆奁拍卖会”,北京和上海,还是有着微妙的分别的:北京,更多的人盯着“公主”二字;上海,更多的人盯着的,是“轩亲王”三个字。

    后来的事实证明,同样热潮滚滚,但“轩亲王”三字,似乎比“公主”二字,更有吸引力。“公主妆奁拍卖会”的收益,上海的“分会”,占总数的三分之二强,远远超过了北京的“主会”。

    说到“收益”,嗯,所有的人——包括关卓凡自己,都或多或少的被最后的数字吓到了。

    “认筹”加“拍卖”,再除去办这个“拍卖会”的各种使费,余款一共是三百五十五万六千三百两白银。

    三百六十台公主妆奁,几乎是一台一万两白银。

    不对,应该是三百五十八台,那两张紫檀雕花的“合卺床”,并没有参加“拍卖”——这也是唯一没有参加拍卖的“公主妆奁”。

    这是期望值最高的两件“公主妆奁”,如果参加“拍卖”,“起拍价”大约要白银数以万计,成交价十倍于“起拍价”亦不稀奇,偏偏——唉!

    三百六十台公主妆奁中,这两张“合卺床”是公主和额驸唯一正经使用过的,是额驸抱着公主在上边儿打过滚儿的,“想象空间”最大,“附加值”最高。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不适合拿出来公开拍卖。

    唉,理解一下吧。

    回到三百五十五万六千三两白银这个数字上来。

    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呢?

    雍正三年,朝廷岁入总额三千五百八十万两白银。

    就是说,一个“公主妆奁拍卖会”,就收净入了“康乾盛世”某一年岁入之什一。

    上自两宫皇太后,下到六品户部主事,大伙儿统统懵了:这个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呢?

    没有人不佩服轩亲王的“鬼斧神工”,其中,对关卓凡最最服膺的,甚至可称得上“五体投地”的那一位,是户部尚书阎敬铭。

    因为,这三百六十台公主妆奁,并非大伙儿想当然的“花费甚钜”,其中的大部分,几乎可说是“无本生意”。

    这笔“无本生意”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阎敬铭完成的。

    怎么回事儿呢?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五体投地

    前年的黄崖山教案,血洗收场,其中死教者有不少山东本地的官宦子弟、眷属,主持进剿黄崖山的鲁抚阎敬铭,为当地士绅和鲁籍言官攻讦,难安于位。UU小说,www.uu234.com关卓凡欲收阎敬铭为己用,乃一力维护,结果阎丹初不降反升,左迁为户部尚书。

    阎敬铭感念知遇,甫一到部视事,即大刀阔斧,锐意整顿,几乎把户部翻了个底朝天,户部名下的“三库”——银库、绸缎库、颜料库,亦不例外。

    绸缎和颜料二库,库名中的绸缎和颜料之外,还藏有多年来各地进献的无数贡品,包罗万有,可谓天下贡品总汇,其中许多物品,算得上奇珍异宝。

    这两个大库,账目混乱之外,一、两百年下来,许多藏品经年累月,腐朽霉烂,完全不堪使用,都成了“死物”;剩下的能用的东西,也统统昏昏大睡,宝贵的资金就这样长时间地沉淀着。

    阎敬铭多派人手,将已经朽烂、全然不堪使用的物品搬出大库,予以销毁;其余盘点清楚,除朝廷留用部分外,剩下的则计划按市价销售,所得缴入国库。

    这个计划,是阎敬铭的一番苦心,真要实施,却是吃力不讨好。

    “三库”拿出来鬻售的物件,大部分都是有了年头的,既按市价,就一定要打折;只要打折,一折也好,九折也罢,都会招致讥评——都会有人说你“卖得贱了”,拿现在的话说,就是“国有资产流失”。

    原封不动摆在那儿。任其蒙尘朽烂。一两银子也不变现。反倒没有人说你“国有资产流失”。

    那个时代,基本上还没有什么“固定资产折旧”一类的概念。

    当时,关卓凡人已经到了上海,正准备出征日本。他考虑到阎敬铭整顿户部,从上到下,已得罪了无数人,不能再予人口实,于是给阎敬铭写信。分析厉害,将这个计划暂时按了下来。

    那些尚堪一用的藏品就继续躺在库里睡大觉。

    荣安公主、敦柔公主“釐降”,这些藏品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三百六十台公主妆奁,相当一部分,就来自于这批藏品。

    除了公主妆奁,“大婚”的其余使费,也尽力求之于这批藏品。譬如,抬妆奁的五百五十二名銮仪校,身上的红缎袍褂,灿若云霞。旁观的“达人”,自作聪明。以为是苏州织造衙门新“传办”的差使。其实,这批袍褂,湖绸固然是湖绸,却非新品,而是尽数出自“三库”绸缎库之旧藏。

    只不过,新、旧绸缎,不细看的话,样子虽然无二,但品质却不好比。有人提出这个疑虑,轩亲王派人问话:发送公主妆奁,自紫禁城至朝内北小街,这一路上,这身旧绸制成的袍褂,会不会断线、开裂?

    呃,这个,还不至于。

    这就结了!这个袍褂,本就是为公主“釐降”特制,品质再佳,也只好穿这么一次。下次再有类似的场面,大约就是皇上大婚,发送皇后的妆奁了——难不成皇上大婚,不做身儿新衣裳,还穿六年前两位姐姐的旧褂子?

    所以,新绸、旧绸,又有什么区别?——就用旧绸好了!

    整个公主釐降,由头至尾,苏州织造衙门“传办”的差使,只有一件,就是“合卺床”上那顶织绣了一百个玩童的“百子帐”。

    是次公主“釐降”,除了户部“三库”的绸缎库、颜料库,内务府广储司下面的“六库”,也被翻了一遍,主要是寻合用的木器。

    道光朝以来,国力维艰,无力维持数量众多、规制庞大的皇家园林,宣宗又是个特别俭省的人,乃下旨“撤三山陈设”,事实上“丢荒”了静宜、清漪、静明三园。

    三园的陈设,包括木器家什,大部搬入内务府广储司的库房,和户部“三库”的旧藏一样,呼呼大睡,一觉就是四十年。

    静宜、清漪、静明三园的木器,用料、做工、款式,自然都是一等一的,木器又不同绸缎,保存期要长得多,检视之下,发现许多木器品质犹佳,略加打磨、鬆漆,便光亮如新,完全可以冒充新品,大派用场。

    公主妆奁里的木器家什,几乎全部出自内务府库藏的“三园”陈设,只有两张“合卺床”是新做的——由两广总督和粤海关“传办”。

    至于发送公主妆奁的时候,路旁有观者言之凿凿,说什么“我有一个姑表兄弟,在粤海关当差,晓得内情,这批木器,还真是瑞制军的首尾”,云云,或者该人士信口开河,以夸耀自己无所不知;或者受人指派,刻意夸大其辞,为日后的“拍卖”造势。这个,嗯,到底是哪种情形,狮子就不晓得啦。

    阎敬铭之所以对关卓凡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来,是“变废为宝”,鲜花着锦的公主“釐降”,居然没花朝廷几两银子;二来,就是这个“拍卖”。

    如果照自己原先的法子处理“三库”旧藏,无论如何,难免“贱卖国家赀财”之讥,可镀了“公主妆奁”和“御赐物件”两层金,再趁着一股烈火烹油般的势头,竟然以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原值之价卖了出去!两个方案所得之差,竟然数以十倍!明明已经大大贬值的“国家赀财”,就这么大涨特涨,这,这,这,唉,没什么好说的,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啊!

    大伙儿不错眼地盯着“公主妆奁拍卖会”那三百五十五万两白银的净收入,都在想,这一大笔钱,是就这么“入库”呢,还是再玩一点儿啥花样?

    总觉得轩亲王还有什么戏法要变。

    果不其然。

    关卓凡上折,请将“公主妆奁拍卖会”所得,分成两部分,其中二百五十万两,充作宗室银行的“官本”;其余一百又五万两,充作开办“师范馆”的费用。

    宗室银行的股本,一共是五百万两,其中官本一半,宗室一半。宗室银行设立之初衷,乃为宗室打理资财,保值家产,就是说,宗室是这家银行的主要受益者。宗室既独蒙该银行之利,股本却要朝廷拿出一半,宗室之外,难免有人不平。

    现在,“公主妆奁拍卖会”所得,充作宗室银行“官本”,便意味着这部分股本,全由公主和额驸捐输出来,不必动用朝廷一两银子——这下子,可没有人好说闲话了!

    宗室上上下下,一片歌功颂德。

    加入歌功颂德的行列的,还有广大的读书人。

    “师范馆”为科举而设,即为读书人进身而设,实乃文明教化之典型!轩亲王这个折子,一出手就往“师范馆”砸了一百零五万两银子,即往读书人身上砸了一百零五万银子——您说,咱们读书人,什么时候这么趁过钱了?

    先头废太监申斥制度,史载,对轩王,“天下士子自此归心焉”;公主妆奁拍卖所得,拨入“师范馆”,史载,对轩王,“天下士子归心益笃”。

    *(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感激涕零,效之以死

    “利先生,恭喜,恭喜!”

    一见面,未等利宾打下千儿,关卓凡已是双手抱拳,连连拱手,满脸堆笑。

    利宾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关卓凡说的是什么,亦禁不住笑容满面,说道:“真真正正,全托了王爷的福!呃,这个,王爷才是大喜呢!我给王爷叩喜!”

    说完,撩起袍角,就要下跪。

    关卓凡抢前一步,虚虚一扶:“咱们自己兄弟,不来这一套!”

    “王爷,国礼不可废……”说着,利宾利利落落地打了一个千儿。

    “唉,什么国礼?”关卓凡伸手将他搀了起来,“你瞧着,总有一天……”

    利宾截住了他的话头:“王爷,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关卓凡凝视着利宾的眼睛,笑容敛去,过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说完,上下打量利宾,脸上笑容重新浮现:“好,要做父亲的人了,这个精气神儿,就是不一样了!”

    “楠本先生真正是妇科圣手!”利宾满脸感激,出于至诚,“利家总算没有在我这儿断了香火,那些小人的嘴,也可以闭一闭了!还是那句话——全托了王爷的福了!”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西博尔德先生却故去了,楠本先生……唉!”

    说到这儿,微微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你放心,”关卓凡平静的说。“她是医生。生老病死。有什么看不开的?西博尔德也算高寿了,临走之前,父女团圆,足慰生平。这一世,赤条条的来,无牵无挂的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是,”利宾说。“楠本先生跟我说过好几次了,王爷是她母女俩的恩人,是她母女俩的福星!”

    “福星?”关卓凡哈哈一笑,“这个说法,倒是别致。”

    顿了一顿,说道:“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了,先进屋吧。”

    利宾一边走,一边赞叹:“王爷,王府就是王府。什么起居八座、开府建牙,到你这儿。都要意气全消!”

    关卓凡一笑,说道:“我这儿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那位六哥的府邸!再说,紫禁城你也是进去过的,和那个地方比,我这儿,就更不算什么了。”

    言者未必有意,听者难免有心,利宾心中莫名一跳。

    西博尔德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并没有支撑多久。不过,他最后的日子里,楠本稻亲侍汤药,父亲走的时候,握着女儿的手,十分安详。西博尔德过身之后,后事自有其普鲁士和荷兰的家人打理,楠本稻的身份,近乎西博尔德的私生女,在当地十分尴尬。呆得久了,别人还会怀疑她,是否觊觎生父的财产?于是,参加过亡父的葬礼,楠本稻即启程归国——中国。

    前文有过交代,利夫人小棠春,因为成婚数年,一直没有生育。利宾堂上老亲固然指着利家香灯延续,小棠春自己也劝利宾纳妾。但利宾对小棠春一往情深,说什么也不干。可是,这个压力,确实是很大的了。

    这也罢了,真正受不了的,是族人的风言冷语,说什么小棠春勾栏出身,嫁给利宾之前,已经弄坏了身子,因此无法生育。可是,这一层,关卓凡是晓得的,小棠春在勾栏的时候,卖艺不卖身,嫁给利宾之时,还是处子之身。

    上海是有洋医生的,可惜,看妇科的,都是男医生。小棠春如何肯给别的男人观瞻、触摸自己的私处?所以,这个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楠本稻人在欧洲的时候,关卓凡就做好了安排,她归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替小棠春看病。楠本稻的医术确实高明,诊视之下,发现问题并不是小棠春一个人的,利宾这边儿,也颇有缘故。她对症下药,利氏夫妻一起按章调理,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小棠春居然就害喜了!

    利家喜从天降,利宾的感激,更是无可言喻,心知对于既是主子、又是知己的关卓凡,唯有效之以死之一途,方是答报之道了。

    主客二人进书房坐定,一个梳着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的侍女,奉上茶来。

    利宾眼前一亮,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小蕊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有劳了。”

    小蕊微微一福,含笑说道:“利先生好。”然后从从容容地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利宾转过身,压低了声音:“怎么,王爷,你还没有替她‘开脸’?”

    前文公主“釐降”,有过介绍,圆房之前,用棉线绞净新妇面上汗毛、鬓角短发,谓之“开脸”。这既是一种美容手段,也意味着从此告别姑娘时代,嫁做人妇了。利宾所说的“开脸”,由此生发,意思是收入房中,成为妾侍。

    这种话,换第二个人,绝不会、也绝不敢当着关卓凡的面说,但利宾和关卓凡相交至深,生死相托,彼此之间,并不避忌这种话题。

    关卓凡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可能?你忘了?我是要送她去美国留学的!怎么能够……有身孕了怎么办?”

    “啊,对……”

    “我的这桩婚事,首尾弄干净了,派‘留学生’这个事儿,就该办了。”

    “是。”

    利宾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我实在惭愧,南边儿……唉,男留学生好办,报名的人数,大大超过了第一期计划派遣的人数;可是,肯放女儿出去留学的人家,一个都找不到——弄来弄去,还是全得靠你了!”

    “不妨事,”关卓凡说,“这也在意料之中。第一期,女留学生就是个‘象征’,少年一位,成年一位,足够了,恰好也是一满一汉——小芸是满人,小蕊是汉人,刚刚好。万事开头难,开了这个头,以后就好办了。”

    “是。”

    说完这个“是”字,利宾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大公文包,取出一只布袋子,笑着说道:“王爷,这是你的新婚贺礼。”

    说罢,解开系扣,小心翼翼地倾过袋口,“哗啦啦”一阵轻响,几十粒石子滴溜溜的在紫檀云石桌面上打转。

    这些石子的大小,大可拇指,小可小指,形状都不规则,看上去貌不惊人。不过,光华隐隐,里面似乎包裹着某种晶体,不晓得是什么物事?

    关卓凡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金刚钻?”

    “是,这是原石。”

    我靠,老子的“南非矿业公司”发市了!

    *(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权钻!

    这几十粒金刚石,切削琢磨之后,最小的成钻,也是一等一的“鸽子蛋”,大的就更不必说了,最大的那几颗,拿到后世的苏富比拍卖,每一颗,怕不要……数以千万美刀计?这一包原钻,内里所蕴含的的价值,想一想,嘿,饶是关卓凡穿越以来,各种见世面,如今已位极人臣,却还是忍不住心跳!

    “这是,呃,在……金百利……找到的?”

    “是,都是在金百利找到的!拉克鲁斯拿着你给的经纬度——嗯,南纬28°44′31″,东经24°46′19″——找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金刚石矿!拉克鲁斯说,经过仔细的勘探,足敷百年开采之需!”

    顿了一顿,利宾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王爷,你竟是神仙!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地方能够找得到金刚石?还有精确的经纬度!拉克鲁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翻来覆去的说,这简直是‘神迹’!我看,他差一点,就要把你当成基督再世了!”

    前文有过介绍,拉克鲁斯,英国人,关卓凡选定的“南非花旗矿业公司”的总经理。◎UU小说,www.uu234.com

    关卓凡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心里想:拉克鲁斯说的倒也没错,穿越这回事,确实算是“神迹”,穿越者对这个时空来说,说是“先知”,亦不过分。

    “王爷,‘金百利’这个名字,”利宾愈说愈起劲,“你起的真正叫好!这个地方,真正叫洞天福地!百利、千利!在河边儿走路,一不小心,都能踢倒一粒金刚原石!这几十粒原钻还不算什么,你看这个——”

    说话之间,从大公文包中。又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盒子没有鬆漆,毫不起眼,利宾却珍而重之地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紫绒衬底,安置着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石头,光华隐隐。也是一颗金刚原石。

    奇珍异宝见过无数的轩亲王,亦不由微微气促:我靠,这,这,这不得……好几百克拉?

    “这颗原钻,”利宾说,“就是在河滩上找到的!”

    关卓凡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不会是原时空的那个“南非之星”……或者“非洲之星”吧?

    如是,女王陛下。您权杖上最闪亮的宝石,可就归了关某人啦,嗯,我是说,就归了中国人啦!

    “权钻”的转移,是否意味着“权力”的转移?

    不对,不对,有点乱了。

    我记得。“南非之星”不到一百克拉——没有这么大;“非洲之星”——就是后来被装嵌在英国国王权杖上的那颗,三千多克拉。又比眼前的这颗要大得多。还有,“南非之星”是在河边捡到的,“非洲之星”可不是在河边捡到的,而是在钻石矿里挖出来的,且这个钻石矿地理位置……嗯,似乎不在金百利。而是……嗯,更靠近比勒陀利亚那边儿。

    万里长征只迈出了第一步,这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呀!

    不过。也不必心急,反正这个星、那个星,迟早都是老子的星!

    哼哼!

    “王爷……”

    王爷没有答话。

    利宾见关卓凡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有一点担心,提高了声调,又喊了声:“王爷!”

    关卓凡清醒过来,自失地一笑,说道:“我失态了。天地精华,钟灵毓秀,不能不为之动容啊。”

    顿了一顿,说道:“嗯,利先生,干的漂亮!”

    “我哪出过什么气力?这都是王爷擘画如神之功!”

    关卓凡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比勒陀利亚那边儿怎么样?”

    “王爷说的是约翰内斯堡的金矿?嗯,拉克鲁斯说,虽然还没有最后勘定,但是,已经有许多迹象,表明该地极可能富蕴金矿!经金百利一役,他很有信心,能够在约翰内斯堡再创奇迹!我估计,大约个把月内,就会有好消息递过来的!”

    顿了一顿,利宾笑着说道:“拉克鲁斯说,王爷的两位朋友,‘约翰’和‘内斯堡’,先知先觉,实在了不起!如果可能,他很想当面向这二位请益。我说,这两位都已回了美国,现在我也不确定他们在哪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关卓凡一笑,心想,“约翰”和“内斯堡”两位,俺确实是不晓得在哪儿——有没有这两个人,都不好说。

    当时俺信口开河,大忽悠拉克鲁斯,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原时空,“约翰内斯堡”之名,据说源于负责设立这个小镇的两个小官吏的名字:johann rissik和christiaan johannes joubert。这两位,现在大约都还是个小孩子吧。

    关卓凡拿起木盒子里的大原钻,在手中轻轻地掂了一掂,暗赞:真他妈重!

    这颗大原钻,重约六百克拉,亦即二两四钱左右,于钻石而言,确实“真他妈重”,且关卓凡由于心理作用,感觉上这颗石头的分量,又不止于二两四钱了。

    把玩了一小会儿,将大原钻放回了木盒,说道:“利先生,你的这份贺礼极好,我算是收下了。不过,这些石头,都不要留在北京,请你且带了回去,等切削琢磨好了,悄悄儿给我送几颗来就好了。嗯,还有,不论原石,还是成钻,在国内,都不要张扬,这个,你……晓得吧?”

    “是,”利宾心领神会,“王爷训谕,我谨记在心。”

    “哦,这颗大原钻,你暂时先收着,不必动它。”

    “是。”

    “好。”关卓凡站起身来,缓缓踱步,“金百利既然发现了钻石,那么一传十,十传百,全世界做发财梦的人,很快就会蜂拥而至,金百利立马就要热闹起来了——嘿,别说金百利,整个南非,大约都要跟着热闹起来了!南非这个地方,基本是没王蜂的,谁也指望不上,遍地都是红了眼睛的恶狼,咱们的武备,要跟上!”

    “是!”利宾说,“拉克鲁斯已经组建了护矿队,队员大多是英国人,也有布尔人,不过,我看,似乎……不大够。”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个事儿,不能全指望拉克鲁斯,咱们得派自己人过去!嗯,从轩军里挑一个营,脱了军装,放到南非去!武器装备,都要最好的,克虏伯后装炮、斯潘塞连珠枪!至于加特林机关枪……嗯,南非那边儿,似乎暂时还用不着,再说,这件兵器,不好太早露面儿,看看再说吧。”

    “是!”

    顿了一顿,利宾问道:“带这个营的人,最好会说英语。”

    这倒不难,轩军在美国打过仗,军中的洋员也多,几年下来,会说英语的华员、会说华语的洋员,都很多了。

    “我已经有人选了,”关卓凡说,“第四师的姜逸田,刚刚提了副团,南非这个‘护矿营’,就由他来带好了。”

    姜逸田,第四师师长姜德的本家,原名姜田,曾从征美国。他是关卓凡的脑残粉,从美国回来之后,在自己的名字中加了一个“逸”字,变成了姜逸田。

    姜逸田最露脸的一役,是征日的时候,带守备营坚守小仓城后勤基地。一代政治军事天才高杉晋作,倾长州下关之兵来攻,以六打一,损失惨重,却始终奈何小仓城后勤基地不得,最终铩羽而归。

    这是“征日第一功”,战后,姜逸田不但因此获封云骑尉,赐“巴图鲁”名号,赏穿黄马褂,更获得了整个轩军的第一枚“头等勋”,在数万将士的面前,由关卓凡亲手颁发红色领绶的“雄狮章”。

    这枚勋章,是华尔、张勇等人亦要为之眼热心跳的。

    另外,姜逸田带的守备营,获得“集体三等勋”,人手一枚蓝色领绶的“捷豹章”。

    这是轩军颁发的第一个“集体勋”。

    姜逸田善守,带“护矿营”,确实是很合适的。“护矿营”名为“营”,守的,却是关卓凡最重要的一处财源,关系着一项重大战略的成败,实乃心腹之寄,派姜逸田办这个差使,真正是委以重任了。

    “还有,”关卓凡说,“你要跟拉克鲁斯说清楚,今后,南非的事情,英国人和布尔人,迟早是要起冲突的,咱们呢,自然是支持英国的。不过,布尔人非常抱团,护矿队里,如果留有布尔人,今后大伙儿可就不好处了。”

    这就是上面说的“重大战略”了。

    关卓凡的“南非攻略”,最重要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为轩军获得独立的、可靠的财政支持;同时,也为中国的工业化,获取更多的原始积累;

    第二,以黄金和钻石为饵,提前诱发英国和布尔人的战争,大幅消耗英国的国力,以便他上下其手,早遂修圆明园旧怨之志,早成中华民族崛起之野望。

    第三,为了南非的黄金和钻石,英国人必然会加紧筑牢“中英联盟”,国内建设、国际事务及关卓凡本人,都会得到英国更多、更具力度的支持。

    “是,”利宾说,“拉克鲁斯人极聪明,一点就醒的。再者说了,他的舅舅,可是英国的殖民地大臣——南非发现了钻石矿,眼下的伦敦,只怕已经晓得了,我想,英国朝廷不会无动于衷的。”

    “单单钻石,分量还不是很够,等到约翰内斯堡发现了金矿——”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再看看英国人是一副什么嘴脸吧。”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皇太后入股

    关卓凡领衔,六军机合署,上了一个折子,说两宫皇太后赏人的地方很多,一年六万两的“交进银”,实在不敷支出,军机合议,请将皇太后的“交进银”,增加一倍,由一年六万两,增加为一年十二万两。↑UU小说,www.uu234.com

    两宫皇太后一人一年有六万两的“交进银”,端午、中秋各交一万五,年下则交三万,这个,前文是有过介绍的。

    两位皇太后心说,“实在不敷支出”,这个,我们姐俩儿自个儿倒是不知道,难得你们几位明察秋毫啊。不过,涨工资这种事儿,是没有人不乐意的。慈禧固然觉得情郎此举,深可人意,即便慈安,也想着,现在国家财政日渐好转,多拿几万银子,朝廷亦不算受累,反正也不是我们姐俩儿自个儿主动提出来的,也就默许了。

    不过,姿态是一定要做足的。

    军机“叫起”,两宫皇太后说,国家百业兴作,在在都要用钱,我们姐俩儿的花销,是不急之需,能省就省了吧。

    关卓凡说,本来呢,“太后以天下养”,可是,两位皇太后克勤克俭,“以天下养”神马的,根本就是一句虚话,臣等忝列中枢,已经惶愧不已!如果只增加区区六万之数,两位皇太后都不答应,叫为人臣者,何地自容呢?

    你推我让,最后,打了个折头,由一人一年六万,增加到一人一年十万,端午、中秋,各交三万。年下再交四万。

    议定之后。两宫皇太后表示。现宗室银行的股本中,“官本”已足,正在向宗室招募“私本”,既如此,我们姐俩儿,很应该带一个头,嗯,这增加后的第一年的“交进银”。就拨入宗室银行的“私本”,算是我们姐俩儿名下的股本吧。

    关卓凡以下,众军机大臣立即同声颂圣,说两宫皇太后模范于前,宗室们一定踊跃入股,宗室银行股本充足,不多时就可以正式运作、造福天下啦。

    这倒不是胡乱吹捧,两宫皇太后既带了这个头,下边儿的人就不能不跟进了,加上大多数的宗室。对这个宗室银行,都有莫名其妙的信心——这是关三手上的活计耶。他什么戏法变不出来?就算赚不了大钱,也绝对不会亏钱的!

    不过,皇太后十万两的“模范”摆在那儿,后面的人也不能“逾格”,于是,很快就形成了这么一套潜规则:亲王八万两,郡王七万两,贝勒六万两,贝子五万两,镇国公三万两,辅国公二万两,辅国公以下,即从不入八分辅国公开始,一直到闲散宗室,或二万两,或一万五千两,或一万两,或五千两,量力自便。

    少于五千两,就恕不接待了。

    除了少数不善营聚、坐吃山空、手头实在紧张的之外,大多数宗室都按“标准”掏了钱,宗室银行二百五十万两的“私本”,很快便凑齐了。

    大伙儿都说,两位皇太后真是带了个好头,果然是“天子之家,与国同戚”啊。

    没有人想的到,两宫皇太后的二十万两股本,并非真的来自她们俩自个儿的“交进银”,而是有人“报效”的。

    谁“报效”的?嘿嘿,这个还用说嘛。

    *

    长春宫。

    红烛摇曳,慈安、慈禧姐俩儿,摒人密谈。

    “丽妞儿那孩子,”慈安微微皱眉,“上次进宫请安,说要尽一尽孝心,说宗室银行皇额娘的那份股本,由她来出——她一个小人儿,哪来的十万两银子?还不是……‘他’掏出来的?我想,敦妞儿那里,大约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吧?”

    “是。”

    “敦妞儿还好,毕竟六爷……”

    慈禧轻轻一笑,打断了慈安的话:“姐姐你想哪里去了?六爷怎么能给敦妞儿掏这个钱?两个老婆,‘不分轩轾’,敦妞儿的那份儿,自然也是‘他’掏出来的!”

    “我想也是。两个老婆,加在一起,可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了!公主妆奁拍卖,‘他’已经给朝廷捐输了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再叫他掏这个钱,你说,合适么?十万两银子,咱们俩自个儿,到底还是拿得出来的。”

    慈安一脸既不忍、又严重的样子,慈禧看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但她表面上不做任何特别的反应,十分平静的说道:“公主妆奁拍卖,‘他’确实可说是向朝廷捐输了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这是好大一笔钱,不过,这笔钱,只好说是‘他’变戏法变出来的,和直接从自己夹袋里掏出来,毕竟不同。”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既然能开这个口,你就不必担心‘他’拿不出这二十万两银子。你想,一个颐和园,好几百万两银子,户部只掏了一百万两,其余都是‘他’自己筹措的——那可是小三百万两的一笔钱呢!区区二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这倒是……”慈安犹豫着说,“可是,我总是不大落忍……”

    “这不是落不落忍的事儿。”慈禧说,“‘他’既然娶了咱们的女儿,就是咱们的女婿,好,女儿、女婿说要给丈母娘尽一尽孝心,丈母娘说,我不要!你说,做女儿、女婿的,会怎么想?”

    “啊?这倒是……”

    “还有,咱们也不是普通人家——咱俩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人家上杆子巴结上来,咱姐俩儿摆谱儿,扳起面孔:不要!只怕……‘他’是要胡思乱想的。”

    慈安悚然动容:“哎哟,你说的是!我可是没有想过这一层!”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就依了丽妞儿、敦妞儿两个孩子吧。”

    说完这句话,眉头舒展开来,笑容浮现在脸上:“这两个孩子,好福气!带挈着咱们这俩丈母娘,也有福气了!”

    这话说的……

    慈禧暗暗一哂,说道:“走着瞧罢了!”

    慈安微微奇怪,说道:“怎么,你好像有点儿……不以为然?”

    “这倒不是,”慈禧微微皱眉,“我只是觉得,‘他’和两个公主,聚在一起的时间,稍稍少了一点儿。”

    慈安想了一想,说道:“初一到初六,在丽妞儿那儿过;十六到二十一,在敦妞儿那儿过;其余的日子,‘他’自个儿过;下个月,倒转了过来,初一到初六,在敦妞儿那儿过;十六到二十一,在丽妞儿那儿过……即是说,一个月,和两位公主,各过六天——嗯,好像是少了那么一点儿。”

    “这个规矩,是‘他’自个儿定的,跟两位公主商量,丽妞儿也好,敦妞儿也罢,难道能说不好?自然只能由得‘他’了。只是聚少别多的,莫说夫妻情深了,就是咱俩想早点儿抱上外孙子,怕也是不大容易吧?”

    “哎哟,你说得对!”慈安认真起来了,“‘他’现在是有了家室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野马一匹,到处乱跑了!”

    顿了一顿,说道:“咱们俩,得空儿,要和‘他’好好儿说道说道这个事儿!”

    “啥时候才‘得空儿’呢?我是说,在什么地方跟‘他’说这些个事儿呀?”

    这可问住慈安了。

    两宫皇太后和关卓凡见面,只在养心殿。军机“叫起”的时候,当然不能说这些事儿;就是关卓凡一个人的“起”,养心殿是讨论国家大政的地方,还是不适合说这种事儿呀。

    那么……就打上门去好了。

    皇太后临幸公主府、额驸府,不是什么太特出的事儿,不过,到时候必定是公主、额驸都一起接驾的,呃,夫妻双方——甚至是三方——都在,说这种事儿,不是叫大家尴尬?

    慈安脑子转了又转,脑仁都有点儿转疼了,突然心念一动,眼睛一亮:

    “对了,颐和园!”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三人行不行

    慈禧眼中波光一闪,脸庞上,一丝奇异的神色一现即逝。

    她点了点头,用很郑重的语气说道:“姐姐好主意!咱们姐俩儿‘巡视颐和园工程’,‘他’这个‘颐和园勘估大臣’,自然要随侍的。这一路上,除了‘他’,也没有公主,也没有其他的人,在颐和园里,跟‘他’说这个事儿,合适得很。”

    “还有,实话实说,”慈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颐和园这个地儿,听你们见天儿说的热闹,我心里也痒痒的,真想去瞅瞅,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呢?上一次……”

    “上一次”,慈禧跟慈安说,“他”请咱们姐俩儿“巡视颐和园工程”。慈安听了,一时沉吟不决,不过,心里边儿可是跃跃欲试。思前想后,正待有所表示,慈禧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姐姐如果懒得动弹,或者嫌动静太大,就我一个人悄悄儿地去一趟好了。”

    慈安脑子转的慢,她的“沉吟”,不过是一种习惯动作,同时也本能的顾虑,“这一趟,要花多少钱?言路上会不会有啥说道?”怕“动静太大”多少有一点儿,“懒得动弹”,却是没有的事儿。

    不过,慈禧既这么说,慈安不认都不成了,只好说“那就偏劳妹妹了”。

    于是,“上一次”的“巡视颐和园工程”,只有圣母皇太后一人成行。

    这一次,“上一次”三字刚刚出口,慈安即醒觉。这么说。未免会使慈禧产生自己颇有以“上一次”未能成行为憾的感觉。甚至有自己怪她阻拦自己成行的错觉。念头一动,连忙打住话头。

    老实的慈安素乏捷才,这个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回圆,登时粉面微红。

    “呃,我是说,我是说……哦,咱们这一次。就像上一次那样好了,轻车简从,嗯,‘敕罢一切銮仪’,一切关防,统统叫轩军近卫团负责就好,这样子,不花什么钱,呃,言路上。大约就不会有什么说道了。”

    吁,话头总算圆回来了。

    慈禧似乎毫无所觉。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一切都照姐姐说的办!”

    两宫皇太后“巡视颐和园工程”,虽然刻意压低了调门,却依旧引起了朝野的相当的关注,原因,不在“巡视颐和园工程”本身,不在花多少钱,大伙儿盯着的,是两宫皇太后和轩亲王这次的“三人行”,到底能不能成事?

    许多人都留意到了,几次临幸关府,东巡天津阅兵,巡视颐和园工程,都是圣母皇太后一个人的差使,母后皇太后总是有各种缘故,或者临时变动,或者事先宣示,总之是不能成行。

    即是说,只要出了宫门,两宫皇太后和轩亲王的交集,就变成了圣母皇太后一个人的事儿了。

    这真是可怪。

    如果说母后皇太后对轩亲王存有什么心结芥蒂,那是绝无可能,任谁都看得明白,论帘眷,母后皇太后之于轩亲王,绝不在圣母皇太后之下,不然,母后皇太后也不会上杆子把荣安公主嫁给轩亲王啊。

    坊间早有无数猜测,有的荒诞不经,有的无法无天,也无法都形诸笔墨。其中,大伙儿公认相对靠谱的一种说法是,这三位,大约八字上面,有些古怪,三人同行,即有所不利。所以,凡有轩亲王奉两宫皇太后出巡事,就找出各种理由,尽量不要三个人一起同行。

    当然,这种说法,也并不真正站得住脚。若果真八字冲克,不利三人同行,两宫皇太后就该轮流巡幸于外,没理由凡有轩亲王奉太后巡幸事,总是圣母皇太后的差使,母后皇太后总是呆在宫中,一无所动啊?

    好吧,看看这一次怎么样?

    到了日子,宫里边儿传出消息:母后皇太后凤体微恙,太医嘱咐,要静摄一、两日,今儿的“巡视颐和园工程”,就不去啦。

    圣母皇太后呢?

    照原计划起驾呀。

    好,好,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宫里边儿进一步的消息是,母后皇太后喜吃甜食,昨儿晚上,进了碗银耳莲子羹,大约就是这碗甜羹,吃坏了肚子。

    呃,怎么这么……眼熟啊?

    有一次,两宫皇太后临幸关府——那个时候,轩亲王还是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吧?那不是皇太后第一次临幸关府,却是轩亲王第一次奉迎兼扈从皇太后临幸自己的家。那一次,就是临起驾的时候,得知母后皇太后“凤体微恙”,今儿的客人,只有圣母皇太后一位啦。

    呃,那一次,母后皇太后也是吃坏了肚子。

    有人好笑:就不能编个新鲜点儿的理由?

    有人却觉得:这个事儿,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实在是……有些诡异啊。

    *

    颐和园,蓬莱岛,涵虚楼。

    涛峰浪谷已远去,零云断雨尤未绝。

    一切安静下来之后,温柔乡里人,正心甜意洽,突然,“咕噜噜”一阵轻微的怪响,打破了甜腻的宁静。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推了男人一把,娇嗔道:“你这个人!真正是煞风景!”

    原来,这阵“咕噜噜”的怪响,来自于男人的饥肠辘辘。

    “臣早上只填了一块点心,”关卓凡说,“桍腹从公直到现在——快午正时分了吧?唉,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啊。”

    “哎哟,说得怪可怜见儿的!”慈禧轻轻戳了他一下,“你这叫,桍腹从……公么?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说到那个“军国大事”,脸上的红潮,不由又浮现了出来。

    “服侍太后,就是第一等的军国大事啊……不对,服侍太后,可比什么军国大事都更加紧要呢!这有个名目,叫做——”

    关卓凡拉长了调子:“交——公——粮——”

    慈禧又“扑哧”一声,笑过了,再戳了他一下,这次用上了劲儿:“你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

    “哎哟!”

    过了一会儿,慈禧说道:“好了,这就叫玉儿、小李子他们传膳吧,别真饿着咱们轩王爷了。”

    “臣惶恐……呃,多谢太后体谅。”

    “我体谅你有什么用?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连顿早膳都吃不好,这怎么成?这不是还不如没成家的时候了吗?”

    这个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意在言外啊。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家,家,家

    关卓凡怔了一怔:你什么意思呢?

    想了一想,用一种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有劳太后惦念。呃,这不是刚搬进朝内北小街么?柳条胡同那边儿,还没有捋清爽,待都拾掇明白了,早膳嘛——”

    他嘻嘻一笑:“还是有的吃的。”

    慈禧斜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儿。你说的‘捋清爽’,‘拾掇明白’,是指将白氏和明氏搬过朝内北小街?”

    “是,”关卓凡收起笑容,郑重说道,“太后明鉴,两位嫂子,我有奉养的责任,可不能进了亲王,尚了公主,换了府邸,就叫两个嫂子自个儿过起来。这么做,会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的。”

    “瞧你说的!”慈禧嗔道,“我难道是叫你不管两位嫂子?你把白氏、明氏接到朝内北小街,这是应当应分的。可是,你的起居饮食,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都由两个嫂子照应,你叫两个公主怎么想?你这个家,她们两个才是正经主妇,这么一来,她们这两个主妇当的,岂非有亏职守?她们心里边儿,能是味儿?”

    关卓凡心念电转,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面儿上还得装傻:“这个,臣该如何……呃,请太后明示。”

    “我觉得,”慈禧说,“你在敦妞儿、丽妞儿那儿,时日太少了!一个月,一位公主,才六天光景,她们两个。就算一门心思要照应好你的饮食起居。也……唉。说的俗一点儿,‘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啊!”

    姐姐,您这个譬喻,可真是……

    “我看,你的这个‘日程’,很该调一调了,一位公主那儿。一个月,你至少呆上……嗯,翻一番,十一、二天吧?这样,白氏、明氏两位,也能少受点儿累!你都娶了妻了,还要涎着脸麻烦两位嫂子?你就不能叫她们两个,过几天清闲日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关卓凡面色不变。心里面却不由打起鼓来。

    这话说的,总觉得你知道点儿啥似的……

    自然。这么做,白氏、明氏两位,还真能少受点儿“累”,可是,这个“累”,她们俩乐意“受”得很呀,真少“受”这个“累”了,只怕人家还不高兴呢……

    见关卓凡踌躇不答,慈禧皱了皱眉,说道:“我跟你说,这个事儿,‘东边儿’和我,我们姐俩儿,可都是一个意思!你既然娶了亲,就该老老实实守着老婆,别再东游西逛了——敦妞儿、丽妞儿,都是千里挑、万里选的人尖子,能娶到两个如此美貌的老婆,你算是前生修到啦!”

    “还有,两个‘试婚格格’,敦妞儿的小熙,丽妞儿的……哦,叫翠儿——我也是见过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十分的人才,都归了你关三受用,你还不足?”

    慈禧一口气说下来,语气已经有点儿变了。关卓凡本来想说几句“不足——除非你也归了我,才算足”之类的便宜话,转念一想,慈禧是认真的,来势汹汹,现在可不好开这种玩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微微苦笑:“太后训谕,真正是醍醐灌顶。”

    慈禧一笑,放缓了语气,说道:“‘东边儿’说,她还想早一点儿抱外孙子呢!你一个月,就和公主呆上这么几天,我们姐俩儿,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啊?”

    “抱外孙子”这个话,其实是游说慈安的时候,慈禧自个儿说的,现在轻轻巧巧的就安到了慈安的头上,反正,关卓凡也不可能拿这个话去跟母后皇太后对质去。

    “你就照我说的,一个月,多匀出几天,和两位公主住在一起,夫妻和睦,早生贵子,你的一日三餐,也有人侍候,你看,好多着呢!”

    嗯,这几个理由,听起来,既光明正大,又体贴入微,我似乎应该欣然入毂,不然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了。

    可是,姐姐,你的真实用意,我是晓得的。

    “臣谨遵慈谕。不过,太后明鉴,这其中,尚有一个关节,呃,不为无虑。”

    “哦,有难处?你倒说说看,有什么难处啊?”

    “是。”关卓凡坦然说道,“臣忝掌机枢,每日下值之后,还要在府里见人办事。一日三餐,呃,早餐、午餐不必说了,这个晚餐,就算在府里用,也常要待客。不过,并非知己同好私酌,而是朝官聚集议事。尽有掌灯之后,还要见人办事的。这些,太后都是深知的。”

    慈禧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反应机敏,已是晓得关卓凡要说什么了。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过……

    关卓凡继续说道:“两位公主的府邸中,并没有合适的伺候笔墨的人——太后明鉴,臣之案牍,甚为繁重,且条分缕析,头绪纷杂。伺候臣的书房,须粗通文墨,可是,仅仅粗通文墨还不够。呃,还须……晓知轻重、出入、究竟,非止限于研墨、展卷。这个,实在并不容易。”

    顿了一顿,说道:“再者说了,公牍文件,不宜大量随身携带——每个月,臣要在朝阳北小街、理藩院后胡同、小苏州胡同几处,反复辗转,若随身携带文牍,不慎遗漏丢失,干系不浅——上边儿可都是国家机密政务啊。”

    就是说,俺没法子在两个老婆那儿办公,一个月一个老婆十一、二天?那样搞法,俺还用干活儿吗?

    慈禧不出声了。

    “还有,”关卓凡侃侃而谈,“两位公主的府里,嬷嬷、侍女、仆役,都是内务府派的,臣全然没有插手。内务府那班人的嘴,能够有多牢靠,太后也是晓得的。我如果在公主府里见人办事——”

    顿了一顿,“嘿嘿”一笑,说道:“只怕,今儿晚上谈的事儿,什么都还没有定案呢,明儿一大早,满四九城的人就都晓得了。”

    “这……嗯,倒是‘不为无虑’。”

    “是。还有,敦柔的府里,大约还有我那位……六哥的人。”

    这句话,差点儿说成“敦柔的府里,大约还有我那位岳丈的人”,转念一想,不对啊,赶忙打住改口。

    按照宗法,敦柔既然被两宫皇太后认作了女儿,封了固伦公主,两宫皇太后就是她的“皇额娘”,她的“皇阿玛”,就是龙驭上宾的文宗,在台面上,就不能再叫恭王为“阿玛”。那么,俺的岳丈,台面上,也该是文宗,而不是那位“六哥”了。

    靠,真够……乱的。

    关卓凡正在想什么,慈禧自然不知道,不过,她承认关卓凡说的有道理:是啊,我能在敦妞儿的府里暗中安插耳目,老六自然更加能这么干,毕竟,敦妞儿是他的亲生女儿呀。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太后,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个事儿,”慈禧沉吟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嗯,那就……先放一放,从长计议吧。∈↗UU小说,www.uu234.com”

    关卓凡暗暗舒了口气,说道:“谢太后……体恤。”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说道‘体恤’二字,我是体恤你,你呢,也要多体恤体恤两位公主。”

    “呃,是。”

    姐姐,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是说,丽妞儿、敦妞儿两个,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

    “这……臣岂敢有所轩轾?呃,臣是说,臣之本意,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顿了一顿,补充说道:“不过,臣做事儿粗疏得很,只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太后训诲。”

    “你做事儿粗疏,就没有人精细了。”

    “谢太后奖谕……”

    “你别美了,”慈禧打断了关卓凡的话头,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这话可不是夸你。”

    “这个,臣……惶悚。”

    肌肤相亲之时,浓情蜜意之际,关卓凡的心底,却终于隐隐升起一股不豫来:这位姐姐,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这个月,你在丽妞儿那儿,呆了几天?在敦妞儿那儿,又呆了几天?”

    “回太后,各是六天啊……”

    “我不是说‘日程’上的——这六天之外呢?嗯,‘日程’上,两位公主一共十二天,我是说,这十二天之外呢?你并非天天都呆在朝内北小街吧?”

    关卓凡立即明白慈禧何所指了。

    “十二天”。是关卓凡在两位公主那儿的“最低消费”。就是说。夫妻同府,不能少过这个天数。“十二天”之外,是关卓凡的“自由活动时间”,这剩下的十八天,关卓凡并非总呆在朝内北小街的轩亲王府,如果想去哪个老婆那儿,自然是可以的,不吵架。不冷战,哪个妻子都不会拒绝老公上门的——当然,要事先打个招呼。

    这个月,“十二天”之外,关卓凡呆在荣安公主府里的日子,确实多过了呆在敦柔公主府里的日子。

    好,原来,我在理藩院后胡同、小苏州胡同的一出一入,你都不错眼地盯着呢。

    那么,房帷之内。我和两个老婆啥啥啥,你是不是也派人盯着?

    那股不豫变成了隐约的怒火。

    表面上。自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的意思来。关卓凡微微仰起头,做出认真回忆的样子,同时,还一个个地曲着手指头。

    “哎哟,”他假做失惊,轻呼了一声,“这个月,在敦柔那儿,还真是……呃,比荣安那儿,少了……几天。”

    他的做作,极其自然,慈禧不虞有他,说道:“我就说嘛!你这么做,可不大好!这个样子,能叫‘一碗水端平’?能叫‘一视同仁’?能叫‘不分轩轾’?敦妞儿这孩子倒是一向大方的,可她下边儿的人,未必都服气吧?‘家和万事兴’,你这么做,时间长了,可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添乱?”

    “呃,太后教训的极是,臣惭愧!”

    关卓凡扮出“惶悚”的样子,连连点头。

    顿了一顿,又苦着脸说道:“不过,这个月,情形特别一些,呃,这个……”

    “情形特别?特别在哪儿呢?”

    “臣去敦柔那儿的时候,刚巧赶上……呃,敦柔的身子不爽利。她说,这几日,你还是去丽姐姐那儿吧,于是我就,呃,我就……”

    在这儿要特别说明一下,为表明双方地位完全平等,荣安公主和敦柔公主之间,不叙年齿,而是互称“姐姐”,这是绝无仅有的安排——没法子,谁叫这桩婚事,本身就是绝无仅有的呢。

    “真的假的?”慈禧又好笑,又好气,“你这个人!唉,不晓得讲你什么好!虽说新婚燕尔,至于就……**成这个样子嘛!”

    “臣何敢欺瞒太后?下次敦柔进宫请安,太后问了,便知……呃,臣言不虚了。”

    “谁管你……虚不虚的?“慈禧嗔道,“敦妞儿那孩子面嫩,这种话,我怎么好当面问她?”

    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这个人!敦妞儿那儿,不是还有小熙嘛!”

    “臣想着,敦柔身子不爽利,臣就过小熙的屋子,这个,敦柔的面上,须不好看……”

    “你去找丽妞儿,敦妞儿的脸面,就好看了?”

    “太后教训的是,臣惭愧,思虑不周。”

    慈禧竖起手指,在关卓凡的胸膛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咬牙说道:“你那个……玩意儿,实在太惹事儿了!要不是,哼,看在它……还有点儿用处的份儿上,干脆切掉算了!一了百了!”

    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卓凡浑身一激灵:我靠,姐姐,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你别怪我管得太宽,”慈禧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这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别的不说,你成了亲,敦妞儿嫁了给你,老六就迟早得退出军机处了。如果敦妞儿在你这儿……不如意,他能放心?不放心的话,能放手?”

    关卓凡心中一动,这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啊。

    正在想着怎么回话,“咕噜噜”,肚子里又是一阵轻响。

    慈禧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赶快传膳!不然,空着肚子说了这么一大篇儿,咱们的轩王爷,真的要饿晕过去了!”

    *

    从颐和园出来,先送圣母皇太后回宫。

    銮驾进了紫禁城,宫门随即下钥。

    图林请示:王爷,咱们接下来回哪儿呢?

    关卓凡自失地一笑:都这个点儿了,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嗯,柳条胡同。

    啊?

    图林以为王爷口滑,说错了。

    关卓凡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就是柳条胡同。

    关卓凡叮嘱了一句:别顺着皇城根儿走,兜个小圈儿。

    图林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了:柳条胡同在城南,如果按正常的路径,出皇城东安门右转南下,就会经过理藩院后胡同,这就变成过荣安公主府而不入了。所以,得兜个圈儿,绕开理藩院后胡同。

    车子启动了。

    今儿为什么要回柳条胡同?

    如前所述,白氏、明氏还住在柳条胡同,得再过几天,才能拾掇清爽了,搬入朝内北小街的新王府。

    关卓凡回柳条胡同,不是为了叫两个嫂子“受累”的,今儿白天,圣母皇太后已经够他“累”的了。

    他思绪甚乱,有的事儿,很想听一听白氏的意见。

    遇上麻烦事儿了,他第一个想要与之商议的人,还是白氏。

    唉。

    嗯,什么麻烦事儿呢?

    慈禧开始干涉自己的“家事”了——甚至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房帷之私。

    仔细想想,这个,并不算太出意外。

    可是,这个势头,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可怕的控制欲

    为什么说,这个势头,“非常、非常、非常之不好”呢?

    原时空,慈禧就以干涉穆宗、德宗的房帷著名;本时空,她的这个毛病的发作,大幅度提前了,只是发作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小皇帝年纪还太小,不及于此——是自己的情人。£∝UU小说,www.uu234.com

    正因为发作的对象是自己的情人,干涉起来,怕是会更加的起劲吧。

    关卓凡想,老子作死不死,做了她的情人,实乃时也、命也。不过,成也、败也,祸兮、福兮,我要特别警惕她这个危险的苗头——原时空,穆宗、德宗的悲剧收场,同他们皇额娘的这个爱好,大有关联。

    尤其是穆宗。

    穆宗立后,慈禧中意的是富察氏,穆宗本人和慈安中意的,却是阿鲁特氏。

    富察氏明艳娇憨,人既老实,出身又十分高贵——富察氏为满洲“八大贵族”之一,并没有什么不好。可她只有十四岁,穆宗大婚之后就要亲政,宸衷独断,政务繁钜,找个小妹妹当老婆,啥忙也帮不上,啥事儿也不能商量,十分无味。因此,他宁肯选择年已十九、比自己还大着两岁的阿鲁特氏。

    除了成熟稳重,阿鲁特氏最大的优势,在于她是本朝第一个蒙古状元崇绮之女,幼承庭训,诗书娴熟,论起“学问”,实在比穆宗的还大。穆宗想着,阿鲁特氏为后,可不仅仅是“贤内助”了,平日夫妻唱和,弄文戏墨。岂非神仙日子?

    因此。阿鲁特氏容貌虽不及富察氏。穆宗还是坚决地拂逆了生母的心愿,择阿鲁特氏为后。

    富察氏屈居“榜眼”,封为惠妃。

    慈禧气得发昏廿一章,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如果只是自把自为,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阿鲁特氏,还是慈安中意的人选!就是说。儿子是听了他嫡母的教唆,来跟自己这个生母为难!这就不仅仅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问题了——这,这,简直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因此,穆宗大婚之后,慈禧这个婆婆,就绝不会有好脸色给皇后这个媳妇看了,明里暗里,三天两头找皇后的碴。皇后有心逆来顺受。可实在不晓得怎么样才顺得下来,皇帝夹在中间。亦苦恼不堪。

    尤其是,只要皇帝在皇后那儿过夜的次数,多过了在慧妃那儿的,慈禧就要干涉,要么指责皇帝“虚淘了身子”,要么说“慧妃满洲世家出身,明晓规矩,还是由她来伺候你的起居,比较合适”。

    穆宗的脾气,和生母其实是挺像的,也是倔驴一头,赌起气来,索性皇后宫里也好、慧妃那儿也罢,统统都不去了。

    但年纪轻轻,血气方刚,长夜漫漫,无以排遣,穆宗又是极嗜好声色的人,宫里面呆不住,变装“微行”,一回两回,终于走到了“八大胡同”里,染上了没有人敢明宣于口的隐疾。这个病,和“天花”相伴发作,彼此推助,再好的医生,亦左支右绌,顾此失彼,迁延了没有多久,便回天乏术,龙驭上宾了。

    穆宗崩逝,封号为“嘉顺”的皇后,却成不了“嘉顺皇太后”。因为穆宗无嗣,醇王之子载湉入继大统,“皇后”变成了“皇嫂”。这是一个极其尴尬的身份,还不如慧妃这种正经的“先帝妃嫔”。

    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且是没名没分的寡妇,今后数十年冷宫长夜,一眼望不到尽头,想一想,便不寒而栗。再想起“恶婆婆”的那张冷峻的面孔,更觉生无可恋。

    于是,就在嗣君登基之后一个月,嘉顺皇后崩逝,“从大行皇帝于地下”。

    嘉顺皇后的具体死因,暧昧难明,不过,她死志早萌,自行弃世,大致是不错的。只不过,是吞金仰药,还是哀痛穆宗之遽崩,“毁伤过甚”,缠绵病榻,拒绝延医,就难说得很了。

    关于慈禧和嘉顺皇后的矛盾冲突,以及嘉顺皇后的死因,有许多荒诞不经的传说,最可笑的,大约有以下两个:

    一个说,穆宗病重,皇后视疾,慈禧跟踪而至,在帷幕外偷听儿子、儿媳的说话。皇后哭诉屡受西太后无端的责备,皇帝安慰:“你且忍耐,总有出头的一天。”

    此言入耳,慈禧立即火遮了眼,直闯进去,揪住皇后的头发,一巴掌扇了过去。

    皇后抗议,说:“我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你不能打我!”

    庶妃出身、侧门入宫、不能着红裙,是慈禧一生之憾,皇后此言,直踩她的尾巴,犹如点燃了一个大炮仗,慈禧狂怒之下,厉声喝道:“传杖!”

    这个传说,完完全全是民间小户恶婆婆、小媳妇冲突干仗的思路。嘿嘿,传杖?那是对付太监和宫女用的——还得在太监、宫女犯了大过的情况下。其余的,就算一个未入流的小官吏,亦不受此刑。施之于母仪天下的皇后?这要在后宫外廷、朝野上下,掀起什么样的滔天巨浪?慈禧还要不要干这个皇太后了?真以为慈禧脑残?

    还有一个,说是穆宗崩逝之后,慈禧密令断绝皇后饮食,皇后全靠后家接济,方能苟延残喘。自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终于走上了绝路。

    这也是扯的没有边儿了——姑且不论慈禧是否会如此乱来,慈安可是最爱护帝、后的,怎么,当东太后是死人啊?

    不过,无论如何,慈禧干涉儿子的房帷,是导致穆宗“微行”、并染上隐疾的重要原因之一,穆宗夫妇的悲剧,慈禧这个亲妈,难辞其咎。

    不过,穆宗早逝,对相关人等,自然是一个悲剧,可是,对国家来说,是祸是福,就得两说了。

    德宗亲政的时候,慈安已逝世多年,慈禧独揽大权已久,因此,穆宗能够顶住压力,自主择后,德宗可就没有这份幸运了。慈禧属意的是叶赫那拉氏——就是她自己的侄女儿,无德、无才、无貌,但德宗不能不受。

    非但如此,德宗自己中意的赣抚德馨的一双女儿,还受了池鱼之殃,选后的时候,被慈禧“撂了牌子”——就是摒弃出局,连备位妃嫔的资格也没有了。

    啰嗦了这么一大篇儿,关卓凡是要提醒自己:殷鉴于前,自己必须对慈禧的某些特点有足够清醒的认识——这个女人,天分极高,控制欲也极强,如果由得她干涉自己的“家事”,那么,她的手会愈伸愈长,自己最终不免重蹈穆宗、德宗的覆辙。

    怎么办呢?

    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这个事儿,敦柔在其中,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

    新婚一月,荣安和敦柔,给关卓凡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朝内北小街,轩亲王府的银安殿上,公主、额驸九叩成礼,是关卓凡和荣安生平第一次谋面。

    之前,慈安、慈禧商议,荣安、敦柔既定下了“釐降”关卓凡,婚前,夫妻双方最好见上一面。敦柔,关卓凡是见过的——那是关卓凡在江苏巡抚的任上,进京陛见,入宫尽御前侍卫的义务,两宫皇太后漱芳斋赐宴,敦柔公主陪着小皇帝与筵。

    荣安怎么办呢?当时,关卓凡已入直弘德殿,慈禧想出了一个替小皇帝办一个“谢师宴”的主意,这样,就可以仿敦柔的例,荣安以“伴读”的身份,陪小皇帝出席。如此,关、荣就自然而然的见上面了。

    不过,其后各种打岔,各种忙,这个计划并未付诸实施。

    所以,拿纳兰性德的话说,银安殿上这一面,关、荣正经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终关卓凡之一生,一回想起荣安公主进入银安殿正殿的情形,便历历眼前,恍若昨日光景。

    公主是皇女,不论额驸是什么爵位,哪怕如关卓凡者,爵至和硕亲王,宗爵之顶衔,和固伦公主为“敌体”,但在这桩婚事中,公主的地位,依然象征性的高于额驸。因此,公主行礼,头上不覆霞披。

    鼓频笙繁,丝嘈竹杂,满堂朱紫,冠盖京华;款款而来的人儿,珠环翠绕,周身琳琅。但这“身外”之一切,不能夺去那张小小面孔上的光彩之一丝一毫。

    按照礼法和仪注,公主、额驸在进入洞房之前。不宜对视。一切动作。都在赞礼官引导之下完成。

    可是,又怎么可能完完全全不“对视”?荣安公主微抬眼皮,秋水流波,在新郎脸上一绕,迅即漫了过去。

    视线好像被什么烫到了,白嫩如玉的面颊,红晕淡染。

    就这么一眼,关卓凡便觉得如朝晖沐浴。自己浑身上下,都生出莫名的光彩来。

    这种艳阳天般的美妙,不仅仅是因为新娘子的明丽照人,还因为——今儿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如贾宝玉说的,“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呃,这么说,并不算“艺术的夸张”。

    在此之前,关卓凡和荣安。虽未曾谋面,却有过“交集”。且是实实在在的“交集”。

    英、法、俄、荷四国公使要求觐见,拿住了《中英天津条约》中的条款,不肯行跪礼。关卓凡折冲樽俎,四国公使终于答应,以觐见本国君主的礼仪,觐见中国皇帝和皇太后,即行单膝跪礼。

    这在外交上,算是重大的胜利,甚至可以说推翻了《中英天津条约》中的相关规定。

    可是,小皇帝在徐桐的挑唆下,以为“自古殿陛之下,无不跪之臣”,在荣安公主面前,对关卓凡大表不满。荣安公主为关卓凡辩护,姐弟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事后,荣安公主和丽太贵妃密议,通过丽太贵妃的母家,将这个消息,辗转传给了关卓凡。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关卓凡几乎难以置信——不是对小皇帝的言行难以置信,而是对荣安公主的作为难以置信。

    清制,后宫不准勾通外廷,干涉朝政更是厉禁——开国两百年,这条规矩,是执行的非常严格的。

    荣安公主母女的所做所为,如果不慎泄露于外,这桩婚事,铁定是砸掉了;荣安公主的和硕公主、丽贵太妃的贵太妃,十有**也是保不住的;丽太妃的母家,也一定是要跟着一起倒大霉的。

    事情一旦败露,后果如何,荣安公主和丽贵太妃自己,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但依然干冒大险,将这个消息辗转传给了关卓凡。

    这个消息的价值几何、这个行为是否足够明智,且不去说,单说这份心意——可以说,荣安公主人还没有过门,连面也没有见过一面,一颗心,却已无保留地交给了关卓凡。

    这份姿态,叫关卓凡何能不动容?

    关卓凡“尚”荣安公主,看似被动接受,其实自有他的重大图谋在。不过,从这一刻起,关卓凡下定决心,今后,无论事情走到了哪一步,都要尽心竭力,不使荣安公主母女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嗯,我要一辈子对这个女人……呃,是两个——我要一辈子对这两个女人好。

    整个婚礼,荣安公主没有多走一步路,在福晋、命妇、侍女退出洞房之前,更没有多说过一个字,一切都是“依礼而行”。但是,那明亮如太阳的笑意,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面庞。由始至终,关卓凡都觉得,只要荣安在场,自己的身上,就笼罩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莫名的光彩。

    别人也会有这种感觉吗?还是说,只有我,才能够感受到这股异样的辉彩?

    窗外,管弦消停,一个女官唱起了“合卺歌”,清凉的秋夜中,歌声曼妙,婉转悠长。

    洞房之内,“蜜里调油”的铜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大红的“百子帐”上,光芒摇曳。

    “合卺床”上,人美如玉。

    额驸要提前在洞房等候公主,无需过多应酬宾客,因此整个婚礼,关卓凡并没有喝多少酒,但到了此时,却已醺醺欲醉了。

    洞房花烛,具体情形何如,不宜形诸笔墨,狮子只在这儿录一段关、荣的夫妻对话,书友们略窥端倪吧。

    云收雨住。

    ……

    “这个事儿……嗯,跟额娘说的,不大一样啊……”

    关卓凡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儿”,指的是夫妻敦伦之事。

    这个时代,女子出嫁之前,母亲或长辈女眷,都要教以房中之事。公主的性知识,倒不一定是由皇后、皇太后亲授——这一来,皇后和皇太后的身份,不大适合做这个事儿;二来嘛,皇后和皇太后自己,也未必擅于此道。

    一般来说,公主的“房中术”,是由内务府资深的嬷嬷负责教授的。不过,丽贵太妃既在,荣安公主的“婚前生理课“,慈安当然不必假手他人,由丽贵太妃自己教导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新婚之夜,和夫婿讨论“这个事儿”如何如何的,怕是不多吧?

    关卓凡不禁好奇心大起。

    “有什么不一样?”他轻声笑着,“你倒说说看!”

    ……

    “说说看嘛!”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荣安公主终于开口了,声音极细、极低:

    “我听额娘说,这个事儿,女子要……忍,好像,是挺怕人的一个事儿似的,可是……实情……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哟!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桃笑李妍

    关卓凡得意了!

    当真是一言之褒,荣于华衮,荣安公主这个“说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算是最好的褒奖了吧?

    虽然,关卓凡已开始做“解放妇女”的努力,可是,在某些事情上,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要悄悄儿地谢一谢这个时代的男尊女卑。譬如,正妻和妾侍的某种潜规则“分工”:正妻主持家事,人前人后,任何时候——哪怕是在床笫之上——都要“端庄守礼”;“以色侍人”,那是妾侍的工作。

    这个潜规则,反过来亦施之于男主人。夫妻之间应该“相敬如宾”——也包括床笫之上;床笫之上,正妻最重要的责任是替你传宗接代,你要爽快,要花样,就要去找妾侍,甚至,到外头找去。

    什么“闺房之乐,有胜于画眉者”,并不是主流的价值观。

    这个时代的女人,确实是可怜的,不但没有主动追求性快乐的权力,甚至,被动接受性快乐的权力,也在相当程度上被剥夺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这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穿越者,才能够充分发挥一个现代男人的优势啊。

    床笫之上,“能力”方面,关卓凡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太特出的地方,正常发挥而已;但“态度”方面,他不仅秉持“男女平等”的“原则”,且作为一个男人,更视女人的快乐,为自己的责任,不然,就不算完成“任务”。

    这个。是荣安公主能够有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的最重要的原因。

    任何女人。对自己的“第一次”。都会有无数想象,这些想象,有的大致靠谱,有的荒诞不经。

    荣安公主的“第一次”,美好得远过于想象了。

    关、荣的夫妻生活,有了这么一个美妙的开端,之后,一片阳光灿烂。

    每一次。关卓凡来到理藩院后胡同公主府,荣安一见到他,美丽的面庞上立即生出耀眼的光芒,每一次,关卓凡都像看见了一轮小小的太阳,总觉得,凡荣安企立坐卧之处,就要比别的地方来得明亮几分。

    未语先笑,未饮已醉。

    关卓凡这一辈子,从“大婚”开始。一直都在纠结一个问题:荣安身上那股奇异的光辉,到底是大家伙儿都能看见呢?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感受到的呢?

    这般心醉神迷的日子。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即便早年和白氏相处,亦不曾有过。和白氏的缱绻,一样快乐,一般舒心畅意,但必须承认:性质不同。

    白氏是嫂子,荣安是公主,身份天差地别,关卓凡从两个女人身上获得的满足感,大不相同。

    如入宝山、目迷五色,这种感觉,确实前所未有。

    为什么会这样?呃……暂时还没有想清楚。

    不过,有一点,关卓凡始终灵台明澈:白氏和自己,早已血肉相连,生死与共;荣安呢?她是咸丰的女儿。

    一切不过刚刚开始,今后的日子还长着,还得……走着瞧。

    嗯,那么,圣母皇太后呢?和那个女人呆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靠,那是真刺激!可是,也真是压力山大啊!每一次,都像打仗,都要卯足了劲儿,绷紧了弦儿,不管哪里一个疏忽,都可能出个或大或小的篓子。

    正经的夫妻、情人,是不可能这么相处的。

    不同,不同,完完全全不同。

    理藩院后胡同的吸引力,荣安公主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关卓凡必须承认——来自于丽贵太妃。

    “釐降”之后第七天,荣安公主入宫“归宁”。晚上,自然就宿在永和宫自己的旧住处。第二天,荣安公主和丽贵太妃一起,母女二人各种收拾,忙乎了一整天。第三天,荣安公主离开紫禁城之时,一同向两宫皇太后辞行的,还有丽贵太妃。

    丽贵太妃这就算正式“出宫别居”了。

    向钟粹宫辞行的时候,慈安说:“永安宫我给你留着,有空了,就带着丽妞儿进宫来看我,我一个人,也是怪……闷的。”

    母后皇太后一边儿说,一边儿用手帕子,轻轻地拭着眼角。

    跪在地上的丽贵太妃和荣安公主,磕头的时候,已是泣不成声了。

    虽然不舍得母后皇太后,可是……总算要“出宫”了!

    车出东华门的那一瞬,丽贵太妃禁不住浑身颤抖,牙关打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这是真的么?我不是在做梦么?会不会一睁开眼睛,就醒转了过来?

    一双温软柔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丽贵太妃的手。

    丽贵太妃睁开眼睛,看到女儿微微的笑着,美丽娇嫩的脸庞上,浮动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车子还在辚辚而行。

    “额娘,前边儿,就是东安门啦——皇城的东安门。出了东安门,右转,一直走,就是理藩院后胡同,就到了咱们的……家了。”

    家,家。

    一切都是真的。

    关卓凡第一次见到丽贵太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咦,怎么,荣安突然之间……“长大了”?

    眼角余光,看见荣安公主正站在一旁,靥生春风,欲语还笑,才醒觉自己这个念头,实在是荒唐。

    可是,这对母女,实在是像!

    这个“像”,不仅仅是指形貌的相似,更指神态——也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两个女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光芒,无不毕肖。

    关卓凡恍惚觉得,十五年前的丽贵太妃,大约就是荣安目下的样子吧?十五年后的荣安呢,也该是丽贵太妃目下的样子吧?

    丽贵太妃本是关卓凡正经的丈母娘,可是,两宫皇太后已经认了荣安公主做女儿,按宗法,两位皇太后才是关卓凡这位额驸的“法定岳母”。因此,关卓凡虽然娶了丽贵太妃的女儿,于丽贵太妃,却只是亲王和“先帝妃嫔”的关系,双方相见,只能持平礼:关卓凡一揖到地,丽贵太妃半蹲还礼。

    称呼上,女婿称丈母娘为“贵太妃”,丈母娘称女婿为“王爷”。

    呃,是有点儿……怪怪的。

    关卓凡直起身子,眼前的丽贵太妃,面上笑意盎然,恍若云霞之灿。

    左看看女儿,右看看母亲,桃笑李妍,春风盈庭。

    于是,理藩院后胡同的公主府,像一块磁铁般吸引着关卓凡。

    咳咳,对丈母娘,我这个做女婿的,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举动”的,不过,偶尔小小的意淫一下,也不见得就必定十恶不赦了吧?

    嘿嘿。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误会、别扭、挫败感

    小苏州胡同的敦柔公主府呢?

    吸引力不仅远不及理藩院后胡同的荣安公主府,甚至,一个月下来,还叫关卓凡隐隐生出了一股抗拒之心。↗UU小说,www.uu234.com

    个中原因,倒不是敦柔公主府里,少了一位国色天香、巧笑嫣然的丈母娘。

    关卓凡对敦柔公主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深也很好的。

    同治二年,关卓凡在江苏巡抚任上,为赴美平乱事,进京陛见。为有更多直接接触两宫皇太后的机会,自请入宫宿卫,尽他御前侍卫的“责任”。慈禧默契于心,赐宴漱芳斋。敦柔公主陪小皇帝与筵,那是两个人生平第一次见面。

    关卓凡记得,那个小姑娘,生了一对点漆般的大眼睛,模样儿端庄秀丽,两只玻璃翠的耳坠子,一晃一晃的。举手投足,十分稳重,坐在那里,沉静如水,和扭股糖般的小皇帝,大异其趣,一点儿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不过,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有精神,转眄流波,异常灵活,称得上“明眸善睐”四字。

    当时,关卓凡转过一个念头: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已是气质高华,不晓得她长大了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形容呢?

    那个时候,关卓凡也好,敦柔公主也罢,都绝对想不到,日后,两个人竟然会“结发为夫妇”。

    恭王曾经对关卓凡说过:“逸轩,下回,你要见见你这个侄女——不是我王婆卖瓜。真是一个好孩子!”

    关卓凡清楚的记得。说这话的时候。恭王脸上,那种父母为子女感到骄傲、从而生出的矜持自得的微笑。

    这种神情,让关卓凡颇为心动。当时还想着:将来老子自己的儿女,可一定要争气啊,就算不能像敦柔公主那样,人见人爱,太后也抢着要,也不可以像她兄弟载澄那样。顽劣放荡,气得他老子要用鞭子抽他。

    可是,这个“下回”,始终不曾出现。

    关、敦二人生平第二次见面,就是敦柔公主“釐降”,朝内北小街,敕造轩亲王府,公主、额驸行礼如仪了。

    银安殿上,关卓凡看到敦柔公主的第一眼,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时空错乱感:对面的这个女人。似乎刚刚从漱芳斋的赐宴辞席,穿上大红嫁衣。跨越时空,款款而来。

    形貌神情,一如当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儿呢?

    时间都去哪儿了?

    许久之后,关卓凡才想明白这个问题:漱芳斋赐宴之时,敦柔已是稚气尽脱,他留在记忆深处的关于她的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其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几年过去了,敦柔已过及笄之年,面容其实已颇有变化,但还是无法给他“长大了”的感觉——因为,几年前便已“长大了”。

    另外,与当年相比,较之面容,敦柔身量的变化,其实更大,但藏在宽大的嫁衣之下,无从辨别。

    因此,关卓凡才会有这个“美丽的误会”。

    关卓凡本来以为,这个“美丽的误会”,预示着他和敦柔公主的夫妻生活,会有一个美好的开端。可惜,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好像,只有“误会”,没有“美丽”。

    按照仪注,公主、额驸在进入洞房之前,不宜对视,行礼时的一切动作,都在赞礼官引导之下完成。

    敦柔公主严格地遵守了这个规定,“九叩成礼”,至始至终,眼皮微垂,没有正视过关卓凡一眼。姣好的面容,似乎一泓无风无雨的清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一个新娘子必然会有的喜悦、兴奋、紧张,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迹象。

    同荣安公主的春花之绽、朝晖之灿的神态,更是天壤之别。

    非但如此,她的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公主、额驸吃完了“合卺宴”,所有的福晋、命妇、侍女退出婚房,留新婚夫妇自己去“合卺”的时候。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关卓凡两个人了,关卓凡向她走过来了,敦柔的神情姿态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可避免地表现出了——紧张。

    不过,这种紧张,不是荣安公主那种含羞带怯、暗中期待的紧张,而是——怎么说呢?好像……好像……敌人即将发起进攻,守军绷紧了神经。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贯穿在整个“合卺”的过程中。

    关卓凡能够感觉到,敦柔公主在努力压抑自己这种异样的紧张,可是,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又是破瓜之痛,她再努力,也无法完全遮掩自己的身体语言。

    还有……在床上,她严格地遵循了礼法对于正妻的要求,“端庄守礼”。

    可以想见,对于关卓凡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来说,整个过程,是何等之别扭。

    前天晚上,他用于荣安公主的那套“功夫”,在敦柔公主的身上,似乎是完全失效的。

    关卓凡这一辈子,在这种事情上,从来没有过如此别扭的体验,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挫败感太强烈了。

    云收雨住之后,夫妻二人只各说了一句话:

    “王爷,请安置了吧。”

    “啊?哦。”

    ……

    黑暗之中,借着窗外宫灯隐约的光线,关卓凡看着黑洞洞的帐顶,发着愣。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晓得过了多久,静夜之中,隐约听得身旁的人,发出了极细微的鼻息声,不过,不算如何均匀。

    她睡着了吗?

    关卓凡的意识,终于模糊了起来。

    入睡之前,一个念头,隐隐约约冒了出来:她那方面,不会……那啥……冷淡吧?

    之后,夫妻日常相处,这种别扭的感觉,一以贯之。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事情,敦柔公主都是一副沉静如水的样子,她于关卓凡,起居迎送,规矩、礼数一样不缺,可是,关卓凡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和一个……符号——对,就是一个符号——生活在一起。

    这……不对劲儿呀!

    她在圣母皇太后和小皇帝面前,在自己的生身父母面前,难道也是这个样子?

    这就是恭王“王婆卖瓜”的“真是一个好孩子”?

    如是,慈禧会那么宠她?小皇帝会把她当做亲姐姐?

    不可能吧!

    *(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防火、防盗、防额驸

    敦柔公主古怪,整座公主府,便跟着她一块儿古怪,尤其是她一个贴身的马姓精奇嬷嬷。

    这个马嬷嬷,是汉军镶红旗的,名义上由内务府派出,其实是恭王府出身,敦柔公主小时候,做过她的乳娘的。恭王夫妇心疼女儿,想着总要有个知根知底的老成人,照料敦妞儿的起居才好,于是通过内务府,将马嬷嬷安插进了小苏州胡同的公主府。

    每次关卓凡到小苏州胡同,从敦柔公主出迎始,这个马嬷嬷,就呆在公主和额驸身边“侍候”,侍候更衣,侍候茶水,侍候膳点,侍候沐浴,一直“侍候”到夫妻俩准备安置了,她才行礼离开。

    关卓凡面前,马嬷嬷总是满面微笑,举止从容,礼数周全,一派大家仆妇气度。可是,你半老徐娘的,虽多少还存着一点儿风韵,可也算不上什么佳人迟暮,这么由头至尾不错眼地盯着我,你以为我很爽?怎么,我是贼吗?防火、防盗、防额驸?生怕一不留神,我就吃掉了你的公主?

    道光以前,公主出嫁,内务府派的精奇嬷嬷,相当于公主府的管家婆,权柄极大。按照规矩,额驸或居府中外舍,或居自己的额驸府,公主不宣召,不得入内,更不得共枕席。这个“宣召”的权力,名义上在公主,其实全为精奇嬷嬷把持,公主、额驸若想相会,必须贿赂精奇嬷嬷,不然,精奇嬷嬷必多方阻拦,甚至责公主、额驸以无耻。

    有清一代。公主出嫁。不但少有子嗣。且大多郁郁而终。皇女们的悲凉日子,同这个悖逆人伦的制度,大有关联。

    这个混蛋制度,终于在宣宗手里被废除了,不然,老子和自己的老婆嘿咻,还得事先给你这个奴才塞银子?靠,如是。老子大约要杀人。

    哼哼,算你捡了一条命。

    不过,这股牛皮糖的劲儿,也实在够烦人的了!

    关卓凡眼里,敦柔公主府上,唯一勉强算是正常的,大约只有小熙了。

    小熙,敦柔公主的贴身侍女,跟着敦柔,从恭王府到紫禁城。又从紫禁城到了小苏州胡同。

    敦柔公主的“试婚格格”,就由她来充任。

    慈禧说两个“试婚格格”——小熙和翠儿。都是“十分人才”,大致不错,论容色、论身段,小熙比起敦柔公主,也差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这个小熙,活泼泼一个新鲜**的人儿,不像她的主子,说的好听点,只好叫做“冰山美人”了。

    按照宫里“试婚”的奇葩规矩,“试婚”当晚,如无十分必要,“试婚格格”是不可以和额驸说话的;而且,一俟行房结束,便要离开额驸,不许缠绵温存。

    小熙基本遵守了这个规定。

    “试婚”的过程中,她除了无以自抑地发出了各种没有明确含义的象声词之外,确实什么话都没有和关卓凡说。

    可是,眉梢、眼角、嘴边,却都盈满了话!

    走的时候,到了门口,略一回头,眼波横流,宜喜宜嗔,如怨如诉,惹得关卓凡差一点就要伸出手去,将她拉了回来。

    仔细考察关额驸在“试婚”中的表现,以及“试婚格格”的种种反应,想来这妞儿回去,断不会说她家额驸什么坏话的。

    再见到关卓凡,小熙必是未语先笑,眉梢、眼角、嘴边,重新盈满了话,可惜,她和关卓凡,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这些话,基本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重温“试婚”的鸳梦,更不晓得是啥辰光的事儿了。

    如果公主或者马嬷嬷在场,小熙便尽可能低眉顺眼,照她主子的模范,扮出“沉静如水”的样子。只是,敦柔公主的“沉静如水”,真正是波澜不惊,小熙的效颦,却时不时涟漪点点,眉眼之间,动止之际,都是消息。在关卓凡看来,她这个“东施”,倒比那位原版的“西施”,要可爱的多。

    可爱是可爱,可是没有用啊。

    可惜,可惜。

    两个公主府,既有这样的天差地别,关卓凡更愿意往哪个老婆哪儿跑,便不言而喻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忽悠慈禧,上一次,确实是敦柔公主自称“我的身子不爽利,实在照应不过来,王爷不如……去看看丽姐姐好了”。

    “身子不爽利”大约不假,“去看看丽姐姐”的大方建议,就很可能半真半假了。不过,关卓凡如蒙大赦,管你是真是假,我总当成真的,于是顺水推舟,“那你好好儿歇着,这两天,我就不来聒噪你了”。

    倒也没有说“去看看丽姐姐”,可是,第二天下值,车子出了东安门,即右转南下,直奔理藩院后胡同了。

    敦柔会不会因此不满,向她的“皇额娘”诉委屈,告了自个儿老公一状?

    敦柔……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成亲之后,夫妻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不过十来天,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关卓凡并摸不着底儿,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

    不过,慈禧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这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别的不说,你成了亲,敦妞儿嫁了给你,老六就迟早得退出军机处了。如果敦妞儿在你这儿……不如意,他能放心?不放心的话,能放手?”

    关卓凡清清楚楚:敦柔公主“釐降”,是地地道道的政治联姻。

    一方面,圣母皇太后要用自己最亲信的“女儿”,来加强对关卓凡的笼络和控制;另一方面,也是“恭系”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

    两宫皇太后既认了敦柔做女儿,恭王对自己的生身女儿的婚姻,就没有了直接的话语权,事实上,他也未必十分愿意敦柔嫁给关卓凡。

    但是,这个问题上,“恭系”的着眼点,和恭王本人,是很不相同的。

    敦柔公主“釐降”关卓凡,“恭系”诸将,自文祥以下,包括一度和关卓凡水火不容的宝鋆,都力赞其成。

    这是因为,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楚,一山难容二虎,以恭王的身份、地位——宣宗亲子、世袭罔替的亲王、曾经的议政王、长期独领机枢,是不宜久居于关卓凡之下的。

    关卓凡既不能“下来”,就只好恭王“出来”了——拿慈禧的话说,“放手”,退出军机处,安富尊荣。

    问题是,恭王退出政治中枢之后,“恭系”的利益如何保证?

    关、恭联姻,就是“关恭联盟”、“关恭合流”的最好保证。

    宝鋆“不计前嫌”,作为 “掌钥”的内务府大臣,为关卓凡的“大婚”竭心尽力,根本原因就在这儿,而非母后皇太后分析的,怕出了篓子,被人说小话——当然,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可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所以,如果敦柔和关卓凡的夫妻关系有隙,“关恭联盟”就是有裂痕的,就是不稳固的,就谈不上真正的“关恭合流”。

    恭王本人固然不能放心,“恭系”更加不能放心。

    所以,关卓凡一定得搞掂敦柔公主。

    这不仅仅是夫妻和美、家庭和睦的问题,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政治任务”,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靠,关卓凡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前,老子多多少少是疏忽了点儿啊。

    不过,他绝不是畏难的人,何况,征服一个难缠的女人,也是一项非常有意思的挑战呢。

    嗯,俺接受这个挑战。

    下药必须对症,现在,我还不晓得症结到底在哪里。

    正在浮想联翩,车子停了下来,图林说道:“王爷,别邸到了。”

    “别邸”,就是柳条胡同的旧府邸。既然朝内北小街的新府邸被赐名“敕造轩亲王府”,柳条胡同的这座旧王府,就叫做“别邸”了。

    关卓凡的心,倏然热了起来:唔,我的嫂子。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凡事都有一条根子

    下了车子,关卓凡才发现,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UU小说,www.uu234.com

    进入二门,白氏、明氏两个嫂子,已在阶下相候。虽然,之前已有快马通报,早得了信儿,两个女人的脸上,还是满满的压抑不住的惊喜。

    这是关卓凡“大婚”之后,第一次回柳条胡同的“别邸”。

    行过了礼,白氏含笑说道:“王爷今儿,不是陪着圣母皇太后去了颐和园么?怎么有空儿回……来呢?”

    省略号的位置,本来是个“府”字,到了嘴边儿,才想到大不相宜,轩亲王的“府”,已经搬到了朝内北小街,柳条胡同这个地方,只是“别邸”了。于是生生咽了回去,后面儿的“来”,却打不住,照样滑出嘴来。

    “想你们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去,一人一只,牵住了两个嫂子的手。

    暮色已深,却还是能够看出,白氏、明氏都红了脸儿。

    两个女人心里怦怦直跳:你已经娶了亲了,怎么,还兴……这个样子么?

    关卓凡一边拉着两个嫂子往里边儿走,一边笑着说道:“还有,肚子饿了,回来蹭个饭吃。”

    明氏笑道:“晓得王爷定然还没有用膳,姐姐和我,打发小芸、小虎先吃了,自个儿等着王爷呢。”

    关卓凡嘻嘻一笑:“‘桍腹从公’,可是生受两位嫂子了。”

    白氏、明氏都不晓得“桍腹从公”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关卓凡用在这儿,不伦不类。纯属调笑。白氏见关卓凡一边走。一边张望,眉眼之间,似乎若有所憾,于是说道:“这不是就要搬进朝内北小街么?这几日,家里边儿收拾东西,忙乱了些,王爷不要见怪。”

    “我见怪什么?不过……”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朝内北小街那边儿。能用新的就用新的,可不要把这儿搬空了——我是说,这儿的家具、陈设,一如其旧,‘别邸’嘛,也是要能住人的。”

    白氏和明氏对视了一眼,齐齐轻声回道:“是,王爷。”

    这顿晚膳,三个人絮絮温语,足足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白氏、明氏两个。自然极关心他的婚后生活,夫妻相处。和不和睦?起居饮食,是否如意?

    问什么,关卓凡说什么,且不厌其烦,交代得十分仔细,不过,他“报喜不报忧”,敦柔公主的异样,一个字儿也没有说。

    这是因为,一来,明氏在场,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要与闻的好;二来,即便对白氏,敦柔公主的种种古怪,关卓凡也不打算说了。

    原因和明氏的倒是不同。关卓凡今儿回柳条胡同,起因本是在外面遇到了头疼事儿,而这个头疼事儿,除白氏之外,天下之大,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相商的。

    可是,见到两个嫂子的笑靥之后,他幡然变计了:何必移此重如泰山的压力于她们柔弱的肩头?自己是家里面的男人,该自己撑起来的,自己撑起来就好了!

    饭后,关卓凡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宽松的袍子,进了书房,在梳化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捧起了丫鬟沏好的热茶,抿了一口。

    他轻轻舒了口气,好,让我来好好儿地想一想。

    就在这时,“笃笃”轻轻两下,有人敲门。

    这个轻重短长,实在太熟悉了,一定是白氏。

    果然。

    白氏推门而进,手里端着一个倭漆嵌螺钿的托盘,上面是一碗还荡漾着热气的燕窝粥。

    白氏甜甜一笑:“吃粥啦。”

    关卓凡也笑了:“这可是刚刚才吃过晚饭,你以为我是橡皮肚子?”

    白氏不晓得“橡皮”是什么,不过,关卓凡这句话的意思是明白的,她微微一笑:“晚饭的时候,你尽顾着说话了,未必吃得十分饱,我看在眼里的——也怪我和明氏,没完没了的絮叨你。嗯,这碗燕窝粥,你吃的下的。”

    关卓凡端起碗来,一勺一勺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的称赞道:“好,好,还是这个味道!”

    白氏抿嘴一笑:“这才几天,就‘还是这个味道’了?”

    关卓凡恍惚记得,之前,也有过这样一个夜晚,也是在这间书房里,面前也坐着白氏,自己的手里,也端着这么一碗燕窝粥?

    嗯,想起来了,那是安德海进谗,李莲英深夜报信,自己乱了分寸,几乎就要下密札,起兵造反。

    那个时候,食不下咽,燕窝含在嘴里,根本不晓得什么味道。现在呢,舒心畅意,每一颗味蕾都舒展了开来。麻烦事儿当然也有,且还没有想到解决之道,但是,俺却有充分的解决的信心!

    事易时移啊。

    喝完了粥,关卓凡的念头又变过了:面前这个和自己生死相托的女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小妯娌的一点儿古怪,哪里就吓到了她了?都是女人,何妨听听白氏的意见?说不定别有见地呢。

    “双双,你来的正好,有个事儿,我要向你请教。”

    白氏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的样子:“你今儿回来,我就想着,该是有点儿什么特别的事情的。”

    关卓凡又惭愧,又感动,伸出手去,握住了白氏的手,说道:“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是,这个事儿,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人好商量了。”

    于是,将“釐降”当日及婚后,敦柔的各种古怪,以及今天慈禧要他“一碗水端平”,捡着其中能说出口的,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慢慢儿地跟白氏说了一遍。

    白氏静静地听过了,微微垂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卓凡,敦柔公主的行径,听着确实有点儿奇怪。不过,我想,她平日里——我是说,你不在场的时候,未必是这个样子的。”

    人前“王爷”,人后,还是“卓凡”。

    白氏的话,关卓凡听在耳中,心中一跳:是呀,我想也是啊。

    不由微微皱眉,说道:“双双,你说的有道理——大约真是这么回事儿!她这番做作,可能就是单冲着我来的!只是不晓得……状况到底出在哪里?”

    “我想,所谓‘寻根究底’,凡事都有一条根子,根子找到了,事情的究竟,才能够弄的明白,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极是——双双,我可是请教对人了!”

    “你别笑话我了。我想,这条根子,你得设身处地,站在敦柔的地步,替她想一想,才能够找得到——嗯,我记得,你同小芸,讲过一个什么……‘换位思考’?”

    哇,白双双,您可真是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呀。

    *(未完待续。。)

    ps:  近来,不少书友疑惑,关卓凡“大婚”前后种种,狮子花的笔墨,会不会多了点儿?

    确实不少——从十九章《一红再红》算起,已经超过二十章了。不过,请大家放心,《乱清》是历史文,不会变成女频,不会变成言情,按照狮子自己的看法,《乱清》也不是真正的后宫和种马。

    关卓凡和荣安、敦柔的婚姻,都是政治婚姻,局中人各有所求,各有计算。关卓凡也有自己的布局,其中,有的还可能会对书中的历史走向产生重大的影响。只是,狮子不好过早揭盅,不然就不好玩儿了。

    这桩婚事,是利益的结合和平衡,感情和性,在其中的占比其实是最小的。但是,既然是政治婚姻,那么,婚姻质量的高低,就会对政治的得失、成败,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而感情和性,又会对婚姻质量产生影响,所以,感情和性,无法在文中完全回避。

    狮子赞同书友黄云秋塞说的,“妾多了没什么,妻子多了真头大”。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关卓凡的女人,一定程度上,已经是他的麻烦和挑战了,已经不值得普通人艳羡了。当然,这些麻烦和挑战,若能够一一应付下来,也会变成他的重要机遇。

    关卓凡到底能从这段婚姻中得到什么?请各位书友多给狮子一点耐心,多给关三一点耐心。

    *

第四十一章 番邦的狼主

    “好,双双,”关卓凡热切的说,“假设你就是敦柔,你说说,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白氏微微一笑:“好,我把我自个儿绕进来了——我对你,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呃,我是说,假装你是敦柔……”

    “我就是敦柔啊。⊙UU小说,www.uu234.com”

    英明神武的轩王爷有点儿糊涂了:“那你的意思是……”

    “你是功勋亲王,独掌机枢,少年英俊,学识渊博,待女人,又是最体贴不过的,这样的夫婿,本朝开国二百年,再没有第二位了,千挑万选,也是挑不出、选不着的,真正叫打着灯笼找不到——我能有什么不满意?”

    关卓凡微微苦笑:“双双,你这一顶又一顶高帽子戴上来,压得我脸都红了,可是,我也真正是糊涂了,既如此……”

    “唉,可是,新郎虽好,新娘,却不是我一个人呀!”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关卓凡眼前突然间明亮起来。

    他呆了一呆,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

    我一个自一夫一妻制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男人,自诩“秉持男女平等之原则”,在相关问题上的见识,居然还不及一个十九世纪中叶的女人!

    白氏见他发怔,以为他还没有想通,缓缓说道:“人们都说,你这桩婚事,‘娥皇女英’,是‘千古佳话’,这话是不错,可是,未必人人都这会这样子想——尤其是你的新娘。卓凡,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关卓凡突然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白氏吓了一跳,赶忙也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还礼,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关卓凡直起身子,满面笑容,说道:“白老师。你真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嗯,学生感激不尽,这厢有礼了!”

    说罢,又是一揖。

    白氏又好笑,又好气,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你别吓唬我!谁敢做你的老师?还什么‘学生这厢有礼’——唱戏啊?”

    “古人一字之易,”关卓凡笑嘻嘻的说。“即谓之‘一字师’,何况白老师拨云见日、醍醐灌顶?总之,请白老师教我!”

    “好啦,好啦,不闹啦,咱们坐下来,好好儿的说话。”

    “好,好!”

    两个人重新坐了下来。

    “嗯。‘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说得好!这个‘女人和女人’。大约是指荣安和敦柔?要请教白老师,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白老师”听他还是一口一个“白老师”,不禁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懒得再和他就此纠缠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不过是自己瞎想罢了。如果你听来觉得荒唐,笑一笑,摆在一边就是了。”

    “白老师说的,必定是极有道理的……”

    “你别打岔。”

    “是。是。”

    白氏顿了一顿,捋了捋鬓角,说道:“第一,出身不同。虽说都是天潢贵胄,荣安还是皇女,可是,敦柔是嫡出,荣安是庶出。”

    嫡出?庶出?

    “第二,经历不同。先帝在日,荣安自然是被捧成了凤凰的。可是,先帝崩逝之后呢?我听说,丽贵太妃以泪洗面,差一点儿,就要……追随先帝于地下。这,怕不是仅仅因为‘毁伤过甚’吧!”

    关卓凡惊异的看着白氏,真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我来算算,我和嫂子分别了多少日子……

    他在那儿胡思乱想,白氏语气平静的继续说道:“自先帝崩逝,一直到母后皇太后将荣安指给你,这几年,永和宫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上门——有的人势利,有的人胆小,总之,‘走路都绕开了永和宫’——这个话,是丽贵太妃亲口对我说的。”

    “你想一想,这几年,荣安一个小人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与此同时,敦柔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多年来,恭王府每日价车水马龙,就算他“闭门思过”的那段日子也不例外,依旧有无数亲贵、官员过来“道烦恼”,只不过级别不高的人见不到他罢了。敦柔,那才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千人万人捧着,且由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包括在圣母皇太后面前。

    恭王获遣,丝毫没有影响到慈禧对敦柔的亲爱信任,反而因为心里多少存着歉疚,对敦柔更假辞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关卓凡说,“你是说,嗯,看在你给我戴的那几顶高帽子的份儿上,对于荣安来说,即便二女侍一夫,嫁给我,也是一桩好婚事;对于敦柔来说,可就不尽然了。”

    白氏嫣然一笑,说道:“就是这么回事儿——我想,敦柔由小到大,大约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嫁人,竟然会和另外一个女人一块儿‘娥皇女英’的。”

    关卓凡曲起右手食指,在自己脑门上轻轻一敲:“果然醍醐灌顶!”

    白氏斜了他一眼,说道:“第三,性格脾气不同。”

    顿了一顿,白氏收起笑容,郑重说道:“婚礼之前,这两个小妯娌,我都是见过的,荣安见得多些,敦柔见得少些——可也不止一次。性格脾气上,荣安真正是随了她额娘,温柔婉转,屈己从人,不同的是——”

    白氏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儿,可要比她额娘活泛的多。”

    哦?这是一个重要情报呀。

    俺在理藩院后胡同那儿,光顾着心醉神迷了,某些细微却紧要之处,未及细辨,惭愧,惭愧。

    “敦柔可就不同了。怎么说呢?嗯,我第一次见到敦柔,是在长春宫,当时就觉得,敦柔的样子,像极了圣母皇太后——不是指形容相貌,是说神态举止——当时,我还想,怪不得圣母皇太后会这么宠她呢!”

    关卓凡心头一震。

    双双,这个话,你为什么没有早些跟我说呢?

    嫡出、庶出,东宫、西宫,这些东东,慈禧自我纠缠了一辈子,如果敦柔真的像她,嘿嘿。

    “根子原来在这里!”关卓凡说,“这第一、第二、第三,叠加在一起,敦柔心里,便郁结了一股气,顺不过来,所以——”

    好呀,小妞儿,原来你是在做“无声的抗议”呢!拿现在的话说,算是“冷战”?我靠,新婚第一天起,我的新娘就开始对我“冷战”,够有意思的呀!

    “大致不错,”白氏说道,“不过,如果仅仅是上边儿这三条,事情未必会到这个地步,我想,还有……第四。”

    “哦?请道其详。”

    白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卓凡,这个第四,不是出身经历,不是脾气性格,我可真不知道自己看得准不准、对不对了,如果错了……”

    “无妨,无妨!”关卓凡说,“你说出来,咱们一块儿参详参详,总能够分个子丑寅卯出来的!”

    “好吧,那我就说了。”

    顿了一顿,白氏说道:“这几年,你的功劳愈来愈大,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六爷那儿——”

    说到这儿,白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又打住了。

    不过,已经够了。

    又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通前彻后,关卓凡已是心头雪亮。

    “我一步步走了上来,恭王呢,被我一步步挤了下去!”

    关卓凡顿了一顿,“嘿嘿”一笑,说道:“我还在这儿自鸣得意,说不定,敦柔——我的新娘,一直视我为仇雠呢!”

    白氏浑身一震:“这个,不至于吧……”

    “也许还没到这个地步,可也**不离十了!”

    关卓凡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至少,她嫁给我,在她心里,一定是把这桩婚事当成‘和亲’的——这个‘和亲’,是什么意思,你晓得吧?”

    “晓得,就是咱们把自个儿的公主,嫁给番邦的狼主。”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是,都是因为打不过人家,只好拿女儿出去讨饶——敦柔眼里,我就是那个番邦的狼主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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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