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魔本为尊TXT下载魔本为尊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魔本为尊全文阅读

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寻找

    自村子走出,沿着脚踏成蹊的土泥路不紧不慢地走,一直走到位于约莫七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城,萧聪照例找了城里最奢侈的客栈与鸿翔一同住下,在当晚又下到城里最好的馆子里,破戒与鸿翔一通大快朵颐,近三个多月的凛原艰苦生活后,终于算是尝到了点甜头。

    小城虽然不大,也算不上繁华,但巷里弄道间的古色古香,倒是显出几分小而精致的别样韵味,平和自然,像一处温暖的港湾,让人感到莫名的亲近和依赖。

    吃完晚饭后,萧聪破天荒地只带着鸿翔而不带任何目的地在古城的大家小巷和亭台景致游逛了一番,皎洁月光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鲜有张灯结彩,以致没有多少喧嚣弥漫,即使是青楼赌场,都带着那么点操守和节制,当然,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人性这玩意儿便总是少不了的,看着那些带着恶奴嚣张跋扈的高粱纨绔还有那些横行乡里的泼皮无赖,连萧聪都想出手将他们暴打一顿,几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好好的气氛,全让这些杂碎们给破坏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有万般的无奈,不是单单一个他就可以左右的,而这些,他终究要去习惯,而现在,他就要开始去学着习惯。

    抛开这些煞风景的玩意儿来说,这里的确是一个令人心醉的地方,至少在夜深人静走在长街巷弄里的时候,隐约能寻到几分心里的安定,可这终究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他知道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仅是一点,不是全部。

    于是没逗留几日,他便带着鸿翔再度离开了。他还在思考着,到底怎样做才算是个普通人呢?

    一城一城,一程又一程,他就这样带着鸿翔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古城之间闲逛着,为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以致荒废了练功,再没有什么早课和阵法,也再没有什么思虑沉重的各种权衡,有的只是一个带着小弟的少年,静静地挥霍着宝贵的时光,在一团迷雾中寻找着属于他的方向,原来本以为的豁然开朗,只不过是将他带进了另一个迷宫里,他还是得寻觅。

    渐渐地,萧聪开始学着放开,或许称之为放纵更为合适,怎么说呢,或许他是曲解了普通人定义,又或许他是在寻找一种天性的释放,他学着星流云的模样一路“为所欲为”,看见不顺心的,不管是修士官兵,还是狗仗人势的三教九流,管他是哪路来的人物,上去就是暴打一顿,不靠武技,只靠蛮力,端的是心舒意放酣畅淋漓,在此基础上,他变本加厉,又开始打落仙府和灭天教的主意,当然,还有诸葛家,不光是落仙府灭天教布置在各个古城里的分舵,还是诸葛家开在各个古城里的机关铺子,只要被他遇上,话不多说,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定是要放上一把火,反正现在的他是怎么快

    活怎么来,去他娘的伦理纲常,去他娘的道德标榜,在他萧四少爷这里,全他娘的是屁!

    于是很快,萧家四少爷萧聪重现玄真的消息便再一次传开了,整个玄真修界沸沸扬扬,可是有当年十三大天境高手的惨案做前车之鉴,一时间也没有多少势力敢贸然出手抓捕,最开始叫嚣最盛的诸葛家亦是缄默得有违常理,老老实实暗中将一些中小型的机关铺子关闭,只留下那些有高手坐镇的。

    萧聪可不会相信诸葛家会这样放过他,这个位于十大荒古世家之一的家族底蕴深厚,即使现在还活着的人比不得巅峰时代那些老辈人物的高超技艺,做不出那些神乎其神堪称让人闻风丧胆的机关玩意儿,但老一辈人物的成品应该还是有的,那些东西,别说是摘星境,就算是渡河境、揽月境甚至是离阳境,想要将其猎杀,也不在话下,所以对于诸葛家这尊庞然大物,他还是不得不防。

    如此一来,心里便又有了目标,才发现原来他所认为的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因为那种生活里亦没有他在乎的东西,抑或说,是他对简单的生活会错了意,什么叫做简单的生活?在乎所在乎的,争取所想要得到的,这就是简单的生活。什么天下苍生黎民疾苦,那真的是他在乎的吗?什么为所欲为抑或平淡如水,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总觉得自己很理解星流云,现在才发现其是只看到了皮毛而未得深意,星流云在乎冷筱凤,所以才显得那般放浪形骸,星流云在乎他那个充当着玄真皇室脸面的家,所以才颇识大体,星流云在乎他精彩的人生,所以才不伦不类,星流云……他内里的思想一直都是对的,只是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而已?

    那他自己现在所在乎的是什么呢?

    来,抛开那些高高在上的前贤大义,像个最底层的人一样仔细想想,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还有鸿翔,原来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些,哦,对了,还有他自己,人若不能自爱,又凭何去爱别人呢?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云镜仙子和老桑树,他们不就是在用生命中的一切来守护着最在乎的东西吗?

    但那种爱已经差出了他理解所能承载的界限,怎么说呢?他总认为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留一些余地给自己的,因为人们需要这么一点余地来享受在乎和爱以及被爱的味道,或许这在乎可以上升到遗忘掉自己抑或说合二为一的无谓牺牲,爱他就是爱自己,可那终究是他还未曾经历过的,故也无法理解,但总而言之,身为一个人,确实是需要明白自己真正在乎什么,在乎不是累赘,人生就像一滩流动的水,而正是因为有了在乎,才有了形状,才有了那种独到的美,这样的人生,才算是值得的。这或许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在完美国度中寻得的方向吧。

    就算浩劫临头又能怎样?

    因为浩劫临头,难道就要做一具唯生至上的行尸走肉吗?如此这般放弃了真实而多彩的人生,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所以这活着还是得学登徒浪子姜采君,与其沉重压抑地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

    是啊,这就对了,自爱,爱人,天道翁已经飞升,萧家亦不复存在,他现在所能在乎的也就还有这些,所以努力提高修为还是有必要的,但那不是目的,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他还要靠修为的提高来保护这些他所在乎的人,如果能带着他们一起度过浩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终于又找到了新的方向,以前是为修炼而修炼,现在是为保护那些在乎的人而修炼,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那些隐隐中缺乏的东西,他的生命终于完整了。萧聪的生活终于带着别样的色彩重回正轨,虽还是如之前那样从早到晚的例行公事,但不再荒芜萧索,而是渐渐变得饱满起来,暂时先放下像拯救玄真,接引英灵以及为萧家正名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回归到这个真实无比的世界里,恩怨纠葛也好,爱恨情仇也罢,他终于得以着陆,开始要脚踏实地地慢慢享受了。

    或许这些被封存的记忆中有一天还是要被拨散开来,但那是以后的事,世间万事自有其规律,花开四季,每一季开的话却是不一样的,还是那句话,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既然还未来,那他闲着没事强求它干嘛?

    愚蠢!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归真实的怀抱,那站队一事便显得尤为重要,虽然从来都不想掺和玄真皇家和孤独家的烂事,但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和宇文风度四人毕竟是站在玄真皇家的大旗下的,所以现在的他便也要偶尔勉为其难地往玄真皇家的队伍里站上一站,做点顺手牵羊量力而行之事,算是帮帮自己,也算是偶尔帮帮星流云他们几人,至于玄参皇家,那便算是顺便沾了点光了。

    借玄真皇家之力灭掉落仙府这个三流实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因为这样既帮了星流云又洗了当日在落仙府分舵鸿翔所受的一番凌虐之辱,一石二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要干成这事儿,还是得先找到星流云,这家伙身为四王之首星广浩麾下的第一少帅,大权在握,拥兵自重,对灭落仙府这事儿本就是份内之责,尽职之事,况且以萧聪现在的身份,还真不便于直接找星广浩这等位高权重的管事人商榷,不是不能,而是拉不下这个脸,他是玄真界最后一个萧家人,放在整个玄真都是炙手可热,可遇而不可求,在星广浩眼里是何等分量可想而知,到时因为身份特殊而被另眼相待,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得自在。

    所以这事儿还是找星流云最为合适。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扶抟

    一路听人讲,在他和鸿翔去往凛原历练的这段日子,玄真皇家和独孤家又大干了几仗,胜多败少,虽然伤亡惨重,但总体战绩还算不错,倒是巫马家,既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也再没整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儿,像一只老龟般就此龟缩了起来,看来知道锦云城之事后,玄真皇家确实是暗中对巫马家施了点特别的手段,至于是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就不知道了。

    因为在与独孤家的几次交战,均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带的兵,无有一败的佳绩让这两个家伙在玄真凡界再次大放异彩,一时风头无两,与其他几个王者惨不忍睹的战绩相比,这俩货确实是替玄真皇家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比玩弄阴谋诡计,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确实比不上以皇甫陵为首的那一群王者,但若论带兵打仗,哼哼,这些只会背后使坏的家伙恐怕连给他俩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星流云与宇文丰都的几次大捷,现在玄真凡界的目光全聚焦在这俩货身上,由此一来,找到这家伙便成了一件极为容易的事。

    萧聪凭着从酒楼里旁听来的口风,来到位于普丘国境内的一座边陲小城,与之毗连的另一小国扶抟已经被独孤家所占,成为独孤家的军备据地,玄真皇家怕独孤家狼子野心短时间内继续吞进,故而派星流云与宇文丰都带兵驻扎于此。

    在去普丘国边陲小城见星流云之前,萧聪先去被独孤家侵占的扶抟国某城逛了一圈,见独孤家正在笞使着大批平民堆炉建灶,就顺手捣了个小乱乔装混进被奴役的平民里,带头造反,斩了在那儿看守的监工,将建好的一应工事统统摧毁,并将平民们带到老山林子里,饶了个大圈从山路逃进普丘国境内。

    这一路上从贫民嘴里听到的事情定然不少,萧聪将之一一记下,这批平民中不乏有被独孤家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壮丁,被整得妻离子散,无家可还,听他们说,独孤家之所以费尽心思地将扶抟国攻占其实是有原因的,怎样得费尽心思他没有细听,隐约好像是筹谋已久,在锦云城和姚襄城相继遇难时打了扶抟国国主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因为那时候整个玄真皇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锦云城和姚襄城相继遇难的事情上,所以有所防备也只是对于盘仙祭那惨绝人寰的手段,哪曾想锦云城和姚襄城遇难不久,独孤家竟举大兵讨伐扶抟,攻其不备,能顺利攻克实在算是侥幸。

    至于攻占扶抟过的原因,那就大有说法了,扶抟国地域虽小,但四面围山易守难攻,这是其次,重点是,扶抟国地质丰富,恰好能满足独孤家炼器所需,另外在扶抟国国主这几年的精心治理下,人口连年递增,这可是一批不小的劳动力啊,有了这些,独孤家才可以据势韬晦,以求在日后与玄真皇家的征伐中积攒一拼之力,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依这批平民所讲,萧聪断定有诸葛家牵扯其中!

    而像被萧聪带领众贫民毁掉的工事,在扶抟国境内,还有不少。

    将众平民顺利送进普丘国后,萧聪马不停蹄来到星流云所在的边陲小城,利用法阵“另生”侨装成一名江湖术士进到星流云的将军府里,被将军府里的披甲侍从引到星流云面前。

    身着云纹轻甲的

    星流云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化成江湖术士的萧聪站在堂下,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草民秦莽,拜见少将军。”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后慢慢抬起头来,一个眼神碰撞间就“漏了馅儿”,他的眼神,星流云一直都是认得的。

    星流云微微一笑,抬手谴退左右,只留下宇文丰都、萧聪和鸿翔留在厅堂中,堂下有两排青檀木椅,宇文丰都身着锦绣劲装,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正襟危坐,面色还是如记忆里那般漠然孤冷,这家伙一直低着头,从萧聪两人进来到披甲侍从被星流云遣退,就一直没抬过。

    坐在堂上主位上的星流云将脸转向乔装成江湖术士的萧聪,脸上笑容更加灿然,一抹不由自主的喜意在他漂亮的眉眼里溢出,配着那丹唇高鼻,活像个春心荡漾的怀春女子,这家伙,真的是漂亮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迟疑片刻,然后才右手一抬道:

    “先生请坐。”

    “谢少将军。”

    萧聪含笑颔首,在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坐下,鸿翔站在身后恭恭敬敬,三人心照不宣,看来是要打算配合星流云将这出戏给唱下去了,至于星流云为何没有即刻揭穿萧聪的身份,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聪坐在椅子上拱手冲星流云作了一揖,敬言道:

    “久闻少将军之骁勇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星流云笑着挥了挥手,谦虚道:

    “哪里哪里,先生过奖了,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萧聪轻轻捋了捋腮下那一撇灰白相间的小胡子,一张皱巴巴满是麻斑的脸上尽是赞许之色,轻声道:

    “草民本是扶抟国苑柄城人氏,社稷倾覆后侥幸辗转颠沛到普丘国境内,闻之将军来此,一路风餐露宿匆匆赶来,只想告诉将军一些关于独孤家在扶抟国的事情,希望能对将军有所帮助。”

    星流云右手轻轻一抬,笑道:

    “先生请讲,本将军洗耳恭听。”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抿抿嘴唇,忧心忡忡道:

    “独孤家攻占扶抟国后,烧杀抢夺奸yin掳掠,在整个国境内大兴土木,尤以山林荒岗为重,壮年平民大多被奴役,举国上下苦不堪言,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扶抟国本就地质丰富,而且还有一处只有独孤家知道的矿藏,利用这些,他们可以大举造器,短时间内恐怕还真能获得与将军一拼之力。”

    星流云轻笑道:

    “大举造器?一拼之力?先生能否说的再详细些。”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萧聪委婉答道:

    “据草民所知,独孤家所造之器不只是武器,还有一些暗含着机关巧术之物,所以说短时间内取得与将军一拼之力,此绝非危言耸听。”

    星流云目色森寒,攥着青檀椅子扶手上的手拳骨煞白,冷冷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倒首匍匐在地,战兢诚言

    道:

    “草民不敢诓言将军。”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情绪稍稍平静,换了种和缓一些的语气道:

    “先生雪中送炭,本将军不胜感激,此事容我等稍作商议,不知先生暂居何处,它日有不明之处,登门拜访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说着,起身拱手作了一揖。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还匍匐在地上,回道:

    “回将军,草民今日刚到,还没找到暂居之处。”

    星流云收手几声轻笑,爽快道:

    “那先生就暂时住在将军府吧,如若有事,本将军也好及时向先生请教。”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闻言受宠若惊,额头贴在地上,颤言道:

    “承蒙将军厚爱,草民怎敢住在将军这里,将军实在是折煞草民了。”

    星流云语气轻松,笑道:

    “先生万不要推脱,先生为我送来这等高见,我理应有所酬报,请先生住在这将军府实在不算什么,你就安心住下吧。”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稍作迟疑,行一挥袖叩首大礼,答谢道:

    “谢将军。”

    星流云挥挥手,道:

    “先生若无它事,就先下去吧,我让随从将先生带到住处,若有不满意之处,先生尽管提就是。”

    抬首刚要喊“来人”,但听得萧聪疾言道:

    “还有一件事,草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星流云将目光重新移回来,语气平缓道:

    “先生但讲无妨。”

    稍迟片刻,萧聪答道:

    “草民之所以能从扶抟国魔爪顺利逃脱,全凭发生在草民身上的一桩异事。”

    星流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知道干货来了,剑眉一挑道:

    “哦?什么异事。”

    “草民逃命途中,曾误入一奇异之地,一恍神的功夫就来到了普丘国境内金琅城外的山谷里,那地方地处隐秘,草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来的,希望此事亦能对将军会有所帮助。”

    星流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波澜不惊道:

    “嗯,本将军知道了,先生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事情吗?”

    “没了。”

    “那就下去吧。”

    “是。”

    萧聪叩首拜谢,星流云抬起头来,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

    四个铁甲侍从闻声自门外小跑而入,抱拳行礼道:

    “少将军!”

    星流云像模像样地装着为将者的模样,遣言道:

    “送先生下去休息,要最好的客房。”

    “是!”

    四位铁甲侍从再次行了个抱拳礼,早已起身的萧聪再次冲星流云拱手作揖一拜,而后带着鸿翔转身随四位铁甲侍从离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夜半来客

    星流云回到椅子上坐下,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宇文丰都终于抬起头来,冷冷道:

    “你信?”

    星流云将脸转向宇文丰都,嘻嘻笑道:

    “干嘛不信!”

    宇文丰都语气依旧冷淡,

    “信几分。”

    星流云抬头做思索之色,

    “嗯,五六分吧。”

    “为什么。”

    “木头,你见过逃命还带着服侍小厮的吗?你觉得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能把扶抟国那边的境况打探得那么详尽吗?田野藏麒麟,中隐隐于世,这老头,不简单呐。”

    面对宇文丰都“简洁扼要”的冷言冷语,星流云面色依旧灿然,能如此这般对待宇文丰都,星流云也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宇文丰都沉吟半晌,再次开口道:

    “依你看,他是什么人?”

    星流云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思索片刻,回答道:

    “肯定不是修者,说不定,是个不愿出仕却心系黎民的隐士高人。”

    宇文丰都将脸转向星流云,目光咄咄逼人,

    “为什么我感觉你俩认识。”

    星流云怔了两怔,转而哭笑不得,

    “我说木头,你这两天是神经错乱还是被独孤家给吓着了,还我俩认识,说什么胡话呢!”

    宇文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色精彩的星流云,眼神冰寒如刺,星流云嗤笑依旧,不躲不避,宇文丰都看了半晌,终于收回目光,意料之中地被星流云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站起身来头也不转地冷冷道:

    “算我多心了。”

    说完,也不等星流云答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厅堂。

    待宇文丰都踏出门槛转向回廊,星流云笑声戛然而止,劫后余生般长舒了口气,怪怨道:

    “这木头,属娘们的吧,哪来这么准确的感觉!”

    ……

    入夜,万籁俱静。

    亥时三刻,将军府里突兀传来一阵风声,正坐于桌前秉烛夜读的萧聪微微一笑,目光懒懒落在手里的书上,抬起另一只手,拾杯轻轻抿了一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月光通过越来越大的门缝涌进屋里,与烛光融在一起,将门前地板照的越加明亮,一只脚迈过门槛,踏在这方明亮的光上,然后是另一只脚,门被轻轻关上,月光又被搁在了门外。

    萧聪还是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书,笑道:

    “来了。”

    来人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声音略带轻浮地笑道:

    “看样子,先生已经等我很久了。”

    不用说,这来人定是星流云了。

    萧聪笑笑,语调平静自然,

    “想不到将军这么快就有所疑惑了,说来听听,草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忍俊不禁的星流云终于演不下去了,用力拍了下萧聪的肩膀,笑骂道:

    “臭小子,还跟我打太极!跟宇文丰都演演也就罢了,怎么,还非得等我戳穿才行?”

    萧聪亦是轻笑出声,放下书,将脸转向近在咫尺的星流云,

    “怎敢跟将军打太极,礼尚往来,权当助兴罢了。”

    星流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意味深长道:

    “能看你又能囫囵个地回来,真好。”

    萧聪抿唇而笑,直眉轻挑,带着些暧昧道:

    “咒我?”

    星流云又是摇摇头,一脸正色,柔声道:

    “没有,是羡慕。”

    这次轮到萧聪无奈了,

    “别,你还是咒我吧。”

    星流云不理会萧聪的莞尔,眼神愈加柔和,在烛光像一个宠溺着弟弟的哥哥,

    “这一趟又受了不少罪吧。”

    萧聪抬头看了星流云半晌,失笑道:

    “怎么了,老大,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今儿晚上的你有点不一样哩,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星流云舔了下嘴唇,笑道:

    “不是我不一样,是你不一样了,小聪,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有一种特殊的感应的,这次回来的你,跟之前很不一样,或许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带着微微的调侃道:

    “好吧,信你了。”

    “这样轻松的感觉真好……”

    “哎呀,行了,别牙碜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来,说正事。”

    星流云撅着嘴不满地白了萧聪一眼,

    “怎么越来越没人味了,我再说几句能怎着。”

    萧聪笑而不语,星流云无计可施,叹了口气道:

    “好,说正事儿。”

    顿了顿,接着道:

    “这几个月,你又到哪儿去了?”

    萧聪答非所问,俏皮道:

    “这算正事儿吗?”

    星流云再一次冲萧聪丢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萧家四少爷的性命安危就是顶天大的事儿。”

    萧聪闻言揶揄道:

    “哟,没看出来,我萧聪这条贱命还那么重要呢。”

    “别说废话,说正经的!”

    萧聪小嘴一撇,满不在乎道:

    “去凛原了。”

    “啥?”星流云被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去那儿干嘛!”

    “帮当年的冥乌王恢复实力啊。”萧聪语气依旧如方才那般满不在乎。

    星流云竖着大拇哥,沉声叹道:

    “您老人家可真行,上一次是濒阳荒漠,这一次是凛原,还能跟传说中的冥乌王扯上联系,小伙子,有前途,就这些经历,就足够你吹一辈子了。”

    萧聪小脸一扬,大言不惭道:

    “切,这才哪儿到哪儿?小爷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些只能算是开胃菜。”

    星流云闻言忍不住朝萧聪脑袋上呼了一巴掌,笑骂道: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在这儿给我喘上了!”

    萧聪也不气更不反击,只是略带猥琐地缩了缩脑袋,斜挑着星流云继续气死人不偿命道:

    “真的,回头只要你愿意,下一站东胜仙都,我带你一起去!”

    星流云一听也来了劲,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的鼻子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

    萧聪闻言越加猥琐地嘻嘻笑道:

    “一什么言,为什么定啊,我就吹个牛比,你还要当真怎的!”

    两人相视而笑,萧聪怎不知星老大的良苦用心呢,唉,老大永远都是老大,萧家四少爷的性命安危就是顶天大的事儿,这话可能还真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的。

    关于凛原一行的种种,星流云也没多问,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关切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一往无前地修炼吗?”

    萧聪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感慨道:

    “不乱跑了,是时候该换个方式活活了,经过这么多事情,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修炼固然很重要,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从出生在萧家到天道轩,从天道轩再回到萧家,圣城,龟府,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凛原,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就在圣城那会儿算是在真正的人世间逛了一圈,唉,你说生而为人在人间走这一遭,不品尝品尝人生百味,是不是太可悲了,所以,我打算再跟你们过一段,抛出仅剩的萧家人的身份,安安心心做一回普通人。”

    顿了顿,自嘲道:

    “反正就算我不去找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会来找我的。”

    星流云眼神饱含深意,定定地看了萧聪良久,才缓缓道:

    “这样,也挺好。”

    “别光说我,来说说你吧,近来过得怎么样,一路行来,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两位少将军的奇闻呢!”萧聪话锋一转道。

    星流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哪儿算得上是什么奇闻,跟你

    比,差远了。”

    萧聪直眉轻挑,

    “就你跟丰都?”

    星流云点点头,

    “嗯嗯。”

    “那这独孤家的兵将们也太菜了吧。”

    对于萧聪的揶揄,星流云只是笑笑,

    “不算很菜,勉强还说得过去吧,不过遇上了文韬武略经天纬地的星流云,算他们倒霉。”

    萧聪闻言嗤之以鼻,

    “戚,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自信。”

    星流云摇头一叹,

    “唉,虽然我知道我很优秀,但你也不用这么嫉妒我。”

    萧聪:“……”

    “你为什么不让宇文丰都知道我的身份?”

    星流云闻言面色古怪,诧异道:

    “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想让他知道你身份呢!”

    萧聪张张小嘴,欲言又止,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于是再次话锋一转道:

    “上次让你办的事儿你办了吗?”

    “什么事儿?”

    “火圣宫的事儿啊。”

    星流云撇撇嘴,苦笑道:

    “别提了,那事儿压根就没戏。”

    萧聪似早有预料般边微微点头边自言自语道:

    “还真是这样……”

    星流云闻声抬首,怨忿道:

    “你小子早就知道这事儿没谱?那你还让我派人去!”

    萧聪自知理亏,嗫嚅道:

    “我也是到了凛原之后才想明白的。”

    “怎么想明白的?”星流云挑着眉毛,活像个得理不饶人的小痞子般问道。

    萧聪吧唧吧唧嘴,一副坦然之色,

    “还记得独孤家的神忌剑吗,那是无魂之物,所以依我看,独孤家对火圣宫的威胁没那么大,而且经过凛原一行,让我对摘星境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从天境到摘星境实在是太难了,而当时为了引独孤家取神兵破开火灵半仙的火莲封印,火圣宫可是一下就丢出了两个摘星境的强者,这手笔,不得不让人忌惮。”

    星流云闻言哑然失笑,

    “难?何止是难!从天境到摘星境,那简直难比登天,不过这话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总让我觉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聪不理会星流云话里的酸意,兀自言道:

    “一入天境半长生,不入摘星终成空,我这摘星境虽来的轻而易举,但是福是祸,还说不清楚呢。”

    星流云顿时来了兴致,见缝插针道:

    “关于你怎么一飞冲天的事儿还从来没听你说过,介不介意讲讲,也好让哥们长长见识。”

    萧聪淡淡眄了星流云一眼,轻描淡写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当初在日落山脉时误中通冥蚺之毒,本来必死无疑,却正巧我所寄居的老树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这摘星境的修为与我侥幸捡回来的一条命,不过是我与他做的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罢。”

    星流云面露不满,撇撇嘴道:

    “只言片语,全然没有说到点子上嘛!”

    萧聪淡淡的目光再次瞟了过来,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全部了。”这星流云说话也真不婉约。

    萧聪几声嗤笑,

    “全说出来怕吓着你。”

    星流云俊脸一样,不忿道:

    “这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萧聪还不清楚?我星流云可是被吓大的!”

    萧聪又是蔑然几声嗤笑,

    “咱俩认识才不到五年,你从小是不是被吓大的,我可不知道。”

    星流云不以为意地吹了吹额前分外有韵味的刘海,淡淡道: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萧聪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一段对话整整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星流云于子时末刻离开萧聪的房间,好歹是给萧聪留了一个多时辰睡觉的时间。

第二百七十章 那不是人世间

    翌日凌晨,躺在床上和衣而睡的萧聪如时醒来,无声无息推门而出,飞到一棵老树树冠上修完早课,一翻洗漱后与鸿翔吃下将军府侍从送来的早餐,而后又被带到了厅堂之上。

    此行何为,他当然是知道的,除了那他为星流云布下行方便之用的传送阵,还能有什么。

    将萧聪和鸿翔送至厅堂,四名铁甲侍从行了一抱拳礼后转身退下,萧聪还是昨天那副江湖术士的模样,抬首而望,见星流云身着锦绣云杉,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堂上的青檀木椅上,见萧聪幽幽看来,赶紧坐做直了身子,宇文丰都依旧是一身劲装坐在堂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面色冷酷木然,正认认真真地磨砂着啸月神剑那布满神秘符文的剑鞘。

    萧聪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

    “草民见过少将军。”

    堂上星流云含笑抬手,诚言道:

    “先生不必多礼,坐下吧。”

    坐在椅子上的宇文丰都不动声色,依旧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待萧聪在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坐下,星流云道:

    “今日将先生传唤至此,不为它事,只是想请先生带我等去金琅城外那处隐秘之地走一趟,具体方位,先生应该还记得吧。

    乔装成江湖术士的萧聪捋着小胡子微笑点头,

    “那隐秘之地的方位草民固然是记得的,要不然昨日也就不向将军提这件事情了。”

    星流云站起身来,

    “为避免夜长梦多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萧聪起身作揖道:

    “喏。”

    星流云仰起头,冲门外喊道:

    “备车备马。”

    而后步履稳健地自堂上走下,宇文丰都终于站起身来,跟在星流云身后开始往门外走,萧聪低眉垂眼,带着鸿翔走在二者身后两步开外,四人出了庭门,守在厅堂前的四名铁甲侍从随之跟上,踏过青石板铺成的院子,走到钉着铜锭的朱红门前,几名铁甲侍从正好牵着十几匹英俊战马驾着一辆样式一般的马车走到门外官道走了过来。

    下了石阶,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相继飞身上马,萧聪和鸿生被铁甲侍从伺候着上了辕驾,一队人奋马扬蹄而去,虽算不得威风凛然,但好歹有点行伍出关的味道。

    星流云所驻扎的边陲小城距金琅城不远,据萧聪所指,一队人马并没有入城,而是抄近路来到这处人迹罕至的连山腹地中,一行十几人该下车的下车,该下马的下马,一同聚拢在这处算不得小的平坦空地上,以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见识,虽然知道这里布的是一座传送阵,可终究看不出去年代几何,星流云因为知道江湖术士实为萧聪的真实身份,所以能猜到这传送阵定是出于萧聪之手,至于宇文丰都,便只有继续被蒙在鼓里的份儿了。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站在空地前沉吟片刻,斜挑着眉毛与宇文丰都商量道:

    “木头,愿不愿意走一趟?”

    宇文丰都抱剑而立,那张如木刻一般的脸上酷意十足,他将脸转向

    星流云,冷冷道:

    “可以,不过得带上他。”

    说着,冷酷如冰的目光便转到了一身江湖术士打扮的萧聪身上。

    萧聪不躲不闪,呵呵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两位将军请随我来。”

    说完,便要向前走。

    “等等!”星流云微微一笑,“先生不必着急,我等总不能以这身打扮到那虎穴龙潭的扶抟国去吧,那不是找死吗。”

    说着,转头对身边一名铁甲侍从道:“我今早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铁甲侍从冲另一人摆摆手,那人紧跑几步至星流云近前,将一包袱双手奉上,隔着包袱,萧聪都能闻到里边的那股子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怪味。

    星流云接过包袱,一手托着,一手将其解开,萧聪定睛一看,是意料之中的几件破衣烂衫!于是心中不禁嗤笑,

    “这星老大,办事还是那么周全。”

    星流云拎出其中一件大大咧咧地递给宇文丰都,嘻嘻道:

    “来,多少打扮一下,算是给人家一点起码的尊重。”

    宇文丰都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示,大大方方自星流云手里接过,转身绕到了不远处一丛高草后边。

    星流云又从里面拎出一件递给萧聪,嘻嘻道:

    “先生,委屈一下了。”

    萧聪笑容僵硬,但还是接在手上,不忘回谢道:

    “有劳将军了。”

    星流云从包袱里拎出一件递给鸿翔,挑挑眉毛,调笑道:

    “来,小兄弟,也送你一件。”

    鸿翔倒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皮笑肉不笑道:

    “谢将军。”

    这时,已经换好衣服的宇文丰都自高草后走出,虽身着衣衫褴褛,但神气依然冷得慑人,只见他目光自眼前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鸿翔身上,冷冷道:

    “也是从扶抟国逃过来的?”

    鸿翔闻言面色微怔,怯怯地看了萧聪一眼,才点了点头。

    宇文丰都将目光从鸿翔身上移开,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

    “老的不用去了,带着小的就行,看好他。”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他终究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出现的有点突兀的扶抟国难民,所以留他在这里,若扶抟国那边是个套儿,不管他和星流云能否逃脱,这个被他攥在手里的人都是难逃一死,如果能相安无事,那便是最好了。

    萧聪闻言含笑作揖,

    “诺。”

    换好衣服的星流云带着同样短褐穿结的宇文丰都、鸿翔还有两个随从通过传送阵离开,萧聪故作疲态,揉胳膊敲腿找了块石头坐下,剩下的**个铁甲随从谨遵宇文丰都之命时刻不离萧聪半步,短时间内星流云几人若是不回来,估计这几个人就得把他一刀给咔嚓喽。

    入夜,星流云一行人还没回来,剩下的几个铁甲侍从在空地外搭起帐篷生起篝火,将饭食饮品一一递到萧聪跟前,态度倒也算得上是礼遇有加,只是一直不言不语,彼此

    之间亦是少有说话,跟萧聪更是没有多少话可说,这让萧聪身处其间总觉得有点闷得慌,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军纪严明的行伍,还真他娘不是个人呆的地方,看看,好好的人,都给压抑成什么样了!

    于是索性不再试图说话,将石头搬到一棵老树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倚在身后的老树上,闭目存思,暗地里默默运转起了《冰心诀》。

    萧聪陪着这帮大老爷们在这荒郊野岭里整整呆了三天,才等来朝思暮想已久的星流云,这三天被人看着啥也不能干,萧聪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憋疯了。

    去时是那些人,回来时还是那些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狼狈不堪,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尽相同,星流云依旧那样阳光灿烂大大咧咧,宇文丰都愁眉不展面色越加冷冽,鸿翔面色铁青,看上去有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愧恨和一些不属于他这个身份的其他东西,这种东西萧聪感受真切却无法形容,只是看向鸿翔那一双沉沉的眸子时感觉那是两口深渊。

    至于那两个随从,神色皆是有些黯然,只是程度有点差别罢了。

    萧聪见之,微微一怔后赶忙起身,迎上前来作揖一拜,

    “将军。”

    星流云故作轻松摆了摆手,

    “先生不用多礼,起来吧。”

    萧聪直起身来,

    “不知……”

    星流云径直从萧聪身边走过,没有给萧聪把话说完的机会,萧聪低头敛眉,稍做沉思,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再看看其他几人脸上的表情,明白此时的星流云不过是为鼓舞士气故作轻松罢了,不愧是个天生为君者的苗子。

    鸿翔走在最后,萧聪等他走到近前,搂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揉着,连那两个铁血将士都有点承受不了的东西,就鸿翔于市井中打小积攒下来的这点承受能力,此经一行,当真是太为难他了。

    星流云宇文丰都和一干侍从飞身上马,扬尘而去,星流云更是一马当先一骑绝尘,皮鞭抽在战马屁股上噼啪作响,嘴里的喊出的吆喝更是振颤人心,萧聪深深地看了飞驰而去的星流云一眼,扶着鸿翔,慢慢登上马车。

    车厢里。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萧聪轻拍着鸿翔的后背,声音柔和,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在那里经历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鸿翔缓缓抬头,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太惨了……哥哥,那里实在是太惨了……”

    “嘘。”萧聪将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注意称谓。”

    鸿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微颤抖道:

    “那不是人世间,那是炼狱。”

    萧聪斟酌片刻,突然觉得让这个孩子经此劫难已是他的重大失误,再让他回想,不免太过残忍了些,于是将其轻轻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

    “别想了,忘了吧,不管那里是怎样一幅惨象,也不管独孤家怎样强大,哥哥答应你,它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郁闷的星流云

    回到星流云位于普丘国边陲小城的将军府时,已是半夜。

    马车停在将军府钉着铜锭的朱红色大门前,萧聪先一步从车厢里下来,让一个铁甲侍从将睡熟的鸿翔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车,送回到为其暂时安置的房间里,萧聪亦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丑时过,也未等到本该光顾的星流云。

    翌日,铁甲随从照例送来餐饭,却没有对萧聪两人作任何安排,萧聪因为现在一介平民的身份,也不好在将军府里随意走动,又不忍将鸿翔叫到身边一问原由,所以只好闷在屋里不声不响,心不在焉地看书。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其间鸿翔只是来这边吃了三顿饭,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呆坐一会儿便悄然离去,萧聪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连一句寒喧和挽留都忘记了,他一个人呆着惯了,不知道怎么好好地安慰人,也害怕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想要与鸿翔简单聊几句,却总是欲言又止,所以只能在独自一人时偶尔怅然一叹,心想着星流云赶紧来,再不来,他就真的要被憋疯了!

    当夜戌时三刻,消失了快要一天的星流云终于出现了,面色荫翳,在烛光的映照中活像个前世被气死的鬼。

    星流云前脚刚踏进门,萧聪后脚猛地窜起,小声怪怨道:

    “你怎么才来!”

    星流云不答话,关上房门径直走到桌前圆凳上坐下,萧聪为其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扶抟国那边到底怎么了?”

    星流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赌气般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道:

    “这事儿我也就能跟你和宇文丰都说说,宇文丰都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容不得我舒一舒胸臆,现在,也就只剩下你了。”

    萧聪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郁愤交加的星流云,但听得后者又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肯定想象不到那扶抟国里已经乱到一种什么地步,武力至上,无法无天,那些都不是人,是畜生!”

    “谁是畜生,独孤家的军队?”

    星流云摇摇头,神色愈加沉郁,一字一顿道:

    “不,是除老弱病残外的所有人。”

    萧聪闻言咽了口唾沫,心想着之前他去的时候虽然也很乱,但远没有星流云说的这般严重啊。

    也不等萧聪答话,星流云继续道:

    “独孤家占据扶抟国,除了奴役平民炼制兵器和机关外,其他一概不管,没有人劳作就没有粮食吃,国库里的存粮要养着独孤家驻扎在扶抟城里的军队,根本就没有留给百姓的,可他们还要笞使着他们不停地劳动,听人说,这之前已经发生多次暴乱,但全被独孤家给镇压了,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没东西就吃死人肉,死人吃完了就来吃活人,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其他罪恶,你能想象得到。”

    萧聪听后倒吸一口凉气,直眉微蹙,问道:

    “不至于吧,就算没有粮食,不还有鸟兽虫鱼吗,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星流云闻言一声冷笑,

    “鸟

    兽虫鱼?哪还有什么鸟兽虫鱼,独孤家这群天杀的,也不知用的什么炼器法,但凡是他们建炉设灶之处,千里之内寸草不生,整个扶抟国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更可悲的是每个人都状若癫狂,畜生,就是一群畜生!”

    说着,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微微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扶抟国境内那些稀世矿藏一直没有被开采的原因吧,不是独孤家的炼器法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矿藏本身,这事儿已经覆水难收了,就算平定了扶抟国境内的战乱,怕是也救不回那些被祸害的人,就算救下了他们的命,也救不回他们已经泯灭了的人性。”

    “那可是几百万人啊!”星流云目光刷的一下扫在萧聪的脸上,语气咄咄逼人。

    萧聪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无奈道:

    “老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挥师扶抟,全歼独孤家驻扎在那里的军队,那你就能救回那些已经变成畜生的人了吗?他们的人性已经泯灭,你把他们带出来,只不过是让他们再去祸害其他的人罢了,倒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地了结,让他们别再活得那么痛苦。”

    星流云哽咽了几下,问道: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聪面带着深深地不忍,如实相告,

    “就算有,也是无济于事的,退一万步讲,你能挽回得了他们的人性,可你终究是消除不了他们的记忆啊,你让他们怎么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生不如死罢了。”

    “谁说我不能消除他们的记忆!”星流云执拗道。

    萧聪看了星流云半晌,摇头道:

    “老大,你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你没权利决定他们的意志!”

    “我是在救他们!”星流云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几倍。

    萧聪也知道,这话说得不错,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能对于那些深受荼毒的当事人来说,能活着依然是最好,可他总觉着这样做是不对的,与他意识里的某些所知所得相悖,亦是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规则,本不该在规则之内的就理应让它毁灭。

    他的眼神中开始出现微微的闪烁,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他感觉不可捉摸,甚至他心里又出现了那句话我现在某些认知可能真的是错的。

    所以他嗫嚅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寻找,没错,他就是在寻找。

    看着萧聪怪异的摸样,星流云的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些,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半晌,萧聪的脖子猛地抽了抽,一边回神儿一边回答道:

    “没……没……什么……”

    星流云缓缓点头,问道:

    “你是不是有办法恢复他们的人性?”

    萧聪摇摇头,苦笑道:

    “老大,你这也太高看我了。”

    “你还是不愿意帮他们?”

    “如果

    星老大你觉得他们值得一救,我定不遗余力,可你说的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星流云叹了口气,

    “连你这从天道轩出来的人都没有办法,看来……唉,或许真的就是他们的命吧。”

    萧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稍作思考后缓缓道: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办法,别忘了,还有个欧阳寻呢。”

    星流云闻言一喜,拍手叫道:

    “对了,怎么把那货给忘了,龟府的少节使,这资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张喜上眉梢的脸,不由得会心一笑,

    “老大,这事儿不容易,你可想好了。”

    星流云抿着薄唇淡淡眄了萧聪一眼,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

    “我星流云认真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怕的。”

    这话说得滑稽,但落在耳朵里却一点都不滑稽,甚至比那些圣贤书上所说的至理名言听着还要鼓耳朵,萧聪一脸正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热切,筹谋道:

    “既然老大心意已决,那我就再多说几句,要想将扶抟国相救于水火,一个缜密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

    可还没等萧聪把话说完,便见星流云摆摆手道:

    “这事是个精细活,留到明天再说,今晚上你把事情先好好想想,明天当着宇文丰度的面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样你就能以一个谋士的身份留在将军府里了,我也能给你个职务,宇文丰都对你的猜忌也能少些。”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宇文风度知道你的身份,日子搁得久了,再说出来怕是要引起什么隔阂和误会啊。”星流云话锋一转,问道。

    萧聪微微一笑,

    “以宇文丰都那个较真的脾气,现在告诉他跟以后告诉他估计也能没什么两样,那还不如不告诉他,解决了扶抟国这事儿后我再消失一段,下一次直接以萧聪的身份回来,不就完了。”

    星流云闻言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合着是要将事情一瞒到底啊,那木头这一次也太可怜了吧。”

    萧聪陪笑道:

    “就这一次,让丰都把我当成个只为解救黎民苍生不问功名利禄的隐士,不也挺好吗,至少让一个扶抟国的隐士卷到这件事里比萧聪卷到这件事里好的多。”

    星流云伸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欣慰道:

    “从圣城到云锦城再到这儿,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发现啊,我星流云这辈子,好像还真离不开你们几个了。”

    萧聪一把拨开星流云搭在肩膀上的手,嫌弃道:

    “咋了,还赖上了!”

    星流云又毫不留情地给了萧聪一巴掌,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越来越皮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星流云站起身来,又说了句“早点睡吧。”潇洒转身,推门离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谋

    将星流云送至门前,关门坐回到桌边,萧聪双手托腮,双目渐渐无神,看来这一时半会儿又无法及时睡下了。

    他在想刚在与星流云交谈时突然出现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觉得将其深究或许能取得什么难得的启示,所以他要继续寻找,并抓住它!

    他想啊,自己与星流云之间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是什么造成了他与星流云在同一件事情上截然不同的见解,到底星流云是对的,还是他是对的。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如老僧入定神入禅境,将星流云的形象移转到自己的意识世界里与自己放在一起,来进行一次好好的对比。

    这一切似乎只能靠感觉,虽然说感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亦找不出具体存在的原理,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感觉就是那样准确,准确到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回想着自打认识以来关于星流云的种种,一帧帧,一段段,最后定格在星流云不久前那张佶屈聱牙的脸上,他知道那时的星流云是真的想救他们,这件事无关功名,无关利益,无关除这件事以外的其他,他只是想救他们,萧聪不知道这是否全是因为怜悯,但在他看来,不管这是不是怜悯,这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东西。

    至情,至性,情是真情,性是人性,与星流云相比,他更像个被格在象牙塔里的书,华而不实,而星流云则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与这个真实而沉重的世界联系更紧密,再仔细感受,似乎星流云才是活在这个世界之内,而他,则一直是个局外人。

    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俩如此大的差别呢?是圣贤古书读的太多了,还是以往那些经历太丰富了?

    都不是。

    现在想想,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在那个平凡的世界里呆过,不管是天道轩还是封闭的萧家,在寻常人看来,那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在那里,他又寻得了多少人味儿呢?一星半点?好吧,姑且就算是一星半点吧。

    众生疾苦旦夕祸福,这些东西他在书里都读到过,但他可曾真切地感受过?口口声声说以天下苍生为重,为止乱平祸而生,现在想想,都他娘的是屁!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众生平等,也都是屁!就拿那些被荼毒的扶抟国百姓来说,生死与否,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吗?他们就不想活吗?带着这些痛苦的记忆,他们就真的就活不下去吗?生命所能承受之重,在他眼里,是不是被看得太轻了些,还有那个所谓的规则,就算有,也绝不是这样解释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邹狗,若这真是圣人所为,那他宁愿不做这个圣人。

    “此中种种,或许星流云是能够感受真切的吧,所以他的态度才会那样决绝。”他继续想着。

    至于星流云为何能真切地感受这些,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只知道他需要学习一些东西,一些关于人性的东西,他必须将自己尽量往下低,低到尘埃里,低进泥土里,低到那些真正的人世百态里,去认真地体

    会,谦虚地学习,慢慢变回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他终于找到了。

    翌日如时醒来,吃完早饭后再次被星流云派来的人请到了将军府的厅堂里。

    这一次厅堂里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观其身上披挂的轻甲样式,想来应该不是寻常兵卒,星流云现在已经是能够领兵独当一面的少将军,手下理应有几个腹有才学的精兵强将,大概就是眼前这些吧。

    萧聪带着鸿翔走进厅堂,躬身作揖后在右手边最后一张椅子上落座,鸿翔还是像之前那样乖乖地站在萧聪身后,二人皆是不说话,静静地听厅堂里其他人言语之间的你来我往。

    交谈起先还算平静,但越到后来却越演愈烈,星流云手下这几个人倒也真不含糊,言之凿凿各抒己见,可政见不一谁也不服谁,星流云看在眼里,坐在堂上直揉额头。

    当兵的火气大,这放在什么事儿上都在所难免,就现在这如火如荼的气氛,几个人就差拔刀相向了,坐在堂上的星流云以手抚额偷偷瞄了眼堂下,稍作沉吟后缓缓放下手,道:

    “几位营伍长再这样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先生在此,不如坐下来听听先生之高见如何?”

    几个营伍长闻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坐在最末尾椅子上的萧聪,面色除了轻蔑就是诧异,好像是刚刚发现这个江湖术士打扮得“老人”。

    萧聪捋了捋胡须,含笑起身,作揖环拜一周,站直身子轻笑道:

    “本来有各位将军在此,草民不该多言,既然少将军指明提点,那草民就说两句,说的不对,还望各位将军不要怪罪。“

    其中一位火气稍大点的面露不耐,斥道:

    “老头,花里胡哨的话少说,直接说重点。”

    堂上的星流云不怒自威,冷冷道:

    “元魁不得无礼!”

    那名唤元魁的营伍长闻声赶忙转身,对星流云抱拳行礼,沉声道:

    “少将军息怒,属下知罪。”

    星流与只是微微抬了抬手,道:

    “先生请讲。”

    萧聪蔼然一笑,如一个神棍般捋着小胡子道:

    “方才听各位将军所讲,扶抟城内境况,草民已了解得差不多,依草民之拙见,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少将军想要将扶抟国平民能救得都救出,此绝非易事,稍有耽搁便将前功尽弃,所以一气呵成很重要。”

    顿了顿,他接着道:

    “既然此战不为歼敌只为救人,那重点就得放在那些状若癫狂的百姓上,最基本的驯服和安置问题总得第一个解决吧,其次是那些荼毒百姓的矿藏,独孤家开采这些矿藏究竟有什么特殊作用且先不说,我们的兵卒打过去会不会受到其影响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的,最后是具体的攻坚问题,扶抟国国境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越境之路皆有天险,稍有不甚就将全军覆灭,所以,从外向里,像以往那样直来直去定然是行不通

    的,不过,听各位将军说那善用奇技淫巧的诸葛家也在扶抟国内,草民认为,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

    星流云在堂上摇摇一拜,恭敬道:

    “先生有何高见,还请明示。”

    萧聪站在堂下,抚须颔首,微微笑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独孤家在扶抟国内行如此残虐行径,已经失了民心,奈何风声捂得紧,外人不得而知罢了,将军只要略施小计,把扶抟国境内的情况传至整个玄真,到时定是民怨沸腾同仇敌忾,民心所向即是天下,诸葛家虽然蛇鼠两端,但终究不是傻子,诸葛家人在扶抟国境内为独孤家造器,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错的把柄,以此相胁逼诸葛家就范不是问题,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扶抟国,指日可待。”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喃喃道:

    “略施小计……将扶抟国境内的情况传至整个玄真……难道要……”

    他慢慢放下手,一脸郁闷。

    这时,一直不吭不响的宇文丰都慢慢抬起头来,冷冷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计可行。”

    星流云呆望了宇文丰都半晌,幽幽一叹,无精打采道:

    “好吧,就这么办,宇文丰都,略施小计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反正咱俩想到的一样,军中地位也差不多,至于其他事,我全包了。”

    宇文丰都将脸转向站在堂上的星流云,目光微冷,嘴唇一开一和间吐出一字,

    “好。”

    此次商榷算是让萧聪这个江湖术士给一锤子定了音,方才除了藐视就是不屑的众营伍长此时再看向江湖术士打扮的萧聪,目光中不免多了些敬畏之色,宇文丰都轻然起身,不急不慢地向门外走,走到萧聪身前时脚步稍稍停顿,冲身旁之人轻轻点了点头,萧聪颔首回礼,宇文丰都只字未说,他也不言片语,倒是待宇文丰都行出门后,那个名唤元魁的营伍长几步跨到萧聪身前,冲萧聪躬身抱拳一拜,诚惶诚恐道:

    “军伍莽夫,不知先生庐山真面目,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莫要介怀。”

    萧聪捋须颔首,笑道:

    “将军言重了,草民一介布衣,不知军伍艰辛,言辞不当有点摩擦也是应该的,不过少将军身边能有您这般性情中人,倒是庆幸的紧纳。”

    营伍长元魁的头更低了,

    “先生谬赞。”

    站在堂上的星流云大手一挥,豪爽道:

    “今日能顺利将扶抟国评定之事商定,多亏有先生在此,今日商定之事的具体实施,日后恐怕还得劳先生费些心神,若先生不弃,可否在我星流云麾下做个客卿?”

    萧聪躬身作揖拜道:

    “将军抬爱了,此乃草民之大幸也。”

    星流云在堂上遥遥回拜道:

    “那星某在此就先行谢过先生了。”

    萧聪无有回应,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了些。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欧阳寻带来的妙招

    待星流云布置完任务,众人自将军府正堂匆匆离开,萧聪带着鸿翔回到暂居的客房,刚坐下没多久,星流云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此时鸿翔也在萧聪房中,见星流云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禁面露讶然之色。

    星流云在鸿翔略显呆滞的注视下大大咧咧在桌前圆凳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吊儿郎当地开门见山道:

    “你说,拿扶抟国造器这事儿去恐吓诸葛家到底靠不靠谱,别给偷鸡不成蚀把米喽,这诸葛家可不是慕容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萧聪的目光全投在手里的书上,微微一笑道:

    “靠不靠谱,那就得看少将军的手段了。”

    星流云挑眉问道:

    “什么手段?”

    萧聪语气听上去依旧有点漫不经心,

    “威逼利诱,恩威并施。”

    星流云手里捏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

    “这事还真有点难度啊,一个弄不好,就真的把诸葛家推到独孤家那边去了。”

    萧聪翻过一页纸张,语气颇有些玩味儿道:

    “你也不用太把诸葛家当回事儿,但凡是大家大族,其内部必然有纷争,暗流涌动此消彼长,只不过外人看不出来罢了,只要宇文丰都能把他那件事给办好了,诸葛家主张亲近玄真皇家的那一边得了势,你这边就好办得多了。”

    “那,木头那边能办妥吗?”

    萧聪微不可闻一声轻哼,懒懒道:

    “宇文丰都办事你尽管放心,那家伙的心比你狠,他可没有多少妇人之仁。”

    星流云在此像个小痞子般扬起下巴,不忿道:

    “怎么着,说的跟我星流云很妇人之仁似的!我就是有点不忍心,不过真要我去办这件差事,办的可不见得比木头差!”

    正说着,他话锋一转,凑到萧聪脸前嬉笑道:

    “哎,我说我的萧四少爷,您说这事儿要是您老人家出马,哪儿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萧聪放下书,转过脸来,抿唇笑道:

    “此话怎讲?”

    星流云又是嬉笑几声,道:

    “你修个大点的传送阵将我的队伍都送过去,我在那边直接一通砍瓜切菜,灭了独孤家还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你想啊,你的传送阵这么便利,在各个军镇要点多修几座,都省得我跟独孤家那边叫阵了。”

    萧聪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戏虐道: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将诸葛家推到独孤家那边去了,我跟诸葛家的恩怨,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事儿要我出面,你觉得合适吗?”

    星流云面色微窘,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这……不好意思,把这茬给忘了。”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看书。

    过了半晌,随口问道:

    “给欧阳寻得口信,你发了吗?”

    “发了!”星流云一脸正色,“派我星家细字携我亲笔书信去的,一应事宜,写的明明白白!”

    萧聪闻言幽幽一叹,

    “这事你办的太快了,不够周全,扶抟国那边的境况,单靠你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依我看,你应该派人去扶抟国矿藏那边弄点样本,将样本交给欧阳寻,由他交给龟府长老,那才算得上是明了。”

    星流云长呼一口气,慢慢竖起大拇哥,由衷赞道:

    “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办,先走了。”

    说完,忙不迭移凳推门而去,端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萧聪黑着一张小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

    “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那几场胜仗都是怎么打赢的,独孤家这群草包!”

    如此平静地又过了十来日,星流云派人为安置扶抟国平民而修建一栋栋木制格子楼已经拔地而起,所谓格子楼,就是罗列有序的一个个单人住的狭小格子间,跟牢房差不多,就是相比而

    言不如牢房坚固,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因为扶抟国境内人口众多,修得太过仔细怕来不及,二来那些深受荼毒的平民估计在独孤家的笞使下已经被驯服的差不多,野兽虽猛,可一旦被训化,就没有多少杀伤力了。

    让星流云于朝思暮想中感觉度日如年的欧阳寻终于来了。

    这天下午,萧聪和鸿翔被星流云派来的人再次请到了将军府正堂,堂上坐着的依旧是星流云,堂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依旧是宇文丰都,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初来乍到的欧阳寻。

    萧聪行礼后坐到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欧阳寻扭头对萧聪打量了一眼,眼神莫名。

    堂上的星流云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人都来全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欧阳寻,把你掌握的情况先说一说。”

    欧阳寻先是几声嬉笑,看看星流云,又看看宇文丰都,眼中蔑然不加掩饰,

    “根据我在龟府查到的资料呢,你寄给我的那些东西叫做‘戾金’,是一种叫做‘贪怨兽’的古兽死后所身躯铁化而成,这贪怨兽已经是几个纪元之前的存在了,而且已经灭绝,死后形成的矿藏不挖还好,一镐头敲开矿外皮层,里面的各种不祥之气就会混进空气里,被生灵吸入,就是你们在扶抟国里看到的那种模样,至于解救之法,也简单,贪怨兽生前体内孕有一物名叫做炼怨丹,这玩意儿不论过多少年都不会铁化,你们若是运气好点,打下独孤家后他们挖出来的炼怨丹还没被送走,将这些炼怨丹磨成粉给那些平民服下,再行一次房事就好了。”

    “行一次房事就完了?”星流云面色古怪,疑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一命换两命,稳赚不赔。”

    萧聪闻言瞬间了然,欧阳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是将两个人的性命系在了那个注定活不下来的孩子上,那孩子要是不出世就夭折在腹中还好,若是出生后再将其杀死,怎么着都感觉太过残忍了些。

    星流云低头沉吟半晌,抬首皱眉问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欧阳寻幽幽一叹,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想怎么样,空手套白狼?这世上哪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儿!”

    星流云撇撇嘴,一脸愁苦,

    “那……孩子……”

    “放心吧,孩子降不了世,注定要胎死腹中。”欧阳寻没好气道。

    星流云点点头,喃喃道:

    “那就好。”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我得跟你提一下。”

    “你说。”

    欧阳寻先是一声冷笑,而后才带着淡淡的讥讽道:

    “星流云,先说好啊,我不是嫉妒你,更不是挤兑你。”

    星流云一脸不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跟谁学的唧唧歪歪!”

    欧阳寻又是一声冷笑,直言不讳道:

    “依本少爷看,你前两次大胜有点问题。”

    闻听这话,不只是萧聪,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宇文丰都都抬起了头。

    但听得欧阳寻带着微微的戏谑,继续道:

    “我猜这次独孤家应该是想要欲擒故纵,算准了皇家要派你星流云来普丘国坐镇,所以之前几次都是小打小闹,给你几颗甜枣,好让你顺利咬钩,扶抟国这边才是重头戏,小舅子,这次你可得当心了,下了那么大一盘棋,独孤家这次可是要吃定你了。”

    星流云冷冷的目光幽幽探来,阴恻恻道:

    “欧阳寻,谁是你小舅子,你要是再敢拿我姐开玩笑,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星流云话里留了点余地,欧阳寻就坡下驴,于是打了个哈哈,猥琐道:

    “这话说得太多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星流云别过脸去,开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自始至终,萧聪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星流云和欧阳寻的你来我往,心中不

    禁感叹,

    “这欧阳寻,还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在去往龟府路上的那些快乐日子,那时候的欧阳寻可不是现在这样子的,这到底仅是在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面前才得以表现出来的真性情,还是已经完完全全褪去那些啼笑是非的伪装,萧聪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残酷,连一向深藏不漏玩世不恭的欧阳寻都有点难以忍受了吧。

    沉思半晌,星流云抬起头来,

    “木头,你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宇文丰都头往上稍稍扬了一点,依旧操着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

    “扶抟国之前那几个在玄真名声比较大的人物,活着的已经被我带出,现在正在运送其他各国的路上。”

    星流云点点头,舔了下嘴唇,小声斟酌道:

    “看来诸葛家那边,我也得尽快做准备了。”

    豁然抬首,目光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诸葛家那边由你去摆平,怎么样?”、

    欧阳寻呵呵一笑,

    “建功立业,谁稀罕,不过要我帮你星大少爷这么一个小忙,倒也不是不可以。”

    星流云黑着张桃花俊脸,看来对欧阳寻此法言谈很不满意,

    “好,这人情就算我星流云头上。”

    萧聪见状不禁抿唇偷笑,心想着这欧阳寻也真逗,这功劳算在玄真皇家那里,他还能捞点什么,但这人情若算在星流云头上,那可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什么也得不到了,星流云那无法无天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这点人情能到哪儿去?爱屋及乌让幽女能念一点他的好?嗨,但愿吧。

    欧阳寻几声傻笑,忽然转过脸来,诧异道:

    “这位是……星流云,我进来这么久,你可还没跟我介绍呢。”

    星流云闻言淡淡眄了欧阳寻一眼,语气霎时柔和了许多,

    “先生是我刚请的谋士,策反诸葛家的主意就是出自先生之口。”

    “哦”

    欧阳寻一幅恍然之色,微微抬手冲萧聪作揖一拜,面色轻浮道:

    “先生之高见,非同一般,不知是哪处钟灵毓秀之地,才能走出先生这等经纬之才。”

    萧聪微微一笑,捋着胡须笑道:

    “实不相瞒,草民本是扶抟国宛柄城人氏,侥幸逃脱后辗转至此,本是要告诉少将军一些关于扶抟国境内的消息,结果阴差阳错便拜在了少将军麾下,说是谋士,不过是偶尔提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欧阳寻笑着点点头,脸上轻浮依旧,

    “扶抟国虎狼之穴,先生是怎么侥幸逃出来的?可否说来听听。”

    萧聪微微一笑,镇定自若,不卑不亢,缓缓开口道:

    “荒山野地误入一奇异之地,不知怎么地就到普丘国境内了,或许是老天开眼罢。”

    “奇异之地?”欧阳寻漆刷浓眉猛地一挑。

    “是座传送阵。”星流云在堂上黑着脸道。

    “哦”欧阳寻朝着堂上星流云看了一眼,转回脸来,自言自语着,

    “传送阵,呵,真巧。”

    萧聪含笑颔首,右手在颌下小胡子上抚来抚去,直对着欧阳寻的狐疑目光,愈发地像个神棍。

    星流云叹了口气,不耐道:

    “行了,欧阳寻,别试探了,那传送阵我跟宇文丰都都去过,没问题。”

    宇文丰都亦是罕见开口,

    “要不是那座传送阵,我不可能这样顺利将那些人带出来。”

    连宇文丰都都开口了,欧阳寻便没有了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他相信以宇文丰都的严谨和冷酷,但凡发现一点不对劲,这老家伙早就成他的剑下亡魂。

    于是乎这家伙竟然就这么打了个哈哈,以这样一副市侩嘴脸给一笔带过了。

    坐在堂上的星流云嘴角慢慢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向欧阳寻的眼神里满是戏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欧阳有暗桩

    关于独孤家放长线钓大鱼的背后到底搞的什么鬼,暂时还有待商榷,关于扶抟国境内那如炼狱一般的惨象,他们暂时也还无能为力,但因为欧阳寻的到来,无疑是为星流云添了一股子底气,至于救人的事儿,便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欧阳寻来之后的第二天,便随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去了一趟扶抟国来了次实地调查,发现了什么不知道,但脸色看上去实在是难看得紧,又呆了不到七天,便匆匆离开了。

    欧阳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下一站的目的地当然是诸葛家,说实话,把这事交给一向装疯卖傻在玄真凡界口碑极差的欧阳寻,萧聪心里不太认同,但星流云决定的事儿,他以一个“谋士”的身份,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回头想想欧阳寻这家伙一向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他豪爽应下,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各个伏笔齐头并进,就等着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交汇在一起,所有努力能立竿见影,到时就算救不出扶抟国内自相残杀后仅剩的平民,没了玄真界的民心和诸葛家这条有力臂膀,对独孤家来说也定然是记重创,可惜的是即使是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独孤家的根基不在此,灭不了它的根,这场战争就不算结束。

    可萧聪想的并不是这些,他在想之前欧阳寻说的那席话独孤家以戾金炼器,为的到底是什么呢?等待星流云的,又会是什么呢?

    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独孤家人,继圣城坑杀四府十数万修士与御王麾下几万兵卒之后,这一次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话说欧阳寻离开了普丘国星流云暂时驻扎的边陲小镇,一路马不停蹄来到玄真界西北方一个富饶小国,小国名唤君铎,是蛮荒十大世家之一诸葛的扎根之地。

    欧阳寻来到君铎后,带着随从们长驱直入,径直来到都城中一家规模不凡的商铺中歇下,当日下午,商铺中来了一个衣着朴素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本来这里就是人流涌动络绎不绝之处,无论来什么人都在情理之中,可这个人不一样,他轻车熟地绕过了商铺中的展堂,来到后院拨动开关开启一面中空的石墙,沿石梯往下,在地下一处摆置奢华的石室里见到了锦服华裳的欧阳寻,面色恭敬,躬身作揖一拜。

    欧阳寻吊儿郎当地坐在铺着白狐皮的环椅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之色,将正在手里把玩着的羊脂美玉吊在指间晃了晃,笑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詹先生,蛰伏十数载,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那被称为詹先生的中年文士闻声低首,恭敬道:

    “御王有何吩咐,还请世子殿下明示,詹某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欧阳寻咧嘴一笑,

    “别害怕,这事儿不大,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在诸葛谨耳边吹吹风,独孤家在扶抟国所行人伦悖逆之事不久就要昭然于天下,我相信能坐上诸葛家家主之位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良禽该当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见身前躬身弯腰之人迟迟不语,欧阳寻笑道:

    “怎么,这事儿很有难度吗?”

    詹先生嗫嚅良久,启齿道: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诸葛家与独孤家渊源已久,诸葛家所承炼器之术,皆由独孤家而来,这份情谊,怕不是能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断的。”

    欧阳寻又是几声轻笑,问道:

    “诸葛家与独孤家在低位上是平起平坐吗?”

    詹先生沉声应道:

    “不是,看似连襟袍泽,实为忠仆走狗。”

    “那不就完了,被压制了这么久,诸葛谨就没有一点羞耻心,想想你貌美如花的妻女和六十岁高龄的老母,放心,这事儿很好办的

    。”欧阳寻灿笑道。

    詹先生闻言打了个哆嗦,毫不迟疑地再次作揖一拜,信誓旦旦道:

    “詹某定不负御王重托!”

    欧阳寻不答话,自始至终都未抬过头的詹先生诚惶诚恐转过身去,缓步走出了石室。

    再来说星流云这边,欧阳寻在扶抟国逗留七日才启程去君铎,这七天可不是白待的,本来这小子带来了几本关于“贪怨兽”的古书,想学以致用替星流云找到那抵抗戾金矿藏不祥之气的免疫之法,但在扶抟国逛了一圈之后,却发现那几处戾金矿藏竟早就被独孤家人给开采完了,经过他再三确定,知道那些不祥之气已经被扶抟国的百万百姓及其他生灵所吸纳,就算还有一部分游离在空中,但这世间之物生生相克,自有其它衍气与它互消互蚀,这之中已经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星流云若能顺利将队伍带进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星流云及时将这件事说给了萧聪,萧聪留了个心眼,假星流云之口,问欧阳寻有没有可能独孤家用什么异宝将一部分不祥之气储存起来,等星流云带兵越境再放出来,让星流云的士兵像扶抟国平民那样状若癫狂自相残杀。欧阳寻说这不是没有可能,星流云动动歪脑筋,又出了个馊主意,因为同是生活在扶抟国境内,戾金矿藏被开采后平民被兽化,而独孤家人和诸葛家人看上去却依旧正常得很,显然未受什么影响,由此看来,那独孤家手里肯定有专门用来对付这不祥之气的妙法,所以这家伙便撺掇着欧阳寻和宇文丰都,青天白日去了一趟扶抟国,平民、军卒、宦官……一路上蒙混过关,可算是换了几身装扮,最后偷偷潜入首都王城,得亏欧阳寻这家伙眼尖,一进城就发现被涂抹在城墙上的炼怨丹粉,于是三人也没再以身涉险往里走,悄无声息地在城墙下呆到午夜,掏出麻袋使出浑身解数将两面城墙上的炼怨丹粉剐了个干干净净,反正欧阳寻这家伙有弥芥在身,带着十几个麻袋逃命,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累赘。

    当然,三人如此大张旗鼓肆意妄为地在太岁老爷爷头上动土,事情败漏是必然的,所幸留在扶抟国王城里的高手不多,有没有摘星境以上的不知道,但追出来的确实是十几个天镜修为的强者。

    三人中,修为最差的欧阳寻现在也已经是天境初期,而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修为皆已进入天境初期大瓶颈,本来拿这十几名天境高手做磨刀石,对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机遇,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能突破天境初期大瓶颈,一步跨进天境中期,但两人思量再三,好歹是没敢拿小命玩这个邪,于是一路玩命驰奔,甚至连传送阵都没借用,翻山越岭回到普丘国境内,那十几名天境高手追到山脚下便不再追了,看来,还是长了点脑子的。

    回到将军府,欧阳寻像个老学究般依着古书所记,以炼怨丹粉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一丝不苟地给星流云熬了一大锅汤,留下还未加进锅里的一些东西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明确写着这些东西加入的时间和其他一应事宜,星流云不懂这些,转手交给了身边一个半吊子水平的炼药师,这家伙炼药虽然不行,但好歹也是个修真者,目光在欧阳寻所留纸条上扫过一遍,连声诺诺,欧阳寻随口考了这家伙几个问题,见这家伙对答如流,这才放心离去。

    欧阳寻走后,星流云没事儿就往将军府后院那间特意为熬药大锅腾出来的“柴房”跑,不知是对这件事儿太上心,还是对那负责看守在大锅旁为欧阳寻“料理后事”的半吊子炼药师不放心,到了欧阳寻嘱咐开锅这一天,更是“拉”来了萧聪。

    星流云盛情邀请,萧聪却之不恭,带着鸿翔来到这间特意为熬药大锅腾出来的“柴房”,看见等候已久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有几个之前在厅堂有过一面之缘的营

    伍长,一一点头示意后,目光扫过设在一台铁架子旁那口足足占了半间屋子的“大锅”锅盖上拴着根铁链,直直往上绕过一只铁质滑轮旋而向下,看样子应该是个便于起锅的省力装置,最后投在那一脸轻松的半吊子炼药师身上,不知怎的,看着这张脸,总觉着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半吊子炼药师冲星流云拱手作揖一拜,星流云扬扬下巴,前者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大锅旁的铁架子上,用力按下横凸而出的一根黝黑铁棍,那硕大沉重的锅盖便在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拉动声中升了上去。

    一股子其臭无比的怪味自锅里迅速蔓延而出,除星流云和那半吊子炼药师还能泰然自若外,其他几人皆是捧腹弯腰,狂吐滥呕,萧聪不顾形象,拉着鸿翔扭头便往外跑,奈何可怜的鸿翔早就深受其害,一个忍不住,便将满嘴秽wu全吐在了萧聪身上,而后被萧聪硬拉着出了门,沥沥拉拉吐了一地。

    萧聪奔出门外,不禁破口大骂,

    “这天杀的星流云,恶作剧消遣消遣他那些营伍长也就罢了,竟然连宇文丰都和我都不放过,他娘的,有机会定要还回来!”

    房间里怪叫不止,听声音像是要将肠子呕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像萧聪一般往外跑,刺鼻怪味自被萧聪撞开的门里弥散而出,萧聪可不管这个,径直又往外走了走,之所以没有离开,是想看看星流云整这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声音没了,昂首挺胸一脸幸灾乐祸的星流云带着他的半吊子炼药师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脸色难看至极的宇文丰都和一个个蔫了吧唧犹大病初愈般的营伍长,萧聪转过头,狠狠地剐了星流云一眼,再看看身下小脸蜡黄的鸿翔,重重叹了口气。

    星流云不动声色地扭头瞥了萧聪一眼,脸上玩味之色更甚,碍于现在的“身份”,萧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别过脸去。

    星流云悠哉游哉自萧聪身边走过,也没有什么下文儿,萧聪扶着鸿翔走在几个营伍长身后,走出后院。

    出后院后没走几步,便听得走在最前边的星流云头也不回地幽幽道:

    “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着你们各自手底下的人,到操练场集合。”

    这话应该是对几个营伍长说的,可走的不只是几个营伍长,还有宇文丰都,萧聪见连宇文丰都也走了,便也不再掩饰,谴责道:

    “星老大,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搞这出儿,连我都坑,好歹提前说一声嘛!”

    星流云放肆大笑,洋洋自得道:

    “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

    “什么狗屁原因,说来听听!”萧聪破没好气。

    星流云扬起嘴角,邪气凛然,调笑道:

    “这味儿闻起来咋样?”

    “你说呢!”

    星流云笑笑,故弄玄虚道:

    “你说,闻了这味道后再将里面的东西吃下去,会是种什么感觉?”

    萧聪一声冷哼,

    “变态!”

    鸿翔亦是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星流云那张桃花粉面的俊脸,一字一顿道:

    “变态!”

    星流云也不气,反倒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继续玩味道:

    “闻了这味儿再将里面的东西吃进嘴里,肯定感觉特难受吧,但对于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军伍行卒来说,与战场厮杀相比,这能算的了什么?可惜不能让全员士兵闻此至味,倒是便宜这几个营伍长了,所以说,找他们几个来是有原因的,至于你跟宇文风度嘛,当然就是故意想整你俩一下喽,哈哈!”

    星流云放肆笑着离去,留下转首侧望的萧聪和鸿翔,在风中凌乱了。

    ……

第二百前期十五章 挥师向南

    根据宇文丰都将扶抟国人送到几个国家后传回来的捷报,看来事情发展得不错,那几个人毕竟是玄真凡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与平时高高在上形成的强烈反差引起了非同一般但反响,这人心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好,也见不得人苦,见到人好就不免嫉妒,见到人苦又不免心生怜悯,这不,几个搁以前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的公卿士子一国之柱此时皆成了他们眼里的可怜虫,同情心泛滥的百姓门呐,见此情景,男人咬齿攥拳,女人泣涕连连,老人以杖猛拄着地,连孩子看了都是一副不忍之色,反正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怒不自胜,当官的都不用吆喝着煽风点火,人群里便已是对独孤家的一片骂声,怎么恶毒怎么骂,骂什么的都有,市井百姓的粗言浑话,承载上沸腾的民怨,就算再难听也便让人觉得不再那么难听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诸葛家那边一直还没有什么消息,这可让星流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别看这家伙表面上还是那样不动声色气定神闲,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例行公事,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这是为将者的素质!但萧聪知道,这家伙越是沉静,心里就越是焦急,但这事儿实在是没别的法儿,只能等!

    等!等!等!度日如年地等,终于在欧阳寻离开十三日后,也就是扶抟国某位难民被送往君铎游街示众七日后,欧阳寻终于传来捷报诸葛瑾同意了,愿意助星流云一臂之力,在入境峡谷处里应外合让星流云的军队顺利入境,不过前提是不能揭露独孤家与诸葛家的勾结,而且事成之后,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话是对玄真皇家说的,毕竟要秋后算账也是玄真皇家找诸葛家算。至于招安的经过,信上说的也是明明白白扶抟国那位难民被送往君铎游街示众三日后,欧阳家安插在诸葛家的暗桩詹先生便在诸葛瑾耳边吹起了耳旁风,其怂恿之意正如欧阳寻之前所暗示的那样,利用民心所向和诸葛家常年被压在独孤家下面的不甘做了做文章,诸葛瑾不是傻子,民怨一旦沸腾,就表示独孤家大势已去,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归附玄真皇家,以后就真有可能追悔莫及了,况且诸葛家人修玄天资也普遍不是很高,常年依附在独孤家下也没得到多少好处,若有朝一日玄真皇家真能将独孤家连根拔起,他这样一个功臣,关于修玄的法门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饶是如此,这家伙还是斟酌了整整一天,然后才亲自去了一趟君铎国的王城,由君铎国国王牵线,与玄真皇家达成了协议。

    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战旗飘起来了,兵器亮出来了,星流云的笑容再次灿烂起来了。

    披甲持锐,整装待发,浩浩汤汤,挥师南下(扶抟国在普丘国以南),星流云亲自挂帅什么将军不将军,少帅不少帅的,在他星流云这里,也就他娘一句话的事儿,论凭军功挣来的军衔,他确实只是个少将军,但现在玄真皇亲笔任命这丫的作征伐扶抟的总指挥,谁敢有异议!宇文丰都任左将军,之前那个在将军府厅堂

    上对萧聪小有非议的营伍长元魁任右将军,萧聪任军师,这样的一组搭档怎么看都感觉有点搞笑,怎么说呢,就因为一次对扶抟国的征伐,将包括星流云自己在内的几个军伍老兵军衔可不是提高了一级二级,若不是看后边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十数万步兵,还真觉得这有点太过儿戏。

    但星流云都不在乎这些,谁还会在乎这些呢?到底是玄真皇对星流云的抬爱还是拿他当个棋子使,便拭目以待吧。

    大军行出普丘国,直直挺进位于扶抟国边境的崇山峻岭,战旗飘飘,星流云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俊健神逸的白色战马上,这马是萧聪自来到普丘国后第一次见,但却不是生平初见,虽然它收起了头顶上那根能为它更添魅力的独角,但萧聪却依旧认得,这是曾与他在幽兰谷地有过一面之缘的游云。宇文丰都骑着一匹五彩麋鹿,这匹五彩麋鹿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不难猜出他是何方神圣,宇文家的大名鼎鼎的林意鹿雪中舞,与他怎么说本来也是有点缘分的,只不过被他不小心错过了而已。

    不由自主地就突然想起了之前师父的谆谆教诲,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没打算寻一头合适的坐骑,

    崇山峻岭中一路畅通无阻,快要行至那号称鬼门关的狭隘之地时,星流云下令暂停休整,看来就算是有欧阳寻的亲笔信,这丫的对诸葛家还是不够放心,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自古有言:兵者,诡道也。他不愿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做诸葛家信义的试金石,更不愿拿身后十数万将士的性命做诸葛家信义的试金石,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儿,在他打死不做赔本买卖的星流云这里,是肯定很难发生的。

    如此一来,萧聪这名临时军师便又要闪亮登场了。

    暂停休整时,星流云带着宇文丰都再次找到萧聪,问萧聪对此事有何看法,一幅神棍像的萧聪捋须遥望,若有所思道:

    “百山形成的天然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就算诸葛家有意里应外合,在如此险势,怕不能起到多少作用,独孤家在此处设置的军队多多益善,若想顺利过去,还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顿了顿,他接着道:

    “况且,诸葛家归降真心与否,尚不可知,草民倒是有一计,现在说不知算不算为时过晚。”

    星流云礼贤下士,右手轻轻一抬,道:

    “先生请讲。”

    萧聪双眼微眯,平静道:

    “若少帅舍得这几百匹战马,这事儿倒也好办。”

    星流云略作迟疑,狠了狠心道:

    “几百匹战马,本帅还是舍得的,先生但讲无妨。”

    萧聪抿唇一笑,

    “少帅这就遣人去准备,伐木建投掷之器与平整宽板,就地取浓烟之物,准备妥当,燃物以投,将空马置前,军伍置后,浓烟四起之时驱马赴死,军伍虽喊杀却不前进,喊杀声混在马嘶声中难以分辨,又有浓烟作掩障,此战事危急,敌心定然不稳,宁错过不能放过,只要守将一声令下,滚石箭矢过后,倒是可以

    为我军过关征得一些时间。”

    星流云了然,喜不自胜冲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先生之妙计定能解我燃眉之急。”

    说着,还不忘偷偷抬头看萧聪一眼。

    宇文丰都亦是拱手作揖一拜,破天荒地来了一句,

    “谢先生。”

    萧聪抿唇而笑,捋着胡须,脸上的神棍色又深了几分,补充道:

    “木材一定要用新鲜的,油份少的。”

    星流云依言而行立即派兵,兵分两路,一路去伐木造械,一路去取物生烟,仅用了一天,便将两物悉数备齐。

    凌晨寅时,悄然集军,最前排士兵以十人一组,五人搬木板,五人顶木幔(用以防御箭矢的巨盾),一共二百组,再往后看是两架投掷之械,最后是剩下的十数万重甲士兵。

    寅时三刻,以投掷之械将燃烟之物投进峡谷,敌军惊起。

    前方战马扬蹄,后方喊杀震天,峡谷中隆隆声不绝于耳,撕心裂肺的马嘶声淹没在浓烟里,淹没在大石滚下的隆隆声里,被咻咻的箭矢扎成筛子,被千钧大石砸成肉泥,几百匹战马分批赴死,足足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时机已到,星流云一声令下,早已分好组的甲士携重冲锋,各司其职,将木制宽板铺在峡谷中滚落的巨石上,大军紧随其后,峡谷两侧箭雨纷纷,叮叮地扎在士兵们顶在头上的木幔上,一股子黑色洪流涌进峡谷,可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峡谷上竟又有石头砸落,士兵的哀叫声连成一片,混在石头砸在木幔上的砰砰声里。

    星流云、宇文丰都、萧聪和元奎吊在大军最后还未进入峡谷,得见此景,不由嗤笑,

    “还有石头,动作还挺快,不过这样小的石头,能有多少作用呢?看来那守将已经自乱阵脚了。”

    萧聪捋着胡须,沉吟道:

    “兵贵神速,少帅还是要催促甲士们行进速度更快一些,估计等会那守将回过神儿来定然要用火攻,木材虽是新鲜树木所制,但也耐不住敌军长久火攻,一旦被点燃,必成一片火海。”

    星流云微微一笑,

    “先生放心,火攻是兵家惯用伎俩,对此我早有准备,集军之前,我就派各营伍长带领众甲士到后边河里将甲胄浸透,虽如此一来负重不免大了些,但对付峡谷两边的火攻,还是可以多撑一段时间的。”

    萧聪不动神色地淡淡瞥了一脸邪异的星流云一眼,心里边暗自盘算着,

    “只要前边的将木板铺好,后边过的就会安全也方便很多,这条峡谷长大约六七里,以星流云这帮精兵的行进速度,单个士兵负重跑完这条峡谷约莫要一刻钟,十万士兵,十人挤挤一排,万人有序一列,大约长六里,峡谷这边六里,峡谷那边六里,峡谷里还有六里,这加起来就是十八里,十万士兵全部度过峡谷,最少也得要三刻钟的时间,就算半个时辰的话……”

    稍作沉吟,得出结论,

    “看来独孤家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傀儡凶煞

    不时,仰头远望,见峡谷两侧的山峰上升起了火光,星流云微微一笑,头也不转地微微调侃道:

    “吃了你一记套路后竟能这么快回过神儿来及时止损,看来这守将还是有点脑子的。”

    萧聪不作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但听得星流云又兀自笑道:

    “怕他们用火油?先生多虑了,此时正值秋末,土壤干旱,峡谷两壁虽鲜少植被,但沟沟壑壑的存积以及土壤的渗吸就够独孤家喝一壶的,到哪儿去搞这么多火油……”

    活还没说完,便听得萧聪冷冷道:

    “那炸药呢?”

    星流云闻声猛然转首,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带着些凝重的萧聪,少顷,咧了咧嘴,苦笑道:

    “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萧聪还是不作答,约莫又过了两半刻的时间,幽幽叹了口气,兀自轻声道:

    “还好,是我多虑了。”

    星流云的军队步进神速,已经行进峡谷大半,若独孤家真的提前准备好了炸药,此时便是投掷的最佳时机,可现在独孤家并没有这么做,就表示他们不打算这么做了。

    “可他们为什么不使用炸药呢?”

    萧聪再次将目光投向火光中峡谷两侧的岩壁,定睛审视,看见那往谷里反探而出的梯角,心中便明白了大半,这反探而出的梯角的确是为投掷巨石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但对于投掷炸药,可就显得不那么明智了,峡谷道窄,只能容许十人并排通过,星流云的士兵头上皆顶着厚重木幔,贸然使用炸药,伤害力低了怕是无济于事,伤害力高了就有可能将峡谷两侧反探而出梯角震塌,到时造成滑坡,不光星流云的军队得被掩埋在土石之下,怕是独孤家自己的军队也难以幸免,另外最重要的是,利用这处易守难攻的天险对独孤家日后征伐普丘国意义重大,现在毁掉,可就真的是鼠目寸光得不偿失了。

    半个时辰后,星流云的十万大军以最小的伤亡顺利度过峡谷,并在扶抟国那边结成了铁桶阵,星流云和萧聪等四人殿后,萧聪与星流云坐在游云上,元魁与宇文丰都坐在雪中舞上,就这样不作任何防御地自连天箭雨中疾掠而过,这箭雨的确是比之前用以阻击行伍甲士的箭雨密集了很多,虽不知道那守将是不是知道星流云几人殿后这件事,反正总觉着有点针对人,估计是下令让弓弩手射出了手里头剩下的所有箭矢,但这些对于《名骑录》排名前二十的游云和雪中舞来说能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困兽之斗中无关痛痒的最后一搏罢了。

    铁桶阵自动分开一条缝,两骑四人冲进铁桶阵中,穿过铁桶阵直达队伍的最前方,在星流云的指挥下,行伍甲士们快速转换阵型,以亢龙阵向着险关后的腹地长驱直入,星流云与宇文丰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御马挥枪大杀四方,萧聪被丢在队伍中遣人专门保护,既然星流云有心,那萧聪就陪着他将戏一演到底,虽然以他摘星境中期的修为,被一群实力勉强能跟人境后期的军卒保护在中间说来总有点憋屈。

    趁战乱之际没人注意,萧聪悄悄张开紫目,视线穿过重重人影间的缝

    隙,见前方的独孤家伍卒身披重甲,皆是持箱而来,那箱子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在圣城万坟岗他也曾缴获一只的诸葛神弩!

    这诸葛神弩的杀伤力他自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日于圣山脚下与叶方城一战中连对方的护体罡气都破得,更别说这些行伍军卒身上的铠甲了!这对星流云来说可是一大劣势啊,就是不知道这些诸葛神弩未能出自同一人之手,杀伤力是否会存在一些差距。

    玄真皇家这边的军队越挫越勇,势不可挡,独孤家军队难樱其锋,被杀的节节败退,可退归退,却一点都不乱,萧聪看在眼里,心里不免生疑,对这态势,总觉着有点怪怪的。

    “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星流云不是傻子,萧聪在后边都能看得清楚的事情,落在他眼里更是在清楚不过,于是这家伙减缓了进攻的速度,让十数万甲士结成攻防兼备的盾刺阵,因为独孤家那边的诸葛神弩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不得已让最前边的军卒足足垫了两层木幔,才得以挡住弩箭的攻势。

    萧聪缓步踱到游云身边,抬首对持枪端坐在游云背上杀气凛然的星流云,作揖一拜道:

    “老夫观独孤家之攻势,觉着稍有异常,少帅不若先派兵占据险关扼要,以探虚实。”

    星流云点点头,挥枪旋马,大喊道:

    “走,给我把峡谷两侧给攻下来!”

    众将士得令,留五万人在宇文丰都的带领下驻此续防,其他人跟着星流云转首上山,刚到山脚,伏兵尽出,星流云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他妈的,差点就被人包饺子了!”

    随即御马踏壁,扶摇而行,萧聪紧随其后,借着摘星翼飞上崖壁,与星流云直冲而入,如虎入羊群,摧枯拉朽。山路崎岖,又有伏兵当道,行军速度不免稍有减缓,所幸山路混战独孤家军卒手里的诸葛神弩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才被星流云的军队侥幸拼的一线生机,于是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星流云的军队终于得以顺利登上峡谷两侧。

    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萧聪这次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为星流云出了条反败为胜的妙计,若不是萧聪建议先占据险关扼要,就不会发现埋伏在山路上伺机而动的奇兵,星流云就算不再杀伐进取,也得被独孤家给包圆,到时前有狼后有虎,再被杀个出其不意,就算他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能带着仅存的军卒杀出重围逃回普丘国,也终究是败落无颜,现在好了,顺利占据险关扼要,虽不是大获全胜,但至少是拿下了些后退无虞的筹码。

    却说宇文丰都这边,自星流云走后,战事渐渐焦灼,敌军见后方军队进速缓慢,竟反首杀来,可星流云已经带走了近一半的军队,双拳难敌四手,饶是由星流云亲自带出来的将士骁勇善战,此时也已渐落下风。

    后方突然冲来一骑,观其穿戴,是星流云这边的人无疑,那人冲到阵前,大喊道:

    “撤!”

    宇文丰都得令,带人殿后掩杀,浩浩汤汤数万人缓缓向后方险关退去,正厮杀间,前方冲来一队魁梧步卒,约有十几具,高矮相同,形貌相似,大步流

    星,众将皆不可挡。

    宇文丰都见状瞳孔皱缩,破天荒地骂了句,

    “天杀的诸葛家。”

    随即转首对身旁一位正奋力厮杀的的骑兵森喊道:

    “去通知少帅,让他再派两万人过来。”

    那骑兵来不及回应,扯缰勒马鞭笞如雨地急冲而去。

    宇文丰都回过脸来,目色愈加森寒,右手食指轻轻抚过啸月剑的剑锋,双臂大张间身子一挺,脚尖轻点鹿首,借着摘星翼御空而去,转眼间便没入到那一队魁梧黑影中,瞬间火花飞溅,令人闻之头皮发麻的硬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腾腾火光中,看不见宇文丰都的身影,只见还有五具凶煞似是在与什么缠打,剩下的继续向皇家大军这边快步冲来,没入大军横冲直撞,一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空中不时有人影带着血花冲天而起,还有的被大卸八块散落四方,反杀而回的孤独家军队与冲进玄真皇家大军里的凶煞们相互配合,令玄真皇家这边仅在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里损失惨重。

    一刻钟刚过,星流云带着两万大军乘势杀来,萧聪亦在此列,后方险关两壁上的军事部署已经统统就位,星流云早有准备,也算是花了大心思,在这样严格的部署下想要攻下险关是绝对不可能的,两壁上没有萧聪施展拳脚的地方,所以这里才是他的战场。

    靠着摘星翼临近杀戮边缘,一眼就看见混战于军队里所向披靡的那几个魁梧凶煞,萧聪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是出自于诸葛家的大手笔,但观其战力,每一具起码在地境中期以上,荒古以来,诸葛家能在是大家族中占得一席之地,这傀儡术便是其重要依仗之一!

    星流云见之亦是被气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忍不住红着眼大骂道:

    “诸葛谨,我cao你大爷!”

    随即跃下游云,全力催动秘法向最近处的一具傀儡凶煞急速而去。

    星流云与傀儡凶煞大战在一起,天境中期对地境中期,一时还分不出胜负,星流云关心则乱杀红了眼,可看在一旁的萧聪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他右手再次抚上鼻梁,皱眉沉吟良晌,恍然大悟间面露惊骇之色,随即以一记破天独龙钻冲天而起转眼砸在星流云身边,靠着摘星境实力落地后的冲劲将傀儡凶煞震出好远,砸倒一片兵士。

    星流云刚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却被萧聪一把抓住,

    “老大,不可硬抗!”

    星流云转首望着萧聪,几刻后眼神才恢复了些许理性,

    “为何!”

    萧聪语气笃定道:

    “这些傀儡不到二十具,且实力都在地境中期左右,就算没有我,以你和丰都合力,解决他们不在话下,诸葛家不会想不到这个问题,那这十几具傀儡在你跟丰都解决之后大有文章了!”

    星流云闻言明显一怔,鼻息粗浊,咬牙切齿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萧聪闻言白了星流云一眼,

    “这也要我教你吗?”

    星流云眼珠转了两转,吐了口唾沫,提枪大步往后跑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灭魁

    萧聪面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踮脚极目远眺,见宇文丰都与那五具傀儡凶煞依旧杀得难分难解,看着很是辛苦,于是稍作斟酌,一把撤去身上那身江湖术士的伪装,右手翻转见取出一套干净劲装穿在身上,两手在脸上猛搓了搓,面像也随之恢复到了本尊的摸样,提着灌输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身子一晃便没入到了五道魁梧身影间。

    萧聪一来,这事儿就变得简单多了,以他摘星境的实力,灭这五具傀儡凶煞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宇文丰都的啸月虽也算得上是奇兵,但以丰都天境中期的实力还发挥不出啸月该有的威力,故而战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砍掉了两具凶煞各一根胳膊而已,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这炼制傀儡凶煞的各个部件是出自于独孤家之手呢?独孤家跟诸葛家诚心联合,光想想就觉得可怕,这要是再加上上官家……

    萧聪稳住身形,先是行云流水般砍掉了那三具完好无损傀儡凶煞各一条胳膊,随即驾起灵隐步,挑逗着五具傀儡凶煞向前边的孤独军队奔冲而去,宇文丰都面色虽然依旧有些森寒,但在火光照映下的面庞错愕之色也是不甚明显,他抬手轻轻擦去挂在嘴角还未风干的血迹,皱了皱眉后追了上去。

    萧聪带着五名傀儡凶煞冲进独孤家的后方援军里,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领将见之乐开了花,嘲笑道:

    “想不到玄真皇家的军队里还有这等特立独行的非凡之辈,开眼了,上,给我砍了他!”

    密密麻麻的独孤家军士蜂拥而上,萧聪见之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冷笑,猛然回首,灵隐步全力发挥,刹那间掠到五具傀儡凶煞前,仅用一瞬不到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几剑,因为速度太快再加上被注入天道真力后的诛仙家锋利难当,腾腾火光中,只见那五具傀儡凶煞踏着如方才一般无二的步伐向前狂扑,身体自腰间渐渐分离。

    那领将见到这一幕彻底傻了眼,片刻失神后挥手大喊道:

    “都他娘给我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五具身首异处的傀儡凶煞与蜂拥而来的独孤家军士们撞个“满怀”,五具上身借着那股子最后的惯性滑落进独孤家大军里,五具下身倒在冲在最前头那排军士的脚下,时空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腾腾火光中映出独孤家军士脸上不尽相同的惊惧,那自眼神里透出来的无尽惶恐,弥漫在一起,混成一种难以言表的诡异氛围。

    下一刻,

    “轰!”

    火光冲天而起,接天连地,像绽放在地上的巨大烟花,用最后的热烈展现了它极致的优雅,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吞没了受难人们的惨叫,连已经冲出几百丈远的萧聪,都被震得感觉一阵耳膜生疼!

    见到这一幕,正驾驭秘法疾奔而来的宇文丰都猛然间停下脚步,身体因为惯性擦着地皮又往前窜出几丈远,那张如木刻般的脸上冷酷全无,取而代之是一片目瞪口呆,良久,他吞了口唾沫,鲜红的舌头舔过一圈干裂的嘴唇,心有余悸地缓缓叹了口气。

    萧聪没工夫理会陷在诧异中还一时无法自拔的宇文丰都,径直自其身边掠过,摘星翼配着灵隐步,若一道流光般向后方射去,那里还有**具傀儡凶煞,地境中期的实力,以星流云带着的这一群**凡胎,想以最小的伤亡将其顺利制服怕不是易事

    ,怕只怕这剩下的**具傀儡凶煞是定时炸药,到时时间一到自行爆破,那星流云可就真的损失惨重无颜回见江东父老了。

    争分夺秒,刻不容缓!

    萧聪回到后方战场时,见星流云已经带领众将士拽着粗大锁链结成困龙阵,将九具傀儡凶煞困于中间,近百十人共执一根锁链,两千多人不断回旋包绕,乱中有序,外围十数万将士还在与独孤家军队奋力厮杀,像一堵人墙隔断了凶煞与将士间的里应外合,眼看就要收网了。

    萧聪来到星流云身边,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战况,头也不转,淡淡道:

    “最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星流云看着萧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脸上是一幅市井地痞似的因真情的愧疚而轻易难以表露的倔强。

    不多时,宇文丰都骑着雪中舞自前方战场冲杀而回,看见静立于星流云身旁的萧聪,又是怔了好一会,对此,萧聪只是付之灿然一笑并冲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网已收紧,星流云骑在游云上,大手一挥,字字铿锵道:

    “撤!回峡谷!”

    而后带着一干将士奔啸而去。

    萧聪扭头看了看还站在身边一动不动的宇文丰都,微笑道:

    “丰度哥,你也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宇文丰都语气沉沉,夹杂在生硬中的关切毫不掩饰,

    “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萧聪和煦一笑,调侃道:

    “论跑路的工夫,除了欧阳寻,你们几个可都是比不过我的。”

    随即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自信满满道:

    “放心吧,对付这几个家伙,我有经验!”

    宇文丰都亦不黏缠牵扯,点点头,跨上雪中舞,飞奔而去。

    九具傀儡凶煞被几十道粗大锁链缠结在一起,行动不便,分襟掣肘威力全失,成千上万玄真皇家的将士一边与独孤家的军队厮杀一边快速后退,萧聪在如潮水般漫退的洪流中,面带着神秘的微笑,一动不动。

    独孤家的军士们步步紧逼,将九具傀儡凶煞包绕,开始试图解开缠在其身上的粗大锁链,萧聪嘴角的弧度勾得更高了,无声无息间,一抹流光便这样窜进了人群里。

    九具傀儡凶煞,身上还捆着成人腰肢粗细的锁链,这难度确实是比解决方才那五具傀儡凶煞增加了不少,独孤家提供给诸葛家制作傀儡凶煞的金属不是凡品,不然之前拿着啸月神剑的丰度也不会战得那般吃力,萧聪虽然手握被注入天道真气后近乎无坚不摧的诛仙剑,但对于破坏不同的防御所需要的真气输入是不同的,整整九具傀儡凶煞,这真气地消耗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啊,再加上要催促到极致的灵隐步和摘星翼,还要考虑到从击破傀儡凶煞到它自行爆破的时间,这即使对于现在摘星境中期的萧聪来说,想要毫发不伤,也得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了。

    这一刻,萧聪将自身实力提升到极致,毫无保留。

    说不上眼花缭乱,也说不上目不暇接,恍惚中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那窜入人群里的流光再次一闪,那被数十道巨大锁链缠结在一起的傀儡凶煞的样子发生了些许改变,而大多数人貌

    似还毫无察觉。

    流光窜上高空,向后方急速远遁,身后地面上的密密麻麻开始四散奔逃,像一片受到干扰的沙漠军蚁般将九具傀儡凶煞所在的地域快速空了出来,萧聪飞出百丈远,忍不住在空中稳住身形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貌似很是期待那血肉飞溅璀璨夺目具体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两息不到,火光再次冲天而起,声音振聋发聩,一股子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自心底蓦地升起,萧聪面色微变,快速转首,也来不及再欣赏身后那如末日般的惨烈景象,继续急速远遁,可惜为时已晚,火光迅速蔓延,无尽的火舌自焰色光团中舔出,萧聪在空中的身形像一只被雷电击中的风筝,遥遥坠落而去。

    站在险关岩壁上的星流云一瞬不瞬的地看着这边,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他将这一切定是看得真切,两行热泪迅速溢出了他的眼眶,他歇斯底里道:

    “小聪!”

    话音未落,宇文丰都已经骑着雪中舞冲出好远。

    星流云抬手抹了一把脸,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眼睛红的可怕,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星家大少爷星流云,已经多少年没流过泪了。

    他俯身将头凑到游云耳边,声音沙哑道:

    “伙计,拜托了。”

    游云通灵,杨蹄向前冲去。

    这时,天开始蒙蒙地亮了。

    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找到萧聪时,萧聪也正在慢慢地往回走,爆破的强大劲力穿透了他的护体罡气正好击伤了他的肩胛骨,摘星翼肯定是催动不起来了,反正已经尘埃落定,灵隐步他也已经懒得用,此时就这样如闲庭信步般在熹微晨光中慢慢地往回走,感受着那种久违的惬意在心里慢慢地氤氲着,到这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闻听蹄声渐行渐近,抬首正好看见如流箭般射来的游云和雪中舞,还有他们背上面色略有不同的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

    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在离萧聪不到三丈处越骑而下,星流云在前,宇文丰都在后,急速掠到萧聪身旁,星流云抓着萧聪的肩膀急声关切道:

    “小聪,怎么样,没事吧!”

    宇文丰都站在一旁,虽无言语,却在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萧聪。

    萧聪咧嘴一笑,白了星流云一眼,蔑然道:

    “若连他们都对付不了,我这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岂不是浪得虚名?”

    星流云一脸错愕,

    “可我明明看见你……”

    “那不过是因为我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自食其果罢了。”萧聪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这一自嘲听着虽是好笑,但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却谁也笑不出来,星流云低头轻叹了口气,身子转了个弯并排站在萧聪的左边,并将一条胳膊搭在萧聪右边的肩膀上,二者心有灵犀般开始慢慢往前走,走到宇文丰都身边时宇文丰都也轻轻转身,木头的脸上一向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此时更是微微低着头,便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在走出三四步之后,这家伙才缓缓抬头,虽目视着前方,却抬起一只胳膊,并将手搭在了萧聪另一边的肩膀上,萧聪嘴角漫漫勾出一丝浅浅的弧度,就这样被两个家伙搭肩夹在中间,在越来越亮的的晨光里,缓步向回走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死的少了点

    初进普丘国的第一战,玄真皇家和独孤家各有损失,只是相比之下,玄真皇家这边的损失要比孤独家那边小一些,能够顺利占领国境关隘,对于星流云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次大捷,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可放在历史长河中,却总觉着这件事来的实在是太轻易了些,这也是萧聪一直在是思考的问题,就在刚才星流云将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人数报给萧聪的时候,萧聪闻之还真的小小地吃了一惊,这数字与他预想的相差实在是太远,被带进扶抟国的十数万人虽然毫无例外地全部负了伤,但阵亡者却才不到两万人,这与昨晚那惨烈的厮杀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在萧聪的预计中,怎么着也得有五六万人才算正常。

    这对他一个修道者来说,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不管是对于那一边,少死点人总归是好的,可事情却不能因为小有喜意就要得意忘形,事前准备事后总结,这是个不可或缺且无可替代的过程,萧聪坐在临时营帐里一张枣木桌子旁,一手持书,一手抚鼻,双目无神静静地想着,忽然,他莞尔一笑,

    “这诸葛家,还真是有意思。”

    玄真皇家的军队在关隘处休整了整整三天,留下一万人守关,并做好一系列更为严密的军事部署方才离开,星流云这丫的也真是够狠,不破楼兰终不还,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竟然在关隘两侧布置了炸药,这连独孤家都不敢使得手段,这家伙在下达命令时却斩钉截铁,连他娘的眼皮都没抖一下,萧聪当时就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微微一笑间心里想到,

    “老大还是老大!”

    拔营撤寨,再举进发,经此一役,玄真皇家大军士气高涨,浩浩汤汤地继续往扶抟国里挺。

    行军数日路过几座空城,星流云虽明令在先,任何人不得踏进空城一步,违令者,概杀不论。可萧聪自从听了那次鸿翔跟着星流云和宇文风度潜入扶抟国回来后的一番语无伦次的讲述,一直心痒难耐,星流云颁布的临时禁令是约束于他手底下的士兵的,他萧聪又不是星流云手底下的士兵,远不用顾及这一套,再说,星流云整这一出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军人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切不可带有半分情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的浴血厮杀只是为了服从命令而无关于任何,星流云不想用所谓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怨忿刺激将士们的情绪,或许这真的可以在这次战斗中大幅度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骄兵必败哀兵必胜,那怨兵呢?从长远发展来看,这样做定然是弊大于利的。

    可话说回来,皇家军队到底是骄兵、哀兵还是怨兵,与他实在是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于是在路径第一座空城的那一夜,萧聪避开星流云布置的一系列明哨暗哨,悄无声息地混出军帐驻地,展开摘星翼往空城那边飞去。

    飞过城墙,借着清幽月光往俯望,却并没有见到当时鸿翔口中所讲述的那一幅幅惨象,看样子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好长时间,灰黑中不时出现几点斑白,萧聪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堆堆散落的白骨!

    萧聪落下身来,沿着诡异寂静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毛骨悚然,这些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倒并不是因为堆成堆的白骨人骨头他见的多了!不过若在这一对对白骨旁再支上一堆堆炊火,那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人吃人,还吃得那么干净,怎么能下得了口呢!

    走着走着,萧聪蓦地一怔,他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一堆看上去与其他白骨一般无二的骸骨上,只是堆骸骨边缘放着个半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白色骨块,显得分外眨眼,那应该是一个婴儿的

    头骨。

    怔了半晌,萧聪长长地呼出口气,紧攥着拳头和紧咬的牙关也慢慢地松开,他继续往前走,目色怆然。

    两个时辰的时间,他走过了空城每一条主街,亦在每一座大点的院子里走过一圈,这里有很多地方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痕迹不甚明显,可以很轻易地分析出打斗者在打斗时用了何种方式那种原始的、野蛮的、残忍的打斗方式,撕咬、缠打、生拉硬拽……毫无技巧可言。由此看来,鸿翔当日说得没错,那时候这里确实是已经变成一座人间炼狱,炼化的不只是人的**,还有人性!

    回到军营驻地,直挺挺地躺在帐子里的毛毡上,久久不能入睡,一幅幅由记忆衍生出来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子里上演,他发现他就是控制不了它们,越是控制便越是强烈,强烈到让他心如刀绞杀念如焚,《冰心诀》已经不知被运行了多少周天,与他心里的各种感受,此起彼伏此消彼长,让他感觉自己近乎要分崩离析了!

    多么漫长而煎熬的几个时辰啊!

    自此之后,萧聪再也没去皇家大军路过的空城里逛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看多了会忍不住,他怕忍不住就要坏了大事,他怕坏了大事后萧家就要复兴无望,萧家复兴无望,那他就是个罪人!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落在了一己私欲上,这样的事实让他感觉更加痛苦,更加无地自容,记不起之前是听哪位先哲说过的话了人生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现在想想,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既然大家活着便都是苟且的,那苟且便苟且吧!呵,除了这样讲,他还能对自己说什么呢?这世间的恩恩怨怨生杀衍弥,本就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左右的,如此说来,原是他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哈哈,还真是搞笑!

    一个月过,萧聪跟随着星流云的大军,挺进扶抟国的内地,队伍里没有了来历莫名的军师秦先生,宇文丰都自然起疑,不过这火倒是没有直接撒在萧聪身上,于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少帅星流云便理所当然的遭了殃,不知这丫的是早有准备还是脑筋转的够快,竟然骗宇文丰都说萧聪是他安排的秘密武器,为了避免走露风声,所以不能轻易示人,而更为让人无语的是,宇文丰都竟然信了!不过鉴于萧聪那一夜的出其不意的神异表现,星流云扒的这瞎儿倒也说得过去,可话说回来,就算星流云直接承认他就是与萧聪合起伙来故意骗他,遇到这种无赖痞子,宇文丰都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兵贵神速,玄真皇家的军队日行几百里,终于逼近独孤家驻扎在扶抟国境内的军帐大营,这一路上的古城都成了死城,行至于此,终于隐隐嗅见了点生气。

    星流云命令军队在独孤家军枢处所在古城外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同时派遣信马回普丘,让皇甫陵派人送百万石粮食来,可能在他看来,就先在这境况,天时地利人和,他这边都占尽了,独孤家肯定不敢轻易出城迎战,于是他特意挑了几百个嗓门大的将士,给他们做好值日日日出去搦战,打算用心理战术来个不击而溃,虽说人命关天,他在外面与独孤家多耗一天,那城里就得多死好些人,可打仗终究还是要讲究个战术,再说了,扶抟国内受难的百姓是人,他星流云手底下的兵也是人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拿命来养家活口的人,任谁也不是该死的。

    他想得倒是周到,可现实发生的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第七日,玄真皇家这边的一群将士成三列站在高大紧闭的城门前,手里拿着星流云特意准备朗朗上口的攻心之辞,扯开了破锣嗓子,那念得,前仰后合

    ,声情并茂,要多带劲有多带劲,星流云身着金色龙纹轻甲,翘着二郎腿坐在如梧桐树冠般的黄罗伞下,一手拈着茶水,一手轻抚着下巴,满脸尽是幸灾乐祸的调侃之色。

    萧聪和宇文丰都分别利于两旁,萧聪一身浅蓝色劲装,两手自然下垂,面色微。宇文丰都一身银色雁翎轻甲,抱剑而立,面色无喜无悲,这俩货之所以站着,不是人家星流云没给他俩看座,两把椅子就在其身后静静的放着,只是这俩货可能就是不喜欢坐着吧。

    星流云向身旁两人各看一眼,皱着眉头牢骚道:

    “我说两位,您俩就这么站着,不累啊,放心吧,都这步田地了,独孤家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虽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但万事都得有个度吧,你俩这么小心,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的,来,听我的,快坐下喝杯茶,不行咱就打个赌,不出三日,独孤家绝对弃械投降!”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了星流云一眼,淡淡道:

    “自古骄兵多败,我说老大,你这状态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星流云亦是皮笑肉不笑地嘻嘻几声,阴阳怪气道:

    “萧四少爷慧眼如炬,我是骄兵,但您不是啊,所以这胜算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萧聪闻言扭头白了星流云一眼,笑骂道:

    “德行!”

    宇文丰都自始至终都遥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半晌后,终于飘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前边死的人,似乎少了点……”

    星流云闻言,身子往前一仰,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便被喷成了一道瀑布,他抬手抹了抹嘴,怪异地看着宇文丰都,气不打一处道:

    “那你想死多少?我说宇文风度,你疯了吧!”

    对于星流云的情绪激动,宇文丰都依旧是那副如万年不化寒冰般的高冷模样,不理不睬。

    萧聪闻言右手慢慢抚上鼻梁,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星流云看着眉头微蹙的萧聪,转回脸来冲宇文丰都没好气道:

    “说话说到底,送佛送到西,说话只说半句,你觉着你这样挺酷是吧,再酷能有本少爷酷吗!”

    萧聪闻言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干嚼了几下嘴巴,宇文丰都对星流云继续保持着无视,并将头微微往另一边拨了一点,隐约中貌似还微微舒了口气,这星流云,一犯起混来真是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少顷,萧聪放下手,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在途经的每一座空城都探查过一遍了。”

    宇文丰都没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下巴,萧聪见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不好的预感是从何而来,又毫无头绪,或许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也有可能是不明觉厉的心理使然。

    这宇文丰都说话说一半也就罢了,就这样没了下文,好像也真是挺可气的!

    星流云和萧聪一起定定地看着脸朝着另一边的宇文丰都,神色大异,一个眸子稍缩面色略窘,另一个歪着脑袋撅着嘴,一脸表情看着就像不怀好意,活像市井巷里心里正攒着坏事的流氓痞子。

    宇文丰都如脑袋后边长了眼似的冷冷道: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现在已是多说无益,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答案就要见分晓了,再等等吧。”

    说着,竟少有的幽幽一叹。

    星流云倒是豁达,闻听此语,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慢慢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拉着怪腔轻哼一声,随即不再说话,萧聪放下手,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不由轻轻一叹,呢喃道:

    “怕是要出大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传景玄器

    就这样又过了不长时间,城门前众将士喊得正在兴头上,忽而城门大开,从中杀出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不过千八百人,乘骏马,披坚执锐,后面跟着二十来头一丈来高的傀儡凶煞,大步流星,速度竟不慢前边千骑半分!

    星流云一看乐了,猛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哂笑道:

    “这架子上到底挂着什么货,都这地步了还敢跟本少爷硬拼!呵,有意思。”

    随即大手一挥,将事先部署好的一队兵士给派了出去。

    萧聪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见不知是何时出现了那么一大片防御工事,他小嘴微张,扭回头来静静地看着依旧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星流云,感觉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既然这么胸有成竹,那还部署这么严密的防御干什么,怎么感觉我又被这家伙给骗了!”

    他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见玄真皇家的精兵与独孤家派出来的千百骑兵还有那二十来头傀儡凶煞战得正酣,玄真皇家有人数上的优势,况且还有之前制服傀儡凶煞的战斗经验,所以一直没落得下风,星流云不时抿一口茶水,翘着二郎腿坐在黄罗伞下看得津津有味,貌似胸有成竹已胜券在握,但那双微缩的眸子里,微微上扬的嘴角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萧聪观之不解,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跟宇文丰都都能感觉到的事情,一向古灵精怪耳聪目明的星流云又怎么会一无所觉呢?或许只是三人对待事情的态度不一样罢了,可该来的总会来的,或许还是星流云这样比较好些。

    即使有二十来头傀儡凶煞辅助,独孤家那边的千八百骑兵还是被玄真皇家的士兵杀得连连败退,一直推到城门口,星流云见之长身而起,大声喊道:

    “穷寇莫追,都给我回来!”

    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

    城门下玄真皇家的将士们闻声转首,轩昂而回,萧聪看着小胜而归的将士们,目光由近及远,一直延伸到那依旧大开着的城门上,和那被岁月斑驳销蚀的城墙,缓缓上升,一直升到墙顶,却见不知何时被安放上了一面磨盘大小的青铜镜子。

    “这是……”

    他瞳孔皱缩,定定地看着,玄真界某些地方有家门口安放铜镜用以辟邪的习俗,可城门不是家门,犯不着这么做,放眼整个玄真,也没见过那座城池在城门口安放镜子的,独孤家将一面镜子突兀地放在城门口,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既然是出自于独孤家,那便是玄器无疑了,可这破镜子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呢?“

    萧聪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时竟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异常乖戾刺耳的嚎叫声如波浪般自远处传来,萧聪闻声抬首,见玄真皇家军帐大营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凭空而现处数不清的庞大囚笼,看上面粘着的深色湿土,想必应该是从地下升起来的,这样悄无声息的鬼神之作,想来应该是诸葛家人的手笔。

    此时笼门正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涌而出,杂乱无章状若癫狂,远观其摸样,倒是人形,可细微一看,那还有半分人的样子!蓬头散发,赤身**,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远远看上去像无尽的骷髅怪物,手里还拿着一柄兵器,样式普通,一看就是粗制滥造!

    萧聪当然知道这群骷髅怪物是源于何,这些分明就是那些扶抟国沦陷后在自相残杀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啊!可他们为何变成了这般摸样呢?就算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戾气而被兽化,可兽化后的他们可不应该来攻击皇家的军队啊,趋吉避凶,这是野兽的本能,手里拿着兵器又能怎样?没有战斗经验,没有作战技巧,单靠他们手里的破铜烂铁,能斗得过星流云手下个个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吗?

    “这明显是被独孤家给控制了,至于手段……”

    萧聪思索着,猛地将目光定在骷髅怪物手里的兵器上,恍然大悟间脱口而出

    道:

    “戾金!”

    他转过头来,又将目光投回那面被放置在高高城墙上的镜子,瞬间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将脸转向坐在身边一脸苦涩的星流云,轻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

    星流云闻声仰起脸,看着萧聪展颜一笑,

    “算知道,也不算知道。”

    “说人话!”

    星流云撇撇嘴,语气终于算是正经了一点,

    “我只知道能这么进到扶抟国里,独孤家必然有后手,或许还是个圈套,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的。”

    萧聪不说话,依旧定定地看着星流云。

    星流云声音提了几个调子,皱着眉头叫冤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真不知道独孤家会有这么一手!”

    萧聪目不转睛,定定道: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星流云粲然一笑,像是绽开了满脸的桃花。

    萧聪又定定地看了一脸粲然的星流云半晌,欲言又止,终是慢慢转过头,幽幽叹了口气。

    星流云见之再次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冲着萧聪虚空轻点,得意道: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为帅者自有为帅者的品质,在这一点上,星流云与萧聪是不同的,责任担当,一往无前,就拿当年在圣城抵御屠灵府入侵二十九剑封山阵的那一夜,星流云的表现就很有为帅者的样子,那种忘我的精神,是总在权衡利弊中的萧聪很难学得来的。

    这时,宇文丰都转过神来,冷冷问道: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星流云撅着嘴瞟了宇文丰都一眼,幽幽道:

    “唉,这出来的人确实是有点多了……”

    说完这半句,便没有了下文。

    萧聪闻之忍俊不禁,强憋着扭头看了眼目光深邃一脸正色的星流云,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这星流云,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消遣一下宇文丰都,给他应个“现世报”,碰上这么个逗逼玩意儿,也真是醉了。

    宇文丰都冷冷地瞥了依旧在故作深沉的星流云一眼,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萧聪问道:

    “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星流云闻言抬首,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在下不知,还望先生明示。”

    萧聪额头上开始冒起黑线,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挑了挑眉,再次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星流云脸上的认真较之前更深了几分。

    萧聪伸手遥相一指,问道:

    “知道那是什么吗?”

    星流云的目光顺着萧聪所指的方向,缓缓站起身来,眯缝着双眼,喃喃道:

    “那是……一件玄器?”

    萧聪亦是注视着远处城墙上放置的镜子,信誓旦旦道:

    “对,那就是一件玄器,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凭借这面镜子,现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恐怕已经传到了玄真界的某些地方,独孤家,这次怕是要以一记‘诛心’来扳回一局了!”

    星流云微微点了点头,冷笑道:

    “诛心?好一记诛心!”

    萧聪一声怅叹,问道:

    “现在退路肯定已经被独孤家给封死了,怎么样,做个选择吧。”

    星流云扭过头来,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聪。

    “你看我干嘛,说话啊。”萧聪语气里带着点很铁不成钢的味道。

    星流云嘻嘻一笑,

    “选项呢?你没给我选项,我怎么选!”

    萧聪被气得额头上直冒黑线,这星流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就冲着张盈满笑的脸,萧聪

    真想撂了挑子撒手而去,让这家伙自生自灭了。

    “还想我给你什么选项,这不都明摆着的吗!”

    星流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本正经道:

    “对啊,都摆着呢,我从来就没什么选择啊,若说有,那也只有一个选择吧。”

    萧聪闻言不由一愣,是啊,除了想方设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可要想在尽量不伤及平民的境况下打败独孤家,这实在是太难了,他星流云能管得住自己,他能管得住在生死一线之际的十数万手下吗?独孤家的传景玄器就摆在那里,皇家军队在此处的一举一动,在另外那些地方肯定看的一清二楚,玄真皇家这边不久前才刚刚将独孤家在扶抟国境内的天怒之举公诸于世,此时若皇家军队在此大肆杀戮,那玄真皇家和四大御王岂不是成了挂羊头卖狗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欺世盗名的骗子,若真是如此,那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可就全功尽弃了。

    现在的星流云已是进退维谷,军令在身不可拂逆,但又不能毁了玄真皇家和四大王族在玄真界的威望,年纪轻轻便以死殉职又实在是让人觉得太过可惜,虽然星流云已经派人在军帐周围布下了足够好的防御工事,可若一直像缩头乌龟般躲在里面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是要被困死的!

    正思索间,却听得星流云轻声问道:

    “哎,你说这时候把欧阳寻传讯让欧阳寻来,这丫的会不会来。”

    萧聪回过神来,却一时没能明白过来星流云的话里是怎么个意思,于是边思索边道:

    “应……应该会吧……”

    星流云撇撇嘴,摇摇头,一脸衰像道:

    “这家伙,怕是悬!”

    萧聪不解道:

    “你让他来干吗?”

    “解围啊,丫的是龟府的人,除了他我还能找谁,反正现在你这个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本少爷又指望不上!”

    萧聪:“……”

    宇文丰都回过头来,依旧操着那股子不冷不热的语气道:

    “我们之前从扶抟国王城城墙上刮下来的炼怨丹粉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不过最好是再多撑一些时间,让独孤家将囚禁的百姓都放出来,这样事情可以简单一些,不过,要做到这件事,可能还需要点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星流云剑眉微挑,片刻之后脸上迅速涌起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淫dang之色,拉着怪腔道:

    “春~药!”

    宇文丰都对此无厌无喜,只是略有僵硬地点了点头。

    萧聪道:

    “可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退路也已经被独孤家封死了,到哪里去找春药?”

    星流云再次猥琐一笑,

    “嘿嘿,你忘了,我手底下可是还有一个半吊子炼药师呢,这家伙正经营生办不了,让他给配点春药总应该不在话下吧。”

    萧聪了然颔首,破天荒地对星流云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敬佩道:

    “高,实在是高!”

    星流云如释重负地甩了甩手,一脸轻松道:

    “行吧,就这样吧,算是借了独孤家的东风,让计划提前执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量多撑一些时间让独孤家再多放出些人来,我现在就去部署战略计划,你俩要跟着吗?”

    萧聪摇摇头,

    “现在部署战略计划怕是为时过早,你就不想想,若是炼怨丹粉没有效果怎么办?你还是把你那半吊子炼药师叫来,先将这事儿解决吧。”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沉吟片刻,道:

    “虽说话说地确实是有点让人失望,但也确实是有道理。”

    随即转首,大声叫道:

    “来人,赶紧把李小丁给我叫来!”

    身后不远处两名士兵同时抱拳一拜,回了声“是!”转首快跑而去。

第二百八十章 机关鸟

    气氛一时陷入沉静,谁也不再说话,萧聪看看星流云,又看看宇文丰都,偷偷几声笑,而后抬头道:

    “老大,你说你那半吊子炼药师要是应付不了这事儿该怎么办?”

    星流云闻言剐了萧聪一眼,故作凶戾道:

    “他要是不帮老子将这件事儿给摆平了,老子就将他就地正法!”

    萧聪眉眼梢讽,揶揄道:

    “你这叫滥用私刑,是不合法的。”

    星流云冷冷一笑,蛮横回道:

    “啥叫法,在这里,小爷我就是法!”

    接着话锋一转,斜眼问道:

    “我说小聪,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小子是越来越坏了,都消遣到我头上来了,太岁老爷爷头上动土,你小子这可是在玩火啊!”

    萧聪打了个哈哈,

    “我这不是为了调节气氛嘛,当年你天天拿人家欧阳寻消遣,人家说什么了吗,怎么还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呢?”

    星流云闻言又是一声冷笑,

    “哼,欧阳寻,他能跟玉树临风潇洒飘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本少爷比?你这是抬举他呢?还是在贬低我呢?”

    萧聪面色不改,粲然一笑道: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心照不宣吧。”

    星流云笑着点点头,欣慰道:

    “好小子,不错,这几年没白历练,有前途。”

    萧聪回以轻笑,正笑着,那个混在星流云手底下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来了。

    李小丁走到近前,冲星流云躬身抱拳一拜,

    “少帅。”

    星流云别过脸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在身前站着连头都不敢抬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以军人惯用的铿锵语气冷冷问道:

    “这阵仗你也看出来了,怎么样,依你看来,可有破解之法?”

    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扭头往一边瞥了一眼,回过头来,嗫嚅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如实大声回答道:

    “破解之法肯定有,只是以属下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本事,能不能找到,那就说不准……”

    李小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近乎微不可闻。

    星流云语气稍稍柔和了些,

    “是骡子是马,姑且先牵出来溜溜,我给你个施展本事的机会,你也没必要多做忌惮,只要想着能将事情办好就行,成则欢喜不成则已,你打算怎么办?”

    李小丁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再次躬身抱拳一拜,大着胆子道:

    “可否……可否抓一个过来,让属下先好好研究研究。”

    萧聪将脸转向星流云,目光直直定在后者的脸上。

    星流云右手抚上鼻梁,沉吟片刻后道:

    “好,没问题。”

    萧聪长长地松了口气,宇文丰都几近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承蒙少帅信任,属下这就去准备,事项繁琐,若无他事,属下就先退下了。”

    星流云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随口应道:

    “下去吧。”

    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退了下去,星流云慢慢仰起头,一脸惆怅道:

    “唉,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个人过来呢?

    萧聪看了眼被安置在高墙上的镜子,思索着道:

    “不知道这玩意儿在晚上是不是能像白天一样清晰……”

    星流云闻声转首,看了萧聪一会,莞尔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整整一天的时间,军帐大营的防御工事外鬼哭狼嚎,最前排的将士以木抵挡被荼毒的扶抟国百姓的冲涌,后排的士兵倒执矛戈,以枪做棍不停地敲下叠桥踏人而来前赴后继的扶抟国百姓,轮班值岗,已经换了好几十拨。

    傍晚时分,久久未有动静的独孤家终于又放出了些幺蛾子,只见一头大鸟自城墙上缓缓升起,并扑扇这翅膀向这边远远飞来,萧聪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是那样呆在荫盖般的黄罗伞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此时见自城门那边飞过来的大鸟,一时神色各异。

    大鸟越飞越近,并开始掉落一些东西,星流云得见此景,摸着下巴莞尔一笑,俊脸转向宇文丰都,宇文丰都亦是转过脸来,冲星流云微微点了点头,星流云一脸哂笑道:

    “木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宇文丰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道:

    “此事想来本应有诈,但这机关鸟工艺复杂,以他作饵,诸葛家舍不得,兵不厌诈,必然无诈。”

    星流云一边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据我所知,这样大的机关鸟可不多见啊,这里有那么多张嘴,独孤家就派出一只来丢粮食,看来这城里就这一只喽。”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回去,目光重新投向了不远处的半空。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大鸟在战场上空盘旋一周,转而向回飞去,星流云与宇文丰都二人见之不约而同地展翼而起,如两抹流星般向那大鸟飞去。

    脱去一干重负的机关鸟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速度看上去更快,可饶是如此,还是又追出了上百丈的距离,一直到城墙边上,两人才顺利钻进机关鸟的控制室。

    宇文丰都的啸月稳稳地架在那名在控制室中掌舵人的脖子上,那人战战兢兢,一时噤若寒蝉半点不敢动,星流云在宇文丰都身后不远处抱胸而立,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那状若筛糠的人儿和其身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控制部件,盘形的,杆形的,方形的……看着象极了儿时曾玩过的积木拼图。

    星流云莞尔一笑,

    “呵,看上去就是个好玩意儿。”

    宇文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啸月剑冷冽的刀锋,冷冷道:

    “回去。”

    那人已经被吓得亡魂皆冒,哪还能在意到宇文丰都的命令,可宇文你丰都从来都不管这些,只见这家伙眸子突然微微一缩,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那被挟持的人儿就要人头滚落,还是星流云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拍了拍宇文丰都的肩膀,老气横秋道:

    “嗨,小伙子,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我们是来抢劫的,不是来杀人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嘛。”

    说着,两指夹着啸月的剑锋,将其从那掌舵人的脖子上移了下来,宇文丰都将啸月插回剑鞘,星流云拍拍后者的肩膀,笑道:

    “放心,他会杀你,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将这家伙

    弄到我们那边去,我就不让他杀你,听懂了吗?”

    那掌舵人终于转过脸来,汗流满颊,点头如小鸡啄米。

    星流云又是粲然一笑,

    “听懂了就照做吧。”

    掌舵人闻声咽了口唾沫,于手忙脚乱一通操作,机关鸟猛地晃了几下笔直向下坠去,宇文丰都啸月刚要出鞘,却被星流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星流云微微一笑,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十息不到,机关鸟恢复平稳,鸟头高高上扬,并开始急速上升,上升了约莫几十丈后,鸟头缓缓下降,整个机关鸟身体持平,在掌舵人拨弄了几个控制部件后,平稳地向玄真军帐那边飞去。

    星流云冲宇文丰都得意一笑,宇文丰都还是面无表情,他看了看星流云的脸,又看了看星流云按在他剑柄上的手,虽不说话,但星流云却瞬间会意,讪讪一笑,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且说萧聪这边,看宇文丰都和星流云飞上高天,灵机一动间便要将心中筹谋已久的惊喜提前执行,星流云不是说靠那办什么事儿都不着边的欧阳寻都比靠他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四公子强吗?他今天就要让这家伙看看,什么才叫远水救不了近火,半调子炼药师李小丁不是还缺个实验品做研究吗,虽说因为那城墙上传影宝镜的存在,这是在星流云这儿暂时还是一筹莫展,可其实萧聪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当时没直接说,为的就是给星流云个“惊喜”!

    现在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都上了天前去追那机关鸟,此时不行,更待何时?

    萧聪环视四周,微微一笑,下一刻,翻手间自弥芥中取出几个灵石,在手里上下抖了几下,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城墙上那面依然清晰可见的宝镜,一边嘴角越翘越高,突然,身子一沉,竟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自愿地消失不见的萧聪自然是用了一记土遁术,目的地自然是玄真皇家军帐外围的那一大片扶抟国受难百姓聚集的环形地域,利用土遁术从军帐大营潜到外围的环形地域,这事儿对于已是摘星境实力的他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那传影宝镜的监视下神不知过不觉地把人盗走,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这事要是办砸了,他自己丢人现眼事小,若是坏了星流云和玄真皇家的名声,那可就当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聪潜出军帐大营,来到外围环形地域的下方,还没再往前遁多久,便觉得异常难受,仿佛是有什么脏东西侵进了他的身体,扰他心神,摇他灵台,把他搞的躁动难安,他知道这是自上方扶抟国受难百姓身体里弥散而出的戾气所致,而他之前因为妄自修炼《修罗十三式》,本来就对这些不详之气格外敏感,此时呆在他们下边,简直感觉自己快要被狂化了!

    于是他赶紧移挪身体,将手里的灵石一一摆在相应的位置,又在灵石中间摆上一口张开的布袋,然后皱着眉头静默在一边,待光华一闪,赶紧将布袋口封住并扎紧,那布袋里的东西躁动异常,也不知在做着些怎样匪夷所思的剧烈动作,将口袋撑得不断变化着形状,萧聪看着心烦,索性心一横,在那口袋的中上方来了一记手刀,那布袋接着便安静下来了,萧聪短促地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口唾沫,最后拖着口袋飞也似的逃遁而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喜

    自愿地消失不见的萧聪自然是用了一记土遁术,目的地自然是玄真皇家军帐外围的那一大片扶抟国受难百姓聚集的环形地域,利用土遁术从军帐大营潜到外围的环形地域,这事儿对于已是摘星境实力的他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那传影宝镜的监视下神不知过不觉地把人盗走,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这事要是办砸了,他自己丢人现眼事小,若是坏了星流云和玄真皇家的名声,那可就当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聪潜出军帐大营,来到外围环形地域的下方,还没再往前遁多久,便觉得异常难受,仿佛是有什么脏东西侵进了他的身体,扰他心神,摇他灵台,把他搞的躁动难安,他知道这是自上方扶抟国受难百姓身体里弥散而出的戾气所致,而他之前因为妄自修炼《修罗十三式》,本来就对这些不详之气格外敏感,此时呆在他们下边,简直感觉自己快要被狂化了!

    于是他赶紧移挪身体,将手里的灵石一一摆在相应的位置,又在灵石中间摆上一口张开的布袋,然后皱着眉头静默在一边,待光华一闪,赶紧将布袋口封住并扎紧,那布袋里的东西躁动异常,也不知在做着些怎样匪夷所思的剧烈动作,将口袋撑得不断变化着形状,萧聪看着心烦,索性心一横,在那口袋的中上方来了一记手刀,那布袋接着便安静下来了,萧聪短促地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口唾沫,最后拖着口袋飞也似的逃遁而去。

    在自之前布置法阵的地方离开不久,便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约莫是离开环形地域不再受戾气侵扰的缘故,可萧聪并没有放低速度,他依着之前的速度一直往前,直到约莫回到军帐大营,遁出地面。

    这时候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正好挟持着那掌舵人将机关鸟降落在他俩之前站立的地方,两人自机关鸟上跳下,星流云满面春风,宇文风度还是那样看上去冷冰冰。

    萧聪含笑而立,看着星流云和宇文丰都一前一后慢慢走近,星流云高高上扬着嘴角,冲萧聪炫耀道:

    “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样?等以后用它来分发解药和春药,那可是要省不少力气呢!”

    萧聪还是那样神秘笑着,并不答话,直到这时星流云才发现被放在萧聪身旁的布袋,微微有些诧异道:

    “咦,你身边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我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东西?”

    萧聪伸腿将布袋踢到星流云脚边,那丝神秘的笑容看上去更深了几分,

    “喏,打开看看。”

    星流云看不懂萧聪的故弄玄虚,面色狐疑,看了萧聪片刻,而后俯身将系在布袋口的绳子解开。

    绳子被完全解开的那一瞬,便从星流云指尖滑落而去,紧随其后的是布袋口,下一刻,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张开的布袋里展露无遗。

    丝毫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星流云见之被下了一跳,惊诧道:

    “我去,你怎么把他弄来的!”

    萧聪笑了笑,语气略带着些轻蔑道:

    “放心,以我的手段,是绝对不会坏了你星流云好不容易在玄真界树立起来的威望的,当然,除非我是故意的。”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扁扁小嘴,轻描淡写道:

    “土遁术加幻阵,这事儿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星流云剑眉挑了挑恍然大悟,轻笑几声,赞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

    随即大手一挥,传令道:

    “去,把李小丁给我叫来!”

    手下的人得令,忙不迭抱拳行礼,便转首奔去了。

    星流云轻然转首,看了看身后的栩栩如生的机关鸟,又转回头来看看脚下已经昏死过去好久的扶抟国百姓,一连欣慰,他微微叹了口气,可能是想抒发点什么,可才刚一张开嘴,便听得宇文丰都冷冷道:

    “独孤家会不会也监视了这边。”

    木头说话一向都是这样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星流云微张着小嘴,斜眼看了宇文丰都一眼,而后慢慢将嘴合上,颇没味道地干嚼了几下,启齿道:

    “你说的也算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好像没法轻易给出答案啊。”

    宇文丰都不作声,萧聪笑道:

    “丰都哥多虑了,独孤家这一次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借扶抟国的百姓摧垮玄真皇家和四大家族长久以来在玄真凡界树立起来的威望,为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扶抟国,定也不会太大费周章,况且就算我们这边已经被监视,那也没什么,牺牲一人解救数万人,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种很值得的牺牲,虽然谁都不该冒这样的风险,但事情已经这样了,除了这般行径,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我们最后能将事儿办成,玄真凡界是一定会理解并认同我们的,不过,话说回来,之前星老大对这件事儿确实是太谨小慎微了些。”

    正在低头摸着下把故作沉吟的星流云猛地抬起头来,怪叫道:

    “怎么又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来了!你们这样会让我感觉很受伤的知不知道!”

    可不管星流云怎么怪叫,两人只当他是空气,继续自顾自的聊着。

    宇文风度道:

    “少点疏漏,总归是好的,人心难测。”

    萧聪莞尔一笑,

    “人心难测不假,但在明明白白的大是大非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节骨眼上做出头鸟来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我们将事儿办得漂亮,就算是独孤家,也在这上面做不了文章!”

    “可要是办不成呢?”宇文丰都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萧聪,眼神中竟有些怀疑和犹豫。

    萧聪见之,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咧嘴苦笑道;

    “丰都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其他的问题了,有的话就说出来,我们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宇文丰都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低落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点太顺利了。”

    闻听此言,星流云竟不干了,他嗷唠一嗓子,怪叫道:

    “什么,顺利,这他妈也叫顺利?宇文丰都,你自己数数,从出普丘国到现在,我们已经爽死了多少人了!老子带兵打仗这么些年,如此损兵折将,可他妈是头一次!”

    宇文丰都的语气再次陡然变冷,

    “胜败乃兵家常事,国战之间,多死些人能算得了什么!”

    星流云面色愈加愤怒,腮边肌肉在咬劲之下接着火光而变得轮廓分明,他就这样看了宇文丰都好半晌,最后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宇文丰都,你再说一遍!”

    宇文丰都只是转头淡淡地眄了星流云一眼,波澜不惊道:

    “这句话本应是从你嘴里说出才对,不是我不正常,而是现在的你不正常。”

    说完,大步离去。

    萧聪看着愈行愈远的丰都,又将目光拉回来投向星流云,突然觉得丰都刚才说的一番话不无道理,星老大确实是变了,变得有些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不像记忆里那般果决和洒脱了。

    之前的怒意在星流云脸上还

    残留少许,只见这家伙定定地看着宇文丰都愈行愈远的背影,在咽了口唾沫之后,残留的怒意好歹算是褪了下去,萧聪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老大,你……没事吧?”

    星流云长叹一声,转而蔑然一笑,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萧聪的胆子又大了几分,抿抿嘴唇,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丰都说的挺对的,现在的你真的变了,

    星流云扁着嘴,脸上略带着些无奈,慢慢仰起了头,幽幽一叹道:

    “是吗?或许吧,人总是会变的,你不是也变了好多吗?”

    说着,扭过头来,竟向萧聪抛了个突如其来的“媚眼”。

    萧聪吐了吐舌头,兀自抱怨道:

    “就是这股子骚气还没变。”

    星流云闻言莞尔几声轻笑,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如果能一直活在三年前的那个盛夏,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总得学会成长,并在成长中学会思考,于思考中用心感受,在感受中提炼出那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于是我们就变了,不是吗?”

    萧聪感同身受,并对此深以为然,他点点头,有感而发道:

    “是啊,这就是成长啊,可我还是纳闷,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曾经从天不怕地不怕闯起祸来从不嫌事儿大的星老大变成这般摸样了呢,有所改变是正常的,但这改变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不是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星流云白了萧聪一眼,笑骂道:

    “臭小子,现在骂我都不拐弯儿了,长能耐了啊。”

    萧聪讪讪一笑,

    “老大言重了,我怎么会骂您呢?我不过是把我真实的想法实话实说罢了。”

    星流云付之一笑,目光上移,回忆般轻声道:

    “唉,这两年我南征百战,见过了太多的人生百态,也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突然发现,我能降生在四大家族里的星家,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有很多感受在我心离不断混杂在一起,而我从中提炼出来的,却是一些在我看来都有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朴实无华,但却是难能可贵的,他让我开始有所顾忌,也开始顾及别人的生命,让我学会了原谅,也让我学会了珍惜,总之,这些东西让我感觉人生轻松了好多,或许这就是先贤所讲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吧。”

    未等萧聪说话,星流云又兀自莞尔一笑,接着道:

    “木头这家伙,这两年虽然也跟着本少爷打了不少仗,但他一向是个一根筋的人,打仗就是打仗,打起仗来就一门心思地全扑在战事上,而忽略了其他一些东西,也就没能获得这些难得的感受,这一点,我不怪他,以为这些事儿要搁三年前,我的言行肯定会与丰度一样,成长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他需要的时间或许比别人更多一些吧,又或者是……”

    星流云欲言又止,呵呵几声笑将即要说出口的话一笔带过,他看着萧聪,脸上的表情不算丰富,却让人产生些难以言表的复杂意味,象是一种淡淡的无奈。

    宇文风度的事萧聪虽知道的不多,但总归是有所耳闻,此时看到星流云这副作态,不由得被感染,于静静地思索中怅然一叹,脱口而出道:

    “或许,是时间还不到吧。”

    萧聪抬起头来,看见星流云正笑着看着自己,两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气氛一时沉默,在不远处熙熙攘攘如火如荼的人来人往中仿佛自成一片结界,将一切喧嚣隔离在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683/ 第一时间欣赏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作者:野问所写的《魔本为尊》为转载作品,魔本为尊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魔本为尊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魔本为尊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魔本为尊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魔本为尊介绍:
管他九大禁地传世教派,我萧聪这一世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本为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本为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本为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