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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本为尊全文阅读

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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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道轩(上)

    “师父,我终于练成《天道宝典》了。”

    “哦?是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轻轻捋着腮下如马尾般一大把银白色的胡须,含笑而立,在他身边,一个孩子在那儿静静的跪着,大约是六七岁的样子,满脸的稚气,但空灵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总是在跃动着的几分机灵,确实让人分外喜欢,他双手合拢,看似是毕恭毕敬的跪在那儿,却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身前的老者,弯弯的眉眼里溢出几分调皮和戏谑,这正是他天道翁唯一的弟子萧聪,是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现任家主萧天宇的第四个儿子。

    天道翁满意的点点头,再次轻捋了捋腮下的胡须,笑问道:

    “小聪,你来师父这儿多久了?“

    “嗯………”

    萧聪搔搔后脑勺,道:

    “我四岁被父亲送到您这来,大概得有三年了吧。”

    天道翁意味深长道:

    “嗯,三年,不短了。”

    “师父,您说什么不短了,是说我练功吗,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萧聪赶忙为自己申辩,腮边是气鼓鼓的更为明显的婴儿肥。

    “呵呵,傻孩子,为师不是在说你慢,你练功练得已经算是很快了。”

    天道翁俯身溺爱的轻轻揉着孩子的头,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但在这浓浓的慈爱当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他抬起头来,走到门外,萧聪随之走到师父的身边,天道翁将手放到萧聪的肩膀上,仰起头,望着一览无云,清澈如一片湖水般的天空,秋日的风里带着几分凉意,轻轻地吹动起天道翁宽松的白色长袍,梧桐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其中隐隐传来几声天道翁轻轻的叹息。

    “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萧聪用力仰着小脸,抿着小嘴一脸疑惑的看着一脸愁容的师父,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他觉得现在是时候向师父交代清楚了。

    “师父,有一件事徒儿有点不好意思说。”

    “呦,还有你小子还有不好意思的事么。”

    天道翁心不在焉的瞥了小聪一眼,后者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可以说是尴尬的东西,而后又如突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道:

    “师父,我不小心学了您珍藏的另一门法术

    。”

    “哼!”天道翁嗤之以鼻,“小子,你现在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些年你偷学的东西还少吗,放着好好的天道宝典不学,非对那些旁门左道情有独钟,要不然,你怎么会现在才修成天道宝典,一想到这,为师就痛心啊!”

    萧聪越听越来气,撅着小嘴,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愤然。

    “哼!老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你故意让我学的,你现在又来说我,你什么意思!”

    “这……有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才没有。”

    天道翁别过脸去,死不承认。

    “你老是拿我当小孩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在故意逗我!“

    萧聪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看师父不以为然,便开始蹦着跳着要去揪天道翁的胡须。

    “好了,好了,你个小机灵,为师知错了还不行吗。”

    天道翁一边躲闪,一边对萧聪的攻势连连招架,努力护住自己的胡须,但这个被自己惯坏了的小徒儿就是不依不饶,他连哄带骗,甚至是恐吓,但招招都不好使。

    “乖徒儿,乖徒儿,你不是有事跟师父说嘛,咱先停下来,先停下来,你跟师父好好说说。”

    如此折腾了好长时间,这令人心焦的的小祖宗才安静下来。

    天道翁陪着笑脸,

    “好徒儿,你不是有事要跟师父说吗,现在说吧,又是为师哪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传绝技啊。”

    小家伙余气未消,两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一脸认真地答道:

    “叫修罗十三式。”

    “哦……修罗十三式…”天道翁轻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为师不记得有这么一篇术法啊。”

    “有的,有的,”小家伙兴高采烈地急着辩驳,“就是您藏在床底地板夹层里的那一篇。”

    天道翁轻眯着的眼睛猛然间睁大,发须无风自动,白色长袍一阵猎猎作响,他的脸在刹那间别向另一边,冷飕飕的目光射在孩子的身上,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突然间便没有了血色,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

    “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

    “修罗十三式,修罗十三式,你竟然练了修罗十三式……”天道翁的目光越来越寒,直看的萧聪不由自主的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而又在那一霎那间,他的目光突然就退去了所有的狠厉,转而代之,是一片疑惑。

    他如癔症般自言自语道:

    “不对,不对,修罗十三式是洪荒奇篇,所用文字连我都不能看懂,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参悟得了那么深奥的术法,再说,他既已修成天道宝典,便没有理由再去修成修罗十三式,那可是他的……”

    他的脸上突然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骇,

    “不对……不对……”

    “为什么会是这样……”

    天道翁将干枯如老藤般的右手放在萧聪的头上,良久,发出一声悠远的,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听起来犹如从无比久远的时空上游传来,一直传到小聪的耳朵里,微不可闻,却让这个尚未浅尝人事的孩子从内心里感到一阵分外难受的悲戚。

    “或许,这次真的是我做错了吧………”

    萧聪低下头,在心里想,悄悄地流下几滴眼泪之后,转而却再幼稚的小脸上绽放出甜美而又满足的笑容,泪水流过浅浅的酒窝流进微微咧开的嘴角,他尝不出它真实的味道,只是隐隐感觉,有点咸。

    “没关系,我已在这世上活了七年,认识了最爱我的父亲和师父,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千不该,万不该,总归是我不该练那该死的修罗十三式,老头子特意将它藏在床底下,我早该想到的……唉……或许,这是天意吧……”

    “唉……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又是一声幽幽地叹息,天道翁转过身来,无奈的看着萧聪,眼中既有怜爱,又有不忍,

    “我的徒儿啊,你这可让为师如何是好…”

    “师父,古书上说,‘天有慈,人理善,万物心藏恶,平衡在心间,天有道,人循事,天道有所应,概论不外仙。’我……”

    “你给我住口!古书,古书,古书个屁,为师让你参悟世间大道,你就给我学来了这个,他仙人的,我还就不信了……你跪在这,给我等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师父……”

    萧聪连亘都没打,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虽被厉声呵斥,但心里却不由生出几分暖意,甚至是几分希冀,他低着头,脸上却有偷偷的笑,

    “看来师父还是挺心疼我的。”

第二章 天道轩(下)

    正门对着的主舍中,三清祖师的挂像前,天道翁踱来踱去,不时停下,不时脚步又起,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松弛过,整张脸似是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轻拍着油光发亮的脑门,轻轻呢喃,却也掩饰不了他内心里的焦急。

    “怎么办……怎么办……仙人的,这么多年,我天道翁什么时候这么窘迫过,不行,得想个法子啊………去他个仙人的,这小子我还就留了能怎么着,想当年天………唉、算了,我还是先试试他的功力吧。”

    他带着一缕“仙气”三摇两摆地从主舍飘出来,在院子的正中站定。

    “小聪,你过来。”

    他语气平常,面色古井无波,向萧聪摆摆手,示意萧聪到这边来,后者屁颠屁颠跑到其身侧后欣然站直身体,微微仰起小脸,咬着专属于孩童那鲜红欲滴下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天道翁。

    天道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嘿,这小子倒是鬼精得很呢!”

    白光绕体,蓝芒涌动,蓝白亮光似在瞬间将师徒两人包绕起来,片刻之后,光芒隐没,师徒两人重新显现在庭院中。

    “嗯,还好,应该没事……”

    天道翁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小子,你跟我过来。”

    师徒俩一前一后,相继穿过正堂,沿着长长的碎石小道,步入位于天道轩正中的藏经阁,秋风吹着两旁的翠合杨飒飒作响,萧聪也不知道这风里带着些什么样的感觉,感觉微微有点冷,却又感觉很是舒服。

    进了藏经阁,两人分别在各自的蒲毡上盘膝而坐,天道翁在上,萧聪在下,天道翁将长袖微微一甩,端正了一下坐姿,顺手一招,不知从哪飞来一本书卷,正好落在他张开的手掌上。

    “咦,这是什么书,我怎么好像从

    来都没有见过。”

    萧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努力伸长脖子向天道翁手里观望,

    “我还以为这藏经阁里的书已经被我全部看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老头,你是不是在藏经阁里设了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啊,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书没给我看。”

    “看书,看书,整天就知道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天道翁佯装愠色,却又忽地面色一转,

    “老头子我藏的不世孤本多着呢,就怕你小子找不到。”

    “嘁!”

    萧聪高高的扬起小巧的琼鼻,把脸扭向一旁,

    “骑驴看剧本,咱走着瞧!”

    “呵呵,你这小子!”

    天道翁抚须大笑,然后又向萧聪招着手,

    “来,来,来,臭小子,为师今天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萧聪带着好奇的目光像一个小狗一样凑了过来,

    “冰-心-诀!”

    他搔搔小脑袋,面色有微微的失望,

    “这算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啪!”脑袋便被天道翁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记。

    “你知道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比起你读的那些烂七八糟的东西来,这可是无价之宝!”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一个小孩子也不懂。”

    “你、你、你,你个臭小子!我告诉你,日后你若想不被人天天追杀,可就全靠它了!”

    “有那么严重吗?”

    萧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的看着天道翁。

    天道翁叹了一口气,

    “唉,徒儿啊,你有所不知啊,这修罗十三式来历莫名,无尽岁月以来无人沾染,连师父我都敬而远

    之,你竟然……或许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为师今日将这冰心诀教赋予你,你必须好生修炼,当今世上冰心诀赝品繁多,即使是真品,也大多都不完全,只有这一本,是真正的始本!”

    说着,一本古朴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古书便被天道翁交到了萧聪手上,但萧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见它整洁如新,怎麽看也不像是历经世事沉浮沧桑巨变而幸留的古物,在萧聪的意识中,古物,就应该具有一种散发着时代气息的沧桑感,像书籍一类的东西,就应该是黄黄的,皱巴巴的才对。

    “这怎么看都……”

    古书于手中翻转间,他的面容突然呆滞,而后慢慢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天道翁,满目讶然,

    “老头,你别告诉我,这书皮是千柳翡翠做的,书页是……是……烛…焰…蚕…丝帛做的!”

    “恩,”

    天道翁抚须浅笑,但怎么看都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算你小子还算识货,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亏老夫教了你那么长时间,告诉你吧,千柳翡翠做的书皮不假,但书页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逐阳蚕丝!”

    萧聪怔怔的看着天道翁,眼中充斥着一种本不属于七八岁孩子的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

    良久,

    “小子,你这眼神是什意思?臭小子,你敢鄙视老夫!”

    “我说师父,你说您那么大把年纪了,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逐阳蚕,能有张烛焰蚕丝做的就不错了,那逐阳蚕得是多少年前的蚕祖宗了,那可是吞过太阳的风云人物,您没事别瞎咧咧行吗。”

    天道翁笑骂一声,

    “你个臭小子,现在你学识未深,还不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

第三章 六年后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又是几载岁月悠悠而过,时间如一节素白色的轻纱在春风中飘着,于不知不觉中,便飘到了今天。

    这六年里,萧聪每天都在挑水,烧饭,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除此之外,遵从师父的教导,他每天要抄写《冰心诀》三千遍,为了修炼武技,还要准时去后山上接受那些近乎是惨无人道的磨练,但他却始终没有半句怨言,用师父的话说叫“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用自己的话说充其量也就一句“习惯就好”而已,天道翁一再告诫他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万万不可荒废了这得天独厚的天资,所以六年以来,他对自己可谓是孤注一掷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六年过去了,萧聪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娃娃,而是已成长为一个英俊萧洒的翩翩美少年,虽脸上还有某些稚气未消的痕迹,但却依旧不碍于用貌似潘安,颜比宋玉一类的词来形容他,尤其是那双黑而亮的眼睛,总是笑吟吟的,让人看了分外喜欢。

    这一天,他做完早课,从后山赶回,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太阳刚爬上树梢头,从叶子间射过来的阳光,刺目的让他感觉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绕过天道轩的迎门墙,走到院子里,却意外的看到此时天道翁正站在院子中间,一身素衣加身,说不出的合体而规矩,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在他的记忆里,师父还从未起得那么早过。

    天道翁仰着头,倒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回来了。”

    萧聪作揖一拜,声音恭敬平和,

    “师父。”

    气氛略微有些低沉,耳边的鸟叫声声声不绝,背对着萧聪的天道翁却久久再未说话,萧聪搔搔脑袋,而后又摸了摸鼻子,现在的感觉让他分外的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害怕,但他又默不作声,因为他不敢。

    师徒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终于,天道翁开口言道:

    “小聪,你来天道轩大概也已有十年之久了吧。”

    萧聪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回答道:

    “是的。”

    “唉,十年了……”

    天道翁重而长的叹息着,萧聪看见他的头似乎又仰的高了一点,这场景似曾相识,与六年前的那天是如此的相像。

    “小聪啊,咱们师徒一场,多少算是一场缘分

    ,为师也不跟你卖关子,唉,今天你要走了,为师还当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说着,天道翁不由发出几声苦笑,听得萧聪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他忍住涌上喉咙的呜咽,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怎么了?是师父要回东胜仙都了嘛?”

    天道翁点了点头,终于回过头来,在微微一叹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唉,本来六年前就该送你离开的,这一拖竟又拖了那么久,为师实在是不能再陪着你了,我的好徒儿啊,释怀吧。”

    萧聪黯然垂首,一串晶莹的眼泪结成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石地板上,他抬起胳膊用力一把将眼泪擦干,但无奈于这眼泪流的不由自主,刚觉干涩的面颊接着便又湿润了。

    好一会,情绪才有所平静,他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知道,此时太过不舍,对于师父来说便是一种负担,今天是师徒俩在天道轩的最后一天了,怎么能让师父走得那么不痛快呢?那不是孝道所为。

    他抬起头来,顶着刺目的阳光眯着眼睛看着天道翁瘦骨嶙峋的脸,第一次觉得师父的骨生的竟是如此的高,也是第一次发现师父的面容已是如此的苍老,他嘴唇微微地蠕动,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道:

    “师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徒儿明白,况且天意难违,师父是重新位列仙班,徒儿该为师父高兴才对。”

    说着,萧聪破泣为笑,稚嫩的小脸上仿佛是来了一朵小花,只是这花开的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勉强,心乱如麻,他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

    “师父,十年前您收下萧聪,悉心教导,养育至今,启蒙之恩徒儿现在还无以为报,如若师父不嫌弃,再让徒儿为师父做一顿简单的早饭吧。”

    天道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份欣慰的笑,一如既往的慈祥在他瘦削的脸上让萧聪觉得的这比早晨的阳光还温暖,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萧聪身前,慢慢将手放在萧聪的头上,轻轻地揉着萧聪乌黑柔软的长发,缓缓道:

    “我的好徒儿啊,为师怎么会嫌弃呢?活了那么久了,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儿,好歹你小子也总算是没有让为师失望,但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啊,为师也是没有多少经验呐……”

    他怅叹着,似是在于萧聪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算了,不说了,你去吧。”

    萧聪起身,再次欠身一拜,刚转过身,却听见天道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了,将你之前做的那道红烧小野兔再给为师做一份吧,最后一次了,以后恐怕就吃不到了。”

    萧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轻声答道:

    “知道了,师父,徒儿去去就回。”

    “恩恩,为师就在偏厅等着。”

    再转过头,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夺框而出的泪水如汹涌的的夏洪,冲破萧聪意念之堤的阻挡,澎湃而出。他一步步往前走,眼泪一串串往下流,在浸湿了一大片衣襟后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但他却依旧不为之拂袖,因为他不敢。

    行至柴房,萧聪以袖掩面,呜咽出声,以致嚎啕大哭,他蹲在柴房前的台阶上,两只胳膊叠在膝盖上,将整张脸深深埋在双壁之间,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他又将失去一个亲人了。

    萧家说起来并不算得上小,甚至可以说是很大,但细细数来,能让他当做是亲人的人却难过一手之数,除了父亲、母亲、师父,还有谁?难不成也要将自己那万恶的大娘父亲的正房,和那三个哥哥算上?母亲已故,父亲重务加身,如今师父又要走了,亲情这种东西,对现在十二岁的他来说,几乎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终于,他站起身来,抽抽鼻子,用力揉揉眼睛,他的眼睛红的吓人,眼皮浮肿得厉害,这么一双眼睛此时镶嵌在他那本来天真可爱的小脸上,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怜惜之情来。

    “唉,师父终究是要走的,其实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陪伴师父那么长的时间,我又怎能再另奢求呢,唉,算了,我总要长大的,该来的也终究是要来的,我不应该这样,因为师父不希望。”

    不时片刻,萧聪端着一盆红烧小野兔和顺便做的几道精致小菜恭恭敬敬回到天道轩的侧厅里,将木质的托盘轻轻放在天道翁身前的木质茶几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正在闭目养神的天道翁睁开眼睛,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徒儿做完这一切,而后拂尘一扫,笑了笑,道:

    “最后一顿了,你也坐下吧,吃完了让为师给你上完最后一课。”

    “是,师父。”

    萧聪未有推辞,欠身一拜,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茶几旁的另一个蒲毡上。

第四章 最后一课

    早饭过后,萧聪将一干残羹冷炙收起,之后师徒两人一起来到天道轩的正厅,坐在正中悬挂的三清祖师画像下的蒲毡上,正如天道翁之前所说,现在,他要为萧聪上完这最后一课。

    拂尘一扫,天道翁轻轻启齿,态度与之前讲课时一般无二,但这雷同的场景却让萧聪心里又泛起了诸多难以言表得滋味,像打翻了调料罐子,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努力憋住涌上喉咙的那一阵呜咽,绝不发出任何一声响,这是师父给自己上的最后一堂课了,这是一个重要而且值得纪念的时刻!

    “小聪啊,这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堂课,你可要牢牢记住啊。”

    “是,师父,师父的教诲,徒儿永世不忘。”

    萧聪屈身行一叩首,而后慢慢坐直身子,态度恭敬而虔诚。

    天道翁满意的点了点头,拂尘再次一扫,目光似乎是斜斜的射向那一大片老旧古朴的天花板上。

    “在无尽岁月以前,天地混沌,玄黄之初,大界始成,这世间出现的最早的一批生灵,于朦胧中开始出现意识,这是秘辛,为师对你不便多说,还请你谅解,但这其中一位,你可能是知道的,那就是魔尊,她现在就被封印在萧家地底下,是萧家永世守护的秘密,也算得上是玄真界最大的秘密!当年,她举诸天万界的邪恶之力来对抗仙佛两道,那一战将整片已知的世界打得支离破碎,一直崩溃到混沌边缘,最后,是萧家的始祖萧乾得以洞察天地之密,借仙佛两道之力外加你们萧家世世代代的族运,用天罡地煞阵将其伏擒封印,这也就是萧家人为什么至今都无法修炼,却一直都被称为是伏魔者的原因。

    小聪,说了这么多,为师想告诉你的是,回到萧家,你定要分外小心,因为你体内的魔力太过于纯粹了,纯粹到连为师都不禁为之胆寒,我觉得这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唤醒魔尊并让她重见天日的钥匙,当然,如果天意难违,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唉,乱世就要来了,你我师徒二人就自求多福吧……“

    “师父……”

    萧聪呜咽着,不禁喊出了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师父六年前所做的那个决定究竟有多冒险,这是举

    整个玄真界的安危来为他博得的一线生机啊!

    “对于这件事,你也不要有太多的负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去的也总是要去的,这世间的事又有几个人是能够真正拎的清,又有谁能够说当年那件事谁对谁错……”

    天道翁声音减小,几近微不可闻,而后他又重新恢复了音量,继续道:

    “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好,于万千苍生而不顾也罢,总之,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好生活着就对了。”

    “可是师父…”

    萧聪刚想说什么,却被天道翁悠悠打断,

    “小聪,还记得为师以前曾教过你什么吗?生机之中必藏危机,危机背后也必有生机,重要的是你是否已将事情看的全面,甚至是看透,当你将整个事情看透以后,或许你便会发现,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也没有谁是绝对有罪的,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如是而已。”

    “师父,徒儿记住了……”

    “或许这也是师父之所以会留下自己的原因罢,也或许这之中有诸多秘密师父难以启齿罢,算了,就像师父说的,该来的终究都会来的,该走的也终究都会走的,既然师父都那么说了,那我便更应该好好活了。”萧聪在心里想着。

    “小聪,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选择,你也一样,若有朝一日,你修为达至天境,拆开这个锦囊,里面有为师交代你的另一件事情。”

    说着,天道翁腾出一只手,将一只精致的锦囊和一块白色的类似于玉一般的东西交到萧聪手上,萧聪接过来,他的目光只在锦囊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到了旁边的那玉一般的东西上,这东西晶莹剔透却又古朴无华,似乎散发着一种异样的魔力将他深深吸引着,他一边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琢磨一边轻声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龙骨,是为师多年前以一条龙躯炼化而成,此物陪伴为师多年,与为师渊源颇深,今日交付于你,一来可以护佑你日后平安,二来也算是为师留给你的一个念想,你好生收好。”

    “师父,这……”

    “你万不要推脱,这东西于你日后定有大

    用,你必须时刻将其带在身边!”

    天道翁目光笃定,以一种近乎是命令的语气对萧聪说道,萧聪被天道翁这么凌厉地看着,不禁黯然垂首,将锦囊和龙骨小心翼翼的揣了起来。

    “再者,为师有几段口诀,你听好。”

    萧聪用力点点头,且听得天道翁缓缓念道:

    “东星西冷中玄皇,南宇文,北欧阳,萧氏偏西坐,慕容东南望,只叹南宫独闭殇,西北诸葛,西南东方。”

    “一楼三阁百花深处,四宫五塔寻荒末宿,七教八院菩提古树,十门九府不死坟孤。”

    “仙愁涧,溺龙渊,万壑诸峰斜指天,玉岚山燃不灭焰,丧岗自古无生还,六道谷,轮回川,天上人间野欲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前两段是有关玄真界名门望族和教派势力的总纲,里面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但你要记住,这里面的任何一族都轻易招惹不得,尤其是不死坟和混沌楼,未达天境之上,能避就避吧。后一段是有关玄真界十大禁地的总纲,为师希望,这十个地方,你一辈子都不要涉足,如果真的是迫不得已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唉,本来这些为师是不想告诉你的,但现在不同了,前路难测,凶多吉少,如果真的要面对,那就坦然面对吧……”

    说着,天道翁忍不住拍了拍萧聪的肩膀,他的眼神中有怅然,有惋叹,似乎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萧聪抬起头,四目相对,半晌,天道翁将手收回,萧聪嗫嚅着说了句:

    “师父,我记住了。”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响,直到天道翁轻声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吧,别忘了将冰心诀带上。”

    “是,师父。”

    萧聪起身,向天道翁欠身作揖一拜,刚转过头,却见一人绕过了天道轩的迎门墙,正往正厅这边走来,此人衣冠楚楚,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行走中步伐稳健、不急不缓,他呆怔了半晌,一句“父亲”脱口而出。

    此人正是萧家的现任家主,也是萧聪十年来日夜牵挂的人萧天宇。

第四章 萧天宇(上)

    萧天宇一步一步地踏上天道轩正厅前的青石台阶,目光始终未移开萧聪半寸,但萧聪从他的目光中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只见两汪深泉古井无波,之前听师父说父亲乃是一代人杰,就算放眼整个玄真界也定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当时少不更事顽劣成性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为此还被师父重重的教训了一顿。

    直到迈过低矮的门槛,走到师徒两人身前时,萧天宇的目光才从萧聪的身上移开,恭恭敬敬地向静坐在蒲毡上的天道翁行了一礼。

    萧聪呆呆的看着,他已有十年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了,甚至是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来的,或许这就是父子之间冥冥之中所具有的联系罢。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前正在向天道翁行礼的人,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父亲行礼的样子与别人有些不一样,怎么说呢?仿佛中有一种神韵被暗含其中,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做得浑然天成、无可挑剔,他觉得父亲的动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和旋律,契合着这片天地间的规则,让人看着就感到舒服、赏心悦目,

    “这就是修养,这就是道。”他在心里感叹道。

    “晚辈萧天宇,见过前辈。”

    萧天宇在站着行完一礼后,又双膝跪地对天道翁一叩首。

    “起来吧。”

    萧天宇起身,抱拳作揖,刚要有所言,却见天道翁摆摆手道:

    “小聪,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要说。”

    呆怔着的萧聪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向天道翁行了一礼,接着又向萧天宇行了一礼,这才慌慌张张地向后院跑去萧聪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恐慌是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而且越跳越快,他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走,就要死在那儿了。

    回到后院,冲进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平放在东南角的那张略有些硬的

    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他两只手狠狠的抓着床沿,两只胳膊直直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时不知所措。

    他觉得父亲变了,变得令自己有些不认识了。

    记忆中的父亲,虽不经常笑,但脸上时常带着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萧聪记得他那两撇小胡子下的饱满而鲜红的嘴唇,还有那一双灿如星辰时时洋溢着欢喜的眼睛,虽然自母亲走后已不是那么经常看到这些,但那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讲,萧聪也不会想到再次见到父亲时,他竟已变成了这幅模样沉稳中透着深不可测,高贵中透着不近人情。

    “或许是心理使然吧。”

    他暗暗地想,

    “又或许是自己心里早已模糊了父亲的影像,只是在十年间的朝思暮想中幻化出了一个理想的父亲,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甚合自己的心意,但父亲,终究还是父亲。”

    他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于是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包袱并将其平铺在床上,将一干物品全部都裹进包袱里,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萧族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如果说真的有所缺的话,那便是他在天道轩这十年里的回忆,所以,他的包袱里只装了这些年在天道轩修习所积攒的心得和手札,还有一些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关于师父不可替代的东西。

    他又如何不想将整个天道轩都搬回萧府呢?他当然想,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师父说的,与其执着,不如放下,舍得舍得,无有去舍,何有所得。

    当萧聪再回到正厅时,天道翁与萧天宇已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前等候,萧聪慢慢走到萧天宇身边,与萧天宇并肩站立,天道翁站在对面,与二人不过只是几尺的距离,他忍不住不停地呜咽着,那沉重的悲伤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愈加强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在即将落泪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垂首,让眼泪全都落在了青石地板上。

    萧天宇将一只手搭在萧聪的肩上,清晰地感受着萧聪

    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萧聪的肩膀。

    天道翁静静地转过了头,慢慢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三清祖师的画像下站定,就像早晨萧聪回来见到他时那样背着手站着,他的头也是那样微微的向上仰着,但他终究还是再未回过头来。耳边传来的风声中夹杂着天道翁微微的叹息,萧聪听得清楚,他又怎舍得让师父难过呢?于是,他将眼泪擦干,就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响头。

    而后梨花带雨的脸上粲然一笑,抽着鼻子,红肿的眼睛微眯,嘴唇不停地蠕动着,

    “保重,师父。”

    萧聪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头也不回地向轩外走去。

    偌大的天道轩,此时又只剩下天道翁一个人了,这感觉似是一下子将他带到了十年以前,他慢慢低下头,慢慢地舒出一声重而长的叹息。

    萧聪转身离开后,萧天宇对着天道翁的背影遥遥默然一拜,便紧随着萧聪的步子,一前一后来到天道轩的山门外。

    一只身形优美犹如小船般巨大的白鹤在离山门前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着,闻得萧家父子从山门中走出,便将目光投向这边来。

    此时萧聪已没心情去感到诧异,他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拖沓着步子走到白鹤身前,不用想也知道,这白鹤不是父亲找来的便是师父找来的,而且修为与地位应该还不低,萧家家主这种在玄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怎是寻常货色可以护送的。

    只见萧天宇后一步走到白鹤身前,欠身一拜道:

    “有劳道友了。”

    “萧族长言重了。”

    脚下一片神光闪烁,转眼间,父子二人便已出现在了白鹤平滑的后背上,虽然这光鲜亮丽的羽毛看上去是溜光水滑,但萧聪站在上面却感觉很稳当。

    他索性坐下,没想到身为一族之长的萧天宇拂了拂长袍的下摆,竟与他一起“席地而坐”。

第五章 萧天宇(下)

    萧聪双臂抱着两条紧紧蜷起来的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默不作声,萧天宇就那么端端正正的盘坐着,亦是默不作声,二人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并排坐在白鹤的背上,一动不动。

    白鹤越飞越高,穿行在云端之上,就像是一条飘舞着的白头巾,挥翅间便是遥遥几十里,但萧聪却不觉得冷,身旁更是没有一点风,他就坐在靠近白鹤脖颈根不远的地方,目光斜斜的擦过白鹤的翅根投向这云端之下不断后退着的山川河流,他静静地看着,这的确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广袤无垠和雄伟壮丽,可惜,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古书上的记载和师父的诉说里。

    看着这大好河山,就不免要联想到未来,回家之后就意味着要子承父业了,对于阵法这种东西,他还未有多少了解和接触,只记得有一本书上曾对阵法做过这样的评价:

    “解天之像,窥地之形,诸天万气藏于胸,借道行道,夺天之功。”

    他认为这种评价已经很高了,甚至是有些夸大其词,“借道行道”,还真没从哪本古籍上见过对术法有如此记载,这阵法,真的能比术法还要高深么,他感觉自己对这门学问的期待中竟隐隐产生了些许恐惧。

    “唉,也不知道十二岁的我现在才开始学还来不来得及……”

    他在心里怅叹道。

    萧天宇的四个儿子中,他排老四,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晚接触阵法的一个,不过对于自己上面的三个哥哥,萧聪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相信萧天宇也不会对那三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抱有任何希望,用外人的话说,萧家那三兄弟现在之所以还能留在萧家,仅因为他们是萧天宇的儿子而已。

    萧聪虽于十年间久闭于天道轩中刻苦修习,但却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

    入的书呆子,他有时也会随师父一起下山,去略微体会一下这人间的世态冷暖和风土人情,但每每下山,却总能听见一些关于自己那三个哥哥的一些衰人事,最严重的一次,听说竟被父亲罚了两年的监禁,这还是那护犊子的大娘要死要活地求下来的,不然可能会更长。

    儿子虽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当娘的却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厉害角色,她本就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第五大家族族长萧天宇的正房,最主要的是,她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个够安分的主儿,这些年她在萧家与各个分支明争暗斗,越作越大,萧天宇重务加身,分身乏术,顾之不及,只能是在必要时候出手干涉一下,但也基本奈何不了她,以至于这些年她在萧家的实力盘根错节,几近不可一世。她能发展到如今这样,倒不是因为萧天宇狠不下心来治她,关键是治不了!要知道,萧天宇虽贵为家主,但偌大的萧家可不是萧天宇一人说了算的,族长会不是摆设,族规更不是一纸空文,于是就这样被那城府深重的大娘钻了空子,况且她又一向是个皮实的人,寻常的惩罚基本动摇不了她,不过也得亏了这些年萧天宇对她一直有所压制,要不然,萧家头顶上的这片天非得让她给捅破了不可!

    当然,他知道这女人已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父亲便会让他开始接触家族中的简单事务,再过一段时间,当他将基本的家族事务都熟悉了以后,父亲便有时间腾出手来“平定”一下内乱,政治家的一句话说到好,攘外必先安内,萧天宇虽无攘外之心,但保持家族稳定不被分裂的必要还是有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那个人定是大娘,一来她是一外族人,所结势力不过是由利益捆绑而成,处理起来相对容易一些;二来,杀鸡儆猴,她是萧天宇的正房太太,提前把她处理完了,再要处理其他家族分支时,族人们也就不

    好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他所关心的问题倒不是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要真说起来,大娘还有那三个哥哥怎样,与他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倒也能求个彼此相安无事,不过他料想这次回家以后大娘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迫害他,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他现在是整个萧族唯一一个能够修行的人,在内,就算是来十个萧家人也定要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在外,有父亲罩着,管他来什么牛鬼蛇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躲在萧家大院里不出来,难道这外人还能过得了萧家的护族大阵不成?但话说回来,萧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看得透的事情,像大娘那样生着七窍玲珑心的女人怎么会分析不透,她在萧家这暗流涌动中摸爬滚打多年,恐怕早就将心中的算盘打到千里之外去了,又何况是这些小事。

    他最为担心的,是现如今萧家所剩的人杰还有多少,因为这些,才是决定萧家以后是否能够立足于玄真不倒的倚仗,对于一个不能够修行的家族来说,最无用的是人,而最后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人。

    这些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地问萧天宇,只能小心翼翼的对萧天宇旁敲侧击,以求能知道点什么,但是萧天宇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嘴巴时松时紧,尽找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多少能沾点边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既有选择又天衣无缝的回答让小家伙分外上火,他感觉父亲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告诉他,这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心痒难耐,就像是在捉一只美丽的蝴蝶,感觉正在接近进而唾手可得的时候,它却在他张手一扑的瞬间饶过他布下的所有防线翩翩飞远了,直到如此周旋了好久他才发现父亲其实一直就是在逗他。

    ……

第六章 萧家

    白鹤载着萧家父子用了近两天的时间从天道轩飞回到萧家,也未多做逗留便离开了,甚至是连萧家的大门都没进。

    在萧天宇与白鹤致别寒暄之时,萧府的大门已经为父子二人敞开,单看这朱红色还钉着金锭的高阔宅门,就不知比天道轩的道门气派多少,但可惜萧聪对这一切都基本没什么印象,也不感兴趣。

    跟着萧天宇,他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曾经居住过的那个房间,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之前他母亲的卧房,是他出生的地方。

    一切都整洁如新。

    环视四周,眼神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布置,他虽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印象,但却隐隐中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或许是心理作用罢。”

    他在心里想,十年前还只是两三岁的他,怎会将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十年不忘。

    他的手慢慢拂过放于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桌面纤尘不染,他的手拂过花床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感觉干和松软,他不知道这间房间是真的每天都被人打扫还是在他回来前才进行的精心布置,但是也罢,不是也罢,倘若是,他很感激于十年之后还能有人如此的记挂他的母亲,倘若不是,那也无可厚非,相信母亲也不会在乎这些,因为有这些年自己对她的思念就够了,他相信母亲是一个豁达而又通情达理的人。

    拜别了父亲,轻轻关上门,然后慢慢走到床前躺下,他的双手叠在一起被枕在被子上,试图想起一些事情,但努力了好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知道母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走了,自打他记事起,就是父亲一直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形影不离,再后来爷爷也走了,父亲因为对阵法的造诣之深而被推举为族长,再然后……基本就没有然后了,自打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他就被父亲送到了天道轩,与师父一起度过了长达十年的童年时光。

    往事重现,幻如过眼云烟,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流过,得到的,失去的,似乎都无从计较,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恨什么,只是感觉心里某一处地方一直空落落的,却又找不到任何东西去填充它,这种怅然若失让他感觉难以自救,但又能找谁说呢?况且就算说了恐怕也于事无补,这是他的创伤,却也是他的珍藏,这得让他自己去慢慢地尝。

    不知不觉,萧聪回来已有几个月之久,在此期间,一切都相安无事,只是在大约两个月前,那三个无聊的糊涂哥哥曾经来找过自己一次,明面上说是来看望问候,实则是来寻生滋事,只可惜这三个糊涂哥哥不但糊涂成性,而且还一向倒霉透顶,找来的人数量少也就罢了,还都是萧家人,这让萧聪情何以堪打他们吧,显得自己欺负他们,不打他们吧,又显得自己怯弱。在左右两难之际,他终于凌厉出手,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门前便趴下了一片,抱着身子叫苦不迭,他不由哀叹一声,感觉

    萧家以后若是交到这群人身上,那就真的完了,自己又没使多少力气,他们这番做作实在是有些夸张,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祖哪辈子做了哪门子缺德事,以至于这一代出了那么多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废物,看着萧家这群满地打滚的“青年翘楚”,他都感觉有点臊得慌。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似乎无人能说得清楚,而大多数的人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也从来不想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可能这样简简单单地活着相对来说要容易一些。

    一转眼又是两个春秋的逝去,萧家还是两年前的那个萧家,世界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世界,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或许争斗还是如两年前那样在阴暗的地方进行着,但翻到明面上的终究还是没有多少,所有的人看上去都是和和美美的,太阳东升西落,鸟儿晨飞暮归。

    终于,玄真界六年一度的群英会到了,于是在这一天,萧聪再次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父亲,您找我。”

    此时的萧聪与两年前相比又有了些许明显的变化,个头比以前高了,肩膀比以前宽了,那时常出现在眼神中的顽皮和狡黠也几近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溢在脸上的和煦和稳重,是如阳光般令人忍不住亲近的笑容,只是腮边那不易察觉的婴儿肥,倒是还在倔强的宣告着他还是个孩子。

    “嗯,坐下吧。”

    萧聪慢条斯理地走进萧天宇的书房,此时的萧天宇立于高高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只摊开的卷轴,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闻得萧聪前来,慢慢转身,一边向着书桌前靠近,一边回应萧聪,并伸手示意萧聪在桌前坐下,萧聪欣然就座,不经意低头间才看到,父亲在这书桌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壶云气袅袅的热茶。

    “小聪,玄真界六年一度的群英会快要到了,若是依往年来讲,这件事虽然跟我们萧家确实能扯上些关系,但近千年来我们萧家对于此事都是尽量回避的,但是,今年,我想让你去,代表萧家。”

    “父亲让儿子做的事,儿子定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往年我们萧家一向都不参加,今年却又要参加了。”

    萧天宇笑了笑,道:

    “往年我们不参加,一是先祖们不屑于此事,二是萧家人天生不能够修行,所以去了也就是个摆设,还容易遭人暗算,但为父对群英会一事还是蛮有兴趣的,年轻时不知道天高地厚,曾经去见识过一次,但自打接手族长之位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前你不在时,我怕派你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去了会给萧家人丢脸,但现在你回来了,那这次你便代表我们萧家再去露一露脸吧。”

    萧聪微微一笑,唇齿轻启,缓缓说道:

    “父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您不用说的那么拐

    弯抹角的,群英会是玄真界的一大盛会,什么三教九流牛鬼蛇神,自然都是少不得的,我们萧家作为玄真界的第五大家族前去参加这玄真盛会,接触到的自然也是大家层次上的人,这的确是一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另外,因为参加群英会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所以这次好事坏事多少都会遇上点,但话说回来,但这也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您是这样想的吧。”

    萧天宇抚掌大笑,

    “妙哉,妙哉,知我者,我儿也。”

    “爹,你得这么想,知子莫过父,但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

    “呵,好小子,倒是教育起你爹来了!”

    “不敢,不敢,爹永远是爹,儿子永远是儿子。”

    “你这小子,我现在算是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来,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若不去,那不是暴殄天物吗,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该不乐意了,所以,我去定了!”萧聪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那我就将萧家二十七将交给你,另外派秦管家陪你一块去,如何?”

    闻听此语,萧聪喜出望外,他猛地站起来,激动道:

    “父亲,您说的是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骗你作甚。”

    “那我去准备了。”

    说完,萧聪撒腿就要往外跑,却被萧天宇急急叫住,

    “回来!急什么,小聪,你都十四岁了,该学着稳重一些了。”

    萧天宇不无责备的说道,语气中颇有些苦口婆心地感觉。

    萧聪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嘿嘿,父亲,孩儿记住了,下次不会了,父亲,您把我叫回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玉都没拿,你这样急匆匆的跑去有用吗?”

    说着,萧天宇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绿色的美玉交给萧聪手上,萧聪将玉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看也不看便踹到了怀里,然后欠身作揖一拜道:

    “父亲,若无它事,那孩儿就退下了。”

    “连口茶水都急不得喝了吗?”萧天宇声音平静,面带微笑地看着萧聪说道。

    “这……”

    萧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还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算了,忙你的去吧。”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父亲,发现后者正将一杯茶水缓缓送到嘴边,面色古井无波,平静的像一张木刻,此番场景将让他一时陷入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之境,但他一向都不是喜欢被动的人,于是索性一咬牙,说了句“是,父亲”后,便连头都没抬地退了出去。

第七章 萧二十七将

    出了萧天宇书房的门,萧聪便像是只刚刚解脱缰绳的小马般撒开了欢儿,他将一切事情都抛到了脑后,一口气冲到了禁地天池,却被在天池边日夜坚守的甲士拿下,而这看守在天池边的一干甲士,其实就是传说中的萧二十七将,也是守护萧家的一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说起这萧二十七将,在玄真界还是有些名气的,但凡是对萧家有记载的书籍,多少都会对这二十七人添上一笔,因为已没有多少人能说清这“二十七人”是在多少岁月以前开始出现在萧家的了。

    不过人家萧二十七将能有如此名气也不能说全是沾了萧家氏族的光,打铁还需自身硬,人家那是凭的真本事!就拿一件事来说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都听说过样貌性格能遗传的,可有听说过这修为也能遗传的吗?有!肯定有!但听说归听说,又有几个人能信呢?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这事放在萧二十七将身上还真就成真了。

    萧家人管这叫做“半传承能力”。

    大多数人都以为萧二十七将每一届都是萧家人暗地里花重金雇来的不世修士,但仅有少数人知道,其实每一届萧二十七将,都是上一届萧二十七将的亲子,而且在新旧交替之际,他们已经具有了老一辈萧二七将的近一半的修为,这是一种很奇异的传承,后辈人在自出生开始,就带有着与生俱来的修炼能力,根本不用去参悟什么世间大道,亦或是经历什么常人难以经受的考验,就可以轻松步入修炼的进程。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绝对完美的,自后辈始一降生起,老一辈的萧二十七将的修为便会开始逐渐的衰减,而且自萧家人发现这一秘密后,对解救之法寻求多年,一直到现在也终无所获,萧家有一位先祖对于这件事曾如此说过:

    “得与失,失与得,就像这太极二气图,总是处于一个平衡中罢,若想突破命运之桎,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萧聪觉得这句活说的很对,但遗憾的是,后辈萧家人之思想很少有与萧聪以及这位先祖苟同,这么些年来,总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对此孜孜不倦,奔波劳累并乐此不疲,可能是萧家人自古就有“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信念,而且也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才让萧家人得以在一朝乱世一朝安的纪元更迭中屹立玄真不倒,矗立万古而存,由此便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天性。

    大约是在上上个纪元时,萧家的某一位先祖萧禹辰以二十七座法阵的代价与玄器大师钟离秋易得五十四副举世难得的玄甲,从此之后这五十四副玄甲便成了萧二十

    七将在萧家的唯一配饰。而要说起钟离秋这个人,那乃是当年有“玄真炼器第一人”之称的炼器大师,他的教门在当年玄真界炼器这一行里独占鳌头多年不说,还差点统一了玄真界整的炼器宗门,在当年那是当之无愧的玄真巨擘,无可厚非。话说钟离秋这老头在自己五百岁高龄的时候整日长吁短叹,想尽办法寻找续日延年之法,他乃一介炼器师,并非修士,能活到二百岁已是不易,而活到五百岁还能生龙活虎的他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可他并不满足,气血的衰败让他日益忧愁,凭借着出色的炼器天赋,在他二百岁的时候,已有稳压老一辈炼器师的趋势,声名大噪,不可一世,由此,玄真界的各色人物皆来与他交换玄宝,而他,也就是凭借着高超的炼器技艺和赫一时的名气创立了他自己的教门并将他的寿命延续到了五百多岁,三百年来,为了延年益寿,能寻到的妙法已被他一一试遍,耄耋之年的他黔驴技穷,不得已出此下策将自己的生命寄托于玄器之上。

    此乃逆天之举!

    后来,他找到了当时的萧家家主萧禹辰,请求萧禹辰为他修建一座阵城,以助他险渡天劫之用,他俩本就是忘年好友,但萧禹辰不愿助纣为虐,当时苦口婆心的劝解钟离秋放下心中的执念,能尘归尘,土归土,干脆利落的了却尘缘琐事,但常言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萧禹辰就算是说得千言万语,又怎能说破钟离秋成胸已久的勃勃野心,奈何这位前辈对萧家对自己都相助甚多,这份差事定是推脱不得,于是萧禹辰与钟离秋约定,用五十四副玄甲来换这一座渡劫之用的阵城。

    而萧禹辰,便是丧命于此,亦或说,是殉命于此。

    于是当时有外界传闻说,萧禹辰看似是死在了修建法阵这件事情上,实际上他是在用死来向钟离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其实是希望钟离秋放弃这胆大妄为的逆天之举。钟离秋虽然对萧禹辰的死深感悲痛,却并不认为这是在规劝他勒马回头,相反,他认为萧禹辰这是在请求他功成名就之后能保萧族千秋太平,永世安康,因为没有人不知道如果他真能劫后余生会意味着什么这将是他对于成神化仙所迈出的一大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得以永生,便已是半个仙人。

    后来,在钟离秋渡劫冲关之前,他命门下弟子将自己的毕生心血通通送到了萧家,并附有书信一封,其大意是,这些传世神兵暂时寄放在萧家,如果自己不幸陨落,那这些东西便当做是一件礼物送给萧家了。

    结果,这些东西就这么真的永远

    的留在了萧家,而萧二十七将手里的那些不世神兵,也就是这么来的。

    萧聪兴高采烈地来到天池禁地,却没料想到自己竟被当做犯人而拘禁了起来,以他萧家四少爷的身份,竟被守卫在天池禁地的甲士拘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他一时郁闷的无以复加,而当他掏出玉佩声嘶力竭地以示抗议的时候,人家压根就不鸟他!

    于是,刚从萧天宇书房离开不久的萧聪,此时又被人像羁押犯人一般的押了回来。

    “父亲…”

    萧聪像一个有气无力的小猫般冲着萧天宇叫唤道。

    萧天宇不露声色的看了看萧聪,又看了看前来复命的萧二十七将,轻轻的摆了摆手,谴退了他们。

    “你去过禁地天池了?”萧天宇问道。

    “恩恩。”萧聪点点头。

    “那里是萧家的禁地,你难道不知道吗?”

    虽然萧天宇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萧聪心里却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知道,”萧聪慢慢低下头,懦懦道:“我以为父亲你早就安排好了的。”

    “唉。”萧天宇轻叹一声,“小聪啊,人生在世,步步为营,三思而后行,你怎可如此鲁莽。”

    萧聪声音低沉,语气中不无悔意,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哪错了?”萧天宇沉声问道。

    “我应该向父亲问清楚的。”

    “唉。”萧天宇再次发出一声轻叹,道:“按照萧家的族规,擅闯禁地者,应罚后山自生七日,在你未出发前,就呆在后山不要出来了,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完,背过身去。

    “是,父亲。”

    萧聪微微一拜,而后退了出去。

    站在书房里的萧天宇微微扬起头,不由又是微微一叹,微不可闻的叹息中夹杂着他轻轻地呢喃,

    “幸亏没有惊动神兽天蛰,唉,这孩子……”

    所谓自生,在萧家人的解释里,指的便是自己生存,自给自足的意思,对于一个修士或者说是一个体力略微好点的普通人来说,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惩罚,但是对于萧家这些一向是养尊处优甚至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来说,那就当真是要了命了,当然,萧家人因此惩罚而在后山丧命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于是乎,萧二十七将的事情就这样在萧聪手里泡了汤,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再提起来,那便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第八章 初入圣城(上)

    三个月后,萧聪从后山归来,略作准备,终于在五日后见到了神思已久的萧二十七将,还有秦管家,于是就这样踏上了去往圣城的征途。

    临行之际,萧天宇出门为萧聪送别时问他对于三个月前自己问过的问题如今可是已有了答案,萧聪回答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得意而忘形,不因受挫而伤思。萧天宇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嘱咐萧聪一定要记住今天他所说的话,又顺便送给萧聪另外几句话不好高骛远,不趋炎附势,更不好为人师!

    一连十几日的奔波,萧聪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享誉盛名荒凉却又有些神秘的地方圣城。

    “到了,小少爷。”

    萧聪从车里跳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地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举目四望,这里尽是一片荒凉,黄沙戈壁,怪石嶙峋,只有些许星星点点的绿意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海中点缀,吹过面颊的热风中恍似是夹杂着一条条粗糙的麻线,割得人皮肤生疼,而这股让人隐隐作痛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气味,闻起来分外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双臂无力的耷拉着,他皱着眉头轻声发着牢骚:

    “这就是圣城?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大盛会非要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脑子进水了吗?”

    现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临走时自己那三个倒霉哥哥看向自己的异样眼神,合着他们早就知道这里的状况,当时就是在那幸灾乐祸呢!他此时突然有一种像被别人卖了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就这样吧。”他两臂一甩,自我安慰道。

    “秦叔叔,咱们不会就在这等着,然后风餐露宿吧。”他回过头,冲着秦管家大声喊道。

    后面的一行人中有一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缓缓抬起头来,他身着一身灰杉,脚踏白色布靴,面向温和,神态自然,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再定睛一看,此人虽说不上是什么丰神俊朗,但五官生的倒也还算是端正,细长的眼,高高的鼻,薄薄的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竟还是一富贵相。

    只见他作揖一拜,微微启齿,轻声回应道:

    “回小少爷,今日我等恐怕是已经错过了圣城城门开放的时间,若无意外,当真是要在这露宿一宿了。”

    萧聪环视四周,不禁咧嘴苦笑,

    “这里?”

    秦管家点点头,道:

    “是的,就是这里。”

    萧聪哑然,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将手放在眉际,做出一眺望之像,而后又放下手,对秦管家

    说道:

    “秦叔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既不能挡风,又不能遮雨,咱们这可真是要风餐露宿了。”

    秦管家笑了笑,道:

    “少爷说笑了,风餐倒不至于,只是这露宿,恐怕是要委屈四少爷了。”

    “我说的倒不是这个意思,”萧聪骚骚脑袋,又摸摸鼻子,接着道:“你说咱就这三十来个人,万一来个打劫的,咱岂不是连个藏身之处都找不到!”

    秦管家再次微微一笑,他作揖一拜,道:

    “那便要劳烦小少爷费一下心了。”

    脑筋不用转半圈,萧聪便瞬间明白了秦管家的意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管家,发现后者还是一副淡然自若,古井无波的模样,不由抿抿嘴唇,心想,这可能是父亲给他安排的考验罢。

    于是,他像贼一样东张西望了好久,紫瞳发挥到极致,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开始忙碌准备起来。

    其实秦管家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无处可藏,那便就地而藏,既然不想被他们找到,那便不让他们找到,这一切,只要萧聪在此搭建一个简单的匿影藏息阵就好了。

    于是,他从车里了拿出罗盘和测星仪,鼓捣了好久,终于在地上画出一幅不知为何物的图案,想必便是阵图。

    然后,他从车里拿出一袋子,看样子挺沉的,不过对于他这个仙武双修的驭阵师来说倒算不得什么。

    “天干地支,阴阳玄黄……”

    他默念着,将一干物品有条不紊的一一摆上,这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工程,但在他看来也是蛮费劲的,因为他发现,圣城这边的天象似乎跟别处的有点不太一样,但究竟是那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种感觉。

    置弄完后,萧聪冲着秦管家等人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秦叔叔,到这边来吧。”

    前方,阵旗林立,隐约可发现有灵石镶嵌其中,萧聪走在前边,秦管家紧随其后,最后便是萧二十七将,一行二十九人陆续踏入阵中,紧接着,便跟着法阵一同消失了!

    当然,这对于阵外的人来讲是一种障眼法,但对于阵内的人来讲,目光所及之处,其实与之前的景致一般无二。

    萧聪懒散的坐在车前的辕木上,手里端着一本泛黄的古卷静静地品读着,秦管家立在萧聪的身前,双手叠放于小腹之上,目光平平的,自然而然地投向前方,看上去倒像是一幅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萧二十七将散布在两人左右,二十七人手握兵戈,身披玄甲,仿佛是一尊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他们的头盔上都佩戴着清一色的面

    具,冰冷而严肃,神秘而诡异,没有谁能窥视到这一张张面具下的面容,更别说表情。

    如此过了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有一对人马自萧聪的阵边走过,配饰一致,严肃规整,悄无声息,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在离萧家法阵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之末,夜幕降临,他们已快速地生起了篝火。

    立于车辕上的萧聪慢慢将书放下,他皱了皱眉,一动不动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这一队人马。

    “小少爷好手段。”秦管家含笑欠身一拜。

    萧聪闻声猛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

    “秦叔叔,什么好手段,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秦管家微微站直了身子,接着道:

    “能让通幽教的人都无法察觉到我等的踪迹,这便是好手段,想不到四少爷小小年纪,竟已有这等阵法造诣,着实让下奴不由骇然。”

    萧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叔叔这是哪里话,一座低阶的匿影藏息阵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一座匿影藏息阵确实是算不上什么阵法造诣,但在圣城边界建出一座连通幽教都不能察觉的匿影藏息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至少在现在的同辈人中,绝不出一手之数。”

    “哦,原来秦叔叔是想告诉我这些…”

    萧聪在心里想到,于是赶忙跳下车辕,冲秦管家欠身一拜道:

    “还望秦叔叔不吝赐教!”

    “小少爷这怎使得,快快起来。”

    秦管家急忙将萧聪的身体扶正,一如既往的平静道:

    “圣城之所以为圣城,因为它是诸天万象纵生之地,大道无缺,气息浩然,所以,与别处相比,在这里建阵相对来说要困难不少,但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练,如有神助,四少爷初来乍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这里的大道规则有所了解,并建出一座连通幽教都难以察觉的藏身之阵,可是好手段?”

    萧聪默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我刚才感觉怪怪的。”

    然后,他猛然间仰起头,问道:

    “秦叔叔,你刚才说他们是通幽教的人?”

    “是的,小少爷。”秦管家点点头,回答道。

    “七教中的通幽教,那也是个不小的来头啊。”

    表面上是对秦管家这么说,但内心里却是自言自语道:

    “想不到这就是通幽教的人,呵呵,碰头还挺快。”

    一夜无话。

第九章 初入圣城(下)

    次日,经秦管家提醒后,萧聪一行人走出匿影藏息阵。

    群英盛宴在即,通往圣城的干道上人头济济熙熙攘攘,萧聪一行人的凭空出现,着实让周围的人下了一大跳。

    “咦,你看,他们那些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看着装束,倒不像是本地人啊。“

    “那些人,我怎么看着像是从哪里见过呢?”

    “是他们!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个!”

    “你是说……”

    “萧家!”

    ……

    人群里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但是来圣城赶赴群英会的能人异士终究不是少数,其中又不乏大家族者,所以很快便有人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萧家都多少年不出世了,今个儿又来参加群英盛会,这搞得又是哪一出?”

    这恐怕是这条路上除萧聪一行人外其他大多数人正在思索的问题。

    萧聪装作是什么都没听见,依然安静地坐在马车里,若无其事地由萧二十七将护送在中间慢慢的往前走,秦管家亦是如此平静,仿佛别人说的不是他们一样。

    当事人不说话,忙着瞎起哄的人慢慢的也就平静了下来,不多时,一切恢复如常,所有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仿佛是谁也不认识谁一般继续往前走着,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好事者可不都是留在这里的,谁说能人异士就没个七情六欲,就不好个热闹?这风波看似已经结束,其实才刚刚开始。

    不多时,前方尘土飞扬,人群瞬间变得骚乱无章,萧聪闻声心起,伸手掀开车门上的锦布帘子,隐隐看见远处正有一队身着重甲的悍猛骑士逆向而来,路过之处行人纷纷退让,他微微微微皱眉,

    “想不到在这群英盛会之际还能有人如此嚣张跋扈,”

    于是又往外伸了伸头,想要看清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细查之下却不由微微一惊,

    “咦,怎么是官家的人……”

    萧聪蹙眉,按理说正值盛会之际,玄真英才齐聚一堂,各

    显神通,大展身手,往之恩怨应该暂时一笔勾销才对,就算是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混于其中,也不应该这么兴师动众才对吧。

    他一时竟不得其解。

    军队前进速度极快,好马配上好鞍,再配上善骑的良人,这要是再加上撞死白撞的势头,就离萧家人马的这段距离,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用不了。

    萧家一干人等早就停下脚步乖乖的同其他人一样退到了干道之外松软的沙地里,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出门在外,势单力薄的,能少生点麻烦就少生点麻烦,保不齐有什么仇家怨主在附近虎视眈眈,再借刀杀人把自己这一窝给端了,所以,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其他人尚且如此,何况是玄真界修为实力最为薄弱而处处如履薄冰的萧家。

    萧聪早就已经拉下帘子退回到了车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家人久不出世,远离玄真纷争多年,他觉得这次的矛头应该不是冲萧家来的。

    但事实是,那队官家的人行到萧家一行人近前时,竟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

    萧聪闻声心中不禁一紧莫不是近些年来萧家招惹了什么不可一世的势力不成?

    这时,便听见有人下马,那金属交击的摩擦声清晰可闻,而后便听见一雄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清晰地传到了车里来,

    “敢问车里坐的可是萧家四少爷?”

    萧聪闻声,久久未答话,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珠子转了三转,而后定了定心,慢慢掀开帘子,有条不紊的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人在离马车前不足三尺的地方站定,俊颜含笑,身子挺得笔直,双手自然而然背在身后,他学着萧天宇一贯的样子,面色平静,不急不缓地说道:

    “在下萧家四子潇聪,不知将军找我有何要事。”

    这时,四下便有人开始议论开了。

    “小小年纪,气度不凡,真乃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也。”

    “太像了,太像了,这才是现任萧家家主的亲骨肉呢!”

    “什么亲

    身骨肉不亲身骨肉的,你见过萧家家主吗!”

    “你知道个屁,我没见过,但是我祖上见过,我家里还有一副萧家高祖的画像呢,人家萧家的历任家主都这样!”

    ………

    听着四下里的议论,萧聪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的事啊,连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子都能搬出来,难道这是可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事吗?如若如此,那还不神了!

    只见那甲士闻听此语后便单屈一膝半跪在了地上,抱拳道:

    “见过四少爷,卑职奉星王爷之名,前来护送萧四少爷进城。”

    萧聪眉毛不由一挑,心中暗自思忖道:

    “星王爷?哪个星王爷,莫不是玄真四王之首星家家主星广浩!若真是他,那我当真是怠慢不得。”

    随即微微一笑,道:

    “原来是星伯伯,那便有劳将军了。”

    随即拱手向甲士作揖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甲士受宠若惊,赶忙连连重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一边惊慌失措道:

    “四公子这可让小人如何消受得起啊。”

    萧聪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扶稳了甲士的身体,不紧不慢地道:

    “将军言重了,你我皆是凡人,众生平等,礼尚往来本就是应该的,何来罪责之有?快快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听了萧聪的话,那甲士竟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还站了起来,萧聪微微一笑道:

    “将军,劳烦您前头带路吧。”

    平静下来的甲士倒也不再与萧聪客气,他抿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右手一伸,道:

    “萧公子,这边请。”

    “将军请。”

    他微笑着,亦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甲士重新跨上战马,大手一挥,冲着其他铁骑大喊道,

    “一班人到后面去,其他人跟着我,回城!”

    萧聪慢慢回到随行马车的车棚里,示意继续前进,秦管家不露声色的微微一笑,紧随马车而去。

第十章 四大御王(上)

    之前听秦管家说,萧家在圣城有一专门用来招待萧家人的驿站,这是萧家自己的产业,而在玄真界各个著名或略有意义的城市,萧家都会设立这么一个类似于据点的地方,当然,这些地方只有萧家极少数人知道,在萧家人不在的时候,干的也都是正经营生,与其他驿馆别无二致。

    行进圣城之后,萧聪便委婉的遣退了那一直陪同着自己的百夫长以及他的士兵,由秦管家带领,径直奔向萧家自己的驿馆。

    这家驿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简单古朴的一个院落,内有约莫十来间精巧别致的木屋,驿馆的东南角有一片翠翠成荫的竹林,正中镶嵌有假山池沼,倒也真是符合萧家人起居的特点,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驿馆里只有店家和小二两人,店家是一个举止儒雅端庄稳重的胖子,肥头大耳,生一副富贵相,呵呵一笑几乎就找不见眼睛,小二是一个动作麻溜干脆的瘦子,大眼高鼻,看上去就带着股子机灵劲。想必是驿馆平时少有生意,又本就是萧家在圣城做预备之用的一个摆设,所以偌大一个院子这么些年只有这两个人在打理,不过这正合萧聪的心意人少了好,难得清静。

    回到驿馆,稍作安顿,吃罢午饭后,突见有人前来拜见,萧聪不禁诧然自己才刚来圣城,人生地不熟,不知是哪路神仙,这么冒昧。

    只见来人峨冠博带,甚是斯文,看上去带着股文绉绉的书生气,但却不觉死板,他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惬意而怡然。

    萧聪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什么来头,经他一开口时才知道,原来是一个星家派来的传口信的人。

    不过见得此人出口成章,讲起话来妙语连珠,想必也是一个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之人,但如此出色者,怎会甘心去做一家之信客呢?他可未曾见到过萧家如此高调。

    来者别无他意,溢美之词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其大意无非就只有一个星王爷欲请萧家代表人萧聪前去一叙。

    “我勒个去。”

    萧聪不禁汗颜,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值得您这么大费口舌吗?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这个满腹经纶的人为何只是星家的一位信客了。

    说话做事拖泥带水形式主义,什么事都干不到点子上,所以注定难成大器!

    于是乎,在这位难成大器之人的带领下,萧聪与秦管家一同来到了位于圣城中心的这个地方言事府,其实就是玄真皇在圣城设的一个临时衙门,之所以是临时衙门,是因为圣城在玄真修士心中的地位崇高,一直以来都是任何力量都触不及的地方,所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玄真皇都无可奈何,正所谓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

    ,不过为什么皇帝老头没有将老窝设在这大道无缺万象呈祥之地,便不得而知了。

    行过长长的走廊,踏上节节阶梯,走进位于院子正中的大堂,随行的信使朝堂上之人恭恭敬敬地欠身一拜,便弯着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聪抬眼,目光从堂上之人身上一一扫过,从右往左,分别坐有四位长者,每一位长者后面都站着一位年轻人,看样子不像是随从,倒像是亲子。

    最右边坐着的人身着一袭素衣,既无绫罗绸缎,也无峨冠博带,他坐着的时候看上去身子微微有些塌,苍白的皮肤略显灰色,面额高阔,眉眼狭长半开半闭,又小又薄的嘴呈现出一种惑人的粉红色,整个人看上去倒有些江湖先生的感觉。萧聪觉得,这位应该便是南面宇文家的现任家主宇文乾,早就听说此人城府颇深,深谙人心之道,为人阴险狡诈说不上,但思虑深沉老谋深算倒是真的,论地位是四王中最低的一个,论身份,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军师般的人物,若说星广浩是四大御王中的顶梁柱,那他便是四大御王中的主心骨。

    站在他后边的应该就是他的独子宇文丰都,此人身材颀长,面色冷峻,论相貌倒是与他父亲极为相像,同样高阔的面额,同样狭长的眉眼,但在气质上父子两人却是大相径庭,宇文乾给人的感觉虽然略有阴柔,但更多的是一种亲近和随和,而宇文丰都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纯粹的冷漠,甚至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在的冰冷,他像一尊石雕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不用开口就仿佛让人听见有这么一句不愉快的声音你不用搭理我,因为我懒得搭理你。而且,这家伙竟然还是大厅里唯一一个带着兵器的人。

    坐在宇文乾旁边的人看上去身子塌得更厉害,萧聪隐隐有一种若不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这家伙定然要翘起二郎腿的感觉,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而且这人穿的也不是那么考究,但终究还是比旁边的宇文乾穿的稍微正式些,他天庭低窄,发际离眉不足二指之距,凤目灼灼,鼻梁高挺,面颊瘦削,整张脸看上去显得棱角分明,想必年轻时定也是一为美男子一般的人物,单凭这一双凤目,萧聪就敢断定这位是西面冷家的现任家主冷亦空,此人为人豁达放荡不拘,做事直截了当,言行一致,在玄真界口碑尚佳,就是脾气有点大,颇有几分小孩心性,他是四王中的二号人物,每次打仗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站在冷亦空后面的是一女子,容貌清秀,姿色不凡,虽算不得是什么天姿国色,更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但天生丽质还是说得上的,简简单单的打扮,既不涂脂,也未抹粉,风格看上去倒是与他父亲如出一辙,大概是面由心生的缘故,第一眼看上去就感觉有一股清流自心中流过,干净、透彻,让人忍不住产生

    一种自然而然地喜欢,她是冷亦空的女儿,名字叫冷筱风。

    再往右看,萧聪便不用想也能知道坐在那的是谁了,因为根据座次的规律,既然最右边做的是地位最低的宇文乾,而后是地位仅次于星光浩的冷亦空,那坐在冷亦空左边的便定然是四大御王中地位最为崇高的星广浩了,俗话说“虚左以待”,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坐在左边的总比坐在右边的地位稍高些,而坐在中间的又总比坐在两边的地位高些。

    星光浩这人长得比较粗犷,剑眉虎目,浓须虬髯,不怒自威,华服加身,金带皂靴无一不全,他端端正正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儿,样子与其他手握权势之人似乎别无二致。

    而站在他身后的这小子就不像他老爹那么“普通”了,着装样子考究之际,甚至是分外别致,此人面若桃花,艳若桃李,剑眉星目,炯炯有神,鼻梁高阔,人中分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整个生的就像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花一样的美男子简单来说,是个尤物!他懒散的站在那儿,面色轻浮笑靥晏晏,看到萧聪将目光投向自己,竟挑挑眉冲萧聪抛了个媚眼,吓得萧聪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知道,这家伙叫星流云,是星广浩的长子,同时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不过听说星广浩还有个女儿,是星流云一母同胞的姐姐,也是个足以祸国殃民的绝色美女,不过外界关于他姐姐的传闻不多,只是听说这姐弟俩的性格有云壤之别一个是秀外慧中的乖乖女,一个是让人不得安宁的惹祸精。

    最左边坐着的便是四大御王中的最后一位人物北面欧阳家的现任家主欧阳傲天。关于这个人,萧聪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家财万贯,是个脚踏商场与官场的厉害人物,一身绫罗绸缎,锦衣华服,中等身材,五官端正,而且看上去每一处生的都很平均,不长不短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高不低的鼻,不圆不方的嘴,整张脸看上去分外和谐,让人忍不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而站在他后面的这位青年却画风突变,若不是亲眼所见,萧聪还真不敢相信这两人竟是货真价实的亲父子!同样的绫罗绸缎锦衣华服,但穿在两人身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这家伙穿着与欧阳傲天差不多的衣服,但却不似放大版的欧阳傲天,而是像一座铁塔,看这样子,这家伙的身高起码得有九尺有余。

    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双牛眼赛铃铛,两条浓眉似漆刷,四方阔口,嘴大唇厚,这整个生的哪像个人,分明是头怪兽嘛!

    萧聪知道,这是欧阳傲天的独子,名字叫欧阳寻,看他那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样儿,就知道是个从小娇生惯养到没边的家伙,不过这种家伙一般都不怎么具备脑子。

第十一章 四大御王(下)

    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动作轻缓得体地躬身作揖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各位伯伯,初次见面,多有冒失,还望各位伯伯莫要怪罪。”

    “哈哈哈。”

    但听得爽朗一阵笑,声如洪钟大吕,振振有声,

    “萧家贤侄不必多礼,你自代表萧家前来,就应坐得一席之位,来,快坐下说话。”

    萧聪抬首,见堂上四人端坐依旧,只有星广浩右手微微抬起,方向所指堂下一座,想必方才说话之人应该就是他,当然,在座的也只有他适合说出那番对萧聪所讲的客套话。

    萧聪再拜,道:

    “侄儿谢过星伯伯。”

    而后也不矫情客气,径直走向方才星广浩所指的座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久闻萧家四子萧聪才识过人、气度不凡,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星广浩捋着胡须说道,同时与相邻两人相视而笑。

    萧聪颔首,谦虚道:

    “星伯伯见笑了,萧聪本一介凡夫俗子,外界传言总有夸大之嫌,不足为信。”

    星广浩再次爽朗一笑,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微微点头,眼神中尽是满满的赞许之色,他本就深谙人心之道,见萧聪对此话题有意回避,于是话锋一转,问道:

    “多年不见,不知天宇贤弟近年来身体可还安好?”

    “家父身体尚佳,有劳星伯伯挂牵了。”

    “萧家家大业大,人心参差,众口难调,烦心扰神之事在所难免,萧贤弟乃玄真不世人杰,将大好年华花费在这些事情上,实在是让人痛惜啊,唉,还望贤弟能将这些烦心琐事有所看开,少案牍之劳神,才能身体康健呐。”

    “星伯伯之美意,侄儿在此代父亲先行谢过,愿父亲与伯伯都能像方才说的那样,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嗯,好。”

    星广浩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膝盖上,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萧聪之前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等有要事相商。”

    星广浩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隐隐有一种不容反抗之感。

    四人身后的三男一女相继从堂上自阶梯走下,从萧聪面前走过,径直向门外走去,萧聪起

    身,刚想跟进,却被耳边响起的星广浩的声音叫停,

    “贤侄不必离开,萧家虽无在朝之衔,却有参政之权,贤侄即是代表萧家而来,便自有留下的道理,还是坐下吧。”

    萧聪了意,微微点头,刚想坐下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留下?”

    萧聪转首,见走在最后的一人直视着堂上,原来是欧阳寻。

    “臭小子,你……”

    堂上,欧阳傲天扶着鎏金椅的扶手刚欲起身呵斥,却被星广浩抬手拦住,欧阳傲天眼神略带畏惧地看看了星广浩,又将目光转向欧阳寻,怒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这时,却听见星广浩平静的说道:

    “阿寻,你有何异议,现在可以直言不讳,说来听听吧。”

    “他有参政之权,但我们有在朝之衔啊,为什么他能留在这里,我们却要被赶出去。”

    看样子,这家伙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分外在理。

    “噗嗤!”

    星流云忍俊不禁,笑得跟朵花一样,他哂笑道:

    “大个子,你是你,我们是我们,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哦。”

    然后,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对一旁兴致勃勃的冷筱风说道: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唉,没治了…”

    星流云仰天长叹,表情甚是戚然。

    “嘻嘻。”

    冷筱风掩齿轻笑,分外顽皮地冲着欧阳寻做了个鬼脸,丢了句“狗头上长角,出洋相”后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至于宇文丰都,这家伙早就在门外了,因为这哥们自始至终压根就一直没回过头。

    “阿寻,你可知道,有在朝之衔却不一定有参政之权,有参政之权却也不一定就有在朝之衔,在这里,萧聪和你们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例子,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不明白。”

    欧阳寻分外认真的摇了摇头,连眼神中都是一片茫然之色,演戏演全套,这欧阳寻也真是够“敬业”的。

    萧聪强忍着笑,慢慢低下头,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星广浩是看在欧阳阿傲天的面子上故意给欧阳寻留了个台阶下,毕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堂堂九尺

    男儿,已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但是,大家都看得明白的事,欧阳寻这孙子竟愣是没看得出来!

    “唉,欧阳寻怕是要难堪了。”萧聪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果不其然,还未等星广浩再说话,怒不可遏的欧阳傲天愤然起身,骂道:

    “不明白,滚外边悟去!”

    同时大手一挥,一阵狂风自萧聪面前卷掠而过,顺便带走了欧阳寻高大的身影,还有欧阳寻愈加渺远的声音“我就是不明白……”

    欧阳傲天重新回到座位上,咬牙切齿的拍打着鎏金椅子的扶手,语气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妈的,兔崽子,丢人现眼都给我丢到圣城来了!”

    “唉,家门不幸啊。”

    冷亦空竟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说起了风凉话。

    欧阳傲天扭过头瞪了冷亦空一眼,后者不以为意,宇文乾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但不知为何,这笑落在萧聪眼里却让萧聪感觉分外精彩。

    星广浩右手微握成筒状,将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咳咳”,其他三人立即正襟危坐,之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份相同的肃然和沉重。

    “贤侄见笑了,下面,咱们言归正传。”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群英将至,盛筵在即,未来两个月圣城定将是一片鱼龙混杂,善恶难分之地,四宫五塔,七教八院,十门九府皆有英才至此,再加上各名门望族中的后起之秀,难免多生事端,不知在座各位可有主意能减少此类事情发生。”

    星广浩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冷亦空操着一口不阴不阳的口气说道:

    “群英会嘛,哪届不得弄出百来条人命的,这我们早就该习以为常了才对啊,是吧,大哥。”

    冷亦空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星广浩,然后,萧聪便看见星广浩毫不掩饰的给了冷亦空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你话多!”欧阳傲天小声嘟囔道。

    “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们要是听了觉着不高兴,就当我没说。”

    冷亦空也不恼,更不争,他再次盘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自顾自的说道。

    而宇文乾,依旧不语。

第十二章 群英会

    萧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群英会根深蒂固的诟病,自己还是不要插嘴为好。

    不料。

    “贤侄,你认为此事该如何是好。”

    星广浩转首,一本正经的问道。

    “额,这个……”

    萧聪一时语噎,支支吾吾半晌没再蹦出半个字来。

    “贤侄不必拘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星广浩继续说道。

    萧聪舔了一下嘴唇,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多年你们都不能解决的事,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不就是胡说八道吗,这谁不会!”

    随即定了定心,轻轻启齿,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要落实在监察上,”

    “我早就说过,多派些士兵将那些家伙的落脚之地都围住,未将允许,不得出入!”

    “亦空稍安勿躁,且听小聪把话说完可好。”

    看来这冷亦空还真是个等不得的主儿,不过貌似星广浩倒也能镇得住他。

    萧聪冲冷亦空礼貌的微微一笑,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觉得可以根据以往的冲突事件做一个总结,将多事之地派以重兵把守,而将那些还算是比较安分的地方放松些,将兵力转移到紧张之地来,这样就节省了兵力,而提高了效率。”

    星广浩满意的点点头,

    “贤侄说的甚是在理,亦空的主意终归是太过偏执,贤侄的方法确实要巧妙些,改变我们以往笼统的作法,而做到对冲突的精确控制,甚好甚好,贤侄,你还有什么良计,不妨一起说出来。”

    星广浩伸手,做出一请的手势。

    想想看了看堂上的四人,见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一齐看着自己,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索性一吹到底。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接着道:

    “若仅靠督查,我们未免太过被动,而且疏漏颇多,所以,我们必须得在时空上占据主动。”顿了顿,他接着道:“但是,我们却终究占据不了主动,而只能

    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一些被动。

    “小子,你说的云山雾罩,前辈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啊,你捡要紧的说。”

    不用想,说这话的定又是冷亦空。

    萧聪依旧是礼貌的笑笑,他知道冷亦空并没有恶意,因为在他看向冷亦空的时候,发现后者脸上正带着笑,那代表的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期待和欣赏。

    “我听说圣城中有东西南北四市,若将这四市合为一市,或许可以减少冲突的发生,并便于兵力的调动,除此以外,还可以在群英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频繁的组织各方势力的集结,各方互有恩怨,又互有忌惮,小的不懂事,当老的终归还是要有的放矢的,总之,晚辈认为,将人集中些较好。”

    萧聪起身,拜了拜。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出来吧。”

    萧聪诧然抬首,见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宇文乾。

    “宇文伯伯这是何意,晚辈不知。”

    “呵呵,”宇文乾捋着他颌下的小胡子,几声轻笑,“不说也罢,你我心照不宣就好,说实话,你的想法真的很不错。”然后,他又轻笑了几声。

    萧聪低着头,心中暗自惊异道:

    “难不成这都让他给看出来了?那这家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人都说人老成精,这还没老呢,就先成精了,等他老了还了得?不过自古天妒有奇才,且行且珍惜吧。”

    “既然贤侄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再补充两句。”

    宇文乾开口,不紧不慢不阴不阳的说道,他半塌着身子静静地坐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只有嘴巴在动,

    “恩怨情仇,不只是正派势力与邪派势力之间有,正派势力与正派势力,邪派势力与邪派势力之间,亦存在,所以,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星广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一抹凶光闪过,道:

    “借刀杀人。”

    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萧聪保持着之前那种作揖行礼的姿势,头深深地低着,在心里暗自思量着。

    “呵,还真

    是,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想到了呢,这宇文乾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行,贵人话迟,话多必失,以后我必须得防着他点。”

    “此事即毕,我们再来商讨下一件事。”星广浩话锋一转,和颜悦色的说道:

    “贤侄,快回座位上去吧,这督查之事多亏有贤侄费心,我等对这多年之诟病才有应对之策。”

    说着,星广浩竟在堂上居高临下的躬身向萧聪拜了一拜。

    萧聪受宠若惊,赶忙回拜一礼,道:

    “伯伯这是作甚,当真是折煞晚辈了。”

    “贤侄言重了,你我皆是凡人,众生平等,礼尚往来本就是应该的,何来折煞之有?”

    萧聪抬首,见星光浩已回坐到鎏金椅上,堂上四人左右互顾,相视大笑。

    萧聪歪着头,总觉得这场景似乎哪里不对劲,然后在他费力思索中猛然想起,

    “这不是昨天我跟那百夫长说的话吗!合着这四个人是在合起伙来消遣我呢!”

    萧聪竟无言以对,他慢慢做回到座位上,冲堂上四人略带尴尬的微微一笑,觉得这次才是真正的心照不宣。

    之后的几个问题,萧聪再未多言,只是偶尔含糊其辞地插几句嘴,并尽量让自己所说的话看似说在了点子上但又说不到点子上,虽然还是胡说八道,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有个分寸,他头一次觉得,原来满嘴胡诌八扯有时竟也会这么累!

    其间,萧聪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他东征西望一遍遍偷偷观察堂上四人的脸色,星广浩、冷亦空和欧阳傲天三人还好,见萧聪推脱其词便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所商讨的问题上,只有一个宇文乾,偶尔会有意无意却又似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眼神复杂难懂,看的他的慌,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回之一笑,这笑看起来既尴尬又勉强,可除了这么做,他还能怎样呢?

    “此次玄真盛宴,不知皇家的人还会不会来参加……“

    萧聪抬眼间看见一抹深深地凝重浮上星广浩的眉头,他眉间的竖纹与额头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看样子这份凝重倒还真不是装的。

第十三章 三皇子(上)

    萧聪不禁疑惑,“这玄真盛事,皇家前来不是理所应当吗?”

    正思索间,突闻冷亦空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三皇子,净他妈的给老子惹麻烦,我看他比他那个挨千刀的哥哥好不了哪去!”

    “二弟休要急躁,你我四人既是御王加身,便理应履行这护世之责,三皇子既然要来,那就来好了,我们尽全力护他周全。”

    星广浩意味深长道,但萧聪却听见他语气里似乎有些淡淡的无奈。

    “能让四位御王一筹莫展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群英会倒是热闹得很呢。”

    “我看让流云找个茬揍他一顿,说不定他觉得没面子就自己打道回府了呢!”

    冷亦空气急败坏,口无遮拦,星广浩被气得额头上直冒黑线,但强忍着没说什么。

    宇文乾“扑哧”一声失笑,调侃道:

    “我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接着,连欧阳傲天也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几声。

    “唉,你们三个……”

    星广浩似乎也被这情景给逗乐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朝着左右三人虚空各一点,然后微微几声自嘲,慢慢低下了头。

    而后,他又慢慢抬起头来,沉声道:

    “咱们说笑归说笑,胡闹终归不能当真,三皇子再怎么招人嫌恶,但他现在终究还是玄真界的皇子,你我还怠慢不得。”

    “这三皇子可是要上台打擂么?”萧聪突然问道。

    “正是。”星广浩朝萧聪一边点头一边答应道,“贤侄天资聪慧,此时可有妙计?”

    “这个……”

    萧聪赶紧摇了摇头,道:

    “没有,但是之前他应该也来参加过,既然上次得以护他周全,那这一次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唉,贤侄有所不知,”欧阳傲天长叹一声,“玄真皇族虽然看起来在

    玄真界威名赫赫,不可撄锋,但在修士的世界里,是没有多少势力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况且玄真皇久不出世,近几千年来皇族翘楚鲜有人出,所以对于修炼界的威慑江河日下,甚至已是日薄西山之像,试问一个在凡人界权势滔天的存在,谁不想取而代之,况且近些年来各王国之间彼此征伐不断,尽显外强中干之色,以致玄真界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三皇子如此高调行事,难免为自己招来祸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届时,我等定是要受池鱼之灾。”

    萧聪默然颔首,他当然听出了欧阳傲天话里近乎是痛心疾首的怨意,他心想,想必是近年来玄真界各王国之间的纷争对他的生意造成了莫大的影响,所以他才忍不住就此娓娓道来,情真意切,并对此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三皇子在各皇子中倒也算是个另类,别的皇子从小到大都在培养自己的心机,唯独他,从小到大训练的都是自己的武技,由此实力不凡,同龄翘楚,名列前茅,上次群英会纯属侥幸,因流云与其相争难分难舍,被我等强制制止后心有不服,故埋伏在皇家驿站伺机报复,幸亏大哥得知后及时赶到,机缘巧合算是救了三皇子一命,不过这次有了前车之鉴,要想再护他周全,怕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宇文乾依旧半塌着身子,语气波澜不惊,他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睛里却不时有精光闪烁,看来他表面上看似漠不关心,但其实他对此事还是挺上心的。

    “其实大哥也不必太过担心,假若三皇子能来,那也定是玄真皇授意的,要不就是他对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要不就是他在暗中早有安排,虽然帝王心术你我不可揣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他当了枪使。”

    欧阳傲天说的义愤填膺,宇文乾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恩,恩,三哥说的不无道理,自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玄真皇家一向将凡界作为他们皇族子弟的试炼场,如此玩火,早应做好

    **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诤臣不效与无德之君,你我之价值,应以苍生黎民为重,而不止于此,大哥的忠心天地可鉴,但若只效与他皇家,而失天地准,是为愚忠!”

    “就是!”此时的冷亦空便又按耐不住性子了,他使劲一拍鎏金椅的扶手,猛然坐直了身子,大声嚷道:“你我四人这些年南征北战,冲锋陷阵,九死一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他们那些封侯拜将的皇家子弟们擦屁股,而且一擦就是那么些年,我他妈想想就恶心!这些人竟还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还要老子替他们擦屁股擦多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子效忠的是他妈天下,可不是他们皇族一家之位!“

    冷亦空越说越来气,也越说越来劲,他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似乎要将这几十年来的怨气在此一股脑发泄个干净,

    “要我说,就该让流云那小子再狠狠地揍他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也给我们好好长长脸,放心,就你儿子的实力,揍他,绝对不在话下!”

    冷亦空终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毫无节操的将一腿蜷起,脚掌踩在鎏金椅的沿子上,歪着身子,活像是个老痞子般拍了拍星广浩的肩膀,颇为认真地信誓旦旦道。

    星广浩面带着微微的埋怨和不解斜眼看着边幅不修仪态尽失的冷亦空,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这么吊,怎么不让你女儿去!

    星广浩再次将手握成筒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道:

    “三位弟弟的意思我固然明白,但你们可曾想过,若玄真皇族一垮,凡界必将大乱,到时诸侯并起,邪修入侵,定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之惨状,灭世之灾,覆水难收,那可不是以你我之力便可力挽之狂澜的,但你我却要留下千古骂名,招万世唾弃,故此,玄真皇族的权威你我现在还是要竭力维护的,有他们在,至少对修炼界还存有一些威慑,对各王国还有一些束缚,你我既为人臣,当顺天应人,置黎民安危为首位,但却也的确应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啊。”

第十四章 三皇子(下)

    萧聪在堂下暗自揣摩,他觉得,星广浩这一席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虽然玄真皇族现在已是外实内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空架子上剩下的存在意义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况且,玄真皇族统治人族数十万载,在凡人心目中早已成为了一种近乎是信仰般的存在,这便是一个种族的凝聚力,倘若玄真皇族真的于一夕之间轰然崩塌,那凡人心中的自信力便也将于顷刻间荡然无存,哀莫大过于心死,那才是凡人世界的灭顶之灾!

    不得不说,星广浩不愧为御王之首,他的思维和眼光还是颇为深远的。

    “非也,非也。”

    宇文乾终于摇摇头,这还是自萧聪进这扇门起第一次看见宇文乾动弹,

    “大哥的话,无可厚非,但终归是说的言重了些,你我四人现在商讨的是如何避免三皇子带来的麻烦,可并无谋反之意啊,”

    说着,他突兀的轻笑了一声,而后接着道:

    “咱们就近而言,倘若三皇子在群英会期间遭遇不测,那才是对玄真皇家威望的极大影响,若由此开了头,那在玄真界对皇家子弟的刺杀事件将会一件接着一件,皇家的威望一再受损,那时我们可就成了真正的千古罪人了,智者处世之道,应刚柔相济,灵活而行,你我略施小计,为的是顾全大局,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星广浩低眉颔首,右手顺着颔下的胡须慢慢捋下,沉思片刻后,道:“那依四弟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宇文乾抿嘴一笑,慢慢道:

    “说来也简单,让他晚来一点,走早一点。”

    “老四,你说话能不能实在一点,怎么跟萧家小子一样,净搞些虚的!”

    萧聪在堂下听得真切,这话说的虽然无心,但让人听在耳朵里还是感觉的有些不舒服,他在心里暗自嗤之以鼻,

    “这冷亦空说话好不厚道,明明是你理解水平不够,却还说是人家说话说得不够透彻,真是个不谙风情的家伙!”

    宇文乾再次轻笑一声,道:

    “二哥稍安勿躁,所谓晚来,便是要找一个借口让三皇子暂留皇都抽不开身,所谓早走,便是要找一个信

    得过的人与三皇子打擂,第一局被斗败后他便也就无心再留在圣城了。”

    “那就找星流云吧,我看这小子准能将三小子打的满地找牙,也算是给他个机会让他一雪前耻!”冷亦空想也不想地提议道。

    “这……”

    星广浩一脸的为难之色,不无忧虑地道:

    “流云年龄尚小,修为尚浅,怕不是三皇子的对手啊。”

    “那就让丰都去吧。”

    宇文乾微笑着道,看上去好像还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

    星广浩又是一脸的为难之色,还没说话,便听到旁边的冷亦空插言道:

    “不行,你儿子下手太重,万一将人给打伤了怎么办!还是得让流云去。”

    星广浩稍一沉吟,慢慢道:

    “丰都是万万去不得的,这孩子一向孤傲而避世,他日上台,外人一看就是受你我指使,唉,罢了,就让流云去吧。”

    这宇文乾还真是只老狐狸,他的这记猛药下的也是真够准的,要不然星广浩还真不一定这么快就答应。

    “大哥英明,”

    宇文乾脸上还是如之前那样一般无二的微笑,似有似无,让人看起来极不舒服,这宇文乾当真是生了副与生俱来的奸诈像,

    “其实我也觉得让流云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一者,他是自己人,让他来与三皇子打擂总比让其他人来让人踏实的多,二者,流云这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任性胡为,这在修炼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况且这孩子与三皇子还有之前的那道梁子梗在那儿,就算两人对此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放在你我手里,却正好可以拿来做做文章,到时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外界难有流言蜚语,你我向玄真皇也好有个交代,三者,流云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放浪形骸之外,但其实他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且极有分寸,这件事让他来做,你我都放心。”

    “至于皇家驿馆那边,你我不能一直守在那儿,如此一来……”

    宇文乾微微一顿,目光慢慢移向到了萧聪的身上,而后,他突然咧嘴一笑,道:

    “那便要有劳萧家贤侄了。”

    “我?”

    萧聪不明所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诧异道,但忽地转念一想,如此失态似乎有些不对,于是赶忙起身,作揖一拜改口道:

    “王爷有何吩咐,晚辈定竭其所能,以求不孚所望。”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要你在皇家驿馆修一座法阵罢了,你不用如此紧张。”宇文乾面色平静,缓缓道。

    “法阵?”

    “对,法阵,贤侄认为在此修一座什么法阵为好?”

    “不知王爷要晚辈修这座法阵是为什么?”

    宇文乾莫名一笑,道:

    “为我等争取一些时间。

    萧聪歪头沉思片刻,抬手轻摸了摸鼻子,道:

    “晚辈自认为修一座传送阵比较好。”

    “传送至那儿?”

    不假思索之回答刚欲脱口而出,萧聪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及时改了口,

    “当然是……王爷的驿馆了。”

    萧聪虽然表面上装的跟真的似的,但他的小心思怎么能躲得过宇文乾这种老狐狸的眼睛,那眼神于刹那间的恍惚被宇文乾捕捉个正着,早已出卖了他。

    宇文乾依旧半塌着身子,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而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

    “你说的这个地方不好,不如我给你说一个吧,你觉得三皇子的房间怎么样?”

    “吆,老家伙,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萧聪在心里自语道。

    “好,那就以王爷所言。”

    说着,萧聪还不忘向宇文乾躬身一拜。

    其实萧聪之所以能与宇文乾不谋而合,无外乎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刺杀一皇子绝非小事,定是要蓄谋已久、谨慎而行,但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届时便定会有强者来牵制住四位御王,以求为行刺之人谋得一定的时间,所以,将三皇子传送走,再传送回来,他的房间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敌人意识中的盲点,只要三皇子不傻,只要他还有点自知之明,那他便是不会轻易出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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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九大禁地传世教派,我萧聪这一世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本为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本为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本为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