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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初到凛原

    嘱咐星流云的话已经传到,锦云城和姚襄城遭难的事也已经不甚明了,皇甫、巫马与独孤的三家之争他没法干涉,蛇皇一族与龟府之间的误会他也爱莫能助,所以他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也是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修行,所以,他要开始着手准备他与鸿翔的苦修的下一程凛原之行。

    但在去凛原之前,他还有一件非常重的事情需要做,那便是当年亲手与父亲修建在圣山脚下用来坑杀叶方城为他母亲沁夫人报仇雪恨的绝魇噬灵阵,那是萧天宇生前的夙愿所在,萧聪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孝子,定不会毁了他,但也不会让巫马家将其当作饲养巫灵的地方,因为那是对他已故父母的侮辱!

    当夜回到之前暂居的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与星流云欧阳寻草草作别,但匆匆踏上了去往圣山的征程。

    一路繁琐当不必细说,不过是些像去往濒阳荒漠时捉灵兽代脚程和建阵借阵诸事罢,两人到达圣山是在两个月之后,一路上为了能将此事办得妥贴,萧聪特意将那法阵“拘神”好好研究了不下千百遍,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参演这等高阶玄阵着实是太过吃力了些,所幸之前在天道轩时得天道翁言传身教,对道的理解异于常人,才侥幸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将此阵参破,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之前在建绝魇噬灵阵时圣城的大道整整缺了九道,现在独孤九剑已出,不知又变成什么光景,法阵依道图而布,若圣城大道变化很大,免不了又要花些时日进行研究。

    一片死寂的圣城早已不复往日之盛况,断壁残垣依在,倒是还可以勉强分辨得出各中位置,并与记忆里一一对比,不觉五味杂陈伤怀嗟叹,任由那些恍如隔世的欢愉时光随风而逝。

    沿着长长的官道于圣城横穿而过,踏过荒芜的平原来到圣山脚下,凭借驭阵师对法阵的特殊感应,得知绝魇噬灵阵确实安然无损,抬头遥望圣山,见那八条裂痕依旧,萧聪静默沉吟半晌,取出幻离司空,并将戒指戴在手上。

    在幻离司空所幻化的棋室中参演良晌,将那张布满黑白子的棋谱记在心里,萧聪摘下戒指回到现实,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下个十尺见方的巨大图案,他在图案前抚鼻斟酌良久,眉头越来越皱。

    鸿翔亦是看了道图半晌,终于没能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不解道:

    “哥哥,怎么了?”

    萧聪摇了摇头,叹息道:

    “有点不对。”

    “哪儿不对?”

    萧聪放下手,将目光再次投向道图,道:

    “当年我与父亲在此修建绝魇噬灵阵时这里的大道是不全的,整整缺少九道,而圣城一向是万道呈祥之地,我本以为这是独孤九剑所致,可现在独孤九剑已经出世,这里的空间非但未被毁灭,九道大道还被补全了,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鸿翔食指抵在齿间,低头细想,忽而抬头道:

    “哥哥,这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啊,大道缺失既然是独孤九剑所致,现在独孤九剑出世了,大道必然被补齐了,哥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萧聪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整整九条大道,不可能再这么短时间内被重新演化,除非……”

    “除非什么?”

    萧聪猛地抬头,凝望着圣山,定定道:

    “除非九条大道化成独孤九剑的部分还留在这儿,是……

    兵魂!”

    鸿翔站在一旁小嘴微张,一时错愕不已。

    但听得萧聪继续嘟囔道:

    “怪不得神忌剑在我这儿一直这么老实,原来是没有兵魂,那独孤家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就也能说得通了,可独孤九剑的兵魂为何还一直留在这儿呢?”

    萧聪站在道图旁,一直想到脑袋发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不再想,休息了一会,开始着手布置起法阵“拘神”来。

    大道被补全后,法阵布置起来变得容易了很多,萧聪不但在圣山山脚这边用拘神阵将绝魇噬灵阵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在天险的另一边将绝魇噬灵阵围了个风丝不透,如此才觉得万无一失,然后带着鸿翔潇洒离去。

    又是一路跋山涉水,三个月后,两人终于来到凛原边缘。

    天寒地冻的凛原与酷热难当的濒阳荒漠比起来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冰寒侵髓呵气成霜,真不知道那些传说中存活于凛原之上的灵兽们是怎么生存繁衍下来的,要说单靠皮糙肉厚,恐怕连鬼都不信,之前去往濒阳荒漠是为了与独孤家抢夺火之灵,这次来凛原,又是为了什么呢?

    定是别有目的!

    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鸿翔手持一把短剑静静走在身着黑色鹤氅手握诛仙的萧聪身旁,一言不发。没办法,寒风呼啸,像掺着一把把刀子,一张嘴就要往嘴里钻,舌头首当其冲,被割的生疼,鸿翔之前也试着张过几次嘴,深受其害后便不再尝试了,此时只能紧闭着嘴,乖乖地跟着萧聪慢慢走。

    整整一天毫无发现,也不知道紧握诛仙时刻严阵以待的萧聪到底在害怕什么,夜幕降临之时,两人随便找了个冰丘,在其近旁扎起羊皮帐篷,萧聪在帐篷外布好匿影藏息阵,走进帐篷后右手一番,从弥芥里取出一颜色火红的东西,约么一个石磨大小,样式是一朵莲花。

    有了羊皮帐篷的遮挡,鸿翔此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他指着那磨盘大小的火红莲花,惊诧道:

    “这就是哥哥从濒阳荒漠里顺手牵来的火莲吗?”

    萧聪点点头,得意一笑道:

    “正是!”

    萧聪圆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煞有介事道:

    “哥哥此时拿出来,不怕那火灵半仙到这里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萧聪冷笑道:

    “我倒是希望他能追来,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萧聪伸手向火莲轻轻一拂,那火莲经此一拂后竟隐隐绽放出些许猩红神光,一丝丝暖意也开始弥散而来,浸在脸上,让在干冷北风中剐蚀了一整天的脸感觉又烫又疼,身体各处也开始出现些针刺感,鸿翔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脸,扭捏着身体一阵龇牙咧嘴,萧聪见之忍俊不禁,收回手,淡淡道:

    “凛原一向是火属性生灵的禁地,不管是火圣宫人还是那火灵半仙,到了这实力都将受到压制,大打折扣,所以就算他们知道火莲在这儿,也不敢贸然前往,你我就安心使用罢。”

    “那怪物可是个半仙啊,在这儿也会受到压制么?”

    萧聪冷哼一声,

    “别说他是个半仙,就算是个真仙,到了这儿也得老老实实的!”

    “是因为修为越高压制越厉害吗?”

    萧聪摇摇头,

    “关于凛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你想不想听一听?”

    鸿翔眼中精光暴闪,声音

    猛地提高了几个调子,

    “废话!当然想了!”

    萧聪似有深意地看了鸿翔一眼,缓缓呼出一口白气,道:

    “这传说具体是个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所以就跟你简单一说,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仙道生灵名唤金乌,可其实之前还有一种能够与之相匹敌的生灵叫做冥乌,不过这冥乌王早在无尽岁月之前便被金乌王打败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或许几个纪元之前还能有不少人知道冥乌与金乌之间的恩怨,但到这一纪元,就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了,我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这古籍上说啊,冥乌王当年战败后的长眠之地,就是现在的凛原!”

    鸿翔一声惊呼,小心问道:

    “那咱们此番前来……”

    “当然是寻找当年残存下来的冥乌王精魄了。”萧聪人畜无害地笑道。

    鸿翔看着萧聪一脸灿烂的摸样,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知道你来这儿肯定有事儿!”

    萧聪傲娇地扬了扬脸,邪异一笑,

    “谁没事儿到这来!”

    “那我们为什么要找到这冥乌精魄啊。”鸿翔问道。

    萧聪面色稍冷,回答道:

    “如今的玄真界已经够乱了,我们也不介意让它再乱一点,找到冥乌王精魄,竭力帮他重见天日,说不定会是我们以后一个强大的依仗!”

    “不怕搞得生灵涂炭吗?”

    萧聪慢慢摇了摇头,目色凝重道:

    “冥乌王若能复活,第一件事定是重整族群,然后去找那金乌王算账,谁胜谁负不知道,反正不会波及到下界来,就算冥乌王这一次被打的身死道消,但冥乌一族依然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有冥乌族在背后做靠山,我萧聪就不用再在玄真界做这缩头乌龟了,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落仙府和诸葛氏族!”

    鸿翔存思片刻,不解道:

    “哥哥想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找星流云呢,反正落仙府和诸葛家都已经反戈,灭掉他们应该也在他的本职之内吧。”

    萧聪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我不是还要做缩头乌龟,要知道,四大家族和冥乌族相比,还是太弱了,能交到冥乌王的交情,那才算是一劳永逸。”

    “可要是交不到呢,哥哥是仅存的萧家人,他若是对哥哥起了歹心,那哥哥岂不是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聪闻言,笑骂道:

    “小小年纪,说话就那么不中听!冥乌王好歹是一代神话,他绝对不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再说,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萧家人,他以后用得着我的事还多着呢!”

    “那哥哥就非要帮冥乌王复活吗?”

    “怎么说?”

    “哥哥帮冥乌王复活,虽然是交了冥乌族的好,但也交了金乌族的恶,算来算去,稳赔不赚嘛。”

    萧聪讪讪一笑,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冥乌王找金乌王一决生死之前能做到独当一面,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借冥乌族的势在玄真界站稳脚跟,把该灭的都灭掉才行!”

    鸿翔食指再次抵上齿间,斟酌道:

    “依哥哥所言,那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呢。”

    萧聪释然一叹,幽幽道:

    “唉,是啊,很长一段时间呀,不过老话说得好,来日方长嘛!”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凛原狼

    翌日如时启程,静静悄悄地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后,一声狼嚎响彻天地,紧接着,几十声狼嚎接连响起并连成一片,前方茫茫雪被之上开始接连出现一个个灰扑扑的影子,为首的一只体毛纯白如雪,要不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它!

    鸿翔被吓得赶紧缩到萧聪背后,揪着萧聪的衣角,胆颤道:

    “哥哥,这一次我们是不是要玩完了。”

    萧聪扭头白了鸿翔一眼,浅斥道:

    “都地境中后期的人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小!不过是一群最低级的凛原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他们这么多……”

    看着萧聪愈加严厉的眼神,鸿翔赶紧闭了嘴。

    转头望向前方正一步步靠近的凛原狼们,萧聪眸子不禁缩了两缩,他知道,其他凛原狼还好说,只是这为首的头狼,貌似得是个分外难缠的主儿,不说那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纯白棉袄,就说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萧聪断定这肯定不是纯种凛原狼,而是一头公凛原狼与其他古兽杂交而来的异种,不过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头凛原狼的道行不过在化神境,他比它足足高出整整两个大台阶,斩它轻而易举,可打狗还要看主人,鬼知道这头变种凛原狼的父辈是否健在又是何等道行,万一一个不小心与那位能够抢占他族母兽并是使其顺利产仔的老凛原狼结了梁子,那他这凛原一行估计就得不得安生了。

    这时候当然就得稍微表现一下实力,能将其吓走固然最好,若不能将其吓走,那就只能刀兵相向不留活口了。

    萧聪暗中蓄力,缓缓举起诛仙,斜挥而下间,一道血红色的月牙芒自剑刃出奔啸而出,扬起漫天冰渣,向着凛原狼群疾掠而去。

    这一招当然是被为首的凛原头狼顺利躲开了,只是这凛原狼群里还真有不怕死的,竟撞向破天戮阳斩的刀芒要来个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不自量力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片血肉模糊罢了。

    跳出去的凛原头狼连看都不看同伴的尸体一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聪,半晌,带着大部队转首离去。

    鸿翔松了口气,盯着凛冽的的寒风,艰难道:

    “终于走了,能在哥哥的大杀技下没拼得身躯爆碎开去,这些畜生的**可不是一般的强横啊。”

    萧聪凝望着凛原狼群远去的方向,沉声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就这样放弃了还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顿了顿,接着道: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找了安全的地方先躲一阵。”

    萧聪嘟着小嘴不明所以道:

    “哥哥,我们不是来历练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要躲起来了。”

    萧聪淡淡瞟了鸿翔一眼,没好气道: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那是个族群,肯定有没出来的,我们尽量还是不要与之交恶,凛原狼的道行虽然普遍

    不高,但之所以叫作凛原狼,是因为他们的足迹遍布凛原各处,我们在这凛原走上一遭,估计在哪儿都能遇上他们,唉,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惹恼了他们,我们这一遭走地可就要不安宁了。”

    说着,往前走几步捡起方才惨死在破天戮阳斩下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走到一座冰丘下止步,萧聪取出羊皮帐篷,在帐篷外摆好匿影藏息阵,高阶传送阵和法阵画皮,说起来这也是老套路了,之前在日落山脉时屡试不爽,此时再拿出来用在这凛原之上,定也会不负众望,毕竟凛原之上草木凋敝气息单调,用进废退优胜劣汰,在这儿生活得久了,那些灵兽们的鼻子可要比日落山脉里灵兽的嗅觉差得多。

    虽然时间还早,但萧聪却决定今日不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来剩下的时间再往前走也赶不了多少脚程,二来出门在外,就怕无巧不成书,凛原狼若是回去搬救兵,说不定就得撞个正着;三来,他们此行是来寻找冥乌精魄的,现在的他只知道冥乌精魄就在这凛原之上,但其他的啥头绪都还没有,就算赶再多的脚程,大部分估计也是无用功,所幸还不如先安顿下来,骑着马找马,走一步看一步。

    羊皮帐篷里,萧聪再次取出火莲,并向里面注入几丝真气,火莲隐隐发出焰色神光,帐篷里也开始暖起来,然后,他又将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放进发法阵画皮里,自己先进去换上了凛原狼的气息,而后回到帐篷里遣鸿翔进去,也换成了凛原狼的气息。

    凛原之上不见太阳,天黑的自然比别处要早不少,又过了几个时辰不到,眼见就要擦黑,夜幕降临之时,天上突然飘起了细碎小雪,落在羊皮帐篷上沙沙作响,鸿翔早就将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剥皮洗净,架在火莲上烤的金黄流油,有上次濒阳荒漠的前车之鉴,这一次进凛原之前他竟提前在路上买好了一应佐料,此时洒在那被烤的酥透的半截狼躯上,肉香四溢,惹得他还未等的佐料全渗进肉里,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可惜小手还没碰到肉,就被萧聪毫不留情的敲了一记,吃痛的鸿翔赶紧缩回手,不满道:

    “干嘛?”

    萧聪眼里满是戏虐之色,笑骂道:

    “小馋猫,好饭不怕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再等等。”

    鸿翔咽着口水白了萧聪一眼,也不敢说个不字,此时只能小手托腮,眼巴巴地看着火莲上架烤着的金黄酥嫩,度日如年。

    又过了一二刻,萧聪笑道:

    “差不多了,吃吧。”

    话音未落,鸿翔的小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截狼躯上撕下一段前肢,移到嘴边刚要下口,却又生生止住,随即吧唧吧唧嘴,咽了口唾沫,将前肢递给萧聪,道:

    “哥哥请。”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殷切的鸿翔,戏笑道:

    “怎么,怕有毒啊。”

    闻听这话,鸿翔可就不乐意了,一张小脸

    瞬间耷拉下来,撅着嘴委屈道:

    “请哥哥先吃是因为敬重哥哥,这是礼节,没想到哥哥竟然这么说。”

    说着,将前肢移到嘴边,赌气般用力咬了一口。

    萧聪脸上笑意依旧,伸出手宠溺地摸着鸿翔的头,柔声安慰道:

    “哥哥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见鸿翔面色不改,依旧委屈得要命,于是陪笑道:

    “好,好,是哥哥错了还不行吗?”

    顺手撕下一截肋排,换下鸿翔手里的前肢,

    “吃这个,这个才好吃。”

    鸿翔将信将疑地在肋排上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喜笑颜开,

    “这个真的比刚才那块好吃呢……”

    话没说完,忙不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萧聪摇头无奈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

    “做一个心无杂念的吃货,倒也不错。”

    当夜,一向狗窝里藏不住干粮的鸿翔足足将凛原狼的半截身子全部吃下才安然睡去,萧聪听着鸿翔时起时伏的鼾声又看了会阵图,才向火莲中又加了几缕真气后和衣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稍加洗漱后直接出发,萧聪不饿,鸿翔昨晚那半截狼身子估摸着也还没消化完,那么大一片肉,别说早饭,这家伙能不能吃下午饭估计都是问题。

    每走一段,萧聪就要停下来摆个法阵认真观摩一番,观摩过后又将法阵毁去,才继续往前走,其间也遇到过几次凛原狼,但却皆不是以红眼雪毛为首的那群,萧聪也不客气,都直接交给鸿翔用来练手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寻觅了三天,萧聪一无所获,不觉有点心焦起来,因为再往里走,就真得遇上什么硬茬子不可了,他自己倒不是怕,只是沿路仔细地找了那么久,却没有发现关于冥乌王精魄的任何线索,这样贸然进入危境,不光是毫无方向的浪费时间,关键是里面太危险了,搞不好还没找到冥乌王精魄,他俩就挂了,但能尽快找到冥乌王精魄后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深明大义的前辈,与他达成约定,无疑是在这凛原之上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依仗,一切魑魅魍魉便皆不在话下了。

    鸿翔倒是玩的开心,这里的小生灵们皮毛厚实滑亮,有外部脂肪的保护,内里肉质鲜美,味道各有千秋,这几天可算是让鸿翔大饱口福,甚至怎么看都觉着这家伙本来就红润健康的小脸这几天胖了一些,与萧聪刚遇到他那时比,简直是云壤之别!

    萧聪看着可爱,也不想毁了他的美好生活,毕竟来凛原一趟不容易,何况鸿翔已经心甘情愿忠心耿耿地跟了他那么久,于是在继续往里走时,萧聪破天荒地带着鸿翔在附近游猎了一番,专挑一些他爱吃的猎物打下储存进弥芥里,已备在进入危地后无猎可打时能偶尔解解馋。

    约莫打了近百只猎物后,两人就地扎下帐篷在这儿住了一晚,翌日如时启程,自此,两人凛原一行的征途才算是真正开始。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斩猿

    萧聪还在不知疲倦的寻觅,即使进入到危地之后,他还是在每走一段后摆一座法阵进行观摩,这阵是觅踪阵,可以捕捉半年内经过此地生灵残留的气息和灵踪,所谓灵踪,是指生灵本身灵觉与大道共鸣后产生的某些踪迹,就像是手指拨动琴弦后的余音。这在萧家的阵法里,算得上是一种比较高明的手段,但萧聪这般并不算什么,听说某些传说中像萧凤哲萧逸尘那样的祖辈甚至可以靠迷踪阵捕捉到千年之前的痕迹,那才算是惊世骇俗。

    没办法,以现在萧聪的阵法造诣,半年已经算得上是最大限度,此时的他只能祈祷那冥乌王就算是已经化成了鬼,也不要太低调了,毕竟当年可是与金乌王一较高下的神话嘛!

    值此之境,虽然还有少量凛原狼在外游戈,但一般已经遇不上,其他古兽也难以遇上,这里是硬茬子们的栖居地,像凛原狼那样的低端生灵,要是没有上千只,随便遇上头古兽,绝对要被杀的留不下一个活口,当然,若是有一个道行高超的来领头,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处冰丘旁,准备歇歇脚,才刚坐下,突觉周身冷了许多,萧聪赶紧站起身来,从弥芥中取出诛仙握在手里,东张西望一副如临大敌之色,

    鸿翔见萧聪这副作态,也赶紧从地上爬起身来,自剑鞘中抽出短剑,与萧聪背贴着背相互戒备。

    突然,萧聪一声大喝,

    “闪开!”

    两道身影迅速分开并向各自一边跃出好远,一道片状劲风自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割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眨眼间便将不远处的冰丘切成了两半。

    鸿翔回首正好看到这一幕,被吓得怔在原地目瞪口呆,萧聪抓起一把雪攥成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鸿翔脸上,鸿翔回过神来,将脸转向萧聪,用力晃了晃脑袋。

    此时强打精神,看来他也知道这不是应该发呆的时间!

    鸿翔虽受到惊吓,萧聪的胆子可没有鸿翔这般小,用雪球将鸿翔砸回神儿,他顺手斜挥起诛仙,也不藏着掖着,上来就是一记破天戮阳斩,月牙仞半没在冰下,所过之处冰飞雪舞,眨眼间从冰雪下劈出个身高约有十数丈的长毛怪物!

    这怪物虽是人形,却没人样,面容像古猿,大眼低鼻,阔口方颌,端的是丑陋无比,连鸿翔见了都忍不住皱眉,嫌弃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太丑了。”

    那长毛怪物自地下跃出,连更都不打,便咆哮着向萧聪这边奔啸而来,跑到近前抬腿猛蹬,**无mao的大脚掌被萧聪侧身躲过,一脚落空,紧接着又往前踏出一步,一记直拳梭到萧聪身前,这长毛怪物的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萧聪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这一记老拳结结实实地锤在腰上,直直往后飞出好远。

    “哥哥!”鸿翔失声惊呼,却未敢乱动。

    落地后的萧聪没有摔倒,只是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他抬手将血迹抹去,狞笑道:

    “一头摘星境的饮血魔猿,还真是小看你了。”

    那头被萧聪称作是饮血魔猿的长毛怪物冷冷地立在原地,半垂着脑袋,看来也小看了他。

    这倒是给了萧聪喘息的机会,他缓缓举起诛仙,继续狞笑着道:

    “敢小看本少爷,你是第一个让我动怒的畜生,不过,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被举过头顶的诛仙乌光大放,那饮血魔猿还是如方才那般冷冷地站在那儿,萧聪一边嘴角高高上扬,露出沾血的牙齿,一张本来人畜无害的小脸此时看着竟有点森然邪异。

    他继续蓄力,诛仙剑光华愈加繁盛,那默然不动的饮血魔猿终于有些动容了,只见他握拳提腿,以方才那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萧聪急速欺来,两只臂膀变成石化般的灰白色,欺至身前时双臂已经高高抬起,顺势砸下欲将萧聪砸成一滩肉泥!

    站在不远处的鸿翔见此情景瞠目结舌,连惊呼都忘了,只是张着小嘴怔在原地,也不顾满贯进嘴里的风割出怎样的疼痛,泪水夺眶而出。

    萧聪嘴角的狞笑越来越冷,高举在头顶上的诛仙被顺势直直劈下,饮血魔猿眼中终于出现几分人性化的惊惧,赶紧交臂相挡,却为时已晚,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锋刃全开,所向披靡,当年仅注入一点天道真气就足以将盗仙猊活劈,任他饮血魔猿将双臂强化到极致又怎在话下,不出所料,剑刃无声无息的切开了饮血魔猿灰白色的双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画着圆弧自其胸口处劈下,速度不减,自裆部划出,戛然而止。

    两条断臂落地之时,伤口处热血喷涌,冒着滚滚热气将持剑而立的萧聪浇成个血人,萧聪不禁仰天长啸,声波荡荡中震碎了脚下的冰层,冰飞雪舞间依然在被热血浇灌的萧聪身影隐约可见,唯美血腥,震撼摄人,看得怔在一旁的鸿翔此时连眼珠都不能动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萧聪不会出此杀技,因为这样直接地结束战斗实在是有点作弊的嫌疑,当然也是没有意义的。可也不知为何,在饮血魔猿对他停止攻击的时候,他的心里反倒是没来由生起一股子戾气,这股子戾气催促了他心里的狠辣阴毒,使他恨不得即刻将那长毛怪物撕个粉碎,可就算能将饮血魔猿撕个粉碎,貌似也不会比用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其顺利无虞地劈开更让他觉得痛快。但事实是,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饮血魔猿的半个身子劈开并没有让他享受到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感觉有一种沉郁越积越重,让他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以图能觉得舒服些。

    冰雪尽数回落,热血不再喷薄,可那饮血魔猿的身子还是那样叉开腿扎着马步般站着,从侧面看,一半纯白如雪,一半猩红如血,萧聪就站在魔猿身前不到半尺处,双手握剑,剑尖斜指朝下,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滚滚热气还在蒸腾,流到地上的血融化了长年积压的冰雪,血水交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往外溢,漫成十尺见方的一片,热气终于消散,萧聪血红色的身影不再隐约,他终于还是缓缓收起了诛仙,抬起另一只同样满是血污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手还未完全垂下

    ,人却先一步轰然倒地了。

    “哥哥!”

    鸿翔尖叫出声,丢下短剑向这边玩命奔来。

    ……

    两个时辰后,萧聪悠悠醒转,时已至初夜,四野静悄悄的,饮血魔猿被劈开的尸体还是那样站在不远处出,估计已经冻硬,蒙蒙胧一轮月亮挂在天上,久不见太阳的凛原今夜竟出现了月亮,说来也算是奇了怪了。

    萧聪静静地躺在鸿翔腿上,目不转睛,眼神暗淡地看着朦胧的圆月,一张血红间如蛛网密布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鸿翔就这样静静地用手托着萧聪的头,紧抿着小嘴低头看着萧聪的脸,亦是一句话也不说。

    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结成血枷,粘在衣服上像是一层薄甲,萧聪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并缓缓坐起身来,进而长身而起,身后的鸿翔也赶紧才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慌张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却听得萧聪头也不转地冷冷道:

    “你老实在这儿呆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凌空一跃,振“翅”而去。

    “哥……”

    鸿翔张着小嘴,将要脱口而出的一句哥哥终究是没有说完,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停在空中,久久才被放下,他闭上嘴,抿抿嘴唇,长叹一声后悻悻然转身,坐回到之前坐着的石墩上,双臂环抱着两条蜷起的腿,下把抵在膝盖上,嘟着小嘴,怔怔出神。

    消失在苍茫夜色里的萧聪一路来到一片平坦空地之上,双手握拳四肢伸张间衣袍尽碎,旋身化钻直冲向下,破冰而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忽然扬起一道巨大的水花,接着,碎冰落地的撞击声与哗哗水声响成一片,少倾,周围再次归于寂静无声。

    足有三丈厚的冰层下,隐约可见水色流转,朦胧月光照在冰层与水面上,使其像极了一面折起的镜子,慢慢地,水波不再荡漾,酷寒使其再次结冰,除了落差处的那一道清晰无比的“痕“,它终于变成了与之前一个色儿。

    约莫半个时辰后,刚刚结成的不到三尺厚的冰面再次破碎开去,水面上出现一双攥紧的拳头,在破掉冰层后紧抓向冰沿,紧接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然后是脊背,再然后是丰tun,那赤条条的身影借着双臂的力量笨拙地爬上来,最后如力竭了一般翻身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冰面上。

    这赤条条的身影自然是之前以破天独龙钻进到湖底的萧聪。

    如此又是半晌,赤条条地躺在冰面上的萧聪缓缓坐起身来,蜷起一条腿。并抬起一条胳膊,将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撑额,皱着眉头是一副毫不做作的思索状,三刻钟不到,他又缓缓仰起头,望着孤月沧茫的夜空,幽幽一叹,低首间用力甩了甩既未结冰也未干透的头发,抬手抹了把脸,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这样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右手一番,从弥芥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袍边走边将其穿在身上,腰带被系上的那一刻,他再次凌空跃起,振“翅”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破后而立

    沿原路飞回到鸿翔留守的地方,轻然落地,鸿翔闻声抬首,唤了声“哥哥”,萧聪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到鸿翔面前,柔声道:

    “起来吧,我们不要留在这儿,重新找个地方过夜。”

    鸿翔抓住萧聪的手,借力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打扑了几下屁股,傻笑道:

    “这么冷的天哥哥还敢去洗澡,不怕被冻成冰棍吗?”

    萧聪莞尔一笑,只道了声“走吧”,便转首离去。

    身后鸿翔忙喊道:

    “哥哥,等一下。”

    萧聪复又转首,不解道:

    “怎么,还有事吗?”

    鸿翔不说话,只是朝那如冰雕一般的饮血魔猿努努嘴,讪讪一笑。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揶揄道:

    “你这小子,怎么,人形的也下得了口?”

    鸿翔连忙摇头摆手,辩解道:

    “不是的,我是想这只白毛老猴这么厉害,身上肯定有什么难得的宝贝吧,再不济这身毛皮在凛原之上说不定也能派得上大用场,哥哥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儿,是不是太可惜了。”

    萧聪微微颔首,戏笑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不是用来吃就行。”

    鸿翔闻言不满地撅起小嘴,轻哼一声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聪顺手取出诛仙,右手握着诛仙,却在微微出神,片刻,他莞尔一笑,将诛仙收起,然后取出一件摸样似刀非刀像剑不像剑的兵器,剑镗处嵌着成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虽然明知比不得诛仙,但打眼一看就知也不是庸品,再说,能被萧聪藏进弥芥的,除了诛仙和神忌外,哪件不是出自于钟离秋之手!那老头炼制的兵器,岂是一般玄器能比的?

    紧握着这剑镗镶钻的奇兵,萧聪凌空跃起,在一声暴呵中,先是在肩膀处齐根斩去了那饮血魔猿剩下的两截石化的胳膊,落地后又冲天而起,奇兵被举过头顶,剑锋自眉心顺势而下,直劈到胸膛处正好与那之前的伤口对接,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人还没来得及落地,朝那巨人般的无臂冰雕抬腿便是一脚,饮血魔猿的残躯轰然倒地,萧聪收起奇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染血的毛皮整个剥下,这个过程野蛮粗暴至极,看得站在一旁的鸿翔都一阵龇牙咧嘴。

    将剥下来的毛皮丢在一边,萧聪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粒豆大的蓝色火苗在指尖出现,被他顺手丢在了通体血红肌肉条缕清晰可见的尸体上。

    鸿翔见状大为不解,惊呼道: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萧聪闻声转首,皱眉道:

    “你该不会真想尝一尝这人形怪物的味道吧。”

    鸿翔摇摇头,急道:

    “你这把火丢下去,还能留下什么!”

    萧聪莞尔一笑,

    “放心吧,我的紫炎还没到传说中那般厉害,这残躯上能在紫炎中留下来的才算是宝贝,不能留下来的,留着也无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前不远处那道人形的篝火,熊熊烈焰中映出萧聪一脸的自信和鸿翔一脸的忐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火焰竟慢慢由浅紫色转为湛紫色,萧聪微微一叹,幽幽道:

    “看来是烧到经脉了,没想到这头老猿体内的灵气竟然这么足。”

    鸿翔闻言

    ,忍不住剐了暴殄天物的萧聪一眼。

    又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紫炎将息,丝丝缕缕的的浅蓝像粘在莹白骨骼上的染料,还在苟延残喘着,紫炎完全熄灭时,之前放置残躯的地方只剩下几段莹白完整的骨头一颗头骨,一块胯骨,四截腿骨,骨头下铺着一层白灰,混进融化后的雪水里,进而变成一层白灰泥。

    萧聪微微一笑,几步走到那几段骨头之前,将其一一捡起,并用一块灰布将其一一擦净。

    鸿翔小跑到萧聪身边,双手接过萧聪擦净后的那颗头骨,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还忍不住腾出一只小手用短剑敲了敲,声音清脆,如鸣佩环,他又将头骨移至眼前,双眼正对着那两处不规则的空洞,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萧聪擦完另外五块骨头,转脸看着幼稚可爱的鸿翔,莞尔一笑间顺手在后者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然后拿回头骨,笑道:

    “行了,别看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说着,转首离去。

    气嘟嘟的鸿翔转脸对着已经远去的萧聪“怒目而视”,少顷,带着几分生无可恋吹了下额前的长发,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这一夜,鸿翔照旧睡得很死,可萧聪却半宿无眠,他就那样将双臂垫在脑后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睁着一双桃花美目呆呆地看着锥形的篷顶,他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那样压抑、那样痛苦、那样不能自制、那样走火入魔,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他大半宿,直到清晨时分,他才想通,于是他微微一笑,神识沉进弥芥里,摆了个用来封印的法阵,将诛仙剑封印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自此之后,萧聪凛原之行中再也没有动用过诛仙剑,他所使用的一直是那把似剑非剑的奇兵,因为剑镗上以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他将这把奇兵取名为北斗,并用饮血魔猿的一根腿骨打磨了支剑鞘为其配上,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成为密不可分的战友,披荆斩棘无往不利,虽然也知道北斗不可能永远地陪伴他,但他依然将它以与诛仙同样的心境对待,因为这样让他觉得安心,或许这就像老秃驴们在古经里写的活在当下,当下,即未来。

    如此又行了十几天,萧聪一路布阵一路毁阵,寻寻觅觅却还是没有查到关于冥乌王精魄的半点踪迹,倒是碰上的几头古兽,差点让萧聪身死道消,其间鸿翔也开始参与到萧聪的战斗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归不至于帮倒忙,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地境后期的修为,长时间的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让他的修为在极力压制的境况下触底反弹,可因为缺少扎实的基础,还做不到萧聪那样越境交战的惊才绝艳。

    这些鸿翔自己也是知道的,别看这小子平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在心里却一直暗暗憋着一口气,故而每次大战厮杀起来比萧聪还玩命,这让萧聪实在是有些看不懂,怎么这个一向懒散成性不思进取的家伙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上进了,虽然想不通,但觉着这终归是件好事,所以也不阻拦甚至不多说什么,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大概是脑袋开窍了吧。

    又是两个月的殊死拼杀,鸿翔的修为顺利突破进天镜,可萧聪的修为却依旧在摘星境中期徘徊不前,对此他也不着急,毕竟深知天境往后每走一步都太难了,他能侥幸获得老桑树的机缘破

    进摘星境已是走了狗屎运,又怎么能奢求更多,再说,饭一口一口吃,细嚼慢咽斯文条理,路一步一步走,脚踏实地负重前行,修炼这件事也一样,讲究个灵满自溢水到渠成,就像萧天宇所讲的阵法造诣,是要日积月累勤勉不缀才能得来,对于那些不切实际一步登天的路径,总归是不被认同的。

    鸿翔顺利突破地境进入天境,不喜反悲,整天苦着张小脸,将满心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那些飞来横祸上,萧聪当然知道这小子在苦恼什么,于是忍不住调侃道:

    “怎么,修为进入天境就那么让你不高兴吗?还是得了便宜在卖乖?”

    鸿翔闻言撇着小嘴看了萧聪一眼,随即黯然垂首,小声嘟囔着,

    “修为增长得快又能怎样,一点都不扎实。”

    萧聪莞尔笑道:

    “你都这么压制了,还要怎样才算扎实!”

    鸿翔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

    “当然是像哥哥一样啊,我知道每次战斗哥哥都没有出全力,以哥哥的本领,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完全可以打败渡河境的高手,只是哥哥不想要使出全力,而是想要借此磨砺自己罢了。”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谦虚道:

    “事无绝对,也没这么夸张。”

    鸿翔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

    “我得拿出像哥哥那样的决绝,破后而立!”

    鸿翔佶屈聱牙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萧聪收起满脸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个破后而立法儿?”

    鸿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倔意依旧,

    “就像哥哥再不用诛仙剑一样!”

    萧聪右手再次抚上鼻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却又猛地将所有掩饰尽数收起,他将脸转向鸿翔,面色郑重之至,将一只手放在鸿翔肩上,沉声道:

    “对,破后而立!”

    是啊,破后而立,这不正是萧聪将诛仙封印起来的原因吗?就像那夜他所想的,在用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饮血魔猿活劈后的他为什么那样难受,原因不过是因为这般依靠外力的取胜实在是戳伤了他的自尊心罢。诛仙剑,这件几乎是出老千般的存在不但在每次危机时刻保住了他的性命,还助长了他的傲气!这便是那股子戾气的由来,也是他获胜后愈感沉重的原因,他太依赖它了,他甚至已经将它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而这却并不仅是因为它作为师父天道翁的遗物的敬奉,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吗?或许也不完全是。总之,他要斩断对他的依赖,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次次战斗中,如此才可在心理上实现置死地而后生,还有心安和轻松!

    两人相视良久,眼中的光愈加炽盛,两双眸子里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欲要看破前路,烧尽所有阻隔,鸿翔更是崛起了小嘴,整张脸看上去透出他的勃勃野心;萧聪嘴角慢慢勾起一道无声的狞笑,看上去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睥睨,这一次“师徒俩”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其实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不断地提高自身实力,以求能在即将到来的玄真大劫中保护自己保护彼此甚至是保护那些值得他们用心守护的人,而这,的确是一个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需要他们相互扶掖,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盟约,而盟约达成的时间,就是现在!

第二百五十七章 石林

    自此以后的每一次打斗,萧聪再也没有分心顾及过鸿翔的安危,因为这是鸿翔关于破后而立的自我磨砺,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是萧聪必须要尊重的。

    没有了萧聪刻意保护的鸿翔虽然每次在竭尽全力的情况下还要拼进半条命进去,而每当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上的时候,却总要露出一丝略带着些狠戾的邪笑,这笑看起来虽然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但萧聪却从这笑里头知道,此时的鸿翔心里是无比快乐的,也是无比舒放的,因为他在作死的赌桌上又侥幸赢了一次,而长作不死,是为生!

    于是就这样在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殊死搏杀中,两人走过了一程又一程。

    沉湎于某一事物中无法自拔的状态最是可怕,两人两剑,在凛原之上越战越勇甚至是杀红了眼,再这样下去,两人非得走火入魔不可,到时候就算能修得功力参天,怕是也没有了什么意义,所幸老天开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及时给萧聪和鸿翔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恍然间记起,他这一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冥乌王精魄的踪迹,终于找到了!

    因为萧聪是带着鸿翔来来回回地毯式搜索的,他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近乎都被他查了个遍,虽然起初是抱着一份能尽量在凛原外部找到冥乌王精魄踪迹的侥幸,后来更是陷入到一种近乎是例行公事的麻木中,但能在这儿找到,也算得上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因为再往里,以萧聪摘星境中期的实力,恐怕就真得夹着尾巴走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到时候莫说是找到冥乌王的精魄,能囫囵个地走出这莫大的凛原都难!

    能凭借迷踪阵找到那冥乌王精魄的踪迹,事情便一下子变得好办了许多,萧聪的弥芥里有钟离秋当年特意炼制与觅踪阵搭配使用的玄器觅踪盘,说起来,这迷踪盘也是一代玄器大师钟离秋生前的一件杰作,因为只要将觅踪盘放进迷踪阵的阵眼里,记录下冥乌王精魄的灵魂波动,觅踪盘将指示萧聪一直寻到冥乌王精魄所在,除非那家伙不断地挪地方刻意躲着萧聪,否则被萧聪找到便是迟早的事情。

    这觅踪盘约莫巴掌大小,厚不到两寸,材质不明,摸样像风水术士手里的司南,只不过其上的纹路要比司南简单得多,盘上边缘处八个方位各自准确地嵌着八粒白色的方钻,中间盘上放置一粒球型紫钻,紫钻是自由的,却始终被吸在盘上沿盘面滚动,紫钻滚向哪个方向,便是指引寻找冥乌王精魄的方向。

    萧聪带着鸿翔,一路根据迷觅踪盘的指示走,萧聪紧盯着盘面,生怕走错一步,由此警戒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鸿翔肩上,其实以萧聪灵识之强大,一面盯着觅踪盘一面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根本不成问题,他整这出儿,不过是想借此危难之际锻炼一下鸿翔的灵识感应罢,毕竟老话说得好,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嘛,鸿翔现在手里可攥着自己与萧聪两

    条命呢,再不上点心,说得过去吗!

    凛原地境与日落山脉和濒阳荒漠一样,越往里走不但越危险,还越冷,以鸿翔的修为,已经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真气来御寒,得亏之前早有准备,那饮血魔猿的厚实毛皮此时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凭借多年乞丐生涯锻炼出来的手工,鸿翔顺利将饮血魔猿肚皮处最暖和的那部分毛皮裁下缝制成一件大小甚是合身的夹袄,将后背处的毛皮缝制成一件短款皮裙,还将小腿部的毛皮缝制成护膝,穿着既暖和又利索,端的是称心无比。

    本来这小子还想为萧聪缝制一件以表“孝心”,却被萧聪调侃着婉言谢绝了,为此鸿翔还气了好几天,不过看萧聪生龙活虎的模样,倒还真不像被冻着的主儿,于是便让萧聪将剩下的毛皮收回到弥芥里,放下了这一片好心意。

    顺着觅踪盘的指引又走了七八天,两人最终来到一丛巨大的石林前,盘面上的球型紫钻终于回到盘心位置,萧聪注视了觅踪盘半晌,然后将其小心收起,仰头望着石林轻轻松了口气,喃喃道:

    “终于找到了。”

    依照觅踪盘所指,冥乌王的精魄应该就在这丛石林中,因为觅踪盘精确度有限,误差顶多就在这丛石林之内,再拿着它也没多少用处,而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萧家人,倒不如凭借强大的灵识感应来得更方便些。

    怪石嶙峋,鳞次栉比,这丛石林落在这凛原之上显得极是突兀和奇怪,萧聪用北斗凿去覆在在巨石上一层厚厚的冰甲,轻轻抚摸着巨石棱角处的断口,虽然那里已被岁月销蚀的不成样子,但却依旧不难发现有神兵利刃留下的痕迹,他张了张小嘴,展开摘星翼飞上高空,遥遥俯视良晌后不禁松了口气,略带着恍惚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

    落身雪地,萧聪扭头对鸿翔说了声“走吧”,然后便步入到了石林中

    于一块块悚然而立的巨石夹缝中穿行,看似漫无目的,夹缝虽时大时小,以萧聪和鸿翔的身板终究不算怎么吃力,况且萧聪走在前头,他能过去的,身穿皮袄的鸿翔也能过去。

    这石林里半点动物的踪迹都没有,自始至终,鸿翔一直跟在萧聪身后,却始终东张西望皱着眉头,虽然是货真价实的乞丐出身,但跟在萧聪身边那么久,总归是耳濡目染,不由自主地学会了些基本的杂学法门,况且以他的聪明才智,对这些东西可是要比别人学的深得多,但此时在这儿却是一点门道都看不出来,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

    曲曲绕绕大概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萧聪终于停下脚步,头微微上扬,转着身子环视四周,鸿翔往一边挪了挪,望着神色凝重老神在在的萧聪,一脸的生无可恋。

    萧聪停止转动,一边嘴角微微扬起,泛出个稍微有点冷的弧度,轻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这机缘巧合下的造化,终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不够啊。”

    话毕,径直走到一方巨石前,将北斗插在地上,双手附在巨石覆满冰甲的剖面上,一声低呵,巨石轰然倒塌蹦起漫天冰渣。

    鸿翔当然看不懂萧聪方才一举是为什么,只是见从未展示过武道体力的萧聪突然这一手怪力乱神,不禁张开小嘴,久久才合上。

    萧聪已经绕过倒塌巨石的棱角继续往里走去,鸿翔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了上来,小心翼翼问道:

    “哥哥,你刚才为什么推到那方巨石啊,它又没挡路,而且,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萧聪微微一笑,头也不转地回答道:

    “这片石林可能是某位高人将一块巨石劈碎后散落至此,虽然是无心之举,却鬼使神差地形成了一处类似于法阵的迷神所在,我刚才推倒的那块石头,正是整个迷神所在的活穴之处,将它推到,这处迷神所在便被破坏了,你的修为已经突破天境,对这这样的石头,推到它轻松得很,只是你还没试过而已。”

    鸿翔闻言微微颔首,小声道:

    “这是碰上了身为驭阵士的哥哥,要是换成别人,怕是不见的这般容易吧。”

    紧接着眸子蓦地一亮,惊喜道:

    “我真的也可以做到这样吗?那我现在就去试试。”

    说完也不等萧聪有所应允,便屁颠屁颠地向一边跑去了,萧聪摇着头无奈一笑,算是默许了。

    鸿翔跑到一方巨石旁稳住身形,学着萧聪刚才的摸样将短剑插在地上,先是猛搓了搓手,然后扎起马步,将两只手附在巨石剖面上,一声低呵,小脸憋得通红,可身前巨石却纹丝不动,这家伙又试了两次,终于泄了气,扭头冲已经走出好远的萧聪喊道:

    “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推不动啊!”

    萧聪哈哈大笑,依旧头也不回,大声回道:

    “你要像之前那样当然推不动了,将真气灌输到四肢百骸里,再试试。”

    鸿翔将信将疑,终于转头面向巨石,深吸一口气,扎下马步将双手附在巨石剖面上,沉吟片刻后又是一声低呵,下一刻,巨石轰然倒塌,鸿翔往前扑了个趔趄,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被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出当然是因将过多的真气灌到四肢百骸所致,不过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出点丑倒也正常,

    鸿翔从地上爬起来,右手轻轻揉着鼻子,大概是因为摔倒时面朝大地不小心碰到了鼻子,但脸上却是欢喜得很,他憨憨一笑,洋洋得意道:

    “嗨,还真行!”

    回头看,却已看不见萧聪的身影,鸿翔脸上一抹慌乱一闪而过,拔出短剑,忙不迭往萧聪刚才前行的方向追去,所幸一向善解人意的哥哥倒也没让他失望,正在拐角后不远处等着他呢。

    插曲过后,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萧聪终于止步,微微一笑道:

    “到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皇傀祭

    鸿翔偷偷抬头看了眼萧聪,见后者一脸怡然无惧,便将目光投向前方,可在他看来,前方什么也没有,动静之间,与之前的景象并没有多少区别。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恭恭敬敬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冥乌王前辈。”

    萧聪作揖行礼,鸿翔也跟作揖行礼,可这家伙当然不会像萧聪那般虔诚至善,他不时偷偷抬眼浅,却发现两人拜谒的前方,到现在还是什么也没有,可萧聪不起身,他也不敢起身,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躬身拜着,一切彷佛就此陷入静止。

    终于,一阵风吹过,旋在两人前方不远处旋起呜呜作响,不时片刻,一缕灵识蓦地传入萧聪识海,

    “起来吧,伏魔者萧家人的大礼,我受不起。”

    萧聪直起身来,面上笑意不减,鸿翔眼看着萧聪直起身来,也跟着蹑手蹑脚地直起身来,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不明所以。

    少倾,萧聪启言道:

    “前辈在上,晚辈也不跟前辈绕圈子,晚辈千里迢迢来到这凛原,为的就是救前辈出去,再塑辉煌!”

    顿了顿,萧聪微微一笑,接着道:

    “只不过,想要前辈答应晚辈一件事情。”

    半晌,一缕灵识才再度传入识海,

    “你有萧家庇佑,要我做甚!”

    萧聪再次作揖,一本正经道:

    “不瞒前辈,萧家已然覆灭,整个萧家已经只剩下萧聪一人,晚辈现在的处境,前辈可想而知,所以晚辈现在非常需要前辈的帮助。”

    他直起身来,补充道:

    “当然,前辈现在也需要晚辈的帮助。”

    “大劫将至,想不到在玄真屹立无尽岁月的萧家都覆灭了,看来这玄真界当着是要大乱了,可惜,老夫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萧聪再次微微一笑,

    “晚辈不知前辈为何只剩下一缕残魂,但据晚辈所知,当年前辈落败,可并不是这般摸样的,这不正是前辈需要晚辈帮助的地方吗?只要前辈愿意,晚辈定当拼上毕生所学竭尽全力帮前辈敛回所有魂魄,以助前辈再创辉煌。”

    感觉中似乎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苦笑,然后便又听得那冥乌王精魄用灵识传意道:

    “帮我敛回所有魂魄,就凭你,怕是办不到的。”

    “为何?”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你听说过巫马吗?”

    萧聪面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但听那冥乌王精魄继续用灵识传意道:

    “我其他的魂魄就是被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用皇傀祭镇压在这凛原某一处,十几万年过去了,就算皇魁祭还在,我的魂魄恐怕也应该被炼化得差不多了吧。”

    冥乌王精魄的回答在萧聪的意料之中,所以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之色,那巫马族本就是与魂魄打交道的旁门左道,现在听冥乌王精魄说其他魂魄被其镇压炼化,倒也不是

    什么特别惊奇的事儿,孤独家为这次玄真大乱之前的重出绸缪了十几万年,巫马族是当年仅次于三大皇族的庞然大物,为向皇甫家复仇而炼化冥乌王精魄,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略作沉吟,萧聪郑重道:

    “只要能救下前辈,晚辈愿意倾尽毕生所学,只问前辈愿不愿意陪晚辈拼死一搏!”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

    “好,你跟我来。”

    萧聪扭头向鸿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那旋风向石林外走去。

    走出石林,曲曲折折地一直往里,穿过几片寒林,绕过无数冰丘,就这样一步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后,两人跟着那旋风来到一处大坑边上,途中因为有冥乌王精魄的指引得以避过了诸多强大古兽,倒是没有什么插曲发生,只是这地方比之前更冷,冻得穿着饮血魔猿皮毛做成夹袄的鸿翔直打哆嗦。

    萧聪举目远眺,目色深沉,坑深约有五十丈,坑底甚是平整,只是带着些岁月痕迹的坑壁已经变得坑洼不堪,但若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坑壁之前应该也是很平整的,大坑之上天色灰蒙,大坑之内祭旗林立,黑底鬼纹的祭旗构成一幅不知名的奇怪图案,其中却空无一物,萧聪知道,那冥乌王精魄的大部分所在应该就在那里。

    这时,残魂的灵识传意再度荡进识海,

    “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用巫马族镇族之宝帝灵印将我无情镇压,幸亏我为以防不测特意早就将一缕残魂游离在外,否则今天就不能将萧公子带到这儿来了。”

    盘仙祭、遮天祭,现在又来了个皇傀祭,巫马族太古七大祭祀萧聪现在已经见识其三,其中遮天祭是他小时候曾听天道翁说起过的,至于那巫马族的镇族之宝帝灵印,他亦是早有耳闻,传说那是孤独家的开山祖师爷独孤长胜亲自为巫马族炼制,经过巫马族历代子孙以无尽神魂的滋养,恐怕早已达到了可以媲美神器的境界。

    为了冥乌王的精魄,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亲自出马不说,竟然还将那传说中的帝灵印请了出来,照此看,那冥乌王的精魄怕是还没有被完全炼化,要是真能被这般容易炼化,那当年巫马族大祭司也就不用将那巫马族最讳莫如深的帝灵印请出来了。

    萧聪望着那一片缜密有序的黑底鬼纹旗,不由计上心来,以他现在的修为,想用蛮力破开巫马族的皇傀祭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想用法阵将冥乌王的精魄顺利救出来,似乎也有点不太靠谱,但靠法阵将巫马族的皇傀祭毁掉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凭借法阵调动起的天地之力不像修为,可不是以法阵造诣来衡量的。

    可将皇傀祭毁掉不难,难的是怎么将被困其内的冥乌王精魄有惊无险地救出来,若一不小心让冥乌王的精魄与皇傀祭一起灰飞烟灭,那这事可就算是彻底玩砸了,之前的计划要全部泡汤不说,事情一旦败露,他俩非得让冥乌一族与其他几个仇家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可,自古老话说的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

    结,何况是仇家!

    不知不觉间,右手再度抚上鼻梁,磨砂半晌后,萧聪扭头问道:

    “前辈可还能与那皇傀祭中的本灵有所感应?”

    “不能。”残魂回答得干脆利落。

    萧聪皱了皱眉头,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可现在一来不清楚己方冥乌王精魄的状况,二来又对那太古七大祭司之一的皇傀祭又一无所知,地处凛原且已过去十几万年,似乎天时地利都在人家那边,自己这边也就一项人和还能落得个不分伯仲,如此一看,这胜算未免也太少了点。

    右手再度与鼻梁上磨砂了几十个来回,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对此事还抱有多少希望?”

    “你没来之前一成也没有,你来了之后提升到了三成。”

    萧聪莞尔一笑,

    “才三成?”

    而后自顾自转过头,哂笑着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才三成……”

    而后复又转过头来,脸上笑意不减,带着微微的调侃道:

    “既然前辈认为晚辈为前辈带来了三成希望,那晚辈就还前辈三成魂力怎样?”

    “你想怎么样?”冥乌王残魂用灵识传意问道。

    萧聪收起满脸笑意,一本正色道:

    “我可以在皇傀祭外面建一座巨大的拘魂阵,皇傀祭被破坏掉后,其内的残魂自会被拘魂阵拘禁,到时我就可以让前辈进入到拘魂阵中,将其他残魂尽数吞噬。”

    “至于您的本灵印记还在不在,晚辈不敢保证。”他补充道。

    萧聪说完,冥乌王灵识传意便紧接着荡进了萧聪的识海,

    “你放开了手脚做就行,大不了一了百了,这样的苟且偷生,我早就受够了。”

    萧聪对此微微感到有些诧异后接着便释然了,想这冥乌王当年也是纵横天地间少有的大能之一,如今被困在这皇傀祭下十几万年,当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这要搁在他全盛时期,什么皇傀祭,什么大祭祀,什么帝灵印,都他娘的是屁!

    冥乌王残魂如此豪迈,萧聪当即也不矫情,语气铿锵道:

    “承蒙前辈信任,晚辈定当极尽全力,至少还得前辈三成魂力,请前辈放心!”

    话音未落,作揖一拜。

    “那你开始弄吧,我在外边帮你放风,自己小心点,在那帝灵印留下的印痕里,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萧聪起身,见那旋风已移向远处,随即定了定心,右手一张取出羊皮帐篷,将火莲留在羊皮帐篷里,又在羊皮帐篷外摆出座匿影藏息阵,招手唤来鸿翔,告知其将真气注入到火莲中的法门,然后在帐篷匿影藏息阵外布下了个高阶传送阵,最后走到坑边,一边展开摘星翼,一边纵身跳了下去。

    鸿翔站在坑沿不远处,眼神中流露出不知名的情感看着萧聪纵身跃到坑中,呆怔了半晌,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钻进了隐在匿影藏息阵中的帐篷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坑中有老鬼

    借着摘星翼,萧聪来到大坑坑底,右手一番间随手取出一枚低阶灵石用力丢出,那灵石划着一道曼妙弧线叮铃铃落地,回弹几下静止不动,前方还是静悄悄的,像一幅画。

    虽然试探过后得知并无危险,可萧聪还是取出了北斗紧紧握在手上,一座封印着冥乌王精魄的皇傀祭,太古七大祭祀之一,还是当年由巫马族的大祭祀亲手布下,就这郑重程度,若说没什么预防不测的保护机制,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小心使得万年船,值此之境,可是马虎大意不得!

    耳畔有轻微风声掠过,萧聪面色突变,如临大敌,这股子莫名其妙的阴风,比周围的寒气还让人分觉得冷,这是源自于灵魂的惊悚,他当然知道这股子阴风到底是什么。

    他将本已发挥到最大的灵识感应再度提高,双手紧握北斗宝剑,丝丝缕缕的天道真力被注入到北斗宝剑上,剑锋处渐渐有银白光华流转,细密电弧悚然,那阴风在他身体周围不停地急速移转着,迷踪不定,如影随形,那是巫马家留在这里以作皇傀祭守护的巫灵,实力大概在渡河境左右,可因为是鬼魅阴物,所以自小修习《天道宝典》的萧聪这边站着先天的优势,凭借摘星境中期的实力,亦可以进行殊死一搏!

    可敌暗我明,要想灭了这飘忽不定的鬼魅阴物,自然是要多花费些心思的。

    萧聪心思百转,一边谨慎防备,一边在心里斟酌着制敌之计,试问从小到大十六余载,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他倒也见过不少,但这传说中的巫灵,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以前碰上个什么光怪陆离的奇人异事,仗着自己之前在天道轩时读的书多还有据可查,可关于那覆灭百万年之久的巫马家,他除了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关于“遮天祭”的只言片语外,其他的可当真是一无所知啊。

    至于那诞生于各种祭祀的巫灵,第一次听说更是不久前在城主府林书令之口,不过以他的广博见识,当推得出诞生于不同祭祀中的巫灵肯定是不尽相同的,要不还分太古七大祭祀干什么!现在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似是亘古不变的阴阳相克,能用最为刚烈霸道的《天道宝典》压那巫灵一筹。

    “渡河境的巫灵,倒不知灵智已经诞生几何了,也不知是否已经修出了什么神通,如果能不打搅我顺利布下拘魂阵,到时倒是可以将它一起拘来,可这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次要修建的阵师入主的拘魂阵,可比之前在圣山脚下修建的难多了!”

    萧聪双手持剑继续弓腰往前走,那巫灵依旧在身边不出三丈外徘徊着,飘渺如风,不可捉摸,据萧聪所知,这等神通怎么着也得是离阳境之后才可达到,此时被这渡河境的巫灵施展,应该是本身携带的先天属性,若在真正的交锋过程中,不见得能幻化出这般速度。

    渐渐地,萧聪隐隐察觉那巫灵的速度变慢了,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老鬼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突然,疾风骤至,萧聪横劈一剑,无形中剑锋似乎是碰上了什么东西,在一声爆破声中,剑锋处升起一抹白烟,并有一股子反力推来,将萧聪往后震出好远。

    萧聪稳住身形,一阵呲牙咧嘴,北斗宝剑未能脱手而出,可双手虎口处却是烈烈生疼,两条手臂都麻了,再看北斗宝剑的剑锋,竟出现了几个豁口!

    萧聪抿抿嘴唇,用力咽了口唾沫,以魂体损伤实物,这可不是一般鬼怪可以办到的,况且还是出自于炼器大师钟离秋之手的真作!由此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是踢到铁板上了。

    萧聪赶紧丢掉北斗剑,右手一翻将诛仙剑取了出来。

    莫名其妙地似乎听有人“咦?”了一声。

    萧聪甩甩脑袋,生怕是对方使出的什么****,可接下来又一声诧异却是将他吓得亡魂皆冒,那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畔,并不是灵识传意那般恍惚。

    “天道宝典,诛仙,天道翁的后人?”

    饶是自认为定力十足的萧聪,此时也有点发怵了,毕竟自从离开天道轩,每一次跟他师父天道翁有所牵扯的事情都得害他丢掉半条命,可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即使心里边发怵,此时还是要硬着头皮大言不惭,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师父的名讳!”

    那巫灵不怒反笑,桀桀道:

    “小娃娃好大的胆魄,死到临头还嘴硬,就算你师父是天道翁又怎样,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以天道翁的性子,你死在凛原之上,那是本事不济,怎么,那老头还要打破砂锅一较到底不成?”

    闻听此语,萧聪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凡熟悉天道翁的人都知道这老头最是护短,这不明真相的老鬼在这儿信口开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而且听这话,似乎还真有点忌惮呢,最关键是,这老鬼压根不知道天道翁早就已经回东胜仙都了。

    萧聪冷笑几声,轻蔑道:

    “别装得跟我师父关系多熟似的,你在这呆了那么长时间,有年头没出去过了吧。”

    那声音幽幽一叹,带着些自怨自艾道:

    “是啊,几十万年了,我也不想呆在这儿啊……”

    萧聪又是几声冷笑,感觉这戏做的也有点太假了点,

    “那你怎么不走?”

    那声音一声轻哼道:

    “走?怎么走!上面有帝灵印压着,我逃得出去吗!”

    萧聪闻言略感诧异,

    “怎么,连你也要受这帝灵印的压制吗?”

    此言一出,却听那声音破口大骂道:

    “黄口小儿你懂个屁!冥乌王早已被皇傀祭封印,那帝灵印哪他娘的是用来镇压他的,那他娘分明是用来镇压我的!这群狗日的巫马家人,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们是何用意?”

    萧聪石化,若说握着诛仙剑的天道翁,那得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所以这老鬼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已有近三十万年“高龄”的存在,怎么听这口气,连一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啊。

    萧聪呵呵一笑,

    “既然你这么痛恨巫马家人,为什么还为他们卖命?不如让我破了这皇傀祭救出那冥乌王,好给你出口恶气。”

    不料那声音答应得甚是爽快,

    “好啊!我帮你,不过咱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帮你一件事儿你也得帮我一件事,要不我可跟你急!”

    萧聪蔑然一笑,

    “什么事,是要我把你带出这帝灵印吗?我可不一定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声音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嘲讽道:

    “小子,不要觉着自己很聪明,我要你帮我的事暂时还没想好,所以先记着,至于这帝灵印,既然你带不出我,那冥乌王你也就别想了。”

    萧聪存思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儿,那帝灵印的镇压有没有针对性,既然这老鬼逃不出去,那他就算毁了皇傀祭,冥乌王肯定也逃不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够麻烦的,一头渡河境实力的巫灵,放出去肯定是个祸害啊,若是让别人知道这老鬼是被他放出去的,那玄真界各方势力对他的口诛笔伐加追杀可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不行,就算不救冥乌王,也不能将这家伙给放出去,要不然,他对不起悉心栽培他多年的师父。

    可之前要还冥乌王三分魂力的承诺却也是要作数的,他萧聪堂堂七尺男儿,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岂不成了口无遮拦的乡下娘们?再说,这日后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若是这老鬼出去之后能不祸害苍生就好了。”他在心里想着。

    对面的巫灵似是察觉到了萧聪的小心思,爽朗一笑道:

    “小子,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老子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在鼓捣些什么,你放心,老子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做丧天良的事儿,也绝对不会说是你小子将老子放出去的,老子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鬼,但说话绝对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一口唾沫一个坑,绝对不会比你们嘴里的那些前贤至圣正人君子们差半点,这一点,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萧聪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狐疑道:

    “一口唾沫一个坑?那你吐一口我看看。”

    随即也不等那声音回答,兀自地下头去,现在他虽不怕那老鬼偷袭他,但该有的戒备还是有的,倒是老鬼说的话,他信了一半,但也仅是一半而已,毕竟物属与生俱来的性质摆在那儿,关于老鬼会不会祸害苍生这件事,他还是很怀疑的。

    他又抬起头来,一本正色地问道:

    “你如何能保证出去之后不祸害苍生,没有魂魄的补充,你怎么提高修为,怎么生存?”

    那声音莞尔一笑,声音听上去略显低落了些,

    “十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帝灵印下,饿死了吗?没有,在巫马家眼里,我是个意外,所以能被镇压在这里看守皇傀祭,但狡兔死,走狗烹,等冥乌王这件事完了,巫马家发现我还没消散,就该卸磨杀驴喽。”说着,自嘲一笑。

    “那你出去之后打算干什么?”萧聪的脸色还是如方才那般郑重,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那一片虚无。

    那声音先是幽幽一叹,而后没好气道:

    “先做点好事,待功德圆满,好去投胎!”

    萧聪抿着小嘴又呆呆看了片刻,然后右手抚上鼻梁,磨砂半晌,放下手,淡淡道: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那声音的回答倒也显得平静,

    “正常。”

    “那……”

    “你走吧,破不开帝灵印,就算你破了皇傀祭也没用,反而会将巫马家的人引来,到时你能跑得了,我跟冥乌王可就要遭殃了。”

    “你不打算杀了我?”萧聪试探着问道。

    那声音自嘲一笑,

    “杀你?天道翁知道了还不得让我魂飞湮灭,他的霉头,我可不触,就算栽在巫马家手里也比栽在那老头子手里好得多!”

    萧聪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挑,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坑壁那边走去。

    那声音在身后大声喊

    道:

    “喂,小子,你真就这样放弃了,你就信老夫一次能怎样!”

    萧聪默不作声,速度不增不减。

    但听得那老鬼兀自幽幽叹了一声,复又有气无力地言道:

    “小子,你站住,我有办法向你保证出去后绝不做有悖天伦之事。”

    萧聪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调侃般道:

    “哦?前辈有何妙招,不妨说来听听。”

    一阵风裹挟着些许尘土吹至身前,萧聪出于本能往后退了两步。

    那老鬼对此也不介意,只是出声道:

    “你既然师承于于天道轩,便自然知道《天道宝典》所炼化的天道真力对一干鬼物最是忌讳,若你还知道一些驭灵之法,便可以以驭灵之法将天道真力注入到我现在的魂魄里的冥根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让我魂飞湮灭。”

    萧聪不说话,甚是连眼珠都不动一下。

    那声音冷哼一声,压抑道:

    “小子,别老是疑神疑鬼地谁都不相信,你这样活得多累啊,但凡魂魄都有冥根,冥根之所在就是魂魄的命门,你一个从天道轩出来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相信吧!”

    少倾,萧聪莞尔一笑,

    “那巫马家难道不是靠这个来钳制你的?”

    那声音沉声道:

    “巫马家不是,他们有更加神秘的法门,可以在不抹杀巫灵的前提下让巫灵完全受他们的控制,他们对灵体的研究,远非你我可以想象。”

    “那他们发现你逃走了,你岂不还是难逃魔爪。”

    老鬼声音更加低沉,

    “不怕告诉你,这世上还真有可以破解巫马家驭灵之法的人,你听说过轩辕吗?只要我找到轩辕世家,就可以摆脱巫马家的束缚,我缺少的,只是时间。”

    “为什么轩辕家可以破解巫马家的驭灵之法?”萧聪略带诧异道。

    老鬼老气横秋道:

    “自古巫医不分家,比起对凡世生灵的研究,轩辕家比巫马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是当年巫马协助皇甫灭掉打败轩辕和独孤的原因,为的不过是争个天下第一的名头罢。”

    “你到底是谁。”萧聪语气波澜不惊,但听着总感觉有点阴冷。

    老鬼沉默半晌,而后又是幽幽一叹,

    “我是谁并不重要,就算我说了你也肯定不知道,重要的是将我留在手上,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不知道你要那冥乌王的精魄作什么,但只要不是用来抹杀,我的份量肯定要比他重得多,这话撂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萧聪又是皱眉沉吟片刻,而后道:

    “轩辕家能破除巫马家留在你魂魄上的玄妙技法,那便也可以破除我留在你冥根上的天道真力……”

    话没说完,便听得那老鬼否定道:

    “此言差矣,且不说天道翁的因果他们敢不敢碰,单就论轩辕家那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传世族风,就决不会将你留在我冥根上的天道真力引去,话说回来,我带着你这丝天道真力去求人,可要比之前绕好大一个弯子呢!”

    萧聪了然颔首,对老鬼这一番近乎是推心置腹的话甚是肯定,他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鬼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是带着些疲惫回应道:

    “嗯,就这么说定了。”

    “那咱们开始吧。”

    萧聪话音落下不久,身前便开始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的漆黑影子,魁梧高大,足足比他高出两头。

    萧聪笑问道:

    “前辈准备好了吗?”

    老鬼语气颇不耐烦,

    “废话少说,来吧!”

    萧聪似笑非笑,缓缓合眼,右手掐诀放在嘴边,神神叨叨地嘟念了半晌,然后伸出掐诀右手朝那漆黑影子虚空一点,一抹金色流光就这样自指尖窜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漆黑影子的裆部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一声雄浑怒啸自漆黑影子突兀传出,直冲霄汉震荡漫天灰云,久久方才停息,躲在羊皮帐篷里的鸿翔闻声而起,钻出帐篷冲至坑沿,见到安然无恙的萧聪和其身前高大魁梧的漆黑影子,瞠目结舌一时震惊得难以自制,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大坑中与漆黑影子相对而立的萧聪就这样静静地等着,雄浑长啸偃息后又过了老长一段时间,才听得那老鬼半死不活有气无力道:

    “传说中的点灯咒,小子,你可真够狠的。”

    萧聪莞尔一笑,气死人不偿命道:

    “前辈多想了,关于那驭灵之术晚辈就只会这一种而已,既然前辈逃生心切,又有这样一个好点子,晚辈总不能让您失望不是,前辈放心,这点灯咒晚辈熟稔的很,只要前辈悉心配合,在晚辈手里,定不会是传说中那般可怕。”

    老鬼只是冷哼一声,再次化作一阵阴风,向皇傀祭那边吹去了。

    萧聪再次冷冷一笑,转过头,继续向坑壁那边走去。

第二百六十章 其实我还是个萧家人

    借着摘星翼飞出大坑,随手轻轻拍醒还在发怔的鸿翔,萧聪嘴角微微上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直到感到一阵风吹至身旁,才边走边似笑非笑道:

    “前辈,可能感受到这帝灵印的影响范围?”

    冥乌王用灵识传意道:

    “可以。”

    “那好,带我到帝灵印影响不到的地方去。”

    “好。”

    鸿翔晃了晃脑袋,先是往深坑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拉回来投向萧聪,赶紧小跑着跟上前来,与萧聪并肩而行,在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后,萧聪停下脚步,鸿翔跟着停下脚步,萧聪微微一笑,于右手一番间,一座两人来高的小山凭空而现,显然是为建阵之用。

    见此情景,鸿翔不假思索,习惯性乖乖地退到一边,跟着萧聪呆了那么长时间,他当然知道他的萧聪哥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当然不会傻站在这儿碍事了。

    萧聪取出幻离司空,将古朴戒指戴在手上,盘膝而坐,右手移转间聚精会神,看样子是在下棋。

    半个时辰后,萧聪停止动作,摘下戒指,长身而起,脸上笑意依旧,以诛仙作笔,在这片空地上划了个九尺见方的图案,然后又花了近半天的时间,一丝不苟地摆出一座法阵,这正是当年为转移圣城平民时在元都布下的蓝桥遗梦,那时的他在元械长老的协助下已经能够花七日时间布出一座可以容纳两万生魂的蓝桥遗梦,如今阵法造诣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况且这凛原的气运也没有元都是那么复杂,故而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将一座绝不会出半点差错的的蓝桥遗梦阵顺利完工。

    蓝桥遗梦阵完成时已是夜幕降临,漫天铅云,无月无星,萧聪心想时间绵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鬼知道那大坑里在深夜会不会闹出些匪夷所思的幺蛾子,他若贸然下去,出点什么事,就这情景,恐怕连个收尸的没有,故而没有再去皇傀祭那边,而是钻进搭在大坑边缘不远处外设匿影藏息阵的羊皮帐篷,吃过晚饭后与鸿翔聊了会儿天为这胆小如鼠的家伙定了定心,然后心无杂念地一觉到临晨。

    虽说凛原这边常年阴云密布不见太阳,但日出之时的阴阳逆乱与别处相比却是一样的,只是东来紫气确实是少了点,却终归聊胜于无,萧聪为了这点聊胜于无的东来紫气,照例盘坐于坑沿上修完早课,稍作洗漱后胡嚼了几口干粮,而后自坑沿一跃而下。

    晦涩的阳光带着满满的荫翳透过云层飘下,周身寒意更甚,萧聪一步步往前走,没走出几步,一股子无名阴风便吹至身前,紧接着一声幽怨清晰无比地传入耳畔,但听得那巫灵老鬼开口讲道:

    “你小子昨儿怎么没再下来,不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老子还以为你怕了呢,心里七上八下了一夜,话说,咱啥时候开始?”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

    “不急,且让我先做些准备。”

    阴风带着“嗷呜”一声原地一旋,转而又吹远了。

    又走了十来步,萧聪停下,右手

    一翻,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了个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图案,地处凛原之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又相差不远,估计天象道图也不会有多少出入,关键是在这大坑里有那巫灵老鬼不停徘徊在身旁,他实在是不敢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戴在手上,将心神沉浸在幻离司空里,若那巫灵老鬼若是起了歹心,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阴风又吹至近前,操着那一口一如既往老不正经的口气疑惑道:

    “小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既然现在已经掌握了老鬼的生死,那他也不必再继续避讳自己的身份,于是洒脱如实相告道:

    “我除了是天道翁的弟子,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萧家人。”

    “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老鬼的声音里明显有一些凝重和震惊。

    萧聪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右手又一翻,身边再度出现一座两人来高的建阵需物,而那巫灵老鬼在原地旋了一会儿,却再未说些什么,只是再度化作一阵阴风,缓速往远处飘去了。

    萧聪顾不上巫灵老鬼的突然沉默,自顾自捡起几块空间石,将之安置在相应的地方。

    又是三个时辰,大坑这边的蓝桥遗梦阵顺利功成,萧聪却未作丝毫停顿,于是又以诛仙作笔,画了两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图案,翻手间又取出一座两人来高的建阵需物,在皇傀祭外围紧锣密鼓地布下一座可以由驭阵士入主的拘神阵。

    事毕,转回身来,笑着招了招手。

    待那阵阴风吹至近前,萧聪道:

    “前辈不是说要帮我破掉皇傀祭吗,现在就说吧,我也好筹划筹划。”

    老鬼干咳一声,

    “这事儿先不急,你先告诉我,外边是不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这跟我们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关系。”

    “那你问这些做甚!等你出去不就全都知道了。”萧聪不咸不淡道。

    闻听萧聪话里的不敬,老鬼也不动气,只是一改之前老不正经的语气,喃喃道:

    “玄真界出了个能修炼的萧家人,唉,看来这是要变天了……”

    萧聪冷冷一笑,对此感叹不觉得丝毫诧异,天地气运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一损,一报一偿,玄真界无尽岁月以来一向被世人公认不能修炼的萧家人如今出了个可以修炼的萧聪,这不得不让人沉思深究,可身为萧家人能够修炼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师承于天道翁那个一向让人捉摸不透敬而远之的老头,这样一来可就不止是沉思深究,该是害怕了。

    萧聪对此见多不怪,只是再次涌起的宿命感让他觉得有些无力和压抑,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喟叹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变天了又能怎么样,像你这样见不得光的巫灵,不正盼着玄真大乱能趁机修炼吗?再者说了,就算你有济世达民之心,可你有那个本事吗?对你我来说,想得再多也是无益,还

    是走一步看一步,天塌下来还有那些自诩高能圣德者顶着,至于你我,能竭尽全力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岂料那老鬼闻言,竟怅然浅斥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于修者而言,身之重任更是在整个天地之间,拯救苍生济世达民方是正途,独善其身坐享其成,你对得起你萧家人的身份!对得起你师父天道翁吗!”

    萧聪不怒反笑,

    “能从巫马家炼制的巫灵口中听得这话,还真是让我吃惊啊,敢为前辈,您凭借这一道让玄真界各大势力为之唾弃的巫灵之身,打算怎么拯救苍生达济天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少顷,老鬼操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怒斥道:

    “孺子不可教也!”

    萧聪付之一笑,平静道:

    “前辈,言归正传,能不能出这帝灵印,还得由您说了算呢。”

    老鬼语气里依旧带着点小情绪,冷冷道:

    “这皇傀祭你破不了,你能做的,就是增加它的冥阴之力,量变引起质变,物极必反,太古七大祭祀就算再玄妙,也逃不出天道约束,你只能在阴阳转换时为冥乌王自皇傀祭逃出征得一线生机,不过这皇傀祭的冥阴之力之浩大恐怕非你我可以想象,我愿意将我一身的冥阴之力交予你,但剩下的,可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萧聪扭头看了眼插满黑底鬼纹祭旗的皇傀祭,片刻,又将头转回来,皱眉道:

    “要怎样将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中?”

    老鬼自嘲一笑道:

    “当然是由我帮你带进去了,我是巫马家那该死的大祭司所炼制的巫灵,可以进入他布下的任何祭祀中,不过咱事先可得说好,老东西我为了帮你救冥乌王拼个半死不活,你小子可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萧聪微微一笑,

    “这件事前辈不用担心,我萧聪好歹是名正言顺货真价实的萧家人,家族荣耀容不得我轻易践踏,过河拆桥的事儿,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身为巫马家的巫灵,你是怎么做到要脱离巫马家控制的,若巫马家的每一道巫灵都像你这样,巫马家怕是不会做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吧。”

    老鬼叹了口气,没好气道:

    “小小巫马,也想吞噬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苏醒的时间也不长,也就万把年而已,凭借生前实力越俎代庖,将之前这道巫灵的印记抹掉了,怎么,厉害吧!”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着:

    “只要不是巫马家下的套儿就行,有点灯咒控制着他,应该不成问题。”

    随即笑了笑,道: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老鬼语气听上去分外嫌弃。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棺

    萧聪再次回到坑沿之上,对于老鬼,他还是不能做到完全的放心,当然也就不会将心神全部沉浸到弥芥中的浩如烟海中去寻找那关于冥阴之力的法阵,本来依老鬼的意思萧聪既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那便应该对百家杂学皆有涉猎才对,只要使出一记以冥阴之力为主的天式打在这皇魁祭上,再加上他的几十万年道行,未必不能使之饱和而逆转,但这老鬼实在是太高看了萧聪和天道轩,虽然他口中那关于以冥阴之力为主的天式萧聪确实知道而且稍有修习,但以他现在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施展,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些,稍作斟酌,还是觉得自家的法阵更靠谱些。

    钻进外设有匿影藏息阵的羊皮帐篷,正好看见鸿翔正伸手将一丝真气注入到火莲之中,后者闻声抬首,满目诧异,呆怔了一二刻,才喊了声“哥哥”。

    萧聪笑着点点头,走到火莲近旁盘腿坐下,颇没公子风度地抖擞了下身子,猛搓了搓手,口中骂道:

    “这破地方,太冷了,小爷都快被冻僵了!”

    鸿翔闻言喜笑颜开,奚落道:

    “之前看哥哥的样子,还以为哥哥不感到冷呢,原来都是装的。”

    萧聪正瑟缩着身子并将两只手放在火莲空穴的莲心处,闻言转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开玩笑,本少爷的翩翩风度,岂能是一点酷寒就能折辱的!”

    鸿翔咯咯笑着,语气里满是欢喜道:

    “美丽冻人是假,愁心无暇其他才是真吧,哥哥此番回来这般高兴,可是找到解救冥乌王的办法了?”

    萧聪闻言眯眼轻笑,

    “你小子,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随即带着些做作地幽幽一叹,

    “唉,顺利解救冥乌王算不上,但终归是找到点眉目了。”

    “哥哥,那个黑影是什么?”鸿翔扑扇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萧聪语气淡淡,

    “怎么,你也看到了?”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嗯嗯。”

    萧聪莞尔一笑,略带这些无奈道:

    “是道还魂的巫灵,至于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鸿翔小嘴微张,当日在林书令暂居的卧房,有关巫灵的种种他自然也是听到的,所以听萧聪说起大坑里的是一道巫灵,昨日又看到萧聪与那巫灵之间貌似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难免有点吃惊。

    “那哥哥……”

    两人相处了已经这么久,萧聪自然已将这半个徒弟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于是笑着解释道:

    “这世间哪有绝对对立的关系,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是巫灵又怎样,我要想将冥乌王顺利带出来,可少不了他的帮助啊。”

    “可哥哥真的要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巫灵吗?”

    萧聪目光上移,看着不算很高的锥形篷顶,和煦笑道:

    “放心吧,

    哥哥有哥哥的手段,吃不了亏的。”

    鸿翔抿着小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萧聪微微一笑间自火莲上将手缩回放在腿上,将心神完全沉浸到了弥芥中。

    循着分神密法,灵识幻化千万,在一片搁置着手札竹简书籍的架子旁来回游走,萧家近千万年的阵法积淀全在这儿,这虽然是一座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宝藏,但若想从中找出一本(卷)适合他现在阵法造诣并能积敛冥阴之力的法阵实在是个技术活,也是实在是个辛苦活,因为他要将每一本手札或书籍或竹简一一查看,光看名字,怕是要错过许多漏网之鱼,倒是定是白忙活一场还一无所得,倒不如就这样踏踏实实地按部就班来的踏实稳妥些。

    这一找,就是半天一夜。

    次日凌晨,萧聪心神自弥芥回返,他微微睁开眸子,在火莲依旧炙热的红光中,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可从中漏出来的光,却略显涣散,他太累了,或许从面容上看,他依旧是那个青春饱满的少年,可眼神中的疲惫与萎靡却是怎么也忽略不去的。

    右手朝上张开,一卷被黑绳系起的卷轴凭空而现,萧聪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在半开半合的眼皮间悄然往右移转,他张嘴面色痛苦地接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一时涕泗横流,巨大的精神力消耗让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竟然身子一仰,倒头睡去。

    离日出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多点的时间,一个时辰后萧聪鬼使神差地在羊皮帐篷里的毛毡上翻身而起,连卷轴都忘记拿便冲出帐篷,面朝东方盘坐在大坑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片刻不到,朦胧熹光洒下,一抹湛紫自那盘坐的人儿眼中一闪而逝。

    他站起身来,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竟破天荒地回帐篷补了个回笼觉!

    在终年阴翳的凛原,是永远谈不上“天光大亮”这一类明媚词汇的,大约在辰时三刻,萧聪才自酣睡中醒来,用力揉搓着惺忪睡脸,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关于如时修炼武道灵瞳那一出儿,恍似一场梦,以至于都快不记得了。

    鸿翔早已起床,估计是觉着从未睡过懒觉的萧聪第一次比自己晚起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未做打扰,小心翼翼地出了帐篷在用一座用石头垒成的临时炉灶里升起火,将那只装满水的盆钵墩在炉口上,水已经沸腾,他用木制的勺舀了沸水装在一只铁壶里,然后提着铁壶急匆匆地钻进了帐篷。

    “哥哥,你醒了。”

    鸿翔将铁壶放在萧聪身前,自顾自言道:

    “趁着水还够热,快洗漱一下吧,这鬼地方这么冷,要不了一时半会就该凉了。”

    萧聪转首,用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着一脸殷勤的鸿翔,问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木头?”

    鸿翔讪讪一笑,搔着脑袋答道:

    “从地里刨出来的,这不好久没活动了吗,正好活动一下疏松疏松筋骨。”

    萧聪砸吧了几下嘴,没再说话,伸手提

    壶倒满桌上瓷碗,放下铁壶拾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鸿翔会心一笑,转身出了帐篷。

    凛原极寒,短短说话间热量已经流失了大半,萧聪虽然懒得起身,但却也不想白白冷却了鸿翔这一份小小心意,于是双臂撑地艰难爬起,将铁壶里的水倒进放于帐篷角落里的一只面盆里,将毛巾浸透,对折几下敷在了脸上,隔着毛巾,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慵懒道:

    “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这美妙的享受不可多得,因为在这里热量流失得实在是太快了,这不,刚敷上还没一会儿,便已感觉贴面一片冰凉,萧聪一把拽下毛巾,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端起面盆走出帐篷,一片水花洒落,还没落地便已结成薄冰。

    鸿翔前脚端着热气腾腾的面走进帐篷,萧聪后脚尾随而入,两人相继在小桌前盘腿坐下,鸿翔将大碗里的面分别盛进两个小碗里,随手往火莲中又注入了一丝真气,帐篷里便愈加暖和起来。

    因为地域严寒,所以最不怕食物变质,鸿翔之前的乞丐生涯此时又发挥了些作用为了能细水长流以后嘴馋不至于难以满足,他将之前备下来的各种肉煮熟用盐巴腌制后全部晾在风里成了肉干,用以在吃干粮时就着,多少能添点滋味,萧聪对此没什么讲究更没什么意见,对他来说,吃啥都一样,当然对于鸿翔这个资深吃货来说,那就大不一样了。

    整整三天,萧聪都躲在羊皮帐篷里挨着火莲参研费尽千辛万苦从弥芥中取出的卷轴,也不说一声就将老鬼独自晾在大坑里,他也不觉得愧疚,反正那家伙在那大坑里已经呆了十几万年的时间,应该早就习惯了,就算不习惯能怎样,归根结底萧聪还是想晾他一晾,让他别一直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似的。

    萧聪所挑出来的这卷法阵卷轴,名唤“阴棺”,是当年萧凤哲所创,本是为某一前贤大能保留和运送魂魄之用,与以石刻阵法是绝配,萧聪不会那以石刻阵之法,所幸这法阵“阴棺”离了以石刻阵法单靠寻常布阵方法也能用,他有他的打算,虽然不能行以石刻阵之法,但将法阵“阴棺”布在皇傀祭近旁,到时候以他摘星境中期的实力与老鬼渡河境的实力,掘地三丈,将注满冥阴之力的法阵“阴棺”直接囫囵个地掀进皇傀祭里,想来应该不难,到时倒泻而出太阴之力定会灌进皇傀祭里,不敢说将之撑破,但造成短暂的阴阳错乱以助冥乌王逃出生天还是有希望的。

    此阵系萧凤哲晚年所创,虽然用处不大仅为报恩之用,但对于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来说还是过于吃力了点,不过之前为了参研那以石刻阵之法,萧聪曾专门对萧凤哲所创的法阵进行过一番仔细对比研究,发现这家伙的布阵手段竟自有其特点,或者说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律和习惯,这衍生于萧凤哲的思想进而体现在他的法阵作品上,虽然萧聪现在还摸不清这规律具体是什么,但对此却已产生些模糊的感觉,所以现在的他觉得,跟着感觉走,终归是没错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四分之三

    第四天,萧聪走出帐篷,借摘星翼再次来到坑底,刚落地,一阵阴风便吹至近前,想来这老鬼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了。

    “小子,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可让老子一番好等。”

    萧聪笑笑,直接将话题岔开道:

    “前辈对此次行动有几分把握?”

    老鬼冷哼一声,

    “只要你能弄来足够的冥阴之力,有老子我相助,救出冥乌王绝不在话下。”

    “可是突然将这么多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中,不怕直接将冥乌王置于死地吗?”

    老鬼满不在乎道:

    “注入进皇傀祭中的冥阴之力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提高皇傀的炼化能力,但也就几个呼吸而已,那冥乌王已经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再忍一忍就过去了,若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你也没救他的必要。”

    萧聪笑着点点头,

    “此话有理。”

    正说着,已经走到离皇傀祭几丈开外,萧聪停下脚步,左看右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听那老鬼不耐烦道:

    “嘿,小子,整整三天,你到底找到办法了没有,怎么还不行动!”

    萧聪没工夫搭理如娘们版喋喋不休的老鬼,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他自己的事情。

    他的担忧无非是布在皇傀祭外面的拘神阵,他怕一旦将法阵“阴棺”囫囵个掀进皇傀祭后冥阴之力外泄会对拘神阵产生影响,毕竟他的阵法造诣还远没有达到那传说中无懈可击的地步,拘神阵一旦失效,流窜而出的残魂定是难以捕捉,到时定是要事倍功半,之前向冥乌王残魂承诺的三成魂力,怕是达不到了。

    思来想去,无有结果,他忍不住向老鬼问道:

    “从皇傀祭中逃出来的,怕不全是原来的冥乌王了吧。”

    老鬼闻言沉默半晌,问道:

    “怎么,你还想将冥乌王囫囵个的救出来,别做梦了,能将他的本灵魂魄救出来就不错了。”

    “可我还是想将那些游离的残魂尽数还给冥乌王。”萧聪声音低沉,固执道。

    老鬼一声嗤笑,

    “那你想怎么做,要我说这事儿也不难,但关键不在你,还在那冥乌王,反正这里有那帝灵印压着,一道魂体也逃不出去,但能吞回几分,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萧聪闻言仰头看天,看着看着莫明一笑,轻声道:

    “有了。”

    然后慢慢低下头,绕着皇傀祭走过半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以诛仙作笔将天象道图临摹在地上,右手一番间将早已备好的建阵需物取出,开始一丝不苟地置弄起来。

    这法阵“阴棺”他今天是第一次尝试,甚至有关于冥阴之力的法阵他都是第一次尝试,手法不免生疏,进度断断续续,摆置一件物品总是要斟酌好久,摆置之后往往还要多次整改,这速度,简直比乌龟还慢,一开始老鬼还时不时在萧聪身边吹来吹去,大概想与萧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但沉浸在建阵中的萧聪压根就没搭理过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多少还是在意些脸面的,几次之后便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地自讨没趣了。

    昼行夜息,整整七日,萧聪晚上回羊皮帐篷睡觉,白天降到大坑中建法阵“阴棺”,第七日傍晚终于功成,萧聪松了口气,仰头看看天,对老鬼嘱咐道:

    “这法阵需要四十九天来积敛冥阴之力,你切莫轻举妄动,这段时间我就不下来了,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四十九日后,我自会回来。”

    老鬼懒洋洋应了一声,这一次萧聪好歹是跟他打了个招呼,但观其态度,似乎也不是多么感冒反正萧聪在这儿对他从来也是爱答不理的,有他没他还不一样!

    “阴棺”事毕的第二天,萧聪又在之前布置蓝桥遗梦的地方布下了个与皇傀祭那边一模一样的拘神阵,他本就没有破掉帝灵印的打算,之前修建蓝桥遗梦的时候就计划着若是老鬼敢出什么幺蛾子就将它留在帝灵印里,反正这蓝桥遗梦是由他入主控制,他想让谁出去就让谁出去,而巫马家的镇族之宝帝灵印,对于巫灵来说,那可是无解的。

    现在将这拘神阵布在蓝桥遗梦的这一端,那可是比布在皇傀祭周边要高明多了,到时候从皇傀祭中逃蹿出来的残魂,要么被帝灵印继续镇压,要么通过蓝桥遗梦出来进而被拘神阵捕获,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那些残魂当然还是选择从蓝桥遗梦逃走,这样可是省了他好些功夫呢,至少不用让冥乌王残魂通过蓝桥遗梦到皇傀祭那边去了,多亏有老鬼的提醒,他才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百无聊赖的四十九日缓缓流过,第五十日,萧聪再次回到坑底,与老鬼凑到一起。

    老鬼:“臭小子,神秘兮兮地鼓捣了那么久,该是时候将你的计划告诉我了吧!”

    萧聪微微一笑,如实相告道:

    “此阵唤作‘阴棺’,是当年萧家贤祖之一的萧凤哲所创,积敛冥阴之力以保残魂不散之用,本来是与以石刻阵之法配合使用……”

    话还没说完,但听那老鬼不耐烦道:

    “得得得,甭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用这玩意就行!”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碰上这么个既不谙风情又为老不尊的主儿,也真是无语了,随即信誓旦旦道:

    “等会你我只需要掘地三丈,将这法阵“阴棺”囫囵个地掀进那皇傀祭里就行,以咱俩的修为,这事儿应该不难。”

    谁知那老鬼闻言竟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奚落道:

    “我说臭小子,你把这件事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你以为把这什么……阴……棺囫囵个的丢进皇傀祭里就没事了?别逗了,你这样做,那冥阴之力绝对半点进不到皇傀祭里!”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萧聪:“……”

    沉默半晌,萧聪复又启言道:

    “这样做为什么不能将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里?”

    老鬼轻哼一声,老气横秋道:

    “黄口小儿,终究是太过自负啊……”

    “说重点!”萧聪不耐道。

    老鬼又是一声轻哼,随即言道:

    “祭祀不像法阵,法阵是调运天地之间的各种

    衍气和道力在真实的天地间创造一种与众不同,而祭祀实则是通过特殊的手段自成一界,来达到关于精神上的控制效果,从祭祀最开始用于与冥冥之中的鬼神来进行沟通便可得见一斑,所以你将那个什么阴棺掀进皇傀祭里,冥阴之力倒泻而出,还是在这真实的天地间,并没有进入到皇傀祭的结界里,半点用处没有。”

    萧聪眉头紧簇,

    “那怎么办?”

    又是半晌,才听得老鬼含糊回应道:

    “要是能有个合适的载体,老夫倒是可以将其带进去。”

    萧聪又是一阵无语,

    “合适的载体?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载体!”

    见老鬼不说话,萧聪心中了然,合适的载体,不就是要能够进入到皇傀祭结界中的东西吗?这能进入到皇傀祭中的东西,除了像巫灵这样的魂体,还能有什么!

    “不知以前辈的实力,能成载得了多少冥阴之力?”

    老鬼一听这话,不干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老打老子的主意,老子只是一道巫灵能成载的冥阴之力才有多少,于这皇傀及相比,杯水车薪!”

    萧聪邪异一笑,

    “那前辈是不打算出去了?”

    老鬼喟然一叹,破罐子破摔道:

    “与其因承带过多的冥阴之力魂飞魄散,还不如老老实实呆着这帝灵印下多过几天,实话告诉你,那皇傀及所需要的冥阴之力老子撑死也就能带四分之三,但就算是十之**,哪怕差一丝一毫,都无济于事,跟啥也不做一个样儿,若想将希望寄托于老子身上,你就死心吧。”

    萧聪似笑非笑道:

    “四分之三,此话可当真?”

    那老鬼又是沉寂半晌,而后满含愤恨铿锵道:

    “当真!”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声音淡淡道:

    “好,四分之三就四分之三。”

    说完又是几声放肆爽笑,转过头往坑壁走去,身后传来老鬼阴测测的声音,

    “哼,还有四分之一,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将之带进去!”

    借着摘星翼,萧聪飞出大坑,又往前走了十几丈,冥乌王残魂便化作一阵风飘至身前,这倒算是萧聪与冥乌王残魂之间的心照不宣,因为萧聪一般不到这边来,一旦走到几十丈开外,便表示有事要找他了。

    萧聪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前辈,可愿随我去坑下走一趟?”

    冥乌王没有接着回答,而是沉默半晌,方以灵识传意道:

    “可以。”

    萧聪微微一笑,在布置蓝桥遗梦的地方停下脚步,道:

    “我先进去,半盏茶后你再进去。”

    说完,迈入其中。

    因为蓝桥遗梦外布置着拘神阵,冥乌王残魂若贸然进入,定然是要先被拘神阵捕获,进不了蓝桥遗梦,更进不了大坑,所幸以萧聪的阵法造诣早就对这拘神阵做出了改进,将其布置为需要驭阵师亲自入主才能激活的结构样式,这本就是情势需要,为在他的帮助下让冥乌王将被拘神阵捕获的所有残魂吞噬所设。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万世为师岑夫子

    半盏茶后,冥乌王自蓝桥遗梦进到大坑里,萧聪自拘神阵走出,自大坑坑沿一跃而下。

    一人两魂聚在一起,在法阵“阴棺”前站定,冥乌王残魂和老鬼虽谁都不说话,但萧聪总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他开口言道:

    “之前前辈答应我可以承带阴棺四分之三的冥阴之力带进皇傀祭中,那剩下的四分之一,就要靠您自己了。”

    但听得冥乌王残魂用灵识传意道:

    “不用四分之三,一半即可,我冥乌族对这冥阴之力最是亲近,此事又是为我而行,所以我理应竭尽全力才对,怎能委屈了道友为我犯险。”

    一旁的巫灵老鬼轻哼一声,语气怪怪道:

    “这话说的还算有点良心!”

    萧聪点点头,

    “那好,我们开始吧。”

    “等等!”老鬼突然道。

    萧聪闻声转首,

    “怎么,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小子,你就那么相信这老家伙,一点后手也没有,就不怕他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吗?要我说啊,你现在可不能再坚持那什么所谓君子的迂腐作态,生死攸关的事儿,没有什么多想的,你不是会点灯咒吗?给他也下一个!”

    萧聪朝老鬼和冥乌王残魂所在的方向各看了看,一是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实话,他觉得老鬼的话说的一点不错,但一来冥乌王到底是个曾经叱咤**八荒的高能强者,又是冥乌一族的领袖,铮铮风骨肯定有,而且据萧聪所知,这还是个性情中人,对于这种人,挂利益不如挂情分,他若将那点灯咒施在冥乌王身上,剩下的可就只是恩分而没有情份了,换句话说,他也就只是冥乌王的恩人而非朋友,冥乌王恩分还完了,两人将再无瓜葛,萧家已经覆灭,再想用萧家四少爷这个空衔唬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而对于受祖上蒙荫而得来的那名不副实的伏魔者称号,除了一些顶级存在认同外,其他人也大多是一笑置之,现在的他实在是太想要像冥乌王这样有条件深交的朋友了,所以,他决定赌上一赌。

    这时,却听得冥乌王残魂以灵识传意道:

    “道友说的甚是在理,理应如此,萧公子,就按道友说的办吧。”

    萧聪慢慢摇了摇头,波澜不惊道:

    “不必了,我相信前辈。”

    说完,朝法阵“阴棺”伸出右手,做出个请的手势,冥乌王残魂二话不说毫不迟疑地钻入其中,老鬼飘到萧聪身前,先是冷哼一声,而后恨铁不成钢道:

    “迂腐竖子,当真枉费老子一片心意。”

    说完才钻进了那法阵“阴棺”中。

    萧聪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仰头看天,慢慢脸色恢复到面无表情,最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然不愿呆在这坑底过夜,但因为不能确定老鬼和冥乌王残魂什么时候能出来,萧聪还是在这儿呆了整整

    三天,比起对这里的厌恶,承带着冥阴之力的老鬼和冥乌王残魂是否能将皇傀祭撕开一道稍纵即逝的口子更让他挂心。

    三日过后,大约是祀时左右,本就酷寒的周遭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萧聪心有所感猛然站起,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法阵“阴棺”,眼神中尽是期待不似期待,忐忑不似忐忑的意味,他像个心怀怪胎的孩子般定定地看着,那些在心里掩藏不住的东西全部表现在脸上,他的眸子愈发地黑亮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轻缓。

    虽然以肉眼看不见,但他知道,载承着冥阴之力的老鬼和冥乌王残魂已经进到了皇傀祭里,成败在此一举,他终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不管成败与否,都该是他开始着手做准备的时候了,于是他定了定神,又深深地看了那纹丝不动的皇傀祭一眼,转首向蓝桥遗梦走去。

    按照约定,若老鬼和冥乌王残魂能从皇傀祭中逃出,便带领着其他从皇傀祭中逃出的残魂一起通过蓝桥遗梦脱离帝灵印的束缚,到达法阵的另一端,自会被拘神阵捕获,到时萧聪会抹除留在这里的法阵痕迹,到那边入主拘神阵以帮助冥乌王尽可能地恢复魂力,至于老鬼和冥乌王能不能从皇傀祭中逃出,那他就爱莫能助了。

    时间持续不长,约莫也就是萧聪入主蓝桥遗梦后十几息的时间,一阵狂风自皇傀祭中呼啸而出,卷携着自冻土掘起的些许尘沙向着蓝桥遗梦阵呼啸而去,早已严阵以待的萧聪待这阵狂风尽数吹进蓝桥遗梦,施展旷世才学将他们尽数送到另一边的拘神阵中。

    半柱香后,满脸倦容的萧聪佝偻着身子从蓝桥遗梦中走出来,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趔趄。

    皇傀祭看上去还是那个皇傀祭,祭旗林立,纹丝不动,诡异森然,萧聪在皇傀祭十几丈开外处盘腿坐下,闭目掐诀默默调息,饶是萧聪手段不凡,但将老鬼和冥乌王一应残魂送到那边的拘神阵里对他来说依旧是个非常吃力的事情,这俩货不像圣城送往元都时的平民百姓,圣城百万百姓的魂魄加起来,也比不得这俩货十之一二,况且那边还有拘神阵需要加以调配,多亏萧聪一番奇遇后阵法造诣和精神力都提高了不少,这要搁以前,非得把小命撂在这儿不可。

    稍作调息恢复些精神力,萧聪便长身而起,借着摘星翼飞出大坑,马不停蹄地来到拘神阵中,放出巫灵老鬼,开始帮着冥乌王残魂的融合。

    拘神阵中,除了萧聪外,冥乌王的魂魄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还未受到皇傀祭影响的,一种是已经受到皇傀祭影响的,萧聪之前承诺冥乌王残魂要将三成魂力还他,现在一看,还未受到皇傀祭影响的残魂至少占到了整片残魂的四成,以萧聪之前的计划,为避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本打算将那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直接抹杀掉,但冥乌王残魂却不肯,因为其是前辈,又言辞恳切真诚得紧,萧聪不是拗不

    过,只是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默然妥协,迟留在这皇傀祭里,帮助已经恢复四成魂力的冥乌王继续融合那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

    巫马家的巫术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他不知道,冥乌王是如吸收这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他更不知道,他只知道冥乌王的确是没让他失望,仅用了七日,便将之前那些被皇傀祭影响和没被皇傀祭影响的游离残魂尽数融合,魂力虽然没能恢复至巅峰状态,但总归是恢复了十之七八,这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若果靠这次出手相救真的能结下冥乌王这个忘年交,那他这次可不只是不虚此行,那简直是赚大发了!

    当萧聪与冥乌王刚从拘神阵中走出来的时候,巫灵老鬼便伴着一阵阴风吹至萧聪近前,毫不避讳地在啧啧称奇道:

    “冥乌王就是冥乌王,这对付巫马家的本事与老子相比还真是不遑多让啊,可这代价,确实是大了点。”

    听上去像是恭维,但怎么着都感觉更像是调侃。

    冥乌王莞尔一笑,出声道:

    “岑夫子过奖了,晚辈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以后是否能恢复,可就全仰仗夫子您老人家的不吝关照了。”

    萧聪闻言大骇,冥乌王此时以魂体口吐人言,那岂不是说,他跟眼前这巫灵老鬼一样,也化成半个巫灵了!他不禁失声惊呼道:

    “岑夫子……号称万世为师的岑绅!”

    巫灵老鬼闻言疾言相斥道:

    “臭小子,怎么能直呼老子的名讳,别以为你师父是天道翁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若是再这么目无尊长,老子就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你师父就算再护短,肯定也说不着什么!”

    萧聪自知失礼,连忙拱手作揖,虔诚恭敬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夫子,此前不知夫子真目,多有冒犯,还望夫子不要怪罪。”

    岑夫子之大名,那在整个玄真叫的可都是响当当的亮,别说是寻常修士,就是萧聪那备受敬仰的师父谪仙天道翁每每提及此人都免不了说一句后生可畏,能让天道翁如此评赞的人着实不多,但这岑夫子却是其中之一,一句万世为师多少还有些玄真不明所以半吊子修士的吹捧夸大之嫌,但能让天道翁如此肯定,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岑绅之所以被称为夫子,原因不外乎是他世间罕有的慧根,若说对天道的钻研和理解,整个玄真鲜有人能出其右,但这老家伙虽然能精研天道,但做的终归都是些纸上的功夫,知行不能合一,故而虽是修者,与其天道感悟相配的修为却显得平平,甚至是有点拿不出手,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反正一身才学大多不能付用己身,而是好为人师频频作他人嫁衣,每个受他教晦过的修者虽不能将其学问精髓完全理解,却也总是受益匪浅,久而久之,渐成佳话,夫子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受教了

    巫灵老鬼岑夫子语气瞬间和缓,满不在乎道:

    “罢了罢了,相逢即是缘,与你这萧家无尽岁月以来的首位另类有所牵扯,于我们这般境界来说,那可是桩大因果啊,与此相比,你那些所谓的冒犯,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冥乌王亦是叹了口气,附和道:

    “夫子宅心仁厚不拘小节,萧公子意气风发少年裘马,只是我等灵体残缺,还不能帮萧四公子共创大业,今日承萧公子之大恩,重见天日,待我等完新归来,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萧聪神色稍有黯然,关切道:

    “两位前辈日后有何打算?”

    巫灵老鬼岑夫子呵呵几声冷笑,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带着你那该死的点灯咒先往轩辕家走一趟了,以轩辕家的真学积淀与老子的天道理解,对付这巫灵之术,想来应该不难。”

    萧聪闻言面露赧然之色,吞吐道:

    “那前辈……点灯咒……要不让晚辈现在就替你解了吧。”

    巫灵老鬼岑夫子依旧操着方才那股子满不在乎的语气,

    “罢了罢了,你我既然是君子之约,那这点灯咒就先留着吧,老子可不是那倚老卖老之人,只是你小子以后可悠着点,别让老子成了那让人唾弃的爽约之人!”

    萧聪闻听此语,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会心一笑,再次作揖一拜道:

    “谨遵前辈教诲。”

    话音稍落不久,但听得那巫灵老鬼岑夫子继续说道:

    “至于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暂时就先别打了,像我俩这等境界的人,万不可掺和那凡间低级凡俗之事,等时机成熟,我等自会归来以祝你一臂之力,现在,哼哼,还是得靠你自己,天道翁的弟子,若连这点土鸡瓦狗都搞不定,还在玄真混了毛儿!”

    萧聪不做争执,这老货被镇压在帝灵印下十数万载,肯定不知道现在玄真界台子上的这方大戏已经唱到了哪一出,不过话说回来,老货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只不过真实境况要比他预想的棘手得多,天道翁已经飞升,萧家也不在了,这些事,他又怎会知道呢?

    本以为可以靠冥乌王之力寻一些生存的保障,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可笑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萧聪这只丧家之犬,最后还是要带着那同样可怜的鸿翔东躲西藏,可叹,可叹啊。

    冥乌王笑笑道:

    “萧四公子莫要灰心,容我教你一篇秘法,你只要学会这篇秘法,冥乌族部分凡间实力将任由你差遣。”

    萧聪闻言眼睛蓦地一亮,

    “真的!”

    冥乌王笑了笑,也不管当着巫灵老鬼岑夫子的面忌讳不忌讳,便将那秘法娓娓道来,原来,最是注重实力的冥乌族一向以族众道行高低来划分阶级,道行高的就可以修炼较高级的秘法,所处的阶级自然也高,故而几部秘法来明确划分族众所处的地位,这几部秘法在冥乌族内是公开的,谁都可以学,但能不能学会,就是另一回事了道行不到一定高度是绝对学不会的,若执意要学,定是死路一条!

    而冥乌王说与萧聪听的这一篇还有些特别,简单来说,相当于是冥乌王的一道专有圣谕,有了它,

    以一个外族人进入冥乌族最是合适。

    萧聪不但将之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以他的才学,边听边理解亦是轻松容易得很,所以听完一遍,就等于是会了大半,他恭恭敬敬地向冥乌王作揖致谢,顺便问道:

    “敢问前辈,冥乌族现在居于何处?”

    冥乌王微微一声笑,波澜不惊道:

    “忘生谷。”

    萧聪闻言大骇,忘生谷,那是个什么地方,玄真修界可近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无有秩序,无有法则,万恶丛生,强取豪夺,不择手段。那是一个另玄真修士倍受唾弃并倍感恐惧的地方,是各种逃亡者的苟活之所,也是各种堕落者的理想天堂,“忘生是为生。”这话说得可不是危言耸听!

    不过话说活回来,冥乌族现居忘生谷这事儿倒也说得过去,之中得有多少被逼无奈的难言之隐,却是很难说清的。

    “进了忘生谷,没有回头路,恐怕这才是金乌族没有将冥乌族赶尽杀绝的真正原因吧。”萧聪心想着。

    震惊之余却听得巫灵老鬼岑夫子不阴不阳地酸溜溜道:

    “哎,我说小子,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解解?”

    萧聪一听,霎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岑夫子是谁,那可是大道感悟最接近仙人的人,他都解不了的事儿,我能解?”

    心里虽是这般想,但嘴上还是恭敬笑道:

    “夫子请说,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巫灵老鬼岑夫子也不矫情,问道:

    “老子观你命格,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可你现在竟然已经达到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天道翁调教出来的弟子,要说十八岁之前突破天境我还能接受,但若说摘星境,啧啧,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低头想了想,似乎对于眼前这虽老不正经但确实是德高望重的岑夫子来说,老桑树一事似乎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老桑树已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说说也无妨,随即笑道:

    “之前在日落山脉历练,碰见一垂垂老矣的前辈,是他在临死之前将生前修为尽数给了我,才让我直接从天境攀升到了摘星境。”

    “前辈!什么前辈?”巫灵老鬼岑夫子的语气里稍稍有些波动。

    “晚辈也不知他的名讳,只知道他的本体是一棵桑树,为了让晚辈能顺利从大刀螳螂的墓葬里救出他的道侣天山圣蛾,故而拼得身死道消,救了晚辈一命。”萧聪语气波澜不惊,如实相告道。

    “桑树……大刀螳螂……天山圣蛾……”

    巫灵老鬼岑夫子反复呢喃着,少顷,冷笑道:

    “原来如此,小子,你可知道你走大运了,从天境直接攀登到摘星境,啧啧,这得羡煞多少人呐,别人花几百甚至是上千年才能达到的高度,在你这竟然只有几天,唉,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小子,记得回去有时间烧捆高香,可千万别辜负了那老家伙的一番心意啊。”

    萧聪当然听得出巫灵老鬼岑夫子话里的羡慕嫉妒恨,连一旁的冥乌王闻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凡知道这岑夫子名号的人都知道这老家伙真是个只会空口奇侃纸上谈兵的人,道义总能说的

    精髓之至,用在别人身上立竿见影,用在自己身上却总是狗屁不通,所以自打成名以来,修为精进如龟行,这也是关于他在玄真界流传最广的一个笑话,此时闻听萧聪只因一番奇遇就直接从天境攀升到了摘星境,嗨!这滋味,怎一个酸字了得?

    萧聪强忍笑意,拱手作揖一拜,

    “谨遵夫子教诲。”

    冥乌王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直接从天境攀升至摘星境,确实是羡煞我等,可天境与摘星境之间可谓天堑,若非不世之才,就算穷极一生也难以摸到其门槛,那前辈是何修为,竟能创造这等奇迹!”

    巫灵老鬼岑夫子闻言轻轻一声冷笑,

    “什么狗屁天堑,从天境到摘星从来就没世人传得那么难,在老子看来,不过是修行不得要领罢了,要拜在老子门下由老子调教,哼哼,不是跟你们吹,最多百十来年,老子绝对能给你调教出个摘星境的强者来,那老桑树的修为确实是高,但修为高低在这儿可不是重点,哼哼,天山圣蛾,老桑树,这俩货是从那传说中的遗失古地来的,这才是重点!”

    冥乌王闻言吸了口凉气,

    “如此说来……”

    巫灵老鬼岑夫子不理会冥乌王的煞有介事,只是话锋一转对萧聪意味深长道:

    “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你既已与那天山圣蛾产生牵扯,这因果就必然会勾挂到遗失古地上,这是你躲不掉的,至于是福是祸,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把握了,不过依我看,还是祸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萧聪面露不解,蹙眉道:

    “为何?”

    巫灵老鬼岑夫子先是轻哼一声,才冷冷道:

    “小子,不要心存侥幸,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老桑树钻了秩序规则的空子送你这么大一桩机缘,这明显不合常理,你敢坦然接受老子也佩服你勇气可嘉,但老话说得好,出来混的,可早晚都是要还的,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别逗了,再这么自欺欺人,你小子迟早得在这上面栽跟头!”

    语气刻薄,言辞犀利,直教萧聪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一时窘境之中鬼使神差地作揖拱手,嗫嚅着说了句“谨遵夫子教诲。”

    而巫灵老鬼岑夫子又是一声冷哼,恨铁不成钢道:

    “孺子不可教也!”

    萧聪闻言面色更显慌乱,于越加的窘迫之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多亏冥乌王在一旁打了个圆场,但听其笑道:

    “天不生夫子,万古长夜,夫子颖悟绝伦,玄真众生难出其右,萧家四公子虽然也算得上聪慧,但终究比不得夫子,小有慌误在所难免,还请夫子明示,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巫灵老鬼岑夫子语气依旧盛气凌人,但好歹是就坡下驴,赏了冥乌王几分薄面,也给萧聪留了点面子,嘟囔着,

    “说得倒是好听,这还不简单,以后别再心存侥幸就是了,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儿是因为侥幸心理忽略的,趁时间还早,赶紧改了,通天这道梯子上,可容不得半根朽木!”

    萧聪连连称是,管中窥豹一叶知秋,今日见识到这岑夫子的厉害,可算是明白了当年他师父天道翁口中的那句后生可畏是何等分量。

第二百六十五章 神秘古堡

    因为怕皇傀祭异变后巫马族大祭司会有所感应,为保险起见,所以巫灵老鬼岑夫子和冥乌王还得抓紧时间去轩辕家,希望能尽快解掉自己身上的巫灵邪术,一人两魂匆匆作别。

    临行前冥乌王又告诉了萧聪一个秘密这凛原深处有一座古堡,里面住着一位女皇。

    这只是他随口一说,以为会对萧聪有什么帮助,毕竟已是一道巫灵的他畏惧这个,但有玄真大佬天道翁罩着的萧聪可不一定怕,功名危中来,富贵险中求,修者修行本就是一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他觉得这古堡中定然有大密,至于去不去,那就全凭萧聪自己拿主意了。

    巫灵老鬼岑夫子闻言冷笑,调侃道:

    “虱子多了才不怕咬。”

    此时的萧聪面对这巫灵老鬼已经没有半点脾气,所以也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一人两鬼就此各奔东西,两个老鬼急匆匆赶去轩辕家,而萧聪却打算再在这凛原待上一阵,至于原因,当然是自冥乌王口中所讲那神秘的古堡了。

    萧聪这般胆大,倒也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有恃无恐,因为那传说中的卜天卦还在他手上,就算巫马家的大祭司亲自来了又能怎样,就算是太古七大祭祀全部镇压而下又能怎样,能耐何得了他手里的上古神器卜天卦吗?笑话!

    于是当天晚上萧聪带着鸿翔以帝灵印砸下的大坑为起点又往北走了一段,扎蓬留宿,翌日修完早课,循着冥乌王昨日言语里线索,小心翼翼地往古堡那边摸去。

    越往里走天气越冷,冻得鸿翔不停地打哆嗦,萧聪亦是被冻得牙齿直打颤,于是索性直接将火莲捆在身上,两人紧挨着身子慢慢往前走,如此才觉得好受些。

    多亏在濒阳荒漠时咬咬牙抢来了这玩意儿,不然,就这鬼天气,尚还是**凡躯的两人估摸着早就该打道回府了。

    经过与巫灵老鬼岑夫子一谈后,这几天萧聪老是忍不住地浮想翩翩,回想之前的种种,对于摘星境这一存在,现在的他似乎有了全新的认识,自打离开天道轩,际遇之中似乎还真没出现过多少摘星境以上的人族修士,若说有的话,一面之缘的破天翁可能算一个,火圣宫的两个用以诱敌深入的弃子也能算在此列中,至于其他的,好像还真没有了,不过在非人族之中倒是遇见不少道行高能者,像在幽兰谷地遇见的老龙落不愁、龟府风眠谷地下的老古董以及龟府府主归师父、四大家族里的四大神兽、蛇皇一族的必季和必昆两兄弟、日落山脉里的兽主和那些力挽狂澜的兽族长老们、濒阳荒漠里火圣宫的火灵半仙,云镜泊的云镜仙子和人鱼儿还有那些前去云镜泊顶礼膜拜的各中古兽异兽……貌似那非人生灵要比人族神灵实力高出太多太过,这是因为他们比人族生灵更易于修炼吗?

    答案肯定不是的,可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非人族生灵要比人族生灵实力高出那么多!这竟然让他感觉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鸿翔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萧聪,跳着拍了下后者的肩膀,嘻嘻笑道:

    “哥哥,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萧聪回过神来,边走边怔怔地看了鸿翔半晌,莫名其妙问道:

    “你现在还在压制着修为的提升么?”

    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自鸿翔眼中一闪而过,

    “早就不再压制了,自从进到天境以后,就丝毫没感觉修为有所提升过!”

    语气里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有一点隐隐的喜悦。

    萧聪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嘟囔着,

    “如此甚好,这样才说的通。”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鸿翔追问道。

    萧聪微微咧咧嘴,似笑不是笑,看着有点无奈,轻声道:

    “我在想摘星境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回想之前种种,总觉着有点东西没有弄懂,现在想起来,倒有点混淆不清了。”

    “这有什么弄不懂的,哥哥不就是摘星境的强者了吗!”鸿翔没心没肺道。

    萧聪微微一声苦笑,摇摇头道:

    “我这摘星境的修为可不是靠自己修炼得来的,所以这其中的辛苦,还真没体会过。”

    鸿翔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抿着小嘴思索片刻,言道:

    “哥哥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师爷爷之前难道没有教过哥哥吗?”

    萧聪闻言又是摇头一声苦笑,是啊,自己那个糊涂师父,貌似还真没提到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这事儿你师爷爷还真没说起过,大概是怕我有心理负担吧。”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不再言语,沉默半晌,萧聪再度开口道:

    “几天前在那个大坑里,我遇上一个被炼化成巫灵后又觉醒的高人,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摘星境的事情,使我对这个境界有了些全新的认识,他说天境与摘星境之间犹如天堑,非天资绝佳者不能触碰其壁障,寻常修士,从天境到摘星,几千上万年已是幸事,撇开我自己的修为先不讲,你说,既然这摘星境的修为那么难以达到,那我们此次出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说着,萧聪兀自轻笑起来,转脸面向鸿翔,却见后者一脸苦色,于是关切道:

    “怎么了?”

    鸿翔撅着小嘴,语气低落道:

    “那摘星境如此艰难,那像我这样的,是不是一辈子都摸不着门槛了。”

    萧聪闻言宠溺一笑,伸手隔着皮帽子轻轻揉着鸿翔的头,柔声道:

    “以你的聪慧,只要努力修炼,有生之年突破摘星,指日可待。”

    鸿翔闻言猛然抬头,一张稚嫩小脸上满是喜色,

    “真的吗?”

    “恩恩。”萧聪挑着眉毛轻轻点了点头。

    “那怎样才算是努力修炼。”

    萧聪蹙眉抬头,沉吟半晌,而后低头回答道:

    “要按我一贯的思维,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

    “什么话?”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鸿翔闻言,长呼出一口气,顿时变成了泄气的皮球,深深地低下头去。

    萧聪见状忍俊不禁,抬起头,面向前方,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步。

    “几千年甚至是上万

    年,星流云、欧阳寻、丰都,小凤儿,你们可要抓点紧了。”

    不知不觉间又是十几日的脚程,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偶尔还会嘻戏打闹,没有半点身临险境步步为营的觉悟,其间若说磕绊,也不过是遇上了一头合翼境的黑牛蟒而已,这家伙的道行应该比之前遇上的饮血魔猿高点,大约在合翼境后期大瓶颈左右,鸿翔打不过,只好萧聪亲自出手,一战下来,虽酣畅淋漓却也仅是险胜,萧聪无有杀心,念其修行不易,所以仅是削去了他头上的两根宝角,便由他去了。

    不知为何,又过了不几日,萧聪竟渐感不适,隐约中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这让他忐忑不安,一度以为是那蛰伏已久的修罗萧聪又要出来作怪,可一番试探后却发现并不是,但究其原因,却又在不知是为什么。

    越往前走,那种异样的感觉波动得越厉害,萧聪不得不走走停停,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检查一下身体,现在的他敢断定,那古堡里定然有什么可以影响他的东西,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却连猜都猜不到,不明觉厉,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才越是让人感到害怕,这是人之常情,萧聪当然不得例外。

    可他还是怀着变本加厉的忐忑在一步步地往前走,就像巫灵老鬼岑夫子之前说与他的通天的梯子上绝不容许有半根朽木,他不想再心存侥幸,他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既然这是一个问题,那就想方设法将它顺利解决,他不能退缩!

    这一日,萧聪抬头眺望,隔着凛原特有的高大无叶怪木,远远望见灰色天空下露着一截半圆形黑色的堡尖,他就这样驻足远眺,长呼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鸿翔循着萧聪的目光,仰头远远望去,一阵目眩神迷,喃喃道:

    “这应该就是哥哥要去的地方了吧。”

    萧聪定了定心,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穿过林子是一大片空地,平坦宽阔,别说草木禽兽,连块石头都看不见,目光由近及远,最后射在那黑漆漆钉着兽头门把的大门上,却见有一身材窈窕的俊俏女子含笑而立,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俩,萧聪不敢轻举妄动,开启紫目打量着那身穿素色棉袍的妙龄少女,眸若秋泓,脸若银盆,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虽然看上去与一般有些修养学识的富家小姐无异,但看上去越是正常,却让萧聪越是感到疑心。

    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悦耳之声传入耳畔,

    “公子既然来了,就打算在那一直站着吗?”

    萧聪冷冷一笑,心知这俊人儿应是在此等候他多时了,随即也不做作,轻轻地牵起鸿翔的手,大大方方步入空地之中,不紧不慢地往古堡走去。

    素袍女子下了台阶,含笑相迎,婉约行了一礼,娇笑道:

    “公子随我来吧,我家主子已等候公子多时了。”

    说完,天真无邪地看了萧聪一眼,转首拾级而上,推开黑色大门,走进堡里。萧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与鸿翔对视一眼,牵着鸿翔的手又攥紧了几分,而后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拾级而上,跟在那素袍女子身后走进门去。

    进门不多时,那黑色大门便无声无息地自己关上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女皇

    沿着光线晦暗的甬道一直往里走,拾阶直上六层楼,自从进到这古堡之后还没看见除素袍女孩之外的其他人,连猫狗也没见到,这让萧聪心里愈加戒备,忍不住与前边的素袍女子又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行至顶楼,推开两扇金质镶钻的大门,眼前豁然开朗,珠光宝气一时间恍得人睁不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琳琅满目,各色的宝石,各种用名贵金属浇铸的神像,其次是一道道用浑圆珍珠串成的珠帘,从门口一面面半垂着叠嶂而去,再然后是穹顶上与地上红毯相对称的一面穹顶壁画,线条分明,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感觉有一种道义自画中弥散而出,最后才是那重重珠帘后隐约可见坐于鎏金高台骨椅上头戴无暇神冠,身披锦绣黄袍的女子,萧聪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觉有两道清冽扫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在他打量那被冥乌王称作是女皇的人儿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一个女人,在这酷寒萧索的凛原深处自立为王,说来倒有些可笑,萧聪可不管她自以为是的那一套,拽了拽鸿翔的手,顺着两排珠帘间的空隙,径直往前走去。走到鎏金的高台下,四目相对,萧聪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雍容华贵气宇不凡的绝美俊颜,居高临下的她,幻似一座裹着锦袍的冰雕。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率先打开话匣子,

    “你终于还是来了。”

    声音微冷,听着实在是算不得好听。

    萧聪直眉轻挑,脸上是意料之中的诧异,

    “前辈何出此言?”

    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答非所问,

    “你来的好像稍微早了一点。”

    此言一出,萧聪更诧异了,听着好像自己非得来此走一趟不可似的。

    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缓缓起身,拾级而下,走到萧聪近前,微微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后者的脸,半晌,言道:

    “今日种因,他日还果,你走吧。”

    说完,转过身去。萧聪抬起另一只手骚了骚脑袋,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道:

    “就这么完了?”

    正想着,那素袍女孩走到近前,嬉笑着伸出一支纤纤细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吧。”

    萧聪抬头再次深深地看了那孤高清冷的背影一眼,牵着鸿翔的手不禁又攥紧了几分,转首离去。

    萧聪走出奢华之至的殿堂,那鎏金镶钻的大门缓缓合上,叠嶂的珠帘下,仙金浇注成的神像旁,慢慢显化出一道全身上下裹着黑纱修长曼妙的倩影,席帽黑纱的遮掩下也不知道是一副怎样的面容,只是看那前凸后翘丰tun细腰中漫出的无尽成熟风韵,想来应该并不是妙龄的少女。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转过身来,眼神再不似方才那般犀利,从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情,她面对着那一袭黑纱,柔声道:

    “真的是他吗?”

    席帽微微晃了晃,约莫是那裹在黑纱中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是他。”

    声音算不得悦耳,微微带着些沧桑。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来了。”

    面纱后传出一声浅笑,

    “来就来吧,反正早晚是要找到这儿来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中,去而复返的素袍女孩推门而入,款款走到黑纱女子两步开外,婉约一礼道:

    “见过老祖。”

    面纱后又是一声浅笑,却没有言语,修长曼妙的身影慢慢虚化,不出片刻,凭空消失。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将脸转向素袍女孩,声音清冷,

    “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啊。“

    素袍女孩灿然依旧,不见丝毫敬畏,微微仰着小脸,抿唇笑道:

    “这你都看出来了?”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浅笑,语气中带着些宠溺道:

    “还在想着他?”

    素袍女孩脸上终于显出几分羞涩,眉角处却是几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戚然,缓缓低下头去,轻声回道:

    “嗯嗯。”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素袍女孩的如瀑长发,语气中宠溺更甚,

    “再过不久,你就又可以见到他了,老祖说的话,不会错的。”

    素袍女孩轻轻点了点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嗯嗯。”

    ……

    在归程的路上,萧聪还在思考有关于摘星境的问题,其实之前他是一直在捉摸那座古堡的,可绞尽脑汁却寻不得半点头绪,这件事出现得太突兀了,让他感觉措手不及,既然想不通,那便不再想,那女王说他来的有点早了,或许这真的不是现在的他该面对的事吧。

    可关于摘星境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当然,他不再思考从天境到摘星境的种种,他只是在想,修行十一大境,人、地、天、摘星、渡河、揽月、离阳、通天、齐天、灭天、伏魔,摘星境不过排第四,可步入摘星就表示已获半个长生,按理说,摘星境以上的高能之辈应该不少,可这些家伙都到哪儿去了呢?想他目前为止去过的几个地方,也就濒阳荒漠里的高手多一些,那火圣宫更是以两个摘星境强者作饵进而钓得神忌剑这条大鱼,这可是大手笔啊,再想想之前覆灭于圣城一战中的四府,竟连一个摘星境的强者都没有!仅是一个台阶之距的势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实力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在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争执中,只有七教八院九府这等势力掺和了,当日自以为是地让星流云派人去拉拢火圣宫,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出了个馊主意。

    再想到之前于灭天教和落仙府的分舵里被他废掉的那十三名天境高手,乖乖,这可当真是道大梁子啊,看来现在的他与独孤家之间也要势同水火了。

    至于落仙府里面有没有摘星境以上的高手,现在的他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事儿倒是可以询问一下星流云,以星家细子的实力,这点小事儿不可能不知道,反过来想想,倒真觉得自己有点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了,一想到与各势力有关的事情,就不由自主地往落仙府上引,落仙府那几个杂碎对鸿翔的伤害,确实是让他直到现在还介怀,他说过,总有一天要灭掉落仙府和诸葛家,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诸葛家是头庞然大物,现在的他确实还憾不动,但落仙府却是不一样,虽然确实有几分斤两,但只要府内摘星境上下的高手不超过一手之数,以他拼死足以力抗渡河境初期的实力,一夜之间让落仙府就此在玄真除名,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产生了许多对这个世界错误的认知,之前师父天道翁老说他是个书呆子,他虽然承认,但理解得还不像现在这般深刻,怎么说呢,之前他对于书呆子的理解只限于他的确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现在他对书呆子的理解却是将他在参悟世间大道上的呆板辐射到了人生的方方面面,这世界并不是如书上记载的法术那般简单直接,与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相比,这个世界其实要复杂的多,因为就算书籍所载再难懂,却总能寻得一个相对而言勉强适用的规律,利用这规程,他可以用一种干脆甚至是生硬的态度将之征服,而这个世界却是没有规律可言的,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去亲身体会才行,他觉得是时候该出去感触一番人伦百事,世态炎凉,那些真实的感觉。

    一路平静,仿佛是被人安排好了的,走出凛原,萧聪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能透过重岩叠嶂而看见高耸的黑色半圆形堡尖儿,那古堡里的种种早已被他尽数抛到脑后,这仿佛是一种身不由己,感觉就像在风眠谷底遇见老古董时一样,万般因果化成的一条条丝线牵扯着他,让他举步维艰寸步难近,好像再有一段时日就能将它紧紧包绕让他动弹不得,他突然一声苦笑,心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此心里竟感觉好受了些。

    以萧聪的行事习惯,虽然也在沿途布下了几个传送阵,但出了凛原后,两人并没有借助传送阵,而是不紧不慢地走,没有方向,亦没有目的,这或许就像萧聪此时的精神状态一样,他在想,修士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抑或说,在修炼的过程中,到底怎

    样才能让他感到快乐呢?复仇?正名?变得越来越强大?不不不,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些太过遥远的存在,而且这些终究都不是修行的目的,更不是活着的目的,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正是因为这点东西的缺乏,让他的人生越来越索然无味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星流云,想起了欧阳寻,想起了宇文丰都,想起了冷筱凤,似乎在圣城的那段时间,才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对,最快乐的日子,比在天道轩和萧家时还快乐!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边走边体会着,体会着心里那一丝丝美妙的感觉,那种轻松,那种无畏,还有充实和真实,与此相比,近两年来辗转于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和凛原的种种,简直变成了一阵梦幻,让他觉得越发的不真实。

    “这是为什么呢?这些可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啊。”

    他继续深究着,在记忆里用力地挖掘着,在感受里辛苦地寻觅着,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十分讨厌这些梦幻,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这想法连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可笑,但事实确实是如此,因为这些与他年龄和心智严重不符的梦幻在他身上强加了太过的负担,使他感觉自己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这感觉实在是太累了,最悲哀的是,这些梦幻让他感觉他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而他却不得不接受,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就跟自己天生欠这个世界什么似的。

    呵,天道翁唯一的亲传弟子,玄真之楔萧家仅剩的萧家人,还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就因为这些,他就得活的那么累吗?权衡,秉圣,以天下苍生为重,可他妈的他才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呐,凭什么将这样的沉重的人生强加在他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上,他不需要爱吗,他不需要那点对别人来说专属于少年微不足道的天真烂漫吗?这他妈真的不公平!

    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的悲哀,忽然觉得自己这十七载的岁月全都白活了,有谁能够体会,他是多么羡慕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星流云啊,准确地说,他也想要一点真正的自由,哪怕仅是在心理上的一丝丝也好。可是这真的很难吗?

    他思索着,仔细感受着星流云身上那种特别的东西,那是什么呢?怎会对他如此吸引,终于想了好长时间,他才明白,那是一种对命运编排的抗争,是一种难得的勇气,也是生于豪门世家中所具有的最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东西,他没有,宇文丰都没有,欧阳寻没有,冷筱风也没有,只有星流云有!

    心里蓦地豁然开朗,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他也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的,抛去那些或不由自主或与生俱来的特殊身份,他就是个普通人,可他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地活呢,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勇敢地做出一个抉择,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好了,可这个抉择做得是何等艰难,没有人能够体会,就像没有人会在意或看到正在他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原来有些时候,不只是将重负背在身上时觉得艰难,将重负在身上卸下来时更觉痛苦。

    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急需找什么有理可据的东西来说服自己,好让自己能感觉好受些。

    “该来的总会来,我无法躲避,或许命运的大势让我身不由己,但那些细微之处的余地,我是否可以自己支配一下呢?就像现在这样……如果这真的是既定的,我何必对它亦步亦趋,是否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恐惧,将本该有的次序打乱了?是啊,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我需要它,我本就需要它!”

    他忽然驻足,眼睛里突然有了别样的神光,面色亦不再沮丧,他微微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略有些低沉沙哑出声喃喃道:

    “人生,不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吗?”

    走在一旁一直默默无声的鸿翔随之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神色异常的萧聪,眼神中有些莫名情感流露,像不忍,也像可怜,当然,这些是正沉浸在恍然大悟状态里的萧聪所没有察觉到的,他的眼神愈加璀璨,在白日下恍若波光荡漾的清泉,鸿翔看了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喜欢所喜欢的,讨厌所讨厌的,不遗余力地去做这个阶段所该做的事,对,人生就是这样简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忆红玉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南走,又是十几日的光景,久不见人烟的荒野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看上去甚是零散又算不得大的村落,萧聪和鸿翔步入其中,嗅着久违的朴实气息,终于寻到了些人世的味道。

    沿着土泥路一直走,走马观花般看着路两旁破败的房舍和各种小有心思的事物,像拴着驴马的石碾、两脚一轮的简易推车、两轮一板的板车、爬满蔬果藤蔓一人多高的藩篱、藩篱上倚着的各式各样的农具……萧聪看着欣喜,鸿翔看着更欣喜,他之前虽然是个乞丐,但比起这里的庄户人家,好得算是半个城里人,故而第一次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目不暇接,小脑袋摆来摆去,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了。

    与日落山脉旁的那座村落不同,这里的居民明显是以务农为生,大概是因为离凛原的距离恰到好处,所以冬天虽冷,夏天阳光充足却不至于太热,故而既有利于农作,又有利于作物生长,相比而言,务农要比游猎更能让人生活得好一些。

    两人边走边看,坑坑洼洼的土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萧聪想起初到日落山脉时遇到的村妇红玉,希望这里的人也能像村妇红玉那样邀请他到家里坐一坐,不为饭食,只为感受下那种平常人家所独有的家的味道,当然,若是能吃点饭喝口茶,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俩来的着实不是时候,此时正值午后,农忙时节的人们大多都在家里睡午觉,以求补充精神,待日头偏斜时多做点事情,贫苦人家,哪有闲饭养活闲人,所以大人小孩皆是如此。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倒数第三家的房舍里突然探出了个光葫芦瓢上竖着根小辫的脑袋,一副精力过剩古灵精怪的摸样,原来是个顽童,看他家的房子的布置,确实是比别家规整些,也高大些,起码位于主舍处的那间瓦房,可要比其他的茅草泥胚子好多了。

    萧聪与鸿翔这身打扮,与村里人相比,一看就是外地人,顽童看着当然好奇,也不认生,蹦着跳着从屋里出来,走到萧聪身边,背着小手歪着脑袋嘻嘻一笑,用极是稚嫩的童声言道:

    “哥哥的打扮好好看呢,是从外边来的吗?”

    萧聪含笑颔首,身旁的鸿翔掩嘴嗤笑,好像见到一件甚是好玩的事儿。

    顽童面露不悦之色,撅着小嘴道:

    “你笑甚,还捂嘴,一个大男人想笑就大大方方地笑,捂嘴算是怎么回事,还不如我们这儿的丫头!”

    鸿翔闻言放下手,轻哼一声,扯着脖子争辩道:

    “你懂什么,笑不漏齿,这是礼节……”

    萧聪听着要出事,赶紧抬手捂住鸿翔的嘴,没让他把话说完,以鸿翔的小脾气,接下来说的话无非对乡下人愚昧无知不开化的诽谤云云,这可就有点太无礼也太伤人了。

    他一边捂着鸿翔的嘴,一边歉笑道:

    “我这小兄弟生性腼腆,涉世不深,但心思纯净,初见小哥可能觉得喜欢,故而发笑,还请小哥不要误会。”

    乡下孩子,一般不像城里的孩子从小就有那么多的歪歪肠子,此时听得萧聪此番解释,脸上的不悦

    瞬间全无,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摸样,摇头晃脑道:

    “你这话说得还好听些,不愧是当长兄的人。”

    鸿翔看着顽童那天真幼稚却故作老成的摸样,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想到多说话又得败了萧聪的面子,只能对着那顽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聪又是歉笑几声,趁热打铁道:

    “我俩途经此地,已经走了半天时间,能不能请小哥行个方便,让我俩到贵舍歇歇脚?”

    那顽童抬起脸来,狐疑地看着萧聪,而后抿唇一笑,道:

    “看你俩也不想坏人,跟我来吧。”

    说完,蹦跳着往回走去。萧聪将脸转向鸿翔,微微一笑,朝顽童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鸿翔见之,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萧聪的要求他从来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随即抬腿跟着萧聪尾随顽童而去。

    进到院中,才看见之前隔着那一人来高的藩篱所看不到的景物,院子里的东西挺多,但归其种类,也不过几种,其中最多的在石子小路两旁木制架子上朝阳斜放的一个个排列紧密的簸箕,一边的簸箕里晒着茶叶,另一边的簸箕里晒着香椒,淡淡茶香掺在香椒那种特有的辛和香味里,闻起来倒有一种别样的享受。

    萧聪不禁深吸了一口,顽童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嘻嘻笑道: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们这边冬天气候寒冷潮湿,香椒和茶叶都是必不可少之物,香椒可以祛寒,茶叶可以败毒,城里那些富家人从我们这采购香椒粉,回去之后抹在卧房的墙上,室温气正,一冬都不得病,但我们这些种椒碾椒的乡下人,可就没那么大的福分了。”

    说着,稚嫩小脸上显出几分黯然。

    萧聪笑笑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分,太过依赖外物也不见得是好事,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你只要不畏艰难,从现在开始练就一身强健体魄,以后不用香椒粉抹卧房,也能活的很好啊,人间至味是清欢,那些生活奢侈的人家,活得也不见得能比你们快乐。”

    顽童闻言再次喜笑颜开,两只小眼睛弯成月牙,两排带着豁口的牙齿看上去分外可爱,继续装着小大人道:

    “这话说得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萧聪听着这句既像是搭点边有感觉不太搭边的感慨,一时觉得这顽童更加可爱,正想着,几人已经踏进主舍瓦房里,一进门,那顽童就大声叫嚷道:

    “爹,娘,来客人了。”

    一位光着膀子胡子邋遢的汉子与一名身材略显健硕穿着短袖麻衫的妇人自左手边的里屋走出,一个面相粗犷,一个昨日黄花,都是被苦难磨蚀后的未老先衰,萧聪见之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庄户人家若想攒下点家业还真是不容易。

    汉子在前,妇人在后,往前紧走几步,咧嘴爽笑相迎,

    “来,公子这边请。”

    这汉子虽面相粗狂,但笑起来却是一副憨相,见到萧聪这般打扮的人,依旧是不卑不亢,想来应该也是见过些许世面的人。

    主舍中家具器物的摆置与寻常庄户人家大同小异,一张桌子,几把凳子,一个柜子还有一个不知是用来供奉哪尊神仙的香案,香案上香炉中香灰满满,想来应是心地虔诚日日祭拜,柜上无门,用麻布蒙着,桌子上放着一只样式粗拙的大型茶壶,茶壶边摞着一摞青瓷大碗,妇人将青瓷大碗一个个摆开,将茶壶里的凉茶水倒入其中,萧聪跟着汉子一前一后在桌子前的板凳上坐下,顽童搬过一把小一点大概是专门给他做的板凳乖乖地坐在汉子身旁,鸿翔坐在萧聪身旁,妇人将青瓷大碗一一倒满,然后分拨给桌前几人,咧嘴一笑后行出门去。

    男人们说事,女人们伺候完就要回避,这是玄真界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里公认的规矩,这些男尊女卑的繁文缛节,在小户人家比在大户人家里更难以逾越,至于豪门世家有丫鬟伺候着,那就另当别论了。

    妇人刚离开主舍,光着膀子的糙汉子便寒暄道:

    “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来,喝口茶水解解渴,自家茶叶,精工细作,好喝得紧。”

    说着,右手一抬,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聪和煦一笑,拾碗喝了一口,赞叹道:

    “好茶,这农家源地沏出来的茶就是不一样,还真别有一番味道呢。”

    汉子闻声又是几声憨笑,

    “公子觉得好喝,回头我让贱内包几包让公子拿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萧聪拾碗又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听大哥谈吐不凡,倒不像是一般的庄户人呐。”

    汉子闻言赧笑道:

    “不瞒公子,我除了自家种着茶叶香椒和其他农务外,还是这村子里帮办,春后秋后总要往城里跑上一两趟,替乡亲们将茶叶香椒之类的运到城里去,多少能赚点差价,没办法,日子难过,干这营生免不了与城里那些斯文人打交道,这不久而久之,也就学了一点。”

    萧聪用带着点幽默的语气调侃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汉子搔搔脑袋,二人相视大笑,气氛霎时间倒是轻松随和了不少。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萧聪起身告辞,汉子极力挽留,萧聪婉言相谢,纠缠之际,顽童去而复返,将手里拿着的几个纸包交予汉子,汉子接过纸包,不由分说地就往萧聪怀里塞,萧聪连连推脱,奈何这汉子实在是热情难却,于是只好收下后才作揖拜别。

    汉子牵着顽童一直将萧聪两人送出藩篱,站在柴扉前望着二人远去,行出村子,萧聪抬首莫名幽幽一叹,看了看手里装着茶叶的几个纸包,随手丢进了弥芥。

    这一行又浪费了他许多宝贵时间,因为这之中并没有他想要的那种来自于家庭的温情感觉,那汉子的小算盘他怎会不知道,只是懒得说更懒得理罢,倒是对这茫茫人世的事态,他又见识到了一分。

    “罢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红玉姐姐那般心境淳朴的人儿,得之我幸,不得之也算不上是不幸,这次得不到,不还有下次吗,呵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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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九大禁地传世教派,我萧聪这一世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本为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本为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本为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