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验证
第六十一节验证
“我们这边的商路，主要就是沟通中央七国和斯提吉亚地区。”拉乌尔男爵吸了一口烟斗，慢吞吞的说道。“年轻人，你学习过地理吗？”
“只学过一点。”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这里是拉乌尔男爵的宅邸，也就是艾修鲁法特曾经来过一次的地方。上一次他来这里是为了参加跳舞会，但这一次只是简单的上门拜访罢了。拉乌尔男爵对艾修鲁法特挺有好感，所以在他上门拜访的时候，这位男爵很热忱的欢迎了他。此时此刻，两个人坐在男爵家中一处吸烟室，在一起聊天。
“教会那边有一些简易的地图。”拉乌尔男爵说道。“很简单很粗糙，但是至少勾勒出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大致形态。哦，我记得我好像有一张。”
男爵随手拉了拉身边的一跟拉铃绳，很快就有一个仆人走进了吸烟室。男爵随口吩咐几声，仆人向外走去，几分钟后就返回，带来了一张不是很大的地图。
“喏，就这个。”男爵用手在地图上一指，“艾修鲁法特。斯提吉亚地区是个天然的盆地，它只有有限的几条天然通道向外连通。这些通道就是商路的基础。因为大规模的商队，是不可能去翻越那些险峻的山峰的。”他说道，“比如这条路，从这张地图也能看得出来，这条路实际上就是我们中央七国和斯提吉亚地区相连的主要通道，正好位于提比略和瑞恩之间，另外一端沟通着斯提吉亚地区的帕罗。”
“帕罗？”这个名字是如此熟悉又如此的陌生，让艾修鲁法特瞬间呆了一呆。一瞬间，他脑海中再一次灵光乍现，好像要想起什么，但是最终依然什么都没有想起。
“是的，斯提吉亚有五个王国，帕罗就是位于其东北部的一个国家。”男爵并没有注意到艾修鲁法特的神色变化。对于他来说，这只是给一个后辈上一堂地理常识课罢了。
“而我们这边，”男爵的手在地图划出另外一条路线，“就是另外一条路，由我们格鲁尼连通着斯提吉亚地区西北位置的库尔。”
“这条路好像……比较远啊。”艾修鲁法特现在也看出来了。
“是啊，远比不上和帕罗相连的这条路。这条路连接这帕罗、提比略和瑞恩，距离又短又直接。不像我们这边，实际上是绕了一个大弯。来自中央七国的各种货物，必须绕过格鲁尼王国的西部，才能到达库尔。所以说句老实话，我们这条商路一支以来都是补充性质的。不过这几年以来，我们这条商路却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为什么？”
“大概是十来年前，”拉乌尔男爵说道。“斯提吉亚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的一方是帕罗，另外一方是盆地中南部的卡西洛斯和圣吉恩。这是长年积累敌意而导致的大战……具体过程我就不详细说了，我手头有一本《斯提吉亚战争史》，如果你来参观我的藏书就能看到。总之，这场最后以帕罗战败结束。因为战败的缘故，帕罗人为了支付相关的战争赔款，就提高了这条商路的税收。我不用说你也明白，提高税收的后果就是导致了商人通过这条路要交付更多的钱。这样一来，于是走我们这边的商路绕个大圈子，就变成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了，毕竟我们这条商路远归远，但是却没什么税收。只要帕罗人不改税率，我们这边就会日益繁荣。”男爵再一次抽了一口烟。“这就是所谓的‘天上掉馅饼’吧，哈哈……”
“可是，男爵阁下。我们格鲁尼不能从这条商路上得到税收呢？”
“商业税收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不比入城税，很容易就能收取。”男爵微笑着回答道。“在历史上，格鲁尼王国现在的疆域原本被几十个小国占据。在荒野贤者加鲁纳斯出现之前，这种局面已经持续很多年了。由于各国之间战战和和，于是大家为了方便军队调动，增强战力，都不遗余力的进行了道路建设……比如我们布拉西安城这边，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路修建得不错，对不对？”
艾修鲁法特对这一点倒是完全同意。
“等到格鲁尼统一各国之后，这些道路都完整无缺的保留下，形成一个……道路网。”男爵说道。“用‘网’这个词你就明白，传统的设立关卡收税的方式在这里行不通。一个领主设立了关卡，商人们就会选择绕一条路。总之，除非格鲁尼西部的大大小小领主全部联合起来，否则单凭一个领主的力量是完全无法从商业上收税的。”
艾修鲁法特记得两姐妹似乎和他说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太在意。
“那么，男爵阁下，关于我刚才提出来的那个设想……”
“很巧妙的设想。”拉乌尔男爵说道。“乍一听似乎是痴人说梦，但是仔细一想，却会发现其中有很大的可能性。也许真的能做到。”
“真的如此？”
“至少理论上是行得通的。”男爵笑了起来。“道路建设起来很难，投入很大，但是破坏起来却很方便。建设道路，需要一段一段的修建，少一段都不行，但是破坏道路，只需要破坏其中一段就行了。有些破坏甚至是极难修复的。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使用火药造成一场比较小的山体坍塌——这种技术是矮人发明的，但是现在已经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了——山下的道路就会被破坏至无法修复。这条路也就成了一条死胡同，不得不被废弃。以此为例，假如按照这种思路进行判断，所谓的‘道路网’其实也有很多关键的节点。如果能正确的对这些节点进行以‘截断道路’为目的的破坏活动，可以迅速的破坏整个道路网，最后迫使绝大部分商队和商人不得不沿着一条预定好的道路前进。这样的话，设置关卡收税就成为很简单的事情。这个关卡，大概会成为金河吧。”
“确实是这样吗？”
“当然，这个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罢了。”男爵说道。“要达成这样的一个行动，需要的东西可不少呢。首先，必须是格鲁尼王国高层才有可能开展这样一个行动而不必担心后果。其次，这个行动必须隐秘而迅速，否则一旦消息传出去，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并引起民众的愤怒。最后呢，这个行动应该算是杀鸡取卵，直接就破坏了这条商路的繁荣。而这一点对于王国来说，远比收到一点商业税更加重要。哦，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计划也必须投入相应的成本，要收购相关土地所有者的土地——虽然最后会重新卖掉，但是前期投入，以及卖出之后的差价依然不是个小数目。此外还有执行过程中必然的种种难题，说起来可以，实际上一定会很有难度。最主要的一点是，那些土地所有者，并不一定会卖掉自己的土地。如果碰到一个顽固保守的家伙，也许随便什么价格都不肯卖。”
“所以只是一个构想罢了。”艾修鲁法特说道。
“确实只是一个构想。”男爵说道。“艾修鲁法特，我得承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的这种眼光和思路，真的可以去王城那边充当财税大臣了，哈哈……”
艾修鲁法特陪着笑了一下。接着他们又对本城的下一任总督的事宜讨论了一番，然后艾修鲁法特起身告辞。
他离开拉乌尔男爵家后，并未回去，而是立刻赶往布拉西安城。
前面已经说过，布拉西安城虽然是一个小城，但是因为受惠于商路的缘故，使得城里商业发达，店铺林立。艾修鲁法特在城里转了半圈，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出售地图的店。
艾修鲁法特丢出一个金奥利，换来了一份格鲁尼王国西部的道路细图。这个地图一方面不是描绘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的地形，另外一方面又经过无数商人的具体实践，所以能够确保其可信度。艾修鲁法特就在路边直接打开了地图，细细研究起来。
“果然……”通过这份道路图，他看出来两姐妹的这片土地的特点。这块土地一方面有一条重要的道路通过——如果能截断这条道路，就等同于将附近道路网上直接造成一个大缺口，另外一方面这里地形又属于丘陵。如果使用火药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够造成一片塌方，使得道路被彻底的破坏。
他在地图上细细研究（这片地图上标注出了各主要的领主），然后发现这件事情——破坏道路网以形成“唯一通道”的工作并没有预想中的复杂。按照拉乌尔男爵提出的“节点”概念，只需要破坏十几个左右的节点，就能保证整条道路网彻底瘫痪。但是反过来说，只要有一个节点没被破坏，那么前面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原来真的如此吗？”艾修鲁法特用力的呼出一口气。“这应该就是背后的理由！确实没错，应该是这样！”
“王城的拜伦公爵，格鲁尼王国的摄政大臣……”艾修鲁法特收起地图，吐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人名。“似乎真的是位高权重的人呢。可惜，这里是布拉西安城，就算你在王城有着滔天的权势，在这里你也不能使用太多的力量。我不会允许我要住下半辈子的地方真的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乡下。”
艾修鲁法特跳上他的马，很快沿着城门离开了小城。
时间已经是午餐时间。在大餐桌上，午餐已经摆了上来。午餐的主要内容是芥汁烤羔羊、几只烤鹌鹑以及蔬菜、水果。这对于乡绅贵族来说也算是一份非常丰盛的午餐了，饭菜香喷喷的味道直冲鼻孔，使人不由得食欲大动。
“今天……艾修鲁法特怎么不在？”星见拿起餐具，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另外一边的空位置看了一眼。
“他出去了。”星刻回答。“一早出去的。”她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有些心烦意乱。艾修鲁法特出去又怎么了？那个男人本来就是……等等，这是她不应该关心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此刻搅得她心头有些不安。
第六十二节 生日
第六十二节生日
“他出门去了？”
“他现在有钱有闲，自然会出门去。”星刻有些赌气的说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而赌气。
用有钱有闲来形容现在的艾修鲁法特确实不为过。别的不说，他因为赢得了赛马，所以得到了总金额为一万零七百大金奥利的奖金。加上他之前所拥有的，星刻估计艾修鲁法特手头至少有一万五左右的金币。这对于乡绅贵族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如果这些还不够，他还有一匹随时可以卖上两万金币的名马。星刻毫不怀疑，只要艾修鲁法特流露出要卖掉这匹马的口风，马上会有人上门来抢购。
这些财产，完完全全都是属于艾修鲁法特自己的。严格意义上说起来，这件事情和星刻没关系，因为他们还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的财产向来都是彼此独立的。这就和这个庄园一样，这是属于两姐妹的，所以和艾修鲁法特完全无关。不过星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件事情就让她不乐。
“大概是觉得现在有钱了，所以不愿意吃这样简单的菜色了吧。”还亏我特地准备了这只羊羔的。星刻用力吃一口羊肉，心中恨恨的想到。
就在昨天，在艾修鲁法特的建议和协助下，两姐妹终于彻底搞定了庄园的继承权案子。“由于争议者伊奥已死，所以本案撤销。”这样一个结果，可以说是这件大麻烦最好的一个结果了吧，一分钱没出，保住了自己的地产，顺带还彻底的消除了一个隐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星刻才特地让人准备了这一顿丰盛的午餐，但是却未料到艾修鲁法特一早出门，压根就没有在家里吃饭。
“反正艾修鲁法特也只是一个靠不住的家伙罢了！”星刻想着。在他最初醒来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每天都乖乖的呆在家里吃饭。现在他一有钱，立刻就选择整日不归了。
“但是……姐姐……这件事情全亏他……”
“靠的不是他，是运气！”星刻回答。“就算他没有赢得冠军，伊奥也会因为跌下悬崖而死。”
“但是他毕竟是为我们获得了冠军……”星见回答道。“就算伊奥没死，我们……”
“不要再说啦！”星刻回答道。“总之最后这件事情并没有他多少功劳。他赢得了一万金币的奖赏，这很好，但是再好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可是昨天如果不是他要求，我们或许……留下隐患了……”
“伊奥已经死了。案件什么的，处理不处理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处理掉确实比较好，但是不处理也没什么的吧。总之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
这句话成了这番对话的最后一句。两姐妹心不在焉的吃完了这顿午饭。原本丰盛美味的午餐现在却变得索然无味，星刻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好像不知不觉中，那个本应该是无足轻重，依托于两姐妹而生活的男人，在这个家里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不止是这顿午餐，事实上，整个下午都变得索然无味了。原本一个天气这样好的下午，正是一个进城看看的好时机，但是姐妹两个完全都没了这个心思。星刻看了一会故事书，但是却发现自己捧着书却完全看不进去。于是她只好放弃，提议两个人去睡了一个午觉。不过事实上这个选择也不是个好选择。
星刻一闭上眼睛，似乎就看到艾修鲁法特在城里的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她最后只能选择闭目养神，努力的思考着魔法研究方面的问题来分散自己的心神。除此之外，由于双胞胎那种天然的默契，她也能感觉到身边的妹妹也没睡好，或者说星见也压根没有睡着。
在这样乱糟糟的情绪中，她们消耗掉了这个拥有暖和阳光和明媚春意的下午。到最后实在躺得累了，星刻才选择起床。
在她爬起来的时候，星见也几乎同时起来了。两个人其实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是却又装出一副自己下午睡得很好的样子。
艾修鲁法特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两姐妹“睡醒”后一直没有整理容妆，而是在房间里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关于魔法研究方面的问题。所以艾修鲁法特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她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前面说过，两姐妹的闺房位于二楼。艾修鲁法特在之前从未进来过，甚至也从未尝试过进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房门外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礼貌，和他平时的态度几乎完全相同。
不过在两姐妹的耳朵里，这完全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她们现在穿着睡衣，没整理头发，当然更谈不上化妆、佩戴首饰什么的。当然，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说，这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是此时却让两姐妹都慌乱不已。
门并没有反锁上。换句话说，艾修鲁法特随时可以推门进来。
“等一下，我们没穿衣服！”星见慌了神，随口冒出一句谎话。
“傻瓜！你在说什么傻话！”星刻低声的斥责妹妹。“先在外面等我们一下。”她大声的对外面喊道。
艾修鲁法特倒也没有做出任何鲁莽的举动。他静静的在门口等候，而两姐妹则用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不过，化妆戴首饰什么的是来不及了，也幸好她们其实并不需要这个。两姐妹的外貌其实真的非常年幼，几乎就长着一副十五岁的面孔，甚至不只是面孔，连皮肤也是如此。而众所周知，在这个岁数的少女压根就不需要化什么妆——她们的天赋本钱比任何化妆品都有效。
一小段时间以后，星刻打开了门。前面说过，这是艾修鲁法特第一次进两姐妹的睡房，所以他进来之后停了一下脚步，对整个卧室略微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个以贵族的标准而言非常普通的房间。中间有一张巨大的床——这毫无疑问就是姐妹的睡床了。除了这张床之外，房间里还有衣柜、书柜、床头柜、化妆台、写字桌等等一些常见的家具。所有的家具都颇有些年纪却依然显得富丽堂皇——这对于贵族之家原本就是一种常态。
除了这些家具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的一副画。画上的内容是一个胖胖的男人，一个身材修长窈窕的女人，还有两个容貌非常相似的小女孩，四个人都呈现一种幸福的微笑。不需要更多，只需要一眼，艾修鲁法特就能看出画像上的两个小女孩正是姐妹两个，而这个男人和女人——从容貌上关联可以推断出，这是两姐妹的父母。
“你……你来找我们干什么。”看到艾修鲁法特在打量这个房间，星刻沉不住气，首先开口了。
“抱歉。”艾修鲁法特微笑着说道。“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好像今天是你们的生日？我有没有记错？”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一直生活的巨大的压力之中，直到赛马比赛结果出来后才从这种压力中解脱出来。这种心情之下，哪里有时间想到自己的生日呢？再说了，她们的生日也不值得特别的庆祝——两姐妹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年纪，所以尽力的不把生日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一直以来，她们的生日从不曾召集朋友邻居们开生日晚会。
“没错。”过了一段时间，星刻回答道。
“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们。”艾修鲁法特说道。“生日礼物。”
“我没兴趣。”星刻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一件很不错的礼物。”艾修鲁法特补充道。“至少我认为不错。”
城里买来的珠宝首饰吧。星刻在心里回答道。这也是她原本就预料到的事情了。艾修鲁法特虽然多了一大笔钱，所以今天忙不迭的进城花天酒地一下。不过和绝大部分的男人一样，等到**得到满足之后，他肯定就想起两姐妹的问题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和两姐妹存在婚约关系——只要是聪明的男人就不会不顾及这一点。
所以，艾修鲁法特就从城里买了一些首饰。布拉西安城里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可不止一家店，甚至还有几个堪称妙手的珠宝匠人。要买到一些讨人喜欢的珠宝应该不成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因为艾修鲁法特进来的缘故，此时两姐妹的房门大开着，她们厨娘就站在外面。这位厨娘是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粗手大脚而且相当胖的农妇，而且有三个孩子。虽然说她的厨艺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但是每个到两姐妹家吃过饭的人都认为饭菜的味道不错。
这位厨娘平静的看着房间里的情况：此时此刻，两姐妹的床上乱糟糟的，杯子和褥子混成一团。而两姐妹衣着凌乱，没有整理头发，而房间里正有一个男人在场。艾修鲁法特的衣着虽然整齐，但是男人的衣服和女人的衣服本来就有很大的不同（女人的衣裙，特别是贵族女子通常穿戴的衣裙，没有细心穿就很容易显得凌乱，男人的衣服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单单看到这个场面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方面的联想——事实上她也很明显就这么做了。这位厨娘嘴角流露出过来人的那种经典的笑容，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在她的眼里，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两姐妹凌乱的衣着，乱糟糟的床铺，还有一个未婚夫，这些东西加起来很容易就能猜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厨娘说道。说完这句话后，她掉头离开，却在临走之前丢下一句话。
“主人，虽然很抱歉，但是我还是要提一个小小的意见：下一次注意把门关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白天。”
星刻涨红了脸，而星见差一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六十三节 礼物
第六十三节礼物
晚餐的餐桌上，气氛十分奇妙。
三个人在餐桌边用餐，如果有个一个目光敏锐的人在场，他一定能看出用餐的三个人全部都心不在焉，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艾修鲁法特几乎没吃多少东西，他的解释自己不饿。而星刻不止一次用勺子在已经空的盘子里勺个不停。
“真的不想去看看我送你们的生日礼物吗？”艾修鲁法特再一次问道。
“没兴趣。”星刻回答。她很恼火，虽然她自己也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恼火。晚餐的内容实际上是中餐的延续——其实就是中餐的剩饭。前面已经说过，今天中午的时候，星刻特地安排了一只烤羔羊，烤小鸟、以及几色特别的水果。事实上她还准备了酒。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艾修鲁法特压根就没回来用午餐。这样一来，晚饭的时候菜色就变得没那么出众了。就像所有擅长烹饪的人知道的一样，新鲜的食物做成的好菜和剩饭剩菜热一热端上餐桌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哪怕是很普通的食物都会因为新鲜而滋味鲜美，而后者，再好的食材都会显得平凡无奇。中午还格外诱人的烤羔羊，到了晚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让人食欲大振之处了。
“姐姐……”星见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拉了一下姐姐的衣袖。
“如果你想去的话，那就去吧。”星刻不耐烦的说道。其实虽然她嘴上说“伊奥之死完全是运气”，但是她自己也知道之前的这一场继承权纠纷案件，全靠着艾修鲁法特才安稳度过。伊奥之死只能算个添头罢了。因为艾修鲁法特已经赢得了赛马冠军，所以不管伊奥死了或者没死，这个继承权纠纷的案件已经被解决掉了。
礼物什么的……无非是一顿烛光晚餐亦或者加上几件珠宝。星刻想着。两姐妹和艾丝的关系不错，所以她们早就通过艾丝口了解到所有那些花花公子勾引女人的手段（那个女人是传播流言的专家），艾修鲁法特现在所使用的，明显只是其中一招罢了。
这个回答算作最后的折中的的选择。星刻再三表示自己没兴趣，艾修鲁法特最后也没法强求。
这样，在晚饭结束之后，艾修鲁法特和星刻一起坐着马车离开了庄园。艾修鲁法特对车夫悄声的吩咐了几声，然后才钻进马车里，和星见面对面的坐着。
“你送的礼物到底是什么？”马车里只有两个人，所以星见很快就打破了沉默，首先发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看向车窗，此时时间正值黄昏，夕阳未落，照亮了车窗外的风光。春天已经不知不觉的替换了冬日，草木吐出绿芽，因此窗外能够看到一片新绿之色。艾修鲁法特应该是要求车夫快速赶路，所以星见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车速很快，几乎是全力在奔驰。
“为什么不说呢？姐姐就是讨厌你这种神神秘秘的态度。”
“呵。”艾修鲁法特轻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星见的问题。“她其实讨厌的是我吧。”
“她只是……”
“我知道。”艾修鲁法特将目光看向车窗外。“我不会怪她，都是我的错。”过去的我的错，他在心里轻声的对自己说道。
“你该不会是在城里为我准备了一桌烛光晚餐吧？”星见疑惑的说道。现在的时间是黄昏了，但是如果布拉西安城里的的时候，时间就差不多该天黑了。“先说清楚，我已经用过晚饭了，而且我也对珠宝什么的没兴趣……如果是那些东西的话……”
“不是那些东西，而且我们也不是到城里去。”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这一次，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有一件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它的。你姐姐也是。”
星见看着艾修鲁法特的面孔，突然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热。她感觉把视线低下去，装作看着车厢地板。“姐姐她……为你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和艾修鲁法特独自呆在马车里，两个人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独处（众所周知，双轮马车的车厢并不是很大）。在明白这一点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对不起，我为了准备礼物，浪费了一些时间。”艾修鲁法特说道。星见想避开他，但是他却主动接近了。艾修鲁法特一把将星见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为什么要避开我？”他问道。
“我……我没有……”星见羞红了脸。
“和我在一起，很不自在吗？”艾修鲁法特轻声的问。他身体前倾，朝着面前的未婚妻靠近。
“别这样！”星见本能的想这么说，但是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唯有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去了。她能做的就是向后靠，尽力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可是她的手被艾修鲁法特紧紧的抓着，而马车就这么大，她又能避到哪里去呢？
马车猛的停了下来，接着，车夫的叫声传到了车厢里面。“我们到了。”
艾修鲁法特松开了星见的手。在她平静自己情绪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先一步下车，然后和一个绅士会做的事情一样，在车门口将星见接了下来。
“这里是……”星见惊讶了一下。她已经认出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戴尔骑士的城堡，也是两姐妹一度极其羡慕的居所。这是一座精致漂亮而且美观城堡，虽然它完全是一座宜居的居所，而不是军事上的要塞，但是依然按照城堡的要求，在外面建了高大的外墙。此时此刻，马车就停在城堡大门之外。
戴尔骑士想把这座城堡及附属的土地出售——这在本地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是因为他为自己在外地谋到了一个好职位，已经决心到外面发展，所以要将这处产业出售并得到一笔大款子。不过，这笔买卖并不太顺利，因为按照一种传统，戴尔骑士只愿意把地产出售给本地的乡绅贵族们，而不愿卖给商人。不幸的是，大部分乡绅贵族并不具备一次性拿出一万多金币的财力，而有这种财力的人又不缺少地产。所以最近有传言说，这位戴尔骑士正打算将城堡和土地分开出售。
艾修鲁法特朝着城堡上方招呼了一声，接着大门就打开了。艾修鲁法特对着星见伸出一只手，后者立刻挽住他的胳膊，朝里面走去。马车跟着他们后面，也慢慢的驶进了城堡。
“来这里干什么？”星见问道。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堡做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特别喜欢这座城堡。两姐妹现在的家，也就是目前居住的庄园，虽然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居所，但是哪里比得上这座城堡。
“干什么？”艾修鲁法特突然微笑了一下，他松开手，变成和星见面对面的姿势。
“怎么了？”星见搞不懂艾修鲁法特想干什么。
“从今天开始。”艾修鲁法特托起星见的一只手，轻轻的吻了一下。“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我……什么……女主人……”由于太过于紧张和惊讶，星见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了。
“我今天已经从戴尔骑士手里买下这座城堡。”艾修鲁法特说道。“当然还有附属的土地。唯一的条件是他要求我们必须保持过去的地租。”
“你不是在……骗……骗……骗我吧。你今天一早出门就是为了……为了这个？”
“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信赖吗。”艾修鲁法特微笑着。“没错，就是为了这个。”他突然贴近星见的耳边，用很亲昵的姿势在她耳边轻语着。“这里作为我们婚后的居所，真的很合适呢。”
星见羞红了脸，她刚想抗议，艾修鲁法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一起来好好看看这个新家吧。”
残阳已逝，不过，此时天空虽然还很明亮。站在城堡高处的高台上，手抚栏杆，欣赏着天空彼方的晚霞余晖，这真的是很赏心悦目的感觉。
她也曾来这座城堡好几次，但是现在和过去完全不同。过去她只能以客人的角度，用羡慕的目光打量着城堡的上上下下。那那种感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脚下的这座城堡，现在是属于她的了。每当想起这一点，星见就觉得自己似乎有几分昏眩，那是被幸福给冲昏了头脑。
戴尔骑士其实搬离城堡相当长时间了。在他准备出售城堡的时候，他就搬离了这里，并且把所有的家具、装饰、寝具之类的东西都留下来。为了保持城堡清洁和安全，他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看门人，并且让人固定时间打扫城堡。或许他的动机本身是为了让城堡能更好的售出，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个艾修鲁法特和两姐妹可以直接住进来，不需要额外的进行装潢或者其他什么的。此外，城堡还有一个地下密室和一个地下酒窖，后者里面还藏了相当数量的酒——不过这一点艾修鲁法特倒是额外付了钱的。
“这件礼物怎么样？”艾修鲁法特从后面走上高台。这座高台位于城堡最高处的塔楼，是整个城堡视野最好的地方。其实类似此类宜居型城堡并无此必要，但是这也算的上是一种提高城堡档次的做法。
“真的太棒了。”星见回答。
“我们到另外一边去吧。”艾修鲁法特带着未婚妻离开高台，沿着一道空中桥梁来到城堡另外一处。这里是供城堡主人起居的地方。
“这里是厨房，那边是浴池。”艾修鲁法特朝着一个房间一指。两姐妹的庄园里，主人和仆人们使用同一个厨房，同一个餐厅（只是时间错开），甚至同一个浴室。而这个城堡明显就讲究得多了。主人几乎全部是开小灶的，什么东西都是独自使用。
第六十四节 过夜
第六十四节过夜
“浴池里有水的，小心点。”艾修鲁法特提醒道。浴室就在主卧的边上，这座城堡的浴池堪称奢华，那是全部用光滑石板铺成的水池。而水源则来自外面小湖泊。通过外面风车的力量，将湖水翻入锅炉，加热后流进浴池。当然，没有风的时候也可以用人力或者畜力提水。这是这座城堡最吸引人的特色之一。比起现在姐妹使用的必须提着一桶热水沐浴（或者使用浴桶）的浴室，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里是主卧。”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已经在戴尔骑士的陪同下看过一次，由于得到原主人的仔细讲解和说明，所以他现在已经对这座城堡相当了解了。“主人的卧室。”
这间卧室可比两姐妹的卧室大上很多——家具十分齐全。特别这张大床，比两姐妹卧室的床大上整整一倍，哪怕睡十个人都够了。床上此时铺着似乎是新的被子、褥子和枕头，这些寝具全部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今天刚刚换上。
看着这套寝具，星见突然之间感到一阵慌张。艾修鲁法特为什么在这里铺上了全套新的寝具呢？她不敢去想这个理由，转身想要离开。
“我们……我们该回去了……”
凭借女性的敏感天性，她感到喉咙发紧说话都不利索。
“天快黑了。”艾修鲁法特搂住她的腰，动作温柔，却让星见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这里没有其他人，没关系的。”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说道。
“车夫……还在下面……”
“没事，反正都吃过晚饭了。我让那个看门的安排一下，让他随便找个房间睡觉就行了。”艾修鲁法特松开手，朝着外面走去。
他一离开，星见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怎么办？她感到心乱如麻，眼睛毫无意义的盯着床脚。这张床相当奢华，每个床脚都被雕塑成两个托柱的**美女形象。朦胧之中，她好像看到两个美女正在争持不下。
“未婚夫妻了……不必这么拘谨。再说你们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婚约，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
“这又有什么关系，玛丽姨妈早就说过了，大家都认同，假的也就成真了，大家都不认同，真的也就变假了。”
“但是他是一个不要脸的流氓！”
“哦，那是过去的他。现在的他可是一个很体贴又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未婚夫。失去记忆，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死了重生，不是吗？”
“别忘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只是暂时对你好罢了。”
“什么暂时不暂时的，事实可是摆在眼前的。你要想想，他为你们做了多少？如果不是他，现在你们估计要怎么办都不知道了。想想赛马会上你的王冠，想想这座城堡，想想你的新家……他有了钱，第一个要做的事情是为你们的未来打算，而不是去花天酒地。玛丽姨妈的眼光可是很准的哦。”
“但是姐姐……”
“正是因为有了姐姐，所以你才要努力啊。你们两个之中只有一个能成为正室……虽然对姐妹而言，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成为正室总是比较好一点，不是吗？”
脚步声突然传来，幻觉一下消失了。那是艾修鲁法特的脚步声，星见突然意识到在她这段胡思乱想的时间里，艾修鲁法特已经将车夫的事情处理好了。
怎么办？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她慌张得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不等到她心情平静下来，艾修鲁法特就再一次来到的房间的门口。
“我……我……”星见站起来，想要说话，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艾修鲁法特慢慢的走近过来，他的表情依然在微笑，但是星见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炽烈的光芒。
“等一下……”她说道，但是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艾修鲁法特已经抱住了她，双手搂住了她的腰肢。他低下头，在她迷茫却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的时候，嘴唇压在她的双唇之上。
良久，艾修鲁法特才慢慢的分开。他的呼吸平稳之中有几分急促，而星见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春日黄昏的最后一丝光芒从窗外射进来，照亮了少女的身躯。艾修鲁法特注意到星见的头发有点凌乱，乱发飘在了她脸庞上，所以伸手轻轻的将发丝从她脸上拂去。
她的脸抚摸起来光洁无瑕，晚霞的余晖似乎将她银发染成了淡金色。这是真实而甜蜜的美貌，是那种即将成熟而尚未成熟的花蕾，那种令人心动得不能自已的女子。然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讲，她的身体有散发着某些只有成熟女性方能拥有的特质。正是这种结合，这种似乎不可思议的美，才让他感觉到心底都为之触动。
星见后退了半步，用手压住自己跳跃的心。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后一次反抗。但是艾修鲁法特马上跟上来，再一次贴身相对。
从这一瞬间开始的时候，星见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他再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上每个沉睡的细胞似乎都活跃了起来。
她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并且褪去了全身的衣服。不过这个时候，他靠在她身上，轻声问出一个问题。
“上一次，我是不是很粗暴？”
“有一点。”她轻声回答。突然之间，过去的记忆回到了她的心里，但是那不是愤怒和憎恨，而是一种期待，一种回味。她伸出白皙的胳膊，下意识的将男人的脖项紧紧抱住。
“但这一次我一定会很温柔的。”艾修鲁法特在她耳边耳语着，他已经挑动了她灵魂的火焰，同时燃尽了她的身体和心灵，让她头脑之中再无其他。她无法抗拒，也无从抗拒，只能将一切交给生命的本能。
……
清晨时分，马车驶回了庄园。
和昨日一样，车中正是艾修鲁法特和星见两人。到家之后，两个人先后下了马车。艾修鲁法特朝着他自己房间的位置走去，而星见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星见打开房门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姐姐坐在一张椅子上。
星刻的衣着就和昨天分别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她的眼睛浮肿，面色苍白，完全一副熬夜的样子。但是看到妹妹进来之后，她的眼睛中突然萌发出一股火焰。
“你昨天到哪里去了？”星见反手关上门之后，听见姐姐这么问道。人们都说双胞胎天生就能心灵相通，而姐妹又在一起相处了如此之长的时间，所以星见非常清楚的听出了姐姐声音中的那份不寻常。虽然星刻说话时候神情很平静，语音也没有任何波澜，但是星见就是能听出来。姐姐的情绪非常的差。
“我陪艾修鲁法特……”星见尽力想把气氛弄得好一些。“你知道他给我们的礼物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戴尔家的城堡！”星见让自己露出一份兴奋的表情——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可能没有用。“他买下了那座城堡！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座城堡吗？！他出去是为了购买……”
“所以……”星刻打断了妹妹的话，而她说话的声音让星见情不自禁的打了寒噤。“你昨天在那座城堡过夜了？”
“没错。”星见回答道。她知道说谎也没有用，因为两姐妹互相之间的了解是如此的清楚。笑容一点一点的从她脸上褪去。
“你……陪他睡了？”星刻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星见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两姐妹四目相对，彼此都咬紧了嘴唇。很多年以来，或者说自从她们脱离争抢玩具的儿童时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用这样的神情和这样的目光彼此对视。这种目光，就好像两只猫在彼此的领地边缘碰面，互相警惕又充满敌意，却又没有做好露出爪牙的准备。
说不清楚这种对峙持续了多久，但是最后还是星刻打破了沉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个……”星刻站起身来，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他是我们的未婚夫。”星见涨红了脸，她虽然没有让步，但是却错开了视线。“而且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大声的说道。这是她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用这种姿态和这种口吻和姐姐说话。一直以来，星刻都是两姐妹中主导的那一个，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由她出面，由她处理。就算两姐妹一起出面，她也都是站在前面的那一个。
“那只是一个谎言！”星刻冷冷的说道。
“已经是真实了！”星见回答道。“证婚人、男方、女方一应俱全。一场婚约中还需要其他什么东西了吗？你还记得玛丽姨妈的话吗？”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咒骂他的时候吗？”
“那些时候已经过去了。”星见说道。“他已经失去记忆……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一切，和过去的那个他已经再无任何关系。”
“失去记忆这种事情是可以恢复的！”
“姐姐，”星见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双胞胎姐姐。“你为什么要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敌意？当然是因为他自己！还记得那个时候吗……”
“那个时候，我们不也是已经做出了那样的觉悟了吗？为了在那种情况下，为了能从神圣骑士的追杀下能逃出性命，就算付出贞操作为交换也是可以的。因为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永远无法抹消的污名。如果说最后的结果和计划中的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就是多陪了他几天。”星见冷冷的笑了一声。“对我们而言，这两者差别很大吗？”
“他……”星刻张嘴想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第六十五节 纷争
第六十五节纷争
“姐姐，其实你也是很喜欢他的，对不对？”
“我才没有喜欢他！”
“你说谎！”
两个人再一次四目相对。双胞胎的容颜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她们彼此看着对方的时候，就好像在镜子里面看见自己一样。星刻凝视着妹妹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曾几何时，她以为两姐妹之间会永远保持着这样和谐亲密的关系，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她那个温柔听话、又有点害羞的妹妹好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法看清楚妹妹的想法，第一次感觉到有几分惶恐。
“我只是……想保护你，不受伤害。”她有些困难的说道。苦涩从喉咙深处泛出，在嘴里弥漫开来。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好像不知不觉，又好像自然而然。
“姐姐，我受够你的保护了！”星见喊道。“你为什么不能看清楚一切呢？你还记得玛丽姨妈的话吗！为什么你不顾事实，为什么看不见他为我们做的一切？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了。他现在，他现在是能同我们相伴一生的人！我同他过一夜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姐姐你实际上在嫉妒呢？”
星见一口气说完，看着姐姐。突然之间，她似乎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转而冲出了房间。房门被重重的带上，厚重的木门和门框的撞击让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震动。
星刻呆望着房间的门，许久没有动弹。但是最终，她发出了一声大叫，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丢向墙角。那实际上是一个装饰用的花瓶。花瓶破碎声音反而更加激起了星刻心中的烦闷怒火。她挥舞着手，将手边的几个零碎东西——不管那些是什么——满房间乱砸。
等到她发泄完毕，坐在房间里大口呼吸的时候，房门被再一次推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不是星见，而是艾修鲁法特。
“你来这里干什么？”星刻冷冷的问道。
艾修鲁法特看了看四周狼藉不堪的房间，然后把目光集中在星刻身上。
“刚才星见来找我。”艾修鲁法特说道。“她说和姐姐吵架了。”
星刻怒目而视，如果目光能杀人，艾修鲁法特此刻已经被五马分尸兼大卸八块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在那里流泪……”
“就是为了你这个混蛋！”
“我昨天买下了戴尔骑士的城堡。”艾修鲁法特说道。“作为你们的生日礼物……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以为你们两个都会喜欢的。”
“比起这些，我更加注重我的妹妹。”星刻恶狠狠的说道。
“为什么……”
“你这个混蛋！”星刻说道。她随手抓住身边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木头盒子——朝着艾修鲁法特猛丢过去。
艾修鲁法特侧头避开飞过来的木盒，接着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星刻的手。星刻用力挣扎。艾修鲁法特现在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星刻的力量。星刻的挣扎力量很大，与她的体型完全不相配，事实上哪怕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没有这种程度的力气。但是她的力气并没有超过艾修鲁法特。
艾修鲁法特把她推倒在床上，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他用自己手紧紧的抓住了星刻的手，把她压在自己身体之下，使得她无法挣脱。
“我真的，这么让你厌烦吗？”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说道。
“没错！”星刻说道。
“我做错了事情。”艾修鲁法特看着她的眼睛。“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命运才惩罚我，让我失去了记忆。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一个了。现在的我，是真心真意的想为过去的错误负责……”
“她过去从来没有和我吵过。”星刻说道。“除了小时候争夺洋娃娃之外，她从来没有和我争吵过。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我做了决定，她就一定会接受……从我明白我只剩下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心要变得更强，强得可以保护她……”
“保护妻儿是男人的责任。”艾修鲁法特盯着星刻的眼睛，说道。“我会保护她的……我也会保护你的。你们不再是只有两个人了……现在多了一个我。”
星刻再一次尝试挣脱，但是依然没用。艾修鲁法特的臂力上占据了相当的优势，她挣扎不开。
“放开我！”
“不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星刻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我真的这么不值得信任？”艾修鲁法特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迫不得已罢了。”星刻慢慢的回答道。
艾修鲁法特慢慢的松开手，他恢复了最初的表情。“对不起。”他轻声的道歉，站直了身体。“我不该这样对你。”
星刻也慢慢的站起来，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不管怎么说，那座城堡都是一个可爱的新家。”艾修鲁法特说道。“如果要进行魔法研究的话，那里比这里好得多了。”
星刻没有说话。她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艾修鲁法特掉头离开，一小会之后，他拿着清洁工具回来，开始整理房间里的垃圾。之前星刻在愤怒之下摔了好几个东西，其中有好些是瓷器和玻璃器皿——当然现在已经成了除了垃圾堆之外别无可去的东西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他一边打扫垃圾一边问道。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了，像平时一样温和的笑着。
“我没有睡。”星刻回答道，她依然有一定的警惕。“我本来以为你们去去就回来的。”
“放心吧，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强盗出现了。而且有我呢。”艾修鲁法特笑着回答。“我，可不是普通人哦。对了，你怎么锻炼的？我似乎没看到这里有什么可供锻炼的场地。”
“我的锻炼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星刻回答道。
“这是首饰盒？”艾修鲁法特从地上捡起之前曾经被他躲开的那个盒子。那是一个木质盒子，古朴而且散发着一种馨香。不过在他打量研究着这个盒子的时候，星刻从他手中劈手夺过了盒子。
“不要碰它。”星刻说道。
“哦，好吧。”艾修鲁法特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清理垃圾。在他做这件的过程中，星刻都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沿边上，既没有看他，也没有做其他事情，但是看上去又不像是沉思，反而像是单纯的发呆。
艾修鲁法特很快把破碎的垃圾都整理完，并且打算带走。
“如果可以的话，稍微整理一下行装吧。”艾修鲁法特说道。“戴尔骑士把他城堡里所有的日用品都留下来，所以除了衣物和私人用品之外，其他的东西并不需要携带。”
星刻没有说话，等到艾修鲁法特一脚踏出门外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
“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都没有生气？”
“当然是因为，”艾修鲁法特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里确实也没有任何不高兴。“你很漂亮。男人对于漂亮的女人，总是很宽容很有耐心的。特别是未婚妻。”
星刻怒视着艾修鲁法特，不过因为艾修鲁法特此时没有回头，处于背对着她的状态，所以她凶猛的目光完全是白费了。
“还有一件事情。星见她很后悔和你争吵。”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说出最后一句，然后他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了。
……
戴尔家的城堡，向来被公认为是布拉西安城一带最好的居所之一。不管是城堡的外形还是内部都无可挑剔。硬要说有什么不妥的话，那就是这座城堡其实并不大，特别是城堡主人起居的部分不是很大，所以它容不下一个大家庭。
整座城堡由石头构成，传说其城堡基础出自矮人族工匠之手。不过后来经过历代主人的装潢整修，这座城堡已经看不出矮人的建筑风格。它有着足够大的客厅，足够多的客房，还有酒窖、地下密室、书房等等等等。总之，一个乡绅贵族所需要的东西，它全部都有，而且都显得精致不凡。特别是城堡的浴室尤为突出。城堡起居区外侧有个锅炉房，在锅炉房点起火之后可以将水加热，并通过管道自动流进城堡内的浴池。这使得洗浴直接变成了一种高档的享受。就算是城里的高级澡堂也不过如此——当然了，在此之前，两姐妹都只是看过，想象过，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不过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了。星刻将自己的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慢慢的呼出一口长气。全身暖洋洋的泡在水里，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就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第六十六节 发展
第六十六节发展
星刻坐在浴池里，环顾着这个浴室。
浴室相当的大，就算有十个人在这里洗澡也不会显得拥挤。整个浴室的一半被做成了浴池，不过不管是浴池还是其他部分，都是用使用光滑平整的石板铺就的。加热后的水从管道中缓缓注入浴池，洗浴者可以在浴池中泡澡，也可以选择在外面沐浴——完全可以随心所欲。除此之外，浴池中的热水蒸腾，使得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水蒸气，所以就算是寒冷的天气，在这里洗澡也不会冷。
那一次来戴尔家做客的时候，就对城堡内的洗浴设施感到非常的羡慕。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在这么奢侈的地方洗浴。
夕阳的光辉从高处的小窗投射进来，照亮了整个浴室。不过浴室的这一侧墙壁是城堡的高处，可以确保不可能有人从这里向浴室里窥视——除非洗澡的人特意找张椅子让自己站在窗口，否则绝对没有走光之虞。
嗯，如果没有那件事情，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多么快乐啊。大概会像小姑娘一样，在这里一边洗浴一边快活的笑吧。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浴室的门。
“谁！”星刻下意识的问道。不对，应该没有人的。这里除了艾修鲁法特和星见之外，不会有其他人——是艾修鲁法特？一股慌乱出现在她心中。她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了反锁上浴室的门。随便是谁在外面，现在都可以轻松的打开浴室的门。
“姐姐，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的是星刻绝不会认错也绝不会听错的声音。
“我在里面。”她松了一口气，是妹妹就没有关系了。不过这短暂的松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为什么会这样呢？在她曾经的幻想里，在那些和妹妹一起睡觉之前的闲聊中，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这件事：假如有一天这座城堡属于她们，那么她们一定会在这个浴室里玩水打闹以庆祝一番。
现在一切已经成真，但是她完全无法像那些幻想中的场景一样。在两姐妹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楔子，深深打进了那本来是毫无缝隙的接口。
在她沉思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了。星见走了进来。浴室内热水蒸腾产生的雾气十分的浓，星见的身体，在这雾气中显得隐隐约约。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没穿衣服。星见也是来这里洗浴的。
星刻坐在浴池里，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她选择了尴尬的沉默。她让自己的视线转向高处投入阳光的小窗，露出一副将身心全部沉醉的样子，虽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
轻微的入水声想起。接着她清楚的感觉到身边靠上了什么东西——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她的妹妹。
“真的很舒服，是不是？”她听见妹妹轻轻的，略带有一点点犹豫的声音。
“嗯。”星刻点了点头。她清楚的感觉到星见再一次向她挪了挪，两个人贴的更紧了。
两个人这样静悄悄的泡在浴池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窗外的阳光也从金黄色变成了一种赤红色。
“对不起。”星刻听见妹妹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的说道。“对不起，姐姐，早上我不该对你……生气的。”
星刻坐起来，接着她感觉到妹妹从后面抱住她。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不会生气的。”星刻回答道。她转过身，反而把妹妹抱在怀里。其实双胞胎姐妹不仅脸相似，她们的体型也很接近。每次姐妹两彼此看着对方的时候，都会产生那一种“照镜子”的感觉。或许正是外表上太相似，才让她们之间彼此亲密的程度远胜过其他一切。一次简单的拥抱，似乎就产生了那种“一切都恢复原样”的感觉了。
“那个……姐姐，你为什么对他……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应该反过来问才对吧。你为什么……”星刻其实想说昨夜的事情，但是话出口的时候却变了一个样子。“……要这样袒护他？”
“你忘记了玛丽姨妈的交代吗？”星见反问。不过她马上就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我想……我爱上他了。”
“你——爱——上——他？”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和他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安心。好像情不自禁的，就会去关注他……如果他不在身边，就会感到很失落……”
“他只是一个……”
“姐姐，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了。”星见有些责怪的说道。“你不会忘记了那个医生说的事情了吧？”
星刻瞬间想起了那个医生——当初是玛丽姨妈找来的那个医生。那一次完全是幸运，因为那位医生是一位名医，而且并不是布拉西安城的医生。只不过当时他恰巧要在布拉西安城呆一段时间。那位医生对于失忆这种情况似乎相当有经验。
所谓“失去记忆”这种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死了。原先的人已经死了，但是其身体还活着。星刻记得那个医生当初是这么说的。
“他现在……不管他过去什么样，但是他现在，确实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星见用略有不安的声音说道。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脸涨红了。“他……真心的，对我们好。”
星刻的理智告诉她，其实妹妹说的没错，但是却有另外一种情绪，一种她自己无法认清或者不敢去认清的情绪，在坚决的反对着。
“我……还是不相信他。”星刻回答道。“我承认他在伊奥的那件事情上帮了忙，也确实没有出去花天酒地。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感到心乱如麻。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完全无法掌握了。作为双胞胎，她知道妹妹说的是真话，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
“他买下这座城堡，也完全是为了他自己吧。本来这就是一桩不错的投资。”星刻说道。“这座城堡边上都是上等的草地，每年的收益大概是我们庄园的两倍，原本的价格应该能卖到一万三。而戴尔骑士为了尽快脱手，愿意以一万一千五的价格出售。这么好的城堡和这么好的土地……如果不是我们确实没钱的话，早就买了不是吗？”
“他昨天晚上……对我说，昨天他在城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双马’商会正在城里募集股份，相关的人找上了他。”
“双马商会？”星刻惊讶的说道。布拉西安城商业发达，但是真正上规模的本地商会却只有这一家罢了，所以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双马商会……”
“嗯，双马商会好像在募集股份，他们提出了让他将赛马奖金入股——回报是每年一千大金奥利的收入，此外他还可以列席股东会议，甚至可以加入商会。”
这是一个很慷慨的条件——收益可观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后者。这实际上等于一条前程坦途啊。虽然大贵族们（或者说“真正的贵族”们）对商人们通常是看不起的，但是乡绅贵族通常就没有那么讲究了。加入商会，成为其中高层，不仅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相反是一种堪称不错的前途，受人羡慕。
“他为什么没有……”星刻惊讶的问道。
“因为他对我说，他希望明年的时候，能和我们一起看银青草的绽放。”
“这不一定是真的。”星刻说道。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很牵强无力，所以她从浴池里爬起来。当然了，她确实已经泡了很长时间，稍微有点头昏了。
“用搓澡棒搓一下吧。”
……
她们洗浴完毕并且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城堡内部已经显得昏暗，不过勉强还能看得清楚。
空气中，传来清晰的香味，那是食物的味道。说实话，原本倒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在闻到气味的时候，星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几秒钟后，星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闻到这些气味。这是因为仆人们并没有搬来这座城堡。
戴尔骑士因为出售城堡的缘故，所以早就携家人和仆人们搬离了这座城堡。整个城堡在这段待售期内只有一个看门的在，并且由几名清洁工固定时间上门打扫。而星刻这一次来也没有携带仆人们过来。这一半是因为原本的庄园需要人照看，另外一半的原因就在于星刻其实并不是打算搬进来，而只是过来看看，并且确认这不是一个骗局（相对而言，星见是真的打算搬过来了）。后来完全是因为被良好的浴室吸引，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罢了。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本来是想要洗个澡后回去的（两姐妹的衣服是完全可以互换，所以洗澡倒不必担心换衣服的事情）。
香味的来源是前方的餐厅。前面说过，这座城堡主仆的居住区是分开的。主人有主人的起居、用餐的地方，仆人有仆人的起居、用餐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不应该有这样的气味……
两姐妹走进餐厅这里。这件餐厅不是很大，餐桌是一张胡桃木的桌子，以及着六张与其相配套的椅子。此时此刻，桌子的正中间放着一架烛台，蜡烛已经被尽数点燃，照亮了整个房间。在烛台的周围，排放着香味扑鼻的食物，主要内容是火腿炒蛋、还有一点香肠，以及少量配套的蔬菜。所有的食物都被装在白瓷碟子里，而餐具整齐的放在碟子边上。
“这……”星刻有些吃惊。她揉了揉眼睛，几乎误以为自己进入了童话王国。在那些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们都是有小妖精仆人为他们准备餐饮的。
第六十七节 接受
第六十七节接受
“这个是……”
“我做的。”艾修鲁法特突然从后面走出来，差点吓了她一跳。
“你做的？”星刻下意识的问道。然后她立刻明白这事不值得奇怪。一个雇佣兵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呢？对一个浪迹天涯四海旅行的人来说，生火做饭可是一项基本技能（当然，好吃不好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事实上不止是艾修鲁法特，两姐妹自己也会做饭，
不过艾修鲁法特肯这么做还是令人很意外。此外，这满桌子食物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呢。
“因为正好有原料，有柴火，还有厨具。”艾修鲁法特说道。说着，他将一瓶佐餐的红色葡萄酒放在桌子上。
“我已经用过了，你们吃吧。”他看着星刻一眼，轻笑了一下。这位未婚妻的眼睛里可是有很多的警惕，如果他在场的话，她恐怕就不肯吃了吧。
说完这个，他从餐厅门口出去，沿着过道来到了城堡塔楼高处的平台上。前面已经说过，这里是这座城堡的最高处，站在这里就等于把整个城堡踩在了脚下。
前方就是那个小湖泊，此时在月光下闪耀着神秘的银光，而后方则是环绕着这个小山谷的群山。
不知为何，艾修鲁法特对这种场面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以前，他经常站在一个类似的地方——似乎同样是一座高塔之上，看着脚下的风光。一种朦朦胧胧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腾着。
当然，和过去所有的灵光一闪一样，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我应该……拥有一座城堡？这个念头突然从艾修鲁法特心里跳出来。不过他的理性马上就做出了正确的回答。这没啥奇怪的，大概是某个驻军的军事要塞吧。有时候军事调动中，一个小小的队长之类也会暂时得到一座城堡的控制权。这种事情不值得奇怪，也许他过去以雇佣兵队长的身份得到了上司的青睐，因此成为一座城堡临时的关长。
他迅速的挥去头脑里这种念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眼下这座城堡却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
对了，还有一些零碎杂事要去处理一下。
……
前面就是塔楼了。
在妹妹的带领下，星刻走上的了那座高塔。其实这城堡并不很大，用“高塔”来称呼这座塔楼不太合适，但是问题是如果站在塔楼顶端，却自然有一种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过，她们刚刚走上平台，一阵风就差点将星见手中的烛台整个吹熄掉。
“风太大了！”星见后退了半步，缩了回去。不过星刻还是走到了平台上。
时值春季，夜风虽然强劲，但吹在人身上早已经没有冬日的那种寒意。就算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也不觉得很冷。站在平台之上，能够看到此时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天地之间昏暗朦胧，但是却又有一定的视野，能够清晰的看到城堡边上的湖面倒映着星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银光。
“我们走吧，姐姐。”
“我在这里多呆一会。”星刻说道。“你先去休息吧。”她下意识的说道。城堡的主人起居区内有多个房间，但是她其实不知道星见今天晚上会在哪里过夜。或者说，她刻意的逃避着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风太大了，我先下去，留一根蜡烛给你。”星见说道。
星刻看着对面的湖泊。这种静谧、幽远又充满神秘的风光让人着迷。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上一次她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对这座城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她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站在这个高台上，平静的，随心所欲的欣赏四周的风光。她将身体靠在平台栏杆之上，享受着风儿吹动衣襟，吹起发丝的感觉。
等等，我不应该在这里。她心中某个声音在发出质问。我又没打算搬过来住，而只是想在这里看一看然后回去……可是好像不知不觉中就要在这里过夜了一样。她心中的这个声音在徒劳的挣扎着，但是或许是自身的惰性，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压制住了这个声音。
我应该回去……应该……
然后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星刻没有动弹，继续保持先前的姿势不变，但是她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星见？”她听见艾修鲁法特的声音。果然是这个老套路吗？先装作认错了人，然后借机动手。
她依然没动，甚至装出一副连声音都没有听见的样子。艾修鲁法特从后面走过来，通过他的脚步声，她能够清楚的听见他的一举一动。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个动作，踏出的每一个脚步。
艾修鲁法特从她后面走过来，伸出双手试图搂抱她的腰肢。她一动不动，在他试图将她身体翻转过来的时候，她将用一个手肘打击狠狠的打在他的脖子或者头上。好像到现在为止，她一直都没有动过手。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艾修鲁法特一直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距离，根本就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艾修鲁法特的手碰到了她的身体，但是迅速后退。
“抱歉，我弄错了。”她听见艾修鲁法特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不应一声？”
“你能……认出我来？”她转过头，看到艾修鲁法特略带歉意的脸。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有些奇怪，刚才为什么想要打他呢？
“背影分不出来，”艾修鲁法特说道。“但是身体上有很大的区别。你的身体锻炼过……坚韧而且紧绷很多。”
“你今天这是……故意讨好我吗？”
“也许是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他依然微笑着，也许是这月光的缘故，他的笑容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反胃。“因为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能更好的相处……像真正的未婚夫妻一样……”
艾修鲁法特突然上前一步，用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向后压在平台的栏杆之上。又厚又结实的石头栏杆和她隔着衣服紧贴在一起，让她感觉到石头的寒意似乎渗透进来了。
她想要挣扎，但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挣扎。两人四目相对，静静的凝视着对方的脸，都没有说话。
“过去的我……丧失记忆之前的我，是不是对你说谎了？”
“哼。”
“对不起。虽然有人告诉我，人如果失去记忆，就等同于死后重生——从他苏醒过来的一刻，他就应该被视为一个新的生命，新的灵魂……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对不起。”艾修鲁法特又向前靠了一点点。“我想，现在的这个我，应该能值得信任才是。”
他的头慢慢的靠拢过来。那是很缓慢的动作，但是却让她感觉到一种异样。一种本能的冲动突然占据了她的头脑，让她一瞬间无法思考。在她犹豫迷惑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已经吻上了她的嘴唇。
久久，两人才离开，这一次他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还有，也许过去的那个我是个普通人，至多会一点黑魔法，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普通了。”艾修鲁法特在她耳边低语着。“我会……”
她突然之间捧住他的脸，这一次是主动的吻了对方。她有些狂野的亲着，反过来将他推到了后面的墙上。
“你知道你上一次做了什么吗？”她松开手，退开半步，恶狠狠的说道。
“姨妈告诉我了。她说……我强暴了你们。”
“没错！”星刻回答道。“而且就在一张床上，在我们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轮流和我们两个做。”
“那一定是你们的美貌让我丧失了理智。”艾修鲁法特说道。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真的如此。”艾修鲁法特回答。下一瞬间，他再一次抱住了她。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她抱在怀里，一路走上塔楼，来到卧室这边。
一开始的时候，星刻还在挣扎，而且骂他坏蛋。但是很快的，她就喘着气，乖乖的听话了。
……
在距离布拉西安城大约十天路程地方，北郡的主城，也就是瓦隆城的城门口，一匹快马趁着月色从城中冲了出来。骑马的是一位年轻人，穿着一套属于某个商会的漂亮制服。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就能看出，他是一位信使。从他急匆匆的行动和此时的时间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封急信。
城门口的卫兵执行了一下他们的职责。不过这个耽搁并不太长久，因为年轻人拿出了一份相关的证明文件。
“是急件，要送去布拉西安城的。”信使大声的对卫兵们解释道。
在这个年代，魔法通讯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通过魔法之风的联系，两个魔法师可以在任意的距离彼此通讯（除非是魔法之风无法吹到的地区）。但是实际上，这种通讯方式至今尚未得到普及。这主要是因为要进行魔法通讯首先要找到两个愿意帮忙而且诚实可信的魔法师，尤其是后者难度更大。政府、军队、教会之类组织还能凑合，其他的集团就比较困难了。
第六十八节 布置
第六十八节布置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至今为止，原始的通讯方式——也就是写信，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就算是大型的跨国商会，魔法通讯也只是一种补充。信使加信件才是主要的方式。
“没错。”卫兵的队长仔细的查阅了一次那份文件。他倒不一定看得懂文字，但是至少他看到了文件上那个鲜红的大印章。再说了，现在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这么一个带急信的信使出城并稀罕。“开门。”
几个士兵把城门打开了一半。那位信使迅速的冲出了城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年轻人倒是有点眼熟。”将城门关上后，一个个卫兵突然提起。
“眼熟？怎么说，该不会是在通缉犯榜单上看到的吧？”
“这倒不是……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在这里执勤的时候看到他进城，因为不肯下马被挡了下来。”
“然后呢？”一个同伴很感兴趣的问道。
“然后，他居然自称是王城的特使，而且还拿出了拜伦公爵的信。”那个卫兵说道。“怎么这回他又变成了什么商会的信使了？”
不过，这个谜团已经无法解开了。因为这位使者此时早已经纵马远去，哪怕是马蹄声也已经听不见了。这个问题也到此为止，几个卫兵做出了不止一种大胆猜测，但是很快他们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开始将话题回到正常的事情——也就是酒和女人上面来。
一阵大风吹过，在城门边缘花坛之中惊起了一只蝴蝶。守门的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只蝴蝶飞翔着从他们头上掠过，冲向了不可测的夜空。
……
时间已经是上午。莱尔骑着他的雪青马，以一种悠闲的小碎步从城门口绕出来。他眼睛上的浮肿清楚的说明了他的昨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雪青马载着他慢悠悠的走向那栋商业办公楼。这栋办公楼倒是真的得天独厚——明明距离城镇不远，但是却门可罗雀，无人光顾。仿佛这栋建筑散发着无形的邪气，而使得人们本能的就不愿意接近它。
莱尔在门口下了马，然后慢悠悠的走向楼上。这栋楼虽然被租了出去，但是实际上几乎没什么人在。因此房子里有一种异样的空旷。
“我来了。”莱尔在房门口敲了一下门，然后推门进去。果然那个女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嗯。”那个叫做雪莉的女人发出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响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两件事情办得都比较顺利。”莱尔说道。“我已经把‘迅捷’夺冠的事情告诉了迪克斯了。那个家伙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但是我想，接下去他马上会四下打听，不需要多少时间他就会上门找艾修鲁法特了。”
“另外一件呢？双马商会募股的事情呢？”
“我通过渠道向商会高层透露了一点口风，我想他们一定会去找艾修鲁法特的。毕竟他们现在迫切需要一笔款子来进一步开展期货买卖。”
“这些事情……你是今天才办完的吗？”这个女人声音永远都是充满了轻蔑、傲慢以及不屑，所以哪怕是简单的和她说几句话都会让莱尔感到异常的郁闷。
“是的。”莱尔回答。他下意识的说了一个谎，其实事情办完已经有两三天了，但是他就是拖着不想去见这个女人。
“那么时间一定发生了错乱，我昨天知道了双马商会和艾修鲁法特协商的结果，今天早上我刚刚知道了迪克斯已经在昨天上门去拜访艾修鲁法特了。”
莱尔张开口想说话，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双马商会，”雪莉继续说道。“因为募集股份的事情和艾修鲁法特进行了细致的商讨。他们想让艾修鲁法特将赛马奖金入股，开出的条件就是除了参股之外，还能在商会高层为他留一个位置。按照往年的记录，这笔股份大概能产生每年一千大金奥利的收入，而那个职位的薪水至少也有两百金奥利。可惜的是，艾修鲁法特拒绝了这个建议，他用这笔钱去买下了戴尔家的那座城堡连同附属的土地。现在他已经搬进新家好几天了。当然，他的两个未婚妻也是。”
她说话的方式很平静，完全就是那种波澜不惊，阐述一件普通的事情那样。偏偏就是这样的口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力，使得莱尔面孔之上浮现出愤怒和恐惧。
“至于迪克斯……他旅行归来，回到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去拜访艾修鲁法特。他这一次真的是急匆匆的，甚至没有先派一个仆人上门通知一下。有人看到他出门的时候面色阴沉得怕人，但是他回来的时候情况就好上很多了。事实上，就在不久之后，他那匹出色的骏马‘迅捷’就重新回到了迪克斯的马厩。为此，他付给了艾修鲁法特大约一万五千金奥利。因为没有这么多的现金，所以迪克斯将几件家传的珍宝、一块土地还有其他一些零碎东西作价给了艾修鲁法特。这笔买卖很合算，因为迪克斯的这匹马已经被人估价为两万五——实际上以那匹马在赛马会上的表现，就算两万五都是低估了。”
“你……”莱尔握紧了拳头。这个女人！她怎么能把他当做傻瓜一样玩弄？
“你的谎话一点也不高明。”那个女人用似乎很平静的口吻说道，但是她的这种口吻胜过一切能用言辞表达的轻蔑。
“这么说，你的计划失败了？双马商会的募股行动未能成功，而迪克斯也没有和艾修鲁法特发生冲突。”莱尔定了定神，竭力把话题转到另外一件事情上。
“恰恰相反，我的计划成功了。”雪莉回答道。“艾修鲁法特现在手中没有太多的现金了。至于珠宝、土地、城堡什么的，表面上看起来挺值钱，但是真的急需现金的时候，它们却必须打上很大的一个折扣才能卖出去。此外，因为迪克斯的缘故，那匹原本能轻易换到两万五金币的骏马，最后只换了一万五回来。这笔买卖，艾修鲁法特可谓大亏特亏了。”
“可是他需要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哼。”那个女人用鼻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气息。“不过……”她似乎在叹气。“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声。“有人在吗？”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从楼下跑了上来。从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能看出，这位信使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雪莉小姐？”说话的时候，信使的眼睛在莱尔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选择忽视他的存在。“我带来了相关的授权书。公爵大人如您的要求，准备了您需要的资金。有了这份授权书，您可以随意通过商会来调度这笔资金。”
资金……莱尔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偷眼看了那个女人一下。雪莉已经不再像刚才一样，用椅子的后背面对着他们了，而是连人带椅子都转了过来。
这不是莱尔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但是他过去确实看到她真身的次数不多。她身材娇小，而且脸上戴着面纱。事实上，至今为止，莱尔从未看过这个女人的脸，因为这个女人似乎总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连看到她身体的机会都很少。
“除了这个，应该还有一些口信的吧。”雪莉的面纱下传出了她的声音。
“没错。”信使说道。“公爵大人说了，他对进度非常不满……”
“如果他不是派伊奥那个白痴过来搅局，这边的事情已经被办妥了！”雪莉发出一声尖叫，在这一声尖叫中，莱尔却似乎听见了这个声音夹杂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当然了，这也没啥奇怪的，莱尔没有想太多。
下一秒钟，雪莉就再一次平静下来。“抱歉，我有点激动了。继续说吧。”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为您调度这么多资金，已经是极限了。希望您能如您许诺的一样，将工作本身变成一桩赚钱的买卖。”
“我拿多少钱，最后就会还给他多少钱。”雪莉回答道。
“希望如此。”信使鞠了一躬。“总之，授权书我已经送到了，您现在有一年的时间。”
“还有人手方面的事情呢？他只给我准备了六个人？这点人能干什么？”
“公爵大人认为您可以自己寻找合适的人。”信使说道。“有了这么多钱，他认为这对您而言不是一个难题。”
“他认为合格的部下就和路边摊子上的水果一样，想买几个就能买几个的吗？”雪莉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口吻说道。
“他认为，既然您在瓦隆城那里有自己的渠道，那么通过这条渠道找几个能干的部下肯定轻而易举。”信使微笑着回答。特别要指出的是，整个说话过程中，这位信使始终和颜悦色，甚至面带微笑，但是这句话却如利剑一样击中了雪莉。这个女人脸上罩着面纱，罩住了她的面色表情，但是她身体却整个哆嗦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事情连瞎子都能看到。
“他……还说了其他什么吗？”良久，雪莉问道。
“没其他的。”信使依然保持着微笑，“但是我认为，公爵大人对您已经有了最大的包容和耐心。如果您能把事情办好，那么什么都好说……但是如果做不到……我认为他已经容不下再一次的失败了。”
说完这句话，信使就告辞离开。只留下莱尔和雪莉两个人。前者已经察觉到某些征兆，但是还不能够完全懂得整个事情的真相，所以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而后者，则愣愣坐在椅子上，如一座雕像一样，许久没有动弹。
第六十九节 上门
第六十九节上门
星刻用手轻轻的敲了一下，魔法灯立刻亮了起来。而星见用手敲了一下，灯光应手而灭。
“真的太神奇了……”两姐妹趴在床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仔细的研究着这一个神奇的道具。这个奇妙的灯具出自教会——其实很多人都见识过，或者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是只有真正的大贵族才有可能在自己家里摆上这么一个玩意。
这是迪克斯送来抵债的东西之一，是他们家祖传的一件宝物。两天前，迪克斯爵士旅行归来，然后他毫不意外的知道了今年赛马会的事情——他那匹原本压根没可能上场的“迅捷”却在艾修鲁法特的骑乘下赢得了冠军。
认为自己上当受骗的迪克斯怒气冲冲的上门来兴师问罪。两个男人坐在密室里说了半天话，其中好几次嗓门大得能让外面的两姐妹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最后，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妥协方案——迪克斯用了一块地产、几件祖传的珍宝，外加大概六千大金奥利的现金，重新购回了“迅捷”。
“真的不可思议。”星刻再一次用手敲了一下魔法灯，灯马上就亮了，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明亮，如同白昼一般。两姐妹虽然实际年纪早就不是“少女”档次了，但是她们现在就和小姑娘一样的开心。“有朝一日我们还能看到这种灯。”她有些感慨。在她们在教会的学院里的时候，她们也是不止一次的接触过这种灯。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将这么宝贵的物品放在床边赏玩。只有高阶祭司才有可能使用这种物品。
这种灯是教会制造的——但是如今，恐怕是至高无上的大主教都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要知道，自从奥伦城被绿皮攻陷并遭到严重破坏之后，很多教会的秘密工艺就失传了。不过两姐妹知道这种说法并不是真的——早在奥伦城被绿皮破坏之前，教会中就压根不曾有过——或者说从来不曾有过——会制造这些奇异物品的工匠。这些东西的来历没人能说的清楚，就好像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当初教会曾经有不少这种珍贵物品，将其作为传教和扩大影响力的有利武器，并靠它们融化了很多“坚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在市面上流通的此类东西越来越少了。
“真的很亮。”星见说道。魔法灯的亮度不是蜡烛能够比拟的，太久凝视的话，甚至会让人眼睛发花。
窗外传来的喧哗声。两姐妹对视了一眼，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她们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辆四轮马车——这辆车她们很熟悉，正是艾丝的。
此时此刻，艾丝已经走下了马车。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站在窗口的两姐妹，正举手朝着她们打招呼。
这种情况下，两姐妹就完全没有第二个选择。一小会之后，艾丝就来到了城堡里。两姐妹以主人的姿态，先带着艾丝在整个城堡内绕了一圈。这与其说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一个习惯，因为像艾丝这种喜欢交际的女人，来这座城堡绝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哦，真的太棒了。”经过两姐妹一番介绍后，艾丝对这座城堡赞不绝口——这些赞美倒九成九是真的，这是因为这座城堡确实是布拉西安城一带最好的住所之一，是完全无愧于这些夸奖之辞的。
“对了，你们的未婚夫……艾修鲁法特呢？”艾丝回到客厅里，左右观望，进门这么长时间，她始终只看到两姐妹两个。
“他去瓦隆城那边去了。”星刻回答道。“为了将这桩城堡和地产转让的买卖备案，自从出了那事之后，连我们都变得谨慎了……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他走了？”艾丝脸色一变，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两姐妹彼此对视了一眼，回答道。
“城里有一个流言呢……你们知道之前赛马会上的那一起意外事故吗？”艾丝问道。
两姐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伊奥就是在这起意外中死掉的，还有治安官法洛德也死在这起意外中。
“我们知道……这又怎么了？”
“亲爱的卡秋娅，死掉的人中可是有你们的表兄伊奥啊。他是回故乡一趟，正好赶上了春季的赛马，但是却没料到遭到这场意外。”
星刻嘴巴不屑的一撇，提起伊奥这个名字就让她满肚子不爽——虽然伊奥已经死了。
“这么说……那个说法是真的？”看到星刻的那副神情，艾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显得一副神情焕发的样子。一个八卦话题得到验证，对她而言简直就像吃了一口兴奋剂。
“什么说法？”
“伊奥回来是和你们争夺艾伦斯特的遗产的。”艾丝的眼睛几乎都在发光了。“他大概是缺钱，所以不顾自己名声扫地的危险回来对继承权提出了质疑。他凭借艾伦斯特独生子的身份，要求分到你们庄园的一半……”
“是这样的。”星刻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真的被捅出来了——这倒不值得惊讶。真正值得惊讶的是它居然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被捅出来。
“这是真的？”艾丝的眼睛都瞪圆了。
“是真的。”星刻回答道。艾丝的表情让她感觉到某种不祥的预兆。“你刚才说流言什么的……什么样的流言？”
“关于艾修鲁法特杀掉了伊奥和他的一帮同伴的流言，治安官法洛德因为意外在场，所以也被杀了灭口。”艾丝说道。必须要说的是，虽然两姐妹本来也有一点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艾丝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你在说什么呀……这也太离谱了吧。我记得那边说过，死掉的人有十来个，而且是为了打猎全副武装的人。艾修鲁法特凭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星刻反问道。但是她心里却在估量着艾修鲁法特的武力。然后她意识到，艾修鲁法特要做这种事情其实不算太难，只要条件合适，杀掉十来个人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果然你们也不知情……”艾丝做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来。
“这么离谱的流言，总有什么证据的吧？还有，艾修鲁法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证据一事，两姐妹倒并不慌张。毕竟这只是一个流言，如果它有什么可靠的证据，上门的就不是喜欢传播流言的艾丝，而是一整队要来抓人的士兵了。
“证据……哼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这群意外而死的人，包括伊奥在内，每个人都携带了火枪。”
“那就更不可能是被杀了。”星刻回答道。每个人都知道火枪是什么东西——不客气的说，火枪简直就是格斗技的终结者。哪怕是一个连武器都没摸过的普通人，只要手中拿着一杆火枪，就能轻松将一个战技高明的战士给一下子放翻在地。再厉害的人，也厉害不过火枪子弹——凭你神勇无敌，也捱不了一弹穿心。
在战场上，哪怕是身披重甲，所向披靡的骑士军团，也会在火枪队的射击下伤亡惨重。
“可是呢，挖出来的尸体之中，每个人的火枪都是空的。”艾丝说道。“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山体塌方。但是实际上他们在死之前遇到了战斗……所以用火枪射击过了。而且有人说，那些尸体的伤势有点古怪，有些真的不像是坠落悬崖产生的。”
“但是这事怎么和艾修鲁法特扯上关系了呢？”星见反问道。
“当然就是因为刚才我们说的那件事情了。”艾丝眼睛一亮，“他当然就是为了那个才去杀了他们。一个男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动手，这才叫够气概！”
“他压根没有必要这么做。”星见叹了口气。“你忘记啦，那个时候他已经赢得了赛马比赛，已经不必冒这个危险了。”
“哦，亲爱的，财帛动人心啊。一万金币，死几个人也是正常的很。”
“就算要杀人，也不可能会选择那种时候吧。如果哪天伊奥在路边被人刺杀，这倒值得考虑一下。”两姐妹和艾丝其实关系很不错，所以她们对于艾丝的为人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为了避免她产生误会，所以星刻很快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将整个事情的过程中讲给她听。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艾丝的八卦之心黯淡了大半，她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哦，对了，这个城堡花了多少钱？我记得戴尔骑士开出来的价格是一万一千五……”艾丝可不是因为一个八卦被推翻就垂头丧气的人，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其实不止这个。”星刻介绍道。“因为一些家具、藏品还有酒窖里的酒都是额外计算的。艾修鲁法特觉得原来很好，不想改变，所以最后用了大概一万三左右的吧。”她用略有一点得意的口吻说道。
“哦，对了。”艾丝的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客厅，开始在两姐妹的陪同下，逐个房间逐个房间的细细打量着整个主人起居的区域。
“什么怎么样？”星刻感到脸上一阵发热，但是努力的装出一副啥也不懂的样子。
“当然就是你们两个咯……咦，这里是主卧室？”
第七十节 送别
第七十节送别
艾丝停在主卧室的门口，用一种过来人的神情看着两姐妹。她的视线看得星见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眼前的一切很清楚，不需要别的什么，单单是主卧室大床的寝具，就能看出这床并不是仅为两姐妹准备的。
“你们已经和他……睡在一起了？”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哦，亲爱的，不要这样不好意思，这很正常。毕竟你们有婚约不是吗？我想知道一下，他怎么样？听说当兵的都锻炼得很好……很有力？”
星见羞得低下头去，而星刻则努力的想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淡然态度。
“还算可以啦……”星刻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喔……”艾丝发出一声三分暧昧，三分戏谑的长长叹息声。星见低着头，假装用脚在地上一块石砖上蹭来蹭去。
“那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艾丝突然问道。“既然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产业，那么应该有勇气主动提起结婚的事情了吧。”
“什么时候结婚……这个还没有决定呢……至少也要等玛丽姨妈回来才行吧。”
“玛丽安伯爵夫人？”艾丝眼睛又是一亮。“我听到一个传言说，玛丽安伯爵夫人这一次离家是去会老情人了……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这种事情玛丽姨妈是不可能告诉我们的吧。”星刻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艾丝那里层出不穷的传言实在令人感到无力。
“这倒也是……对了，你们听说城里开了一家新的商会？”
“商会的分部吧？”星刻怀疑的问道。别看布拉西安城只是一个乡下小城，但是在这里开设办事处乃至分部的商会可是多得很。
“没错……本来这也是没啥，但是这个商会分部负责人，却是一个女的！”
“一个女的？”
“神秘女人哦，呵呵，是不是很引起好奇心呢？”
“哦，我宁可知道新任的总督和治安官的事情。”星刻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现在首府那边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了吧，治安官死了，但这个空缺不能持续太久……下一个治安官会什么时候来呢？还有下个总督是谁？”
“听说有一位王城那边退休的大臣要来这边当总督。”艾丝果然是消息灵通的人，各种事情都知道一些。“似乎是把这个总督的职位当做养老吧。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失势的结果……总之，到处都在说，这个总督来了和没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治安官呢？”
“治安官……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艾丝突然换上一个口吻，变得严肃起来。“我差点忘记了……我本来早就想来找你们了，不过却意外的听到了很多消息……你们记得蓝妮吗？”
“那个跳舞的？”两姐妹对那个女人倒很熟悉。因为每当夏季跳舞会开始的时候，那个女人都会成为布拉西安城一带的焦点人物。这是因为那个女人跳舞确实跳的很好——不管是谁都得承认这一点。星刻还记得，之前拉乌尔男爵家的舞会上，那个女人还主动拉了艾修鲁法特跳了一曲。
“她也去了瓦隆城那里。”艾丝严肃的说道。“有人看到她的马车边上有一个骑马的男人陪同，而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像是艾修鲁法特。”
……
“阿……嚏……”艾修鲁法特用力的打了一个喷嚏。
“艾修鲁法特先生，您怎么了？有点冷？”对面的那位商会雇员礼貌的问候道。
“不，没什么。”艾修鲁法特回答。“说起来，似乎有人牵挂我了。”他微笑了一下。
他现在在商会的会客室里，房间的壁炉熊熊燃烧着，使得这里暖和得简直像是初夏。自从他出门之后，气温发生了明显的反弹，温度下降了好大一截。这对于春季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却让艾修鲁法特外衣看起来有点过于单薄。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身体早已经是寒暑不侵了。
这个喷嚏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双方谈话的内容就回到主线上。
“……真的很抱歉，对于您的要求，我们爱莫能助。”那位商会雇员回答道。“我们能理解您迫切的心情，但是我们皮尔斯商会一直以来都讲究信誉，并且以保守客户的商业机密作为最高的原则。您这个要求是让我们透露客户的秘密，我们不能从命。”
艾修鲁法特并未表现出失望，这原本就在他的预计之内了。
“谢谢，今天我想我该告辞了。”
“很高兴为您服务，艾修鲁法特先生。”那一位商会雇员——那是一位衣着打扮十分得体的中年人——十分热情的说道。“能和您相识并得到您的信任，是我的荣幸。”
几分钟后，艾修鲁法特从商会大门走出去。在这个商会分部外面的大堂里，已经有一位身材修长窈窕的女子在等着他了。艾修鲁法特过来之后，那位漂亮的女子挽住他的胳膊，以一种亲密的姿势离开了门口。
“谢谢。”艾修鲁法特说道。“多亏有你带路。”
“说什么呀，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蓝妮咯咯笑着回答道。“不过，你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
“确实是第一次。”艾修鲁法特回答。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大门，来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不过说句实话，我来这里之后……虽然感觉这个地方很陌生，但是却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我觉得我过去一定是一个经常旅行的人。”
“过去……”蓝妮重复了一次这个词，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许失去记忆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有人想失去记忆都做不到呢。”
不过这种情绪消沉只是几秒钟的时候，她马上就振作起来了。“不过，能在走的时候得到您的相送，还真的是运气呢。”
“只是运气而已，”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说实话，没有相约而在路上相会，这种运气不多呢……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是啊……”蓝妮再一次叹了口气。“看起来你在这里的事情很顺利？”
“可以这么说吧。”艾修鲁法特回答。“倒是你……就这么悄悄的离开一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真的没问题么？”
“我还能有什么问题？”蓝妮笑了一下。“我当年跟着我的初恋情人来到这里，不幸的是他却走了。我想留下来，并尽力的想要融入这个地方，但到现在似乎也不怎么成功呢。我在这里看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却是一个瞎了眼的选择……我想我还是回故乡去比较好。既然我的长辈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我真的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这个。”
“但是……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结婚……”
“艾修鲁法特，你说这句话就不合适了。”蓝妮笑着说道。“你不也是一样吗？再说了，不论如何，事实已经证明我这个人没什么判断力。既然如此，我还是选择相信别人好了……倒是你，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亚拉是你杀的？”蓝妮的目光看着他，面带微笑。“不要担心，我已经对那个男人死心了。从我脸上被他打肿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和他恩断义绝。”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念头？”
“他死了，而他死前打算在花园里收拾你。”蓝妮说道。“只要是正常的人，就会有这样的推论吧。”
“都有这样的推论了，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估计你也不相信吧。”
蓝妮轻笑了一声。“我听说，是你杀了伊奥，甚至还有治安官法洛德。”
“这个可太抬举我的能力了。”艾修鲁法特回答。“再说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因为遗产纠纷啊，为了保护你那两个可爱的未婚妻的财产。”蓝妮笑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作为男人，是不能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的。”
“你忘记了，他们整整有十个人，而且因为要狩猎的缘故，都携带了火枪呢。”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趁着一个人没有武装的机会去刺杀他是一回事，但是一个人去攻击一支十个人，而且携带了火枪的队伍，那应该叫做愚蠢吧？”
“我原本也觉得这事有点荒诞不经，但是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倒是越来越像了。”蓝妮咯咯笑着说道。
“我真的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没有，应该说你是一个罕见的男人。我真的很羡慕卡秋娅和帕拉两姐妹……如果不是这桩婚事，我倒愿意在布拉西安城里留下来，当你的情人。”蓝妮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我真的应该感到荣幸。”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此时已经来到了车行边上。蓝妮的那辆马车，已经在艾修鲁法特的帮助下卖掉了，因此他们徒步走完了这段路。不止是马车，蓝妮这一次已经决定离开布拉西安城，所以她在布拉西安城一带的所有财产都已经处置完毕。
车行门口，已经有一辆邮车在这里等着了。早在艾修鲁法特去皮尔斯商会之前，就已经为蓝妮联系好了车辆。
“你这个人，真的不合适呆在布拉西安城这样的小地方。”在上车之前，蓝妮突然对艾修鲁法特说道。“强大、残酷又温柔，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在这么一个小地方终此一生？”
第七十一节 偶然
第七十一节偶然
“大概……是因为已经四处漂泊，所以感到疲倦了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不过说句实话，在布拉西安城这样的地方，娶上两个老婆，一起度过平静的余生，好像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呢。”
“你这句话透露了你内心的犹豫，不过我承认，这个世界很残酷。”蓝妮说道。“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更多的只是一无所获。艾修鲁法特，如果你出身高官显爵的家庭，那么我想你现在早已经是名声远播……甚至已经是一城一地之主了。”
“是啊，可惜我不是。”艾修鲁法特微笑着回答，“我只是一个雇佣兵，最多曾经混成了一个队长。”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蓝妮送上了那辆车。这是一辆邮车，也就是人类世界上，那些有钱但又不是很有钱的人们出远门的一个最佳选择，能够迅速而安全的来往各大城市。通常情况下邮车都是多人共享一辆，但蓝妮这一次是搬家，因此她携带了不少行礼，必须自己独自包一辆车。
“再见了。”蓝妮在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向艾修鲁法特挥手告别。
送走她之后，艾修鲁法特信步回头走。瓦隆城是北郡的主城，不论是城市规模还是繁华程度都大大超过布拉西安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座不错的城市了。根据别人的介绍，虽然说瓦隆城只是北郡的主城，但是其繁华程度丝毫也不输给阿卡内亚省的首府诺西。
前方已经是瓦隆城的集市——作为一座繁华的商业城市，这座城市的集市是不分时间的，天天都是那么拥挤，那么热闹。这一点就比布拉西安城高了一个档次了。布拉西安城的集市虽然也不错，但是只有在大型商队抵达，或者是节庆时分才有这样的程度，正常日子要逊色一些。而且在整体规模上，瓦隆城的集市也远非布拉西安城能够媲美的。
如果回去的话，应该要给两个未婚妻买点东西才对。艾修鲁法特抱着这个念头，在集市上左右寻觅着，想找一件方便携带但又有点档次的物品。
这里确实货物很多。食物、布料、装饰、香料等等，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反而让人有一种无从找起的感觉。不过花了一点时间之后，他还是买了两条内陆比较少见的海贝项链。
“有人吗？有谁能帮帮我吗？”
艾修鲁法特停下了脚步，他有些意外的听见了有人居然在寻求帮助。
说话的是道路边上，位于两个摊位之间的一个女人。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年纪约莫在十七八岁左右，一脸迷茫和无助的表情。艾修鲁法特有些惊讶的看到其他行人都从边上匆匆而过，似乎无视了这么一个女孩的求助声。
这事看起来有点奇怪，因为这里可不是什么偏僻小巷，随时可能钻出三五条大汉，凶神恶煞的来一次敲诈勒索。这里可是闹市正中央，肯定有士兵维持秩序，任何纠纷都会引来城市的执法者。
艾修鲁法特不暇细想，走上前去。“小姐，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你……听得见？”女孩不安的看着艾修鲁法特。
“我当然听得见，怎么了？请问你是……”
“我迷路了。”那个女孩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艾修鲁法特偷眼看了一下四周，好像也没看到什么不怀好意的目光。集市里的人都行色匆匆，没人有闲工夫停下来打量别人。
“迷路了？”
“我是一个外地人。”女孩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救星。“第一次到这里，和家人走散了。我现在需要到林荫大街去，那里有一幢外表涂成粉红色的房子。那里是我落脚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过去。”
“这个不是什么难题。”艾修鲁法特实在觉得有点奇怪。“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路口，都放置着路标牌，通过这些标牌你就能找到林荫大街。”事实上，任何一个规划良好的城市都有这些配置（当然了类似布拉西安城这样的小地方就不必了），要知道艾修鲁法特自己也是初来乍到，但是他却从来没担心过“迷路”这回事。“如果如果没有标牌，或者标牌模糊不清，那么至少可以看看沿路的门牌，这些门牌上都写着街道的名称的。”
“我……”女孩不安的扭动自己双手，脸上发红，同时低下头。“不认识字。”
“啊……”艾修鲁法特立刻道歉，“真抱歉。”他看着这个女孩的衣着，女孩身上穿着一套相当漂亮的制服，看上去似乎是那些有钱人家的仆人，但是又不太像。说句老实话，很难从她的衣着外观上看出她的来历。说她是个贵族，那么她缺乏那种发自内心的，高高在上的傲慢，说她是个仆人，她又没有那种低眉顺目的神情，说她是个乡下姑娘，但是无论是衣服、首饰还是谈吐都不像。一定要说她像是什么人，只能说她有点像是乡绅贵族，但是也仅仅是“有点像”而已。如果以星见和星刻两姐妹作为参照物，就会发现这个女孩和她们两个相差极大。
“这样吧，我现在正好有空，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林荫大街。”
“那真的是太感谢您了。”那个女孩立刻向他低头行了一礼，用很感激的声音说道。“大家都叫我法娜。”
“我叫……”艾修鲁法特想说出名字，但是最后觉得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很快，两个人就并肩离开了集市这里。
虽然艾修鲁法特之前找到皮尔斯商会还需要蓝妮带路，但是要说找到一条大街，那倒完全不是问题。每到路口的时候，看看指引道路的标牌就可以了。这么做虽然很可能绕个大远路，但是总归能找到目标。
“这里就是林荫大街了。”转过一个拐弯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指了指前方的路。这座城市看起来规划的很好，这条“林荫大街”两边全部都是住宅区，看起来整齐悦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或者至少是中产之家——的聚居区。
前方能够看到一栋正如法娜所说的，整个房体外墙涂成粉红色的房子。
“应该就是那一栋了。”法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再一次向艾修鲁法特道谢。
虽然说艾修鲁法特现在已经可以抽身走人，但是因为某种习惯的缘故，他继续陪同法娜走向那栋粉红色的房子。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只是一场很平常的迷路事件，并不是什么引人走入陷阱的诱饵。
“话说回来，法娜，你是从哪里来的？东方吗？”艾修鲁法特无意的问道。
“不，”法娜回答道。“我是从布拉西安城来的。”她微笑着回答道。艾修鲁法特发现这个女人虽然不识字，但是却不像谈吐低俗的人。这真的是一个奇妙的矛盾组合。
“布拉西安城？你是那里的居民吗？”
“不是，因为家人要在布拉西安城暂时居住一段时间，所以我陪着她。”法娜回答道。“这一次同样是陪她来这座城里，似乎是要购买东西和招募人手的缘故呢。不过最后却在集市里一不小心走散了，结果迷路了呢。”
哦，商人吗？这样说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了。艾修鲁法特并未多想。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来到那栋粉红色的房子前。这栋房子的颜色很醒目，因为视线所及，并没有第二栋同色的建筑。
“谢谢你，艾修鲁法特先生。”法娜明显已经确认了这里正是她的落脚点。很高兴的再一次向艾修鲁法特道谢。“如果可以的话，请进来，让我款待您一下。”
“不，谢了。”艾修鲁法特说道。“我还有点其他事。”
法娜站在门口，看着艾修鲁法特远去。直到他身影不见了，她才开始敲门。
“是谁？”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是姐姐啊！我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你是个哑巴又不会哑语，走丢了可就危险了啊。”
“是迷路了。不过雪莉，我的运气很好，因为我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先生，帮我带路送了回来。”
“一位好心的先生？”
“嗯，他能够听得到我说话哦。”说完这个，法娜回头看了一眼艾修鲁法特离开的方向。因为始终并未在意的缘故，艾修鲁法特一直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当法娜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巴始终没有张开过。
……
艾修鲁法特在瓦隆城里又浪费了一点时间。等到时间到黄昏的时候，他开始向自己暂居的旅店走去。瓦隆城和布拉西安城一样，商业繁荣，所以其旅馆业也很发达。艾修鲁法特落脚的地方是一座不是很大，但格外精致的旅店。这家店的缺点在于它不提供餐饮服务，不过这对于艾修鲁法特而言再恰当不过了。
这段时间以来，艾修鲁法特逐渐习惯于自己“不需要食物”这个令人惊讶的品质。当然，这只是他在生活之上习惯，在心底里，他对自己的这个能力可是满腹疑虑的。他已经确认，至少三天时间只喝水不吃东西，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不良后果。
旅馆坐落在一条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艾修鲁法特信步向前，因为在考虑问题的缘故，他和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正面撞了个满怀。艾修鲁法特身形只是微微摇晃，而对方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抱歉！”艾修鲁法特回过神来，立刻随口致歉。“我不小心……是你，葛瑞？！”
第七十二节 警告
（修改一个错误，上一节其实法娜还不知道艾修鲁法特的名字。这是我情节修改过程中留下的一个错误，多谢朋友们指出）
第七十二节警告
黄昏的酒馆里，充斥了烟草和烈酒的气味。楼下大厅里不停的传来人们粗野的叫喊声，夹杂着些许女人放荡的嬉笑。
楼上的雅座要好上很多，至少没有任何惹人讨厌的劣质烟草的气味。只要不开门窗的话，每个包厢内部也算得上安静，非常适合朋友们彼此密谈。
“来，干！”葛瑞举起酒杯。两个人又碰了一次杯，他已经喝了不少，有了三分酒意。“为了我的倒霉，为了我没有希望的未来！干杯！”葛瑞一饮而尽，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虽然在艾修鲁法特眼里，这阵笑声实在是比哭还难听。
“……我真的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艾修鲁法特谨慎的选择着用词。这位叫做葛瑞的男人是一个商人，或者说是某个商会设置在布拉西安城分部的负责人。当然，按照葛瑞自己说的，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彻底的完蛋了！”葛瑞哀叹着。“我干了二十年……没想到最后还是看走了眼……”
原本只是在这座城里偶然的碰面，而葛瑞却硬拉着艾修鲁法特过来喝酒。虽然艾修鲁法特最初抱着几分警惕，但是这似乎并不是又一个什么陷阱，事实上整个事情就只是一个陷入极度困境的男人需要一个倾述心事，发发牢骚的对象而已。
葛瑞已经将自己的悲剧说给艾修鲁法特听了。其实事情也简单：为了能够在布拉西安城扩展商业规模，打开局面，葛瑞花了不少力气得到了一位本地名流提供的，使得他能够布拉西安城总督见面的介绍函。只不过总督因为去王城述职的缘故暂时不在。毫无疑问，在葛瑞看来，他只要等总督回来就能和他来一次正式会面，然后就能得到渴望已久的商业突破机会。不过这个时候，葛瑞正因为迟迟没打开局面而在商会内部受到很大的压力，在得到这份介绍函后，他很快就将这场尚未发生的会面作为已经完成的成绩汇报给上级了。
可惜的是，葛瑞毕竟是外地人，他来自南方，所以他压根不懂得阿卡内亚省的传统，在这个省份内，要是某个总督被命令去王城述职，那就意味着他要被调走了——这是历来的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本地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就是说，那张介绍函一下子变成了废纸，半文不值。而葛瑞汇报给上级的报告，就成了他的敌人，那些商会内部的竞争对手攻击他的一件致命的武器。
今天和艾修鲁法特偶然碰面之前，葛瑞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处置结果。不管葛瑞有多少理由，多少苦衷，对于商会高层而言，这样一个公然的谎言（外加迟迟没有打开局面的现实）是不可容忍的。就在艾修鲁法特出发来瓦隆城之前的两天，葛瑞就被命令来这里等候着着最后的处理。而这份处理意见一点也没有出人意料——就在葛瑞和艾修鲁法特偶然碰面之前，他已经被剥夺了布拉西安城分会负责人的地位。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布拉西安城，收拾好行李，等着自己的后任带来对自己的最终处置结果。往好里说，他就得和那些刚刚入行的雇员一样，今后要在货栈里清点货物，或者坐在窗口柜台前数钱，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如果运气不好，他就得卷铺盖走人，也丧失了他的年金和退休金。
“……所以我完了，彻底的完了。”葛瑞满脸沧桑，看着艾修鲁法特。“我好容易才得到这个位置……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我可以把布拉西安城作为我新一步的起点，我甚至可以成为商会的高层，成为……”他沮丧得说不下去了。
“命运不会这么残酷的。”艾修鲁法特说道。“你要往好的地方想啊。命运有时候是光明，有时候是黑暗，而两者总是在彼此交错。”
说起来，他其实对葛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一个人看到那些自己厌恶的人受到的打击超过自己仇恨的范围的时候，他总是会发生怜悯心的。“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不是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他的鼻梁上有一道由刀剑留下来的醒目伤疤。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如果当时这一击再向前进一两分，那么艾修鲁法特就不存于这个世界上了。
“但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我的未来，我的一切都毁了！”葛瑞痛苦的喊道。“我花费了所有的力气才达到今天的地步，但是这一刻我脚下的泥土，那些坚实的土地全部化为虚空！我一生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分部的负责人，我想看看自己的力量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却没有想到我道路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一心的在发牢骚，完全没意识到艾修鲁法特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异常的光芒。
“对了，葛瑞先生……”
“叫我葛瑞就好，我以后可能再也不是‘先生’了。”葛瑞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苦笑着说道。
“我这趟旅途上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艾修鲁法特说道。“我居然发现了一个不需要吃饭的人……只喝水，不吃饭？其实连水都不需要喝。”
“骗人的把戏吧？”
“有可能是骗子。不过你刚才说你曾经走过半个世界，见多识广，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吗？”
“从理论上说，有的。”葛瑞毫不在意的回答道。“如果是个神圣骑士就有可能。你知道，很多神圣骑士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神眷之力。”
“神圣骑士的力量……我听说这些神眷之力都是战斗的力量。”
“不一定。我曾经认识一个神圣骑士，他拥有的力量就不是战斗类型的。他拥有超级的视力，甚至比老鹰还厉害。他能站在城墙上数清楚的看见一里格外的一棵树上的树叶数量。我还听说有一个神圣骑士，他的神眷之力居然是可以不需要睡眠。总之，这事你翻翻教会典籍就知道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
神眷之力吗……艾修鲁法特沉思着这个词。在回忆着“神眷之力”一词的时候，他脑海里再一次灵光一闪——他突如其来的想起了一件往事：他过去曾经和神圣骑士们交手过。但是他能想起的也只有这件事情本身，那场战斗的细节什么的他完全就想不起来了。
“神圣骑士……不都是星域诸神的忠实仆人么？”艾修鲁法特试探的问道。
“有些是，有些也不是。”葛瑞已经有五分醉意，说话变得十分直接，毫无遮挡。“根据我那位朋友说的，他也不知道为何神色骑士会突然蒙受诸神恩宠，得到力量。这种力量来的毫无预兆，并不是因为你很虔诚所以你才得到这力量的。事实上有一些长着反骨的家伙都突然得到了神眷之力。尽管教会那边尽力隐瞒，但是确实有一些拥有神眷之力的神圣骑士背弃了教会……当然了，自从奥伦城被绿皮攻陷，神圣骑士们全军覆没之后，这事都变得无从追究了。现在，新任的大主教最终和舍姆人达成妥协，同意不重新组建神圣骑士团。所以你看，虔诚的人尽数死于战场，那些叛徒却得以逍遥……其实这个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了。恰如那些牧师们说一样，诸神的意志是无从揣测的啊……”
和葛瑞告别之后，艾修鲁法特回到了旅馆里。和平时一样，尽管天色已经很晚，而且又喝了很多酒，但是他毫无睡意。
神圣骑士、神眷之力、黑魔法……这几个词好像混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今天，他从这种灵光一闪中得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不管怎么思考都无法得到更多。
我和那些神圣骑士交战过……为什么我会和神圣骑士交战？当然了，我是一个黑魔法师，本来就是教会的死敌。但是为何要出动神圣骑士来追杀？除非机缘巧合，否则教会不会特意出动神圣骑士来追杀黑魔法师，而是会利用地方政府的力量。难道我也曾经是一个神圣骑士？不对呀，根据玛丽姨妈和两姐妹所说的，我应该是一个雇佣兵队长才对。等等，雇佣兵队长？任何人都可以当雇佣兵，这也是世界上少数几个不管怎么来历都无人追究的集团……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不需要吃饭和睡眠，是因为我曾经是一个得到神眷之力的神圣骑士？但是因为修炼黑魔法的缘故，我为了防止露馅，必然会想办法逃离……于是在逃离的过程中，遭到了同伴的追杀。不过，也许因为天赋异禀，也许是得到了很强悍的神眷之力，最终我杀退追兵，成功逃走了？
艾修鲁法特慢慢的思索着，为那个失去记忆之前的自己描述出了一个清晰的人生轨迹。他自身的一切疑问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松了一口气。在解答了这个谜团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睡一觉。于是他闭上眼睛，下一瞬间就陷入了那种浅眠之中。
……
布拉西安城和瓦隆城之间的距离其实真的不算很远，来往两座城市之间，只能算作一场短途的旅行罢了。哪怕在不赶路的情况下，步行也只需要十天。如果有一匹马或者一辆马车，又愿意多花一点赶夜路，那么实际上真正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不过两天而已。所以，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艾修鲁法特已经回到了布拉西安城外的那座城堡。那座属于他的城堡。此时此刻，所以相关手续都已经办妥，各方面都很完备，不用怕再出现类似两姐妹庄园之类的情况了。事实上连戴尔骑士本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地方，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努力去了。
他将早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匹牵进马厩。然后进入了城堡内部。他隐约感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头，因为他确信自己回来已经弄出了很大动静，但是星刻和星见两个人却毫无反应。如果说她们出门去了，那么她们的马车却在院子里。
两姐妹就在通道尽头等着他。必须要说，那副表情可不像是妻子迎接回家的丈夫，亦或者是女人等候归来的情人时候的表情。
“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来？”艾修鲁法特走到两姐妹的面前，主动问道。星刻依然挺胸站在前面，而星见则略微藏在姐姐的身后。
“有人看到你和蓝妮一起去了瓦隆城那边。”星刻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是……”艾修鲁法特开始感到有点头疼了。“确实是如此。她要离开布拉西安城，在路上与我偶遇。于是我送了她一程，帮了小忙，让她坐上了邮车。”
“就这样而已吗？”
“难道我就不值得信任吗？”艾修鲁法特苦笑了一下。“真的就是这样而已。”他趁着她们两个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抱住她们，一手一个，然后在她们脸上轮流的亲了一下。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么曾经被人指导过应付女人的手段，要么就是对女人的经验很丰富。
“其实我这次去瓦隆那边，除了办事之外，还顺带了解了一下事情。”艾修鲁法特说道。两姐妹都挣脱了他，不过两个都脸红起来了。
“了解什么？”
“了解一下未来的事情。”艾修鲁法特说道。“大概两个月内，新任的布拉西安城总督就会到任。听说是一位年纪很大，濒临退休的老贵族。应该是将这里作为养老地吧。此外，布拉西安城新的治安官已经被确认，在十天之内就会来这里的吧。这位治安官……如果没弄错的话，是一位布拉西安城本地出去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这个人事任免就属于正常范围，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了。”
“你说什么呀……你了解这些干什么？”星刻有点奇怪的问道。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我们的危机尚未过去。”
“危机，什么危机？”
“就是关于庄园的危机。”艾修鲁法特加强了语气。“我相信有有人在觊觎我们的庄园。”
“为什么？”星刻有点莫名其妙。“我们的那个庄园？姨妈给我们的那个？”
“当然是因为某些不能告人的理由。”艾修鲁法特微笑的回答道。“伊奥只是其中一个棋子罢了，或者说爪牙更合适些。我相信，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这片庄园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
“古代的宝藏？真的？”
“有人认为这是真的。不把那里挖上一遍他们不会死心的。”
“但是……但是伊奥已经……死了！现在谁能提出继承权的质疑呢？”
“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们还有其他什么手段！”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但是既然新任的总督和治安官没有问题……”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身边的窗口。从这个窗子看出去，能够看到湖畔的一片碧绿。“那么这一次的攻击，可能来自一个我们都不曾预想到的地方。”
“真的有一个古代宝藏？”
“我不知道。”艾修鲁法特回答。“但是他们似乎很确信这个。”
“那么，他们不会偷偷的……”
“不会，我相信那个挖宝工作是一个大工程，是无法隐瞒的。如果他们没有得到土地所有者的同意，他们是不可能挖宝的。”挖宝？没错，那确实就是挖宝。从一无所有中挖出巨大的利益来，比之任何宝藏都不为过。唯一不同的是，地下的宝藏其实不影响其他人的利益，而这个挖掘工作却会对整个地区……不乃至整个省份，造成巨大的危害。
……
今夜月朗星稀。在布拉西安城郊的城堡里，一阵阵隐约的娇喘声正从城堡高处的一处窗口传出来。
艾修鲁法特紧紧的抱住怀里的星刻。尽管她之前对艾修鲁法特充满了警惕，甚至有点敌意。但是正如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的一样，最困难的是第一次推倒。自从和星刻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肌肤相亲之后，以后的所有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自从他们打破了那层关系后，艾修鲁法特就发现两姐妹别看外貌相似，但是几乎所有方面，包括床上也有很大的不用。比如说星刻，她表面上似乎很淡漠很傲慢，但是在床上的时候，她简直像是一只狂野的猫，甚至喜欢由她自己主动。相对，星见就显得乖巧听话，像只波斯猫。
前后律动的粉白娇躯在魔法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诱人，一阵潮红如汹涌热浪一般冲击她全身，让她娇小匀称的红唇喊出音色极其美妙的高亢歌声！
不知道为什么，在感受着这激情的瞬间，艾修鲁法特突然感到一阵迷离，某种朦胧的回忆从被封闭的记忆深渊中泛起，让他隐隐约约的想起，也许过去的某个事件，某个地方，他似乎同样的和两个女人在一起……
肩头一阵痛楚把这种朦胧的感觉直接驱赶出了脑海。艾修鲁法特回过神来，发现星刻正在用她贝壳一样的白色牙齿用力的咬他。
“都有了两个这么可爱的新娘了，不许你再去想别的女人！”她贴在他耳边，警告道。
第七十三节 夏季
第七十三节夏季
赛马会是布拉西安城整个春天最重要的节日。这个节日就好像一个节点一样。在赛马会之前，整个城市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毫无生气的气氛。但是赛马会之后，布拉西安城就好像一只冬眠的熊，随着气温一点点的升温而逐渐恢复了活力。它毕竟只是一座小城，比不上瓦隆城那样的大城市，气温稍微升高就会恢复活力。
就像所有人知道的，商业活动是和气候息息相关的。对于南方来说，商业最大的麻烦就是雨季。当暴雨将来，整个天地之间都被滂沱大雨所笼罩的时候，什么人都得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家里不出门。而北方，影响商旅的最大问题就是冬季。冬季旷野的寒冷可不是说笑的，至少不是呆在温暖舒适的房子里，享受着火堆或者壁炉的人可以想象的。不管是人还是牲口，冻伤、冻死都是常事，其巨大的成本使得商业运输不得不停滞。
对于本地的居民来说，随着春季的到来，最明显的事情就是市场上货物的增多和交易的活跃。而对于本地的乡绅贵族来说，则是彼此串门的事情急剧增多。艾修鲁法特没有浪费在这段时间，在两姐妹的指引下，他上门拜访了本地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社交圈一样，一个出色的外人总是很难被那些地域歧视所阻止。由于之前在赛马会上获得了冠军，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再加上他彬彬有礼的谈吐和举止，所以艾修鲁法特很快的就顺利的进入了各个本地名流的客厅。
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在社交方面他就取得了成功。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被人认为是本地名流中的一员，而且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冠以“艾修鲁法特爵士”的称号。而他和两姐妹之间，尽管实际上还是“定下婚约”的状态，但是他已经被人视为她们的丈夫。人们在艾修鲁法特面前称呼两姐妹的时候，已经不是“您的未婚妻们”而是“您的夫人们”了。
在这个春季里，本地那位缺席已久的总督总算到任了。和人们打听到的消息一样，这位总督是一位年近七十，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而且他不仅是身体，连他的精神也已经老朽不堪。和那些传言估计的一样，这位老人压根就打算将这个总督的位置作为自己的养老所在，所以他的施政方针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无事即可。前面已经说过，对于布拉西安城这个地方，这原本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那种没事情的地方：地方小且治安良好。
在总督到来不久后，新任治安官也到位了。这也是一个年级偏大，已经不想折腾的老人。有了这样一位总督和这样一位治安官，傻瓜也能猜得出布拉西安城的未来了——你别想要什么巨大的改变，但是你也不会遇到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
时间在平静中慢慢流逝。必须要说，尽管艾修鲁法特很谨慎的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但是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因为住进城堡的缘故，就连那些在庄园外探头探脑的可疑人物也彻底消失了。伊奥死后，这件事情好像就到此为止了，没有任何针对两姐妹（或者是针对他）的陷阱，也没有其他任何的麻烦，更别说有什么人翻出旧账，来细查伊奥的死因了。
当然，那个流言——也就是关于艾修鲁法特杀掉伊奥的传言——还在继续流传。不过，现在哪怕本地那些饶舌女士们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们自己也是不怎么相信的了。因为事情很明显，伊奥至少有五个随从跟着（他们的尸体被一起挖出来了），每个人都携带了火枪。这种情况下，艾修鲁法特还能一个不剩的杀死所有人就显得很不可思议了。再加上发生这场事故的时间和地点，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由本地政府出面，为伊奥和其他几个外地人（治安官法洛德除外，他是本地官员，可享用官员专用的墓地）在本地公共的墓地找了一个好位置。教会还慷慨的为在意外事故中丧生的不幸者提供了漂亮的石质墓碑，找城里最好的石匠刻上了相关的文字描述。所有人都享有这个待遇，而不是像此类事故中的倒霉者一样，用一块木头随便涂上几个字就应付过去。有人报告说这些死去的外地人在旅馆里留着行李物品，可惜的是在官方确认尸体后去找这些行李时，却发现它们已经全部不翼而飞。就算是旅店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怎么说，春季赛马会已经过去了。它以及那场悲剧事故，很快就被人们丢进了记忆的角落里不再提及。天气逐渐热起来，布拉西安城下一场活动，也就是所谓的“夏季跳舞会”即将开始。人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到这件事情上了。
夏季跳舞会和春季赛马不是一回事。春季的赛马完全是一个节庆性质的竞赛活动，固定时间，固定场地。而夏季的跳舞会并不是指某一场舞会，而是指整个夏季，布拉西安城区域的乡绅贵族们会连续不断的举办跳舞会。这些舞会规模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十几个朋友的一个聚会，由两三个乐手伴奏。大的则是几十、上百个客人，配上一整队的乐队。
正如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一样。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来自各方的音乐家、歌舞团和吟游诗人们都开始向这边聚拢。现在，布拉西安城街头巷尾的酒馆旅店里，时常能够看到这些职业音乐家的身影。
总之，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符合这座偏远小城的风范——平静而毫无波澜。就算有险恶的风波隐藏在这份平静之下，那至少目前尚看不出任何征兆。
……
艾修鲁法特站在高塔平台上，俯瞰着前方那个小湖泊。隔着湖泊，能够看到远方的牧场。成群的马和羊散落在牧场之上，自由的吃草和奔跑。春季正是马儿交配的大好季节，此时马群里经常有为了争夺母马而发生的打斗，使得它们总处于不安定的状态。
“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艾修鲁法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是星见来了。
“看那些马。”艾修鲁法特凝视着。“看着它们，我就有一种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我曾经也像这样，居高临下，看着远方的牧群。”他轻声的说道。
“是吗？什么样的牧群呢？”
“不知道，但是应该就是牛马羊之类的东西吧。不过这样看起来感觉真的很好……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些马儿都是属于我的一样。”艾修鲁法特微笑着，“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是个巨富。”
这些马当然不是他的，而是属于那些租用他的牧场的人的。这座城堡所属的牧场十分肥美，在本地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地。不过艾修鲁法特之前和戴尔骑士达成过君子协定，所以他不能对那些租约提价。
“我很喜欢这个高塔和这个平台。”艾修鲁法特突然说道。“也许我曾经住过类似的城堡，同样不止一次的站在高处平台上，鸟瞰世界。比这里还高。”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就像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一般。”
“我也是。”星见回答。
“那边魔法阵的拆除情况怎么样了？”艾修鲁法特随口问道。
“在努力。但是要彻底抹去痕迹需要很多时间。”星见回答道。别看两姐妹身材娇小，一副人畜无伤的样子，但是她们实际上却是研究黑魔法技艺者，算得上是黑魔法师。不过她们研究出来的黑魔法和艾修鲁法特记忆中的黑魔法有着很大的不同。艾修鲁法特记忆中的黑魔法技巧，是以自身为基础，努力使自身同四周环境中的黑魔法能量产生共鸣，从而使用这种力量。但是两姐妹却走上另外一条路，她们努力尝试着不通过自身来使用这种能量。为了进行她们的研究，两姐妹在山上小别墅的地下室里设立了一个汇聚黑魔法能量的魔法阵。
不过，在搬家到这座城堡之后，山上的别墅里的魔法阵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因为那个地方不仅远，而且因为你不能整天呆在那里，所以那里被什么人撞见的危险性也高。而这座城堡的地下却正好有一个很大的而且空置的地下室，是两姐妹进行研究再合适不过的场地了。这座城堡是一个主仆起居区域隔离明显的地区，只要在里面把门关好，就不用担心外面的仆人发现姐妹两个秘密。
目前唯一的麻烦在于，为了打扫和生活起居，她们不得不让仆人们住到主人的起居区域中。如果她们想要绝对的安全，那么唯一的做法就是自己照料打扫一切。这么做却会有显得欲盖弥彰嫌疑。总之关于这一点，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前方突然传来沉重的马蹄声。这可不是远方牧场上的马群跑起来了，而是一匹马冲到城堡脚下，或者说入口处。
“卡秋娅女士在家吗？”城堡大门外的陌生骑手大喊着。艾修鲁法特注意到这位来客穿着制服，通过他的衣着，这个人应该是某个商会的雇员。布拉西安城里有着很多商会，艾修鲁法特至今尚未将他们一一搞明白。
艾修鲁法特凝视着这个信使打扮的陌生人，身边的星见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用紧张，那只是欧洛克商会的人罢了。”星见说道。“我们在这个商会里有一点股份，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送来红利……我正说他们今年怎么还没来呢。”
第七十四节 股份
第七十四节股份
话说起来，艾修鲁法特依稀想起了此事。确实，他从姨妈和两姐妹嘴里听说过这件事情。这笔分红是两姐妹日常收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大概和庄园的地租大致相等。
不过话这么说，但是那真的不像是一个送钱过来的人啊。艾修鲁法特拥有超过正常人的敏锐视觉，星见或许只看到了那个信使的衣着和面孔，而他则是清楚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神情。那种焦急、紧张、不安的表情，与其说那是一位执行无关紧要的送钱工作的人，不如说是一位身赴敌营，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使命的使者。
听到叫声，城堡的正门被打开了。这位信使急切的冲了进来，消失在艾修鲁法特的视野里。
艾修鲁法特凝视着刚才那位信使所在的位置，半天没动弹。
“怎么？”星见察觉到了他的举止不正常。
“我觉得这一次来的可能不是钱，”艾修鲁法特说道。“星见，你对这个欧洛克商会的情况，知道些什么？”
“这个……其实全是姐姐和姨妈她们安排的，我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反正也只是一个商会罢了。”艾修鲁法特说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欧洛克商会是一个本地的小型的商会，”星见解释道。“成立了大概五年左右吧……主要业务就是从西北一带收购各类毛皮，然后运输到布拉西安城这里，交易给双马商会……如果我印象没错，他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不过他们的业务量挺大的，听说双马商会有一半的毛皮采购自他们。似乎就是这样了……我们的股份是靠了姨妈推荐，在募股的时候加入的。当时好像投入了一千左右的金奥利，现在每年能够得到一百五十上下的分红。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也就是说，是依靠双马商会而生存的供货商？”艾修鲁法特问道。之前双马商会为了让他投资的缘故，上门和他细谈过，所以他对这个商会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至少在表面上来看，双马商会是一个经营状况良好的地区性商会，未来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如果欧洛克商会是依附于双马商会存在的，那么只要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那么它的情况就不会太糟糕。再说了，在布拉西安城这里，毛皮贸易可是一件利润丰厚的买卖，对商人而言拥有很大的吸引力。
当然了，就算它的情况很糟糕也没关系。毕竟两姐妹只是在这里拥有股份，最多只算是小股东。就算它倒闭了，对于两姐妹的影响也只是失去一部分收入。艾修鲁法特在脑海里将整个事情分析了一下。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危险，只是一个麻烦。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星见问。
“因为我觉得，这一次可能有什么麻烦了。”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他这个预感倒是完全的正确。一小会之后，艾修鲁法特和星见就在会客室的外面见到了星刻。不需要其他的什么证据，单单从她的脸色就能看出，这位登门拜访的商会雇员恐怕不是简单的把年度分红拿过来那么简单了。
“姐姐，怎么了？”星见主动问道。
“是欧洛克商会的事情……我正好找你们商量了一下。”星见说道。“刚才商会派了个信使过来……”
“不是来派分红利的？”
“不是，他带来的是一个特别的消息……”星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犹豫。
“该不会是商会经营遇到什么困难，所以需要额外注资吧？”艾修鲁法特问道。
“咦，你听到了？”
“没听到，只是猜的。”艾修鲁法特微微一笑。“他怎么说的？”
“他说商会的营运出现了很大的困难。”星刻解释道。“其实有些莫名其妙的商业术语我也听不懂，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去年……”艾修鲁法特说道。“冬季的时候，我记得城里毛皮生意相当的好。从理论上来说，现在不应该出现什么营运困难吧？”
“根据他说……似乎是方向性选择错误了呢。虽然说毛皮市场整体很好，但是在细节方面……哎呀，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了……”她从艾修鲁法特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倪端。“你是不是觉得这事还是少掺和比较好？”
“这个倒不是。”艾修鲁法特脑子里思索着。这不像一个陷阱，至少他目前还看不出来这件事情和两姐妹庄园之间有任何的联系。因为除非两姐妹将庄园抵押了去借款投资，否则这事就完全是个独立的事情。当然了，如果真的提出让两姐妹将庄园抵押去投资的话，那她们再傻也不会同意的。“如果条件够好的话，考虑一下也不错。他们让我们注资，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根据投资情况，扩大我们的股权。”星刻说道。“这一次如果能一次性投入……超过四千金奥利，我们就会成为商会最大的股东。如果能一次性投入……八千左右……那么商会差不多就等于我们私人拥有了！”
说这句话的是时候，她的神情之中有三分疑虑，三分兴奋，又有三分期待。她知道艾修鲁法特正好有这么一笔款子——这是因为迪克斯重新购回他的“迅捷”而支付的代价。
“如果这个商会……变成我们私有的。”艾修鲁法特思索了一下。“它能提供多少收益？”
“每年大概能产生八千金奥利的利润。”星刻尚未来得及回答，一个声音响起来。艾修鲁法特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位商会派来的信使。近距离观察的话，能够看到对方眼睛中闪动着那种焦灼之色。从这个人的打扮和举止来看，他应该是商会中层以上的干部了。
“其他人呢？”艾修鲁法特问道。“商会的股东应该不少吧？”
“股权发生了剧烈的变动。”那位信使说道。“有三位大股东退股了。他们取走了本金……若非如此，商会的运营也不会陷入困境了。”
“那我可否问一个问题，如果得不到新的资金，那么欧洛克商会……”
“我不想撒谎，艾修鲁法特爵士。”信使踌躇了一下，但是最后决定摊牌。“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我想我们商会只有解散。”
“商会解散会发生什么情况？”
“所有商会解散的情况都是类似的。”信使回答道。“首先拍卖商会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包括牲畜和不动产，将所有的东西转化为现金。这些现金将支付债务、雇员的薪水，最后按照股份的比例还给各位股东。”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能够清楚的看出来，他很不愿意发生这种情况。这很容易理解，因为这样就等于他数年来的辛苦工作，他在商会内得到的地位，一朝就化为飞烟了。
一年就能收回成本的投资啊。艾修鲁法特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
“新增加投资倒没有问题，但是在此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商会的具体经营情况。”艾修鲁法特最后做出了决定。
……
清晨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就骑马进了城。此时已值春夏之交，对城市的运作来说，这正是一年繁华的开始阶段。随着冬季的结束，蛰伏的商旅似乎一下子冒了出来。别的不说，布拉西安城西门一带的骡马市变得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讨价还价的顾客和货主，共同组成了一处繁荣的市场。
城里的那些裁缝衣店也同样变得活络起来。几乎每家店里都有客人在试衣和谈价格。这是因为夏季跳舞会即将到来，只要是个女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添置一件新衣。
不过艾修鲁法特并未为这些小事分神，他来这里是有明确的目标的。当上午过去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来到了城中一处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公寓楼，或者具体点说，在这栋楼二层的一个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公寓，专门为那些普通人服务的。公寓内部曾经一度被粉刷成白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雨水的渗漏，这种白色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看上去很脏的暗黄色。在楼梯边上过道尽头悬挂着一张市面上两三个银币就能买到的图片。而艾修鲁法特面前的这扇门也显得老旧，上面有各种涂鸦和污痕。
艾修鲁法特在门边上找到了一个兔子脚掌，然后用力的拉了拉。一小会之后，葛瑞那张脸在门上的小洞里出现了。
“啊，艾修鲁法特先生。”葛瑞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一个访客出现。他马上打开了门。
艾修鲁法特走了进去。和他预想的一样，这个房间内部的情况和外表十分一致。除了墙壁和天花板之外，房间里面的摆设也是乱糟糟的。成堆的酒瓶子堆在角落里。而在在靠近门的一个较大空地上摆着一张圆桌，四张蹩脚的椅子围绕着桌子摆放着。
葛瑞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尴尬。“抱歉，艾修鲁法特先生。”他说道。“我已经被免去了职务……现在只能暂时栖身在这里了。您来这里是？哦，您怎么来的？”
他看着艾修鲁法特，不过后者看起来毫不在意房间的情况。“葛瑞先生，我是来找您的。”艾修鲁法特说道。“至于问我怎么来，实际上我去了您的商会——或者说您曾经的商会，他们指引我倒这里来找你。”
“哦，”葛瑞的眼睛满是血丝，那是酗酒和熬夜的共同成果。“请问一下，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为您效劳吗？您先坐。”
两个人就在桌子边上入座。“嗯，事实上，”艾修鲁法特说道。“我是来向您求教的。”
第七十五节 牵连
第七十五节牵连
“不知道我哪方面的学识是您所需要的。”葛瑞回答道。艾修鲁法特的情况他已经有所耳闻——艾修鲁法特是春季赛马会的冠军，而那笔巨额奖金的去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城市流传的话题。
艾修鲁法特看着葛瑞。在这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葛瑞正作为本地分部的负责人而踌躇满志，艾修鲁法特却只是一个因为婚约而来吃软饭的外地来客。但是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成为本地一个颇有名望和产业的乡绅贵族，而葛瑞已经变得一无所有。此时此刻在葛瑞的心里，正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实际上，我想知道欧洛克商会的情况。”艾修鲁法特说道。“我想，您应该对此相当了解才对。”
葛瑞狐疑的看了艾修鲁法特一下。“是那个给双马商会提供毛皮的？”
“没错，就是那个小商会。”艾修鲁法特说道。“您知道，我对商业实在不是很精通。如果说在餐桌边舞会上吹吹牛那倒是可以，但是如果涉及其具体经营情况的什么的，我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
“哦，我对它知道得也不多。”葛瑞回答道。“不过它完全是依附于双马商会的。只要双马商会一切正常，这个小商会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篓子吧。它的主要业务可谓很简单，收购毛皮，整理运到城里，然后出售给双马商会。您想知道哪些方面？”
“实际上，全部。”艾修鲁法特说道。“我想知道它各个细节。”
葛瑞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开始细致的说明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当然了，他并没有针对性的对这个欧洛克商会调查过，所以他知道的也只是一些比较普通的消息，不过夹杂了一些他个人的分析和判断。
“嗯，这么说，这个商会一直在认真经营毛皮生意的，而且发展得不错？”葛瑞说完之后，艾修鲁法特问道。
“应该说……它缺乏发展眼光。”葛瑞回答道。“也许是股东的要求，总是它每年都派发红利……实际上这等于极大的缩减了自身的积累，使得他发展不快。如果它没有这么做的话，最保守估计，它的规模都要比现在大上一倍。但是反过来说，它最初组建的时候也许就是打这个主意，趁着双马商会没有将触角伸到毛皮采购上的时候捞上一笔……不管怎么说，可以确信一点：只要双马商会不出问题，那么这个欧洛克商会就不会有大问题。”
“那么……也许欧洛克商会没特别的问题，但是双马商会不会出了什么大事？”
“为什么这么说？”
“哦，这是因为他们之前向我募股，”艾修鲁法特似乎很随意的说道。“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所以我根据‘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格言做了一个恶意推断罢了。”
葛瑞连连摇着头。“不是这样的，类似双马商会这样的大型商会，如果它出什么问题的话，就绝对不可能事先全无预兆。如果它在命运的做弄下遭到了什么严重的损失——比如火灾、盗匪什么的，它也不会立刻倒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诸神真的打算让它灭亡，那它也会在最终瓦解之前挣扎上几个月。如果将商会比作人的话的，发展到那种程度的商会是不会猝死的，只会慢慢衰弱而死。”
艾修鲁法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它在资金调度、主营业务等等诸多方面发展的很好，细心的人可以透过它们的生意规模和资金拖欠情况得到倪端。所以根据这些细节，我可以相信，至少在可预见的范围内，我们还不能期待它自己倒下。”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葛瑞的神色又开始恢复为最初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商人了。当然这只是一瞬间，他马上又沮丧了下去。
“我懂了……亲爱的葛瑞先生，您的答复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个念头。”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葛瑞，甚至让葛瑞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他是见识过艾修鲁法特另外一面的人。别看艾修鲁法特表面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绅贵族，但是这个男人有着另外一面。很难形容那一面是什么，但是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敏锐、迅捷、残忍而且狡诈，那是属于猎食者的本质。你看不出他那张面孔下到底隐藏着多么锋利的獠牙。
“什么念头？”葛瑞问道。
“葛瑞先生，有没有兴趣去欧洛克商会工作？因为据我看来，您在您的老东家那里继续呆下去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去欧洛克商会？为什么突然……”葛瑞的疑惑更深了。
“因为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去掌管欧洛克商会。”艾修鲁法特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回答。“而我认为您是这个最佳人选。”
“掌管……”葛瑞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这么说吧，我打算利用一次股权转移的机会去控制它。”艾修鲁法特说道。“当然了，就像您知道的一样，我对商业上的种种细节，种种繁文缛节实在缺乏耐心。我不是一个好的商人。鉴于这个自我评价，我认为还是找个专业人士来代替我管理比较好。”
他停顿了一下，再一次看着葛瑞，“所以，我认为葛瑞先生是个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选择了我？”葛瑞的声音都有点结巴了。股权？控制？代理人？几个词语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瞬间明白命运并没有抛弃他。如果此时在教堂，他恐怕已经激动得下跪祈祷了——尽管在他数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来不是一个虔诚的人。这倒不是他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商人这职业和“虔诚”两字始终没有太多的交集，任何世界都是如此。
“大概，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看着葛瑞那紧张、激动和不敢置信神色，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当然了，朋友归朋友。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比较好。我说的对不对？”艾修鲁法特说道。不过他说什么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因为葛瑞被这个突然到来的幸福给完全的砸昏了，他现在除了猛点头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感激什么的，短期内是很有用的。但是长期来说，只有利益才能将不同的人捆绑在一起。共同的利益胜过一切的誓言。”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低语。曾经有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对艾修鲁法特说过这些话。但是艾修鲁法特无论怎么努力的去想，都无法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离开这间公寓之后，艾修鲁法特立刻朝着欧洛克商会总部所在的地方。其实这个地方很容易找——在这座小城里，要找一个人或许还有点困难，但是要找一栋房子真的很容易。
应该差不多了。艾修鲁法特在脑海里仔细评估着整个事情。来自各个方向的情报都清楚的指出了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而且这件事情应该和那个远在王城的势力——或者称为拜伦公爵——扯不上什么关系，完全只是一个偶发的意外而已。
他牵着马绕过一个弯，然后立刻停下了脚步。在欧洛克商会总部前方停着一辆二轮马车——如果他没认错，这正是两姐妹的那一辆车。
昨天晚上，三个人做出了各自分路打听相关消息的决定。毕竟这件事情相当重大，只要不是利令智昏的人就会懂得要防备陷阱。
她们已经打听完毕了吗？艾修鲁法特皱了一下眉头。或者是她们直接来商会这里打听消息的吗？
就在艾修鲁法特思索的时候，他看见星刻真从办公楼里走下来，来到马车的门口。
“艾修鲁法特。”星刻已经发现了他，而且用一副很高兴的表情向他招呼。“你也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星刻那十分欢喜，满脸笑容的表情，艾修鲁法特却感到心里一沉。
“怎么了，这么高兴？”艾修鲁法特走近问道。
“嗯，艾修鲁法特，你一定也会高兴的。”星刻说道。“我刚才意外的得知了一件事情，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将钱拿出来入股。”
“什么意思？”艾修鲁法特问道。
“其实我们只需要签订一个协议就可以了。”星刻说道。“只需要为他们提供担保，钱可以藉由商会那边向其他人借贷。总之，钱还在我们手里，只是作为一个担保而已。今年结束的时候，经营的利润就足以填补上这个空缺了。”
“担保……”
“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方式了。”星刻说道。“如果说是现金直接拿出来，我也觉得不太妥当。但是如果是担保的话就没问题了。”
“你该不会签订了协议了吧？”艾修鲁法特突然之间感觉到一种隐约的危机感。
“为什么不签？”星刻反问。“如果不签的话，那我们可能就丧失这个机会了。他们就会找其他人了。”她回过头来，指着这栋楼。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了。”
……
“这个协议意味着什么？”艾修鲁法特将手中的协议递给葛瑞。
人类的精神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昨天的时候，葛瑞还一副衣冠不整的失意模样，今天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事实上，仅仅是一夜的时间，他看起来和过去已经没有任何不同，重新变成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商人。
两个人现在正在欧洛克商会的总部里。由于股份的转移，现在的艾修鲁法特已经取得了这个商会的控制权——理所当然的，他有权任命商会的管理人员。
“一份担保协议。”葛瑞仔细的阅读了这份协议。他看出来，正是这份协议决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