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借款
第五十节借款
这场宴席结束之后，小格鲁菲兹和拜伦回到了之前的客厅里。风铃也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双方按宾主入座，稍微寒暄几句之后，拜伦的主动的提及了主题。
“对于拜伦阁下的要求，”不知道为什么，风铃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我的主人已经仔细的考虑过了。鉴于您需要的金额实在太大，而您又没有相应的担保……”
“我是格鲁尼的摄政大臣，我还需要什么担保吗？”
“啊，请不要误会。总之呢，所以这事颇有些为难。毕竟如此大金额的资金拨付，必须要有合适的渠道。最后我们决定……”风铃从身边拿出了一份文件。这可不是普通的纸，而是珍贵的高档皮纸，这种纸除了水火不侵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上面的内容无法第二次涂改。或者说哪怕涂改了也很容易被辨认出。“我的主人愿意为您提供五百万金奥利无担保的无息借款……而这就是您需要支付的代价。”
拜伦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拿过文件，轻声的读了起来。
“……将格鲁尼南部……优兰地区……转交给新生的公国……什么？”他有点错愕。“将我们国土内一小部分领土交给……贝鲁人控制？这就是血色公爵的要求？”他抬起头，看了身边那位小格鲁菲兹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那位大公会如此慷慨好心的介绍这桩买卖了啊！
小格鲁菲兹做了一个无辜的动作。“请相信我，这桩阴谋和我们无关。”
拜伦将吸血鬼的要求再次阅读了一边，同时脑海里用最快的速度思索着。优兰地区对于格鲁尼而言倒也真的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那地方并不大……他不懂吸血鬼要这个地方干什么。但是就像所有的聪明人一样，在看到条件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讨价还价。
“您只需要给我两个回答，同意，或者拒绝。”风铃的下一句话直接打消了拜伦的所有想法。“很遗憾，这个条件是不容更改的。”
“但是……”拜伦踌躇着。单单以这个条件而论，其实借款条件不是很糟糕。再说了，文件上只是提及“控制”，而不是“割让”。这两者之间区别可就大了。前者对于这个摄政大臣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后遗症，后者无疑会引起舆论的极大关注。但是，即使如此，他心中已然有一些顾虑。
“如果同意的话，拜伦大人，就请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风铃指了指文件上的一处。
“但是……这个……对我来说……还存在一些操作上的困难。”
“不行，不行……拜伦大人，就算你装出犹豫不决，但是任谁看，这都是很不错的提议。您现在距离您的梦想只差一步，或者说，您需要这笔钱，作为您前进的台阶。接受这个条件，您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也没人能对您说什么。如果拒绝，您就失去了一次的宝贵的机会。您也已经是有点年纪的人了，如果再等下去，等到同样的机会降临……您还能等多久呢？至于操作手段……这不是很容易的吧。别的不说，您尽可以将小格鲁菲兹大人册封为格鲁尼的贵族，将优兰地区作为他的采邑。”
拜伦的额头情不自禁的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虽然此时室温并不高。
“我想知道一下，血色公爵想要这个地区干什么？”
“呵呵，只是希望在贝鲁人的国土和格鲁尼之间，建立一条交流渠道罢了。”风铃回答。“不过，为了能够打消觊觎者，所以才使用这种方法。当然，原本可以选择自然条件更好的地方，但是为了打消您的疑虑，所以才选择了优兰地区。应该说，选择这个地区，本身就说明了我主人的诚意。这是一个在地理上无足轻重，在经济上也并不富裕的地区。”
拜伦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字。
“很好，拜伦大人，您果然是聪明人。”风铃拿出另外一叠文件过来。“虽然真正的交易完成了，但是表面功夫也不可缺少呢。”
“这些是……”
“关于您向银鱼商会借款的合约。”风铃回答道。“有了这份文件作为掩护，就算是有心人来追查，估计也只是认为一笔普通的借款罢了。当然，数额有些惊人。不过借款向来是你情我愿，没人会知道我们真正的交易的。当然，这些都是表面文章，只是使用银鱼商会作为渠道向您提供资金罢了……”
拜伦公爵仔细的阅读了一下文件。一切正如这个少女所说，这只是一封措辞严谨的商业合同罢了，提供一份高达五百万金奥利的无息贷款，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借款时间只有一年。不过拜伦马上就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份文件下面是另外一份续借合同，合同上时间是空白的。换句话说，只要他愿意续借多长时间都行。
“小小的花招。”拜伦微笑着说道。“不过说起来，血色公爵还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到处都在说他是一个慷慨的人，是不是？”
“您问问这位小格鲁菲兹大人就知道了。”风铃回答道。
“很好。”拜伦想签字，但是风铃阻止了他。
“拜伦大人，您不必这么急。这些在表面上不是对您的私人借款，所以上面必须有格鲁尼王室的印章，再加上您个人的签名。”
“没问题。明天你就拿到了。那么，关于钱的事情……”
“您喜欢金币、钞票还是商会里一个客户账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现款，金币钞票都可以。放在商会里的话，恐怕人多嘴杂。”
“嗯，没问题。明天只要把您签好，王室盖过章的文件送过来，后天，您的第一笔资金，三十万金奥利，就可以从银鱼商会那里获得。当然，至于运输、安全、保密之类问题，就得由您自己来负责了。剩余的资金也会在一个月内逐批抵达的。”
豪宅的大门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打开，而两位客人也从门口离开，消失黑暗中。此时时间早已经是深夜，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从头到脚，没有人看到这么两个神秘客人在深夜拜访拜伦的府邸，更没人看到他们离开。
“呼……这一下子，总算都搞定了吧。”拜伦一直再也看不到两个客人的背影之后，才回头走向自己的寝室。“有些累了……其实也不算太晚啊，果然是老了吗？”
“公爵大人，这样一来，诸事具备……拉法将军也已经离开鹰隼城，我们下一步……”
“还不能太急。”拜伦做了一个手势。“还有几颗挡路的石头，必须花费一点时间才能走。我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是再等上一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晨光再一次出现在天空之上。经过昨日大雨之后，今天的天色显得格外澄清。
艾修鲁法特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远方天空之上的那一抹晨光。也许是身体比较敏感的缘故，他并不喜欢正午的阳光，因为哪怕天不是很热，炽烈的阳光也会让他皮肤感到一种隐约的刺痛。但是清晨的阳光就不会给人这种不适感了。而他的眼睛不仅拥有近乎不可思议的黑暗视觉，同样对于强光有很好的适应力，就算在正午时分盯着太阳看几分钟也没有问题。
嗯，差不多该到换班的时候了，艾修鲁法特想着。今天来换班的是埃辛吧。说起来，自从上一次说服之后，就能感觉到他小动作不断。
房间里的小丫头依然睡得很香，艾修鲁法特依然能听见她轻微的鼾声。说起来，虽然有点不太妥当，但是昨天这个小丫头表现得倒远比艾修鲁法特预想的要好。如果能以这种速度成长的话，十年之后应该可以成为合格的女王吧。
艾修鲁法特在自己心里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那个总是穿着黑色斗篷的老妇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一位在王宫里被称为“婆婆”，真实姓名则知者寥寥。据说她是小丫头祖父的情人，不过不知为何没有得到侧室的地位，而是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类型。当然，这些东西和艾修鲁法特无关，真正麻烦的是这位婆婆一方面有着王宫内任意行动的权力，另外一方面她却偷偷的帮助小丫头溜出王宫。应该说，正是有了这位婆婆的帮助，小丫头才能够偷偷的溜出去。
以艾修鲁法特此刻的职责而言，这位老婆婆还真的是麻烦的存在。
老妇人一路走过来，脚步不快不慢。虽然说她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是通过坚实有力的脚步，艾修鲁法特能够察觉这位老妇人其实身体素质相当的好。当然这是以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妇人的标准而言的。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位老妇人应该还能跑上几步。
老婆婆来和艾修鲁法特擦身而过，走进了小女王的寝宫，进门之后顺手将门关上。不过这并不妨碍艾修鲁法特接着听见小丫头迷迷糊糊，半醒不醒的声音。看起来是老婆婆叫小丫头起床了。
“嘿，艾修鲁法特！”伴随着这一声招呼，埃辛从另外一边出现了。“辛苦了，接下去就交给我吧。”他很热情的说道。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艾修鲁法特大概会认为他是一个又热心又开朗的好同事吧。
“好。”艾修鲁法特回答。他刚想走，却听见埃辛在身后叫了一声。“对了，艾修鲁法特，有个好事情告诉你一下。明天，在贵族区的拍卖场里有一个珍稀物品的拍卖活动哦。据说会出售多件罕见的优质武器、盔甲什么的。如果在这方面有兴趣的话，不妨去看看。”
“好的，有机会我去看看。”艾修鲁法特应了一声。
第五十一节 识破
第五十一节识破
艾修鲁法特沿着他已经熟悉的道路，来到斯卡德拉办公室。和往常一样，这位宫廷大主管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文件。宫廷主管的工作内容其实相当广泛，不仅仅是负责王宫内部各项日常工作以及杂务，同时也负责通过魔法通讯传来的各地情报。特别是最后一点，使得斯卡德拉的工作量其实很大。在艾修鲁法特进办公室的时候，斯卡德拉的办公桌上积累了一叠的文件待处理。
“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鲁法特打了个招呼。说实话，称这位老人为“叔叔”实在有点别扭，所以他一直称对方为“先生”。
“哦，艾修鲁法特，你值班结束了？累了吧。”斯卡德拉很罕见的没用有“嗯”“哦”“好”之类话来应付，而是显得很客气。
“还可以了。”艾修鲁法特马上察觉了这种不太正常的态度。
“你来这里也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吧。下班回住所是不是有点无聊。像你这样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不太适应这样单调的生活吧？”
“这个……”艾修鲁法特想回答，不过斯卡德拉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
“这里有一张邀请券，送给你。”斯卡德拉看似随意的从身上抽出一张纸。
“什么样的邀请券？”艾修鲁法特接过这张门票，不过票上只有时间地点，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剧场的门票啊。
“哦，是一个像你这样一群年轻人的聚会。”斯卡德拉说道。“参与者都是你们这样来自外地，但是目前住在鹰隼城的青年人的聚会。而且主要参与者是军队中的……你既然当过雇佣兵，一定很容易和他们产生共同语言。去见见吧，多认识几个朋友，对你的未来一定大有好处。”
“谢了，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鲁法特收起门票。
说去回去，他又感到有些不安。说句实话，他昨天逃得很及时，或者说很侥幸。那个时候，他一度以为这一次肯定是逃不掉了，但是最后的结果偏偏是安然脱生。但是艾修鲁法特也知道，血色蔷薇不可能会放过他。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逻辑：既然血色蔷薇一直保持着自己真正身份的秘密，那么这个秘密无疑对她十分重要，她必然会将那些知晓秘密的人灭口。说句实话，看过昨天那个仓库里的血腥一幕之后，艾修鲁法特实在觉得那个自称血色蔷薇的女人，罗蒂雅的妹妹（应该是妹妹，至少也是表妹堂妹什么的），明显不是那种内心仁慈而放过无辜者的类型。
亦或者当时她们察觉到了他是谁，知道他并没有将秘密消息传递出去的渠道，所以反而有闲暇慢慢处理？艾修鲁法特一边走一边想着。不，如果我想要保护一个重要的秘密，我就会立刻扼杀掉所有危险的苗头，不管哪个苗头看起来是多么微小。从这一点来说，昨天血色蔷薇没有追上来……当然，也可能压根没那么复杂，只是他和小丫头逃走的速度足够快，使得对方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从而追丢了而已。
不管怎么说，应该稍微试探一下。
艾修鲁法特回到花街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红蔷薇”依然在营业。罗蒂雅也同样和平时一样在柜台后干着一些杂活。因为此时时间较早，店里还没有客人，也没有那些女孩子，所以在艾修鲁法特进来之后，罗蒂雅马上就注意到他，并且很热情的和他打了一下招呼。
“艾修鲁法特，值班回来了啊。”罗蒂雅招呼了一声。如果她这是表演，那么她的表演功力绝对是大师级的，至少已经超出了艾修鲁法特察言观色范围之外。“要先喝一杯再去休息？免费的哦。”
“啊，好的。”艾修鲁法特站在柜台前。“城里有什么新闻吗，比较吸引眼球的那种？”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啦。拉法将军回到东北前线去了……没有他在，城里的新闻立刻少了一大半了啊。要说新闻，最近最大的新闻就是贝鲁人独立建国的事情了。他们还派来了正式的使节，要和我国建立外交关系呢。”
“啊，上一次我在码头区的时候，好像正好看到那位什么什么……从河上坐船抵达。欢迎仪式还很热烈呢。”
“没错，现在那个小格鲁菲兹大人成了大热门哦。一个新兴国家的亲王……嗯，好像不是这么叫，但是反正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总之是一个钻石王老五，好像有不少人想要借这个机会嫁给她哦……真是肤浅女人的梦想呢。”罗蒂雅轻描淡写的说道。
“远嫁异国，父母应该会不乐意吧？”
“正常情况是如此啦。但是眼看着国家的形式……前途未卜，这个时候如果有个远方的女婿，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呢。呐，如果我也是一个贵族的话，现在一定会想办法勾引一下，成了就变亲王夫人，没成也不会掉一块肉。”罗蒂雅别有深意的看了艾修鲁法特一眼。不过她可能没有料到，她最后一个词让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想起昨日仓库里的那一堆碎肉——嗯，那些已经不能算作尸体，而是碎肉。
“城里没有什么新闻吗？”艾修鲁法特问道。“比如说，血色蔷薇的行动什么的。”
“什么啊，艾修鲁法特你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该不会你想要……捉住血色蔷薇？啊，这可是一条成名的捷径，如果你成功了，一定会名声大噪！顺带告诉你，官方有公开的悬赏哦，死活不论，一千个金奥利……不止官方的。在黑帮那里，同样有这个悬赏，也是死活不论，价格却是官方的十倍。只不过……艾修鲁法特，我不是警告你，但我个人感觉做这种尝试是徒劳的。不管怎么说，这位血色蔷薇女士已经在鹰隼城横行了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笔赏金，却从来没成功过呢。”
“有点好奇心罢了。”艾修鲁法特回答。现在他已经基本相信昨天的事情并没有暴露，至少罗蒂雅没有认出潜伏在高处观察的人是他。“你知道，其实也是一个战士，对于战技高超的人，总是有一种本能的……怎么说呢，惺惺相惜吧。有机会的话，很想见识一下血色蔷薇的身手。”
“即使以死亡为代价？哈哈哈……抱歉，艾修鲁法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要介意。”罗蒂雅回答道。“不过如果你想见识这种东西，我建议你还是去角斗场那边……那边虽然是不用真正的兵刃格斗，但是也差不太多了。那里除了职业的角斗士，还有业余的哦。普通的客人也可以参加的说。”
说话之间，艾修鲁法特已经罗蒂雅免费提供的一杯掺果汁的酒喝完了。
“罗蒂雅，我一直很好奇这个血色蔷薇。”艾修鲁法特说道。
“啊，这个我也是，一直很好奇。身份、来历、动机全部不明呢。”
“我想，只要她是一个人类，肯定是需要吃喝、穿戴，她一定需要情报来找到那些目标……这种情况下，短期内倒也罢了，长期肯定会出篓子的啊。一张陌生的面孔容易引起警觉，一张熟悉的面孔却又难以在高手眼下伪装成普通人……”
“说的很有道理呢。那么，艾修鲁法特先生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她一定平时保持着隐居的状态，”艾修鲁法特说道，同时看似随意，实则仔细的看着罗蒂雅的神情变化。“因为一个受过锻炼和没受过锻炼的人区别很大，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的。所以我认为，她一定有一个同伴，或者是多个同伴。靠着那位同伴使她保持日常生活，并且为她的行动提供情报支持。”
“合理的推断。”罗蒂雅笑着回答道。她眼睛里闪过三分赞叹，三分惊异的光芒。“但是这样一来，就更加不好找了。这个城市这么大，可供隐藏的地方真的太多了。而她那位同伴肯定是个普通人……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的普通人，那完全就是大海捞针的说。是不是。”
“确实如此。嗯，谢谢你的酒，味道很不错，我要去休息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站起来，转身离去，而罗蒂雅继续自己手头的活。
果然，只是单纯的幸运吗？罗蒂雅并没有发现我，换句话说昨天晚上血色蔷薇追丢了目标……并没有其他什么理由。
艾修鲁法特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自己的公寓。这个公寓算得上是高档住宅了，一共有十五个房间，不过说句实话，除了隔壁的阿金之外，其他的一些人艾修鲁法特并不是很熟悉，最多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这些邻居中，有些人五大三粗，看上去就是那种擅长战斗的人，有些则是一身学者气息，有些则是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但是艾修鲁法特相信，罗蒂雅的这座公寓里的住客应该都有着一技之长。所有的邻居看上去都另外有职业，至少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的房门都是紧锁着的。
艾修鲁法特走上楼梯，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一种冰凉的感觉，那是毫无理由，莫名其妙的危险感，仿佛此刻他不是返回自己的公寓，而是站在某个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悬崖边上。他的本能在强烈的述说着危险。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瞬间，危险感就消退了。
艾修鲁法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如果昨天傍晚的时候，他没有去尝试偷窥罗蒂雅的行踪就好了。不过现在后悔是没用的，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不过这种沮丧的心情迅速的就消褪了。艾修鲁法特回想起昨天看到的血色蔷薇的表现，心中涌上另外一种感情。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手……不过武器上太吃亏了，他只有一把普通的剑，恐怕对付不了那把魔法剑。不过没关系，毕竟这不是战场交锋，武器好不是万能的。先交手试试看，如果真的不行，只要自己跳出窗外，血色蔷薇也没办法追击……
艾修鲁法特脑子里高速运转着，但是身体上没有半点停顿。转眼之间，他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门之外，打开了门。
门里面静悄悄的，就好像没人造访过一样。
艾修鲁法特外面客厅的椅子上。不管血色蔷薇潜伏在哪里，冲出来攻击都要一点距离，从而给艾修鲁法特足够的准备时间。此外边上还有一扇窗，可供他随时破窗逃离。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艾修鲁法特用绝对不会被听错的口吻大声的说道。
第五十二节 根源
第五十二节根源
不出所料，他从卧室的位置听见了脚步声，接着，血色蔷薇从卧室那边走了出来。她没有急冲而出并且第一时间发动攻击，事实上她的脚步都不太稳定，踉踉跄跄的。
如果不是昨夜看到这个血色蔷薇如割稻草一样将二十多个帮派份子大卸八块的话，艾修鲁法特大概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女贼上门”的戏码。嗯，正常情况接下去就会来一场小贼向失主哭穷求饶的场面。
血色蔷薇在客厅和卧室边缘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两个人此时四目相对，尽管艾修鲁法特十分确定她是来杀自己的，但是他却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杀意。血色蔷薇穿着和昨日相同的那套盔甲。在近距离和光线良好的情况下，能够清楚的看见这幅奇怪的贴身盔甲。这幅盔甲在一些身体要害的位置上使用金属，而在另外一些位置上则是皮革。某种和魔法之风无关的奇异力量在盔甲上流动着，使之随着环境改变颜色。这套盔甲倒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完整展现了血色蔷薇作为女人的身材——这个血色蔷薇好歹也和罗蒂雅有血缘关系，身材方面确实没话说。
血色蔷薇此时戴着一副带护面的头盔，腰挂长剑，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这一点倒无所谓，因为艾修鲁法特昨日已经看过她的脸了。此时此刻，她的长剑并未出鞘，手也没有放在剑柄上。
“你是来杀我的吗？”艾修鲁法特问道。他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使自己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抽出长剑，当然，也更加方便自己用后背撞破窗户逃离房间。虽然从血色蔷薇的身上感觉不到杀意，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杀意这种东西毕竟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而理智清楚的告诉他，这位上门肯定不是来套交情的。
“是……”不知道为什么，血色蔷薇说话的声音很奇怪，这不是一种正常的说话口吻，而是那种极力挣扎下的声音。
“为什么不动手呢？”艾修鲁法特其实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我……没办法……放我……走……”
艾修鲁法特一开始以为这是故弄玄虚，一种让目标降低警惕的伪装，但是他马上意识到对方压根没必要伪装，再说这种伪装也实在太弱智了。
“放你走？什么意思？”
“你……控制着我的……灵魂……”血色蔷薇的声音清楚的说明她此刻在进行着一场挣扎。她好像在极力同某种力量进行抗争。
“控制着灵魂？”艾修鲁法特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他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说谎，而且压根就没有说谎的必要。虽然艾修鲁法特自己有信心和这个叫做血色蔷薇的女人来一场白刃战（而且因为武器的关系，胜算不是很大），但是血色蔷薇并不知道这一点。对她来说，艾修鲁法特应该只是一个猎物，就和昨天那些被杀掉的没太大的区别。
“我……不能抗拒你的意志……”自称为血色蔷薇的少女依然在挣扎，突然之间，她双膝跪下来。那不是行礼，而是她的身体失去控制，瘫软下来，并且开始轻声的抽泣。
发生什么事情了？艾修鲁法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任何事情——假如做了，至少也和这个什么“灵魂控制”无关。为什么这个女孩会这样？之前还是一只凶狠的食人虎，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头温顺而楚楚可怜的小猫？
“你的意思是，你必须服从我？”艾修鲁法特试探着问道。
“是……的……”看得出来，血色蔷薇非常非常不想做出这个回答，这几个音节完全是在她的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把头盔脱下来。”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其实对这件事情半信半疑，但是接下去血色蔷薇确确实实的将头盔摘了下来。头盔下确实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那张脸一眼就能看出和罗蒂雅有着血缘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艾修鲁法特问道。
“拉莉亚。”血色蔷薇回答道，对于这个问题她几乎没怎么抗拒，所以声音听起来比较自然。
“你是罗蒂雅的妹妹吗？你的盔甲、你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的本领是谁教你的。”艾修鲁法特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问道。不管这个什么“灵魂控制”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起来有些问题拉莉亚并不抗拒，而有些问题她极力的不想回答。
“我是她妹妹……我的盔甲、武器，还有我的能力，全部是血色公爵赐予我的。”
“血色公爵？”艾修鲁法特现在已经听说过这个吸血鬼的故事了。虽然夹杂着大量的谣言、夸张和捏造，但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着类似的部分。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卡莱安被人类大军消灭，夷为平地，但是一个最强也最邪恶的吸血鬼逃了出来。这个吸血鬼自称为血色公爵，他跑到了人类领土的最南端，一个叫做西瓦尼亚，本属于瑞恩王国的地方。这个吸血鬼想办法拼凑起一支庞大的不死军团，并最终打败了瑞恩人，从而占领了西瓦尼亚，据地为王了。
不知道这个自称血色公爵的吸血鬼到底叫什么名字（教会方面应该有它的正式名字，但是艾修鲁法特没兴趣也没时间去仔细搜查相关资料），但是这一点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既然已知世界上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吸血鬼，那么人们就用“吸血鬼”或者是“血色公爵”来称呼他，肯定不会搞错。
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那个梦。他骑乘着没有生命的坐骑，看着庞大的不死军团从他身边无声的蹒跚走过。在想起梦中的这个场景之时，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这里可是距离西瓦尼亚很遥远的……告诉我你和血色公爵之间是什么关系。”艾修鲁法特说道。说句实话，武器盔甲什么倒还能理解，但是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下子成为同时精通剑和魔法的高手，能够轻轻松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干掉几十个武装的流氓，这可就令人难以置信了。无疑的，战技这种东西肯定是要经过严格的锻炼加上无数次实战的经验才能最终获得的，而且对于天赋要求极高。
“我是属于他的女奴，但是我最终……逃走了……不过他控制了我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我是吸血鬼？还是我跟那个吸血鬼长得很像？”
“很像。”拉莉亚回答。她竭力的挣扎，但是某种源自她体内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服从。“但是你们……他的脸上没有这道伤疤（说这句话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梁上的伤疤），还有，他的眼睛冰冷死寂，宛如一尊无生命的傀儡一样。”
艾修鲁法特倒吸一口冷气。他开始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总之，拉莉亚的灵魂深处，已经被用某种方式灌入了“必须服从吸血鬼”这样的命令——虽然艾修鲁法特只是和那个吸血鬼比较像，但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也必须服从艾修鲁法特……
等等……那个梦……那个如此真实……不，那个应该是真实的梦！我是谁？！
艾修鲁法特把这个疑问赶出脑海，暂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女奴的？”他问道。西瓦尼亚可是和格鲁尼有着遥远的距离呢，从地图上看，差不多是从人类领土的最北端来到最南端，千里迢迢。
拉莉亚这一次没有进行太过猛烈的挣扎，很快开始用一种相对平静的口吻开始讲述。故事的开始倒没出艾修鲁法特的预料之外：姐妹两个本来是鹰隼城内的孤儿，但是有一天，作为妹妹的拉莉亚在一次上街的时候被强盗掠走，然后就被卖到奴隶商人那里去了。虽然说奴隶贸易本来是受到国家严格控制的，但是因为那个时候因为战争的缘故，格鲁尼的政局一片混乱，使得商人们长时间的失去了监督。这样一来，就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开始从事非法的奴隶贸易，主要劫卖漂亮的小女孩。而他们把这些小女孩贩卖的目的地也很明确——距离格鲁尼非常遥远的西瓦尼亚，被吸血鬼统治的土地。这是因为吸血鬼在食物方面非常挑剔，他只会喝年轻美貌的少女的血——所以这样的女孩可以在西瓦尼亚卖出很高的价格。拉莉亚的情况也没有例外，她被人买下，然后这个新主人迅速的将她送给了吸血鬼。
“你说，你被送给了吸血鬼？”艾修鲁法特问道。关于吸血鬼喜欢年轻少女的血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
“是的，被我的主人……送给了吸血鬼。我偷偷的听见他们的对话，他们说吸血鬼对珍宝、金钱之类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唯一喜欢的只有美少女。想要取悦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赠送他美丽的女奴。所以这种女孩在西瓦尼亚价格不菲。那些买下我的人想要取悦吸血鬼，以得到经商的许可，还有税收方面的优惠。”
“经商许可？西瓦尼亚那个地方……怎么样？我的意思是那地方繁华吗？”
“我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那里，那座叫做‘新城’的城市确实非常的繁华。”
“比鹰隼城还繁华？”
“比鹰隼城还繁华。”
“你被送给了吸血鬼，但是你的力量是怎么回事？吸血鬼是怎么赐予你力量的？”
“我不知道。”拉莉亚带着几分哭腔的回答道。“他当时来到我面前……我们几个人的面前。我那个时候以为我死定了，肯定要被吃掉。但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没有吃我们，而是向我们几个提出了一个交易。”
“交易？”艾修鲁法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吸血鬼和自己的女奴谈交易？所谓的奴隶，就是那种连自己的生命和自由都没有的人吧。这种对象还能怎么交易？
第五十三节 追查
第五十三节追查
“他说他想要我们的灵魂。他说灵魂的交易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任何一点内心的抵触都会使得交易无效。所以他提出他的条件，我们把灵魂交给他，作为代价，他将帮我们完成一桩心愿。”
艾修鲁法特感觉到一种荒谬的感觉。这种什么“灵魂契约”的东西倒也不算陌生，因为那些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那些床头书籍中，都大量的记载着这种类型的故事。通常情况下，此类故事中反派主角都是某个邪恶的魔法师（而且十有**是黑魔法师）。这些魔法师利用他们掌握的黑暗知识行恶，想要利用这种灵魂契约得到忠实的仆从和手下。当然此类故事最后的结果也是类似的。一个勇敢的骑士、充满正义感的佣兵、聪明的小市民之类的正派主角，会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最终战胜邪恶的魔法师。
不过，艾修鲁法特自己也算是一个魔法师，不管对魔法之风还是黑魔法都有一定的认识。好吧，也许单纯在知识方面，他算得上一个大师。所以他能够懂得，这种什么“灵魂契约”之类的东西，至少在魔法上纯属虚构。别说具体法术了，哪怕是理论上都是无法实现的。对于黑魔法师而言，这是一个常识。
不过看起来，这个常识似乎是错误的。至少艾修鲁法特不认为吸血鬼会对自己的女奴玩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这个交易是怎么回事？吸血鬼想要一批可靠的部下？但是这有意义吗？哪怕吸血鬼可以用某种方式给予普通人类力量，但是人类的寿命比起吸血鬼而言，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吸血鬼可是永生的，除非他们被暴力夺去生命。等等，莫非……
“吸血鬼应该有很多……此类的女奴隶了吧。”艾修鲁法特想着。传说吸血鬼在自己的城堡里聚集了无数美貌的少女，以供自己的食用或者是其他用途。甚至有另外一个传说指出，吸血鬼的食量其实并不很大，所以他聚集的女孩远超过他实际所需的。一般情况下，对此的解释是“贪婪”或者是“**”，但是看起来，似乎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有很多，但是……他只选择了很少了一部分人，进行这个灵魂契约的交易。”
“总之你答应了这个交易……然后吸血鬼就给了你力量？他怎么给你力量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赤身露体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然后我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相关的知识和技能。”
“知识和技能？然后一下子全部都……懂了？”
“很难解释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了解了。移动身体的诀窍，使用武器的熟悉感……魔法技巧……就好像我本来就记得这些东西一样。只需要稍微复习一下，就什么都会了。”
“然后你得到力量后……就逃走了？”
“我对吸血鬼提出的心愿就是，我要报复那些把我卖到西瓦尼亚的奴隶贩子。”必须说明一下，一开始的时候，拉莉亚挣扎的很激烈，很多话她都是在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但是现在，要么是她认命了，要么是她累了，她越来越难以抗拒那种无形之中控制着她的力量。“所以吸血鬼让我回鹰隼城，用我自己的手完成我的心愿。”
这样的话，就容易理解了。吸血鬼也许是因为疏忽大意，或者是对自己有太多的自信，总之，他犯下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本来应该是先得到对方的灵魂才能给予对方力量的，但是现在他却先给了拉莉亚力量。整个事件就好像时常能听说的典型商业诈骗模式：一方得到了定金后立刻远走高飞，而不是留下来履行交易。
当然了，吸血鬼看样子也是多少做了一些准备。只不过看起来这些准备还不够。
“西瓦尼亚……听说吸血鬼住在一个魔法的城堡里？”艾修鲁法特不知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的，一座……带有强大魔法力量的城堡。它的外形和它的内部完全不一样……非常的不可思议。”
“给我具体讲讲你在那座城堡里面经历的事情吧。”
拉莉亚开始讲述自己当年遇到的事情。虽然说那是好几年前了，但是这段记忆对她而言非常清晰，所以她讲得很详细。她讲述自己在城堡里遇到的各种情况，城堡内部的女孩如何被分成严格的等级。还有那些以永恒的奴役换取永恒的寿命的守卫。那些看守着城堡大门的食人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物，特别是一些用金属制成，却拥有智慧的奇怪东西。
她讲到自己在城堡里看到的各种狰狞恐怖的场景，看到的那些残忍的刑具和沾满血腥的镣铐。所有新来到的女孩都会被送去参观一圈那些可怕的地方，好让她们打消逃走的念头。经常会有人消失——时不时的，昨天和你同寝室的同伴今天却不见了。从来没人问起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她们到哪里去了。
拉莉亚最终讲完故事的时候，她察觉到艾修鲁法特脸色的改变。虽然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艾修鲁法特勉强的笑了笑。“告诉我，你姐姐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我记得她说过，她想成为鹰隼城地下世界的统治者。”
“是的……”拉莉亚的挣扎又变得强烈起来，但是那股力量强迫着她说出了这个答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驱逐了花街区的流氓，已经为自己……和与你们相似的女孩们打造了一个安静的乐土。想想看，由于吸血鬼的错误使得你被赐予了绝大的力量，加上这样一个完美平静的生活环境，你们还追求什么呢？难道真的是永无止境的**？”
“鹰隼城……的奴隶贸易再一次……兴盛起来了。”拉莉亚很困难的说道。
艾修鲁法特立刻想起了阿金之前对他介绍的事情。
“现在，格鲁尼的某位高官，已经在鹰隼城地下世界里部署势力。由于他的纵容和控制，现在奴隶贸易再一次……变得频繁。原先被控制得很牢的奴隶贸易，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失控。很多无辜者都……这是我和姐姐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奴隶贸易吗？艾修鲁法特终于明白之前罗蒂雅那些语焉不详的说法了。确实，奴隶贸易对于格鲁尼来说，似乎很有诱惑力。你可以说它充满罪恶，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买卖真的很赚钱。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想起之前御前会议上的兖兖诸公，有些好奇的猜想他们中的哪一个在插手这件事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昨天你做的事情就是……”
“清除掉一些障碍。”拉莉亚回答道。她的回答其实很有哲学性，不是说杀人，而是说清除障碍。不过想来也是如此，怎么说之前她们可是依靠着绝对的暴力彻底的清洗了控制着花街区的流氓们呢。
“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现在放我离开。”拉莉亚说道。
“你是不是会绝对服从我？”艾修鲁法特将思路转到眼前的事情上。“什么事情都必须服从我吗？假如我让你自杀呢？”
“我必须……我必须……”拉莉亚竭力挣扎，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是……的……我……哪怕你让我活剐了我自己……我也得服从……”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失去了控制。“恶魔！”她哭着骂道。
“好吧，我知道了。我也对那些奴隶贩子没好感，那些流氓也是如此。”艾修鲁法特的话倒是大出拉莉亚的意料之外。“你们只管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你可以走了。”
“你……不会奴役我？”
“我奴役你干什么？”艾修鲁法特反问。“我并不需要护卫和杀手啊，甚至连我本人都是别人的护卫。而且我在这里只用呆一年而已。你可以走了。”他补充了最后一句。“对了，不要告诉你姐姐这件事情。这不是命令，只是减少我们之间不必要的提防和冲突罢了。相信你能够懂得我的意思。我不是你的威胁，我也不打算拿你怎么样。”
拉莉亚离开之后，艾修鲁法特身体用力的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只有静下心来之后，他才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安。难道那些梦里的事情是……
“……灵魂穿越，是一种特殊的情况。某人死后，灵魂从身体上脱离，但没有进入诸神的领域，而是进入另外一个身体。它要么压制这具新身体上原有的灵魂，要么和新身体上原有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灵魂……”那个医生说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已知世界上确实只剩下最后一个吸血鬼……而我和那个吸血鬼长得很像，以至于吸血鬼的仆从都必须服从我……艾修鲁法特拼命的不朝着这个方向去想，但是心中的念头却如生根一般，死活徘徊不去。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的门紧闭着，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阿金应该在房间内。
“阿金，阿金！”他来到隔壁的房门外，开始用力敲门。
一小会后，门被打开了。阿金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艾修鲁法特面前。看起来阿金昨夜没睡觉，所以现在正在补足睡眠。
“怎么了，艾修鲁法特。”阿金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有什么急事？”
“阿金。”艾修鲁法特用急迫的声音说道。“你应该和各地商会什么的都有联系吧？”
“当然有了……你问这个干什么？”阿金不解的问。
“你和西瓦尼亚那边……有联系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那边联系上一个可靠的人，生意上的同伴也行。”
“西瓦尼亚？吸血鬼的领地？”阿金依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有啊，怎么啦？”
“能帮我问一下，那个吸血鬼的最近的动向什么。我不要第二手第三手的资料，我要第一手资料。要那位可靠的人亲眼看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用魔法通讯传回来。我可以付钱。”
“啊，魔法通讯，这个价格可不便宜。”艾修鲁法特的最后一句话（具体点说是最后一个字）直接将瞌睡虫从阿金身上赶了出去。他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不过此刻的艾修鲁法特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了。
“大概需要多少钱？”艾修鲁法特问道。
“至少也要两百个金奥利吧。”阿金眼睛转了一圈，报出一个价格。“艾修鲁法特，我们是朋友，所以这个价格是我给你打八折的哦。只要是关于吸血鬼的动向就行了？”
“这里是三百金奥利。”艾修鲁法特从口袋里迅速摸出一叠钞票。“阿金，拜托了，用最快的速度。记住我刚才说的，我要那些亲眼看到，而不是听说的情况。我想知道吸血鬼这两天的动静。”
“越快越好？”阿金接过了钱，然后再一次确认了一下。“然后是亲眼目睹的吸血鬼的动向。我说的没错吧。这两天的都行？”
“没错。”艾修鲁法特说道。
“等我一下，一分钟。”阿金掉头回到寝室那边，半分钟左右的工夫，他回到了门边，将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给艾修鲁法特。“吸血鬼的最新情况，绝对第一手资料。”
艾修鲁法特此时已经无心追究阿金的举动，他带着迫切的神情迅速的打开了纸，认出那是一封信。
“……血色公爵亲自接待了我，我们相谈甚欢，整整谈了一个下午。我必须向你保证，吸血鬼是一个极为明智的统治者。他完全的同意了我的观点，并且当场签发给我相关证明文件和授权许可。亲爱的表弟，我这边情况一片大好，如果你在生意上进展不顺，我建议你可以来我这边。这里一定有适合你的职位，你忠实的……”信的最后是艾修鲁法特不认识的名字，以及时间——时间正是昨天。
“昨天我的表兄写给我的。”阿金说道。“他昨天刚刚见过吸血鬼，并且得到了商业许可。我想这个消息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第五十四节 了解
第五十四节了解
如果有一个冷静的人在一边观察，那么他一定可以明确的指出，艾修鲁法特先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变得颇有些尴尬。
“阿金，你……就这样……收了我三百个金奥利？”
“啊，艾修鲁法特，这不是你自己的要求吗？”阿金的表情清楚的说明，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到手的钱还回来的——当然，这一点其实不需要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
“但是你……”
“这是一个公平的买卖，我们双方都互相认同，你出钱向我购买东西，而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阿金撇撇嘴。“当然了，我手里有这封信完全是凑巧。当一个人手里有了你不得不需要的货物的时候，一个商人都明白，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满足对方的价格。再说了，我原本愿意给你打八折，但是你拒绝了我的好意，不是吗？”
“好吧，阿金。”艾修鲁法特叹了口气，他拿起信再次看了一次，随口问了一个问题。“你的表兄是干什么的？”
“哦，一个非常诚实的马匹商人。”阿金回答。“如果他在格鲁尼，我一定会很乐意把他介绍给你——你可以从他那里买到最合适的马。我向你保证，他绝对诚实守信。他比我年长十二岁，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他给我的教导，第一句就是‘一个商人必须要诚实，哪怕亏钱的买卖，只要答应下来就要做’。”
“下一句是不是‘一个商人还必须聪明，所以绝对不要做这种类型的买卖’？”艾修鲁法特再一次仔细的阅读了一次。时间、笔迹方面来看应该没错。是的，应该没错，就在昨天，吸血鬼还在西瓦尼亚那里亲自接见一个商人。“不过，阿金，你那位诚实的表兄去那里干嘛？难道那里出产马匹？”
“说对了。”阿金神秘的一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现在西瓦尼亚培养出了几个新品种的马匹……好吧，我自己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的表兄绝对不是说谎的人。反正如信上所说，他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一个重大机会。瞧，在这一方面，其实我是很不合格的。因为我还会陷入种族的偏见之中……”
“好吧，总之这封信的内容是可信的，对吧？”
“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用我的商人名誉来担保。”
那个吸血鬼……艾修鲁法特心中的疑惑尽去，但是却对那个远方的吸血鬼产生了一种不可遏止的好奇。好吧，其实这也是绝大部分人对于那个远方吸血鬼的态度——好奇远大于恐惧。毕竟，教会的典籍清楚的说明，吸血鬼女王一死，新的吸血鬼就很难产生。从这一点来说，整个吸血鬼种族已经无法对人类造成什么种族生死存亡的威胁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年卡莱安战争的一幕才没有重演。
“好吧。”艾修鲁法特不再追究三百个金奥利的事情，也装作没有看到阿金的表情。其实他知道阿金并不缺钱——至少区区三百个金奥利是不缺的，但是赚钱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阿金最大的兴趣所在。“对了，阿金，你的市场调查结束了么？”
“啊，这倒真的是个问题。”说道这个话题，阿金脸上的喜色瞬间消逝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他停顿了一下。“应该说，我找到了很多的机会……认识了很多人……但是这些机会以我来看都还不够……不够好。我初步决定进行粮食、布料和金属的买卖，正在搜集相关的资料，了解市场行情。但是我也同时在寻找着其他机会。”
“你上次不是说精灵制品的贸易和奴隶贸易都是……很不错的吗？”艾修鲁法特故意问道。他这句话本来是无心的随口话，但是在说出“奴隶贸易”的时候，他心里猛的一动，想起刚才拉莉亚说的事情。
“哎，艾修鲁法特，那些对你来说是个好买卖，对我来说就不是了。”阿金回答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商人，你希望得到的就是投入本钱并得到稳定的收益。而我要考虑的问题就更加复杂，要考虑到未来扩大规模的可能性……”
“阿金，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奴隶贸易吗？”
“啊，怎么了，艾修鲁法特，你又对这个买卖感兴趣了？”
“我记得你当时对我说过，将来对奴隶贸易的管制会进一步放松……为了得到更高的财政收入。”
“没错。”
“这个消息……可靠吗？如果这个消息可靠的话，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拿无辜的人混入那些‘来源合法’的……奴隶之中？”
“啊，你问这个……”阿金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别人提及。因为事情没有进入实际操作阶段，所以我对此了解的很有限……”
“阿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好朋友之间是不能说谎的。”
“好吧，”阿金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说了。“艾修鲁法特，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用肮脏的方法往往比光明正大的方法更容易赚钱。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没道德下限的人。相信你也理解，其实不止是商人，雇佣兵也是一样……各行各业都一样。你说的对，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将无辜的普通人掠走，用暴力、威胁等等手段强行奴役他们。对于奴隶贸易来说，这是一种赚钱的捷径，特别是妇女儿童更是好目标。相信我，艾修鲁法特，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阿金，我完全没有怀疑你的个人品德，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偶然的听说，在鹰隼城内，存在这样做的商人。”
“我不想对你说谎，”阿金回答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在鹰隼城商业区，有四个得到官方许可的奴隶贸易商人。其中有一个就干这事……好吧，他也许很无耻，但是他也足够狡猾，至少将自己的勾当瞒过了官员的眼睛，或者是用什么办法让官员闭上了眼睛。”
“他从城里掳走妇女儿童，然后贩卖到异国他乡去？”
“没错。”阿金说道。“就是这么做的。但是具体操作手段我不清楚。”
“没有人追究这件事情吗？依我看，既然阿金你能打听到，那么说明这件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噢，艾修鲁法特，生意场上很难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可言。因为任何一个商人都有将生意做大的天性，而生意一大，参与的人一多……秘密什么的也就消失了。”阿金回答。“但是你要明白，知道一件事情是一回事，把一件事情给彻底拆穿是另外一回事。”
“有没有阻止这种事情的办法？”
“说句实话，艾修鲁法特，你可别做傻事。虽然你在王宫内供职，也许有接近高层的机会，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也知道，奴隶贸易，哪怕是合法的奴隶贸易，都是高风险的买卖……能干这一行肯定有些本事，更别说这些人干的是违反的黑心买卖……”
“哦，阿金，我的正义感没你想的那么多，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我想说的是，如果那位奴隶商人因为某个原因突然死掉的话……”
“啊，艾修鲁法特，你在说一件危险的事情。”阿金回答。“但是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情几乎没什么效果。如果一个商会的一支商队被土匪消灭了，商会的买卖会停顿下来吗？当然不可能啦！这不是区区杀掉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能解决的问题，只要有暴利在那里，总会有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人来做这行当的。”
“我懂了。一次性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我问一个问题，如果鹰隼城地下世界……出现了一个无冕之王，这位无冕之王有没有能力中止这种勾当呢？”
“至少在鹰隼城范围内，应该不是问题吧。”阿金回答。“一个捞一笔就走的商人和一个打算长期经营买卖的商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对了，阿金，你上一次还提及过战俘的事情……战争中俘获的俘虏，我的意思是那种野蛮人俘虏，之前是交教会处置的，教会怎么处置？”
“啊，这个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其实野蛮人和我们也差不多……他们中的死硬份子，那些法师、冠军什么的杀掉以后，剩下的和普通人也没太大的区别。我听说教会将他们送到一些危险的地方，从事各种劳役。其实也和奴隶差不多吧，区别在于思想改造，一旦他们转而信奉星域诸神，他们就会被释放……安置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但是说实话，这种类型的情况可不多。事实上，我们和野蛮人交战中很难得到太多的俘虏，而教会的思想教育也不是什么温柔的游戏。”
“原来如此。”
“艾修鲁法特，你身上……怎么带着一把剑？”
“啊，刚买的。”艾修鲁法特说道。“我最近买了一件袍子，可以遮掩随身武器。”
“对于一个随手掏出三百金奥利的人来说，这把剑可实在太寒酸啦！”阿金的眼睛里闪出光芒。“艾修鲁法特，你知道，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如果不买上一把魔法剑的话，那简直就是降低自己的档次啦！还有，既然你买了足够遮掩长剑的袍子，那么袍子下披上一件软甲肯定也没有问题了！当然了，以你的财富，普通的盔甲可不成，至少也是魔法盔甲。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机会……等我一下。”
只是很短的时间，阿金就跑回房间一趟，他手里拿着一张看上去是门票的东西。
“这是什么？”
“拍卖会的门票。”阿金眉飞色舞的回答道。“就在明天，贵族区的拍卖场有一场拍卖活动，货物中包括一些罕见的武器和盔甲。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好朋友打八折，我只要十个金奥利，这张门票就归你了。”
“但是，我听说，”艾修鲁法特一边翻来覆去的看着门票，一边斜眼看着阿金。“拍卖会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不收入场费的？”
“啊，这个……”阿金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珠，“艾修鲁法特，这可是特等席！特等席的票。可以让你非常仔细的看清楚拍卖货物，了解自己的需要，而不是盲人摸象一样靠瞎猜寻找目标！”
第五十五节 挑衅
第五十五节挑衅
艾修鲁法特迈步走进拍卖行的时候，距离拍卖正式开始时间已经不是很远了。必须要说明的是，这个位于贵族区的拍卖行经常会举行今天这种类型的拍卖活动。这是一种商业上的策略，因为每次拍卖同类型的东西，总是能比较容易的吸引到客户。
今天也是一样，拍卖的全部是高档的武器和盔甲。
艾修鲁法特拿出贵宾门票，一位侍者立刻将他带入特等席区。这个拍卖场造得有点像剧场，正中间是一个小台子，边上则是呈现半圆形的客户座位。特等席就位于距离高台最近的地方。位于特等席的人可以在最近的距离和最好的光线条件下仔细端详拍卖品。如果他们报价，也能最容易被拍卖师注意到。
可以看出，阿金说的至少不是完全的谎言。虽然没有门票的照样进场，但没有门票的客人过来都被侍者引到了普通席位上，只有手持门票的人才会被带入特等席区。不过，就艾修鲁法特眼下做出的判断，这张门票并不值钱。这应该是一种招徕贵宾的手段，将门票赠送给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一方面提高本次拍卖的名声档次，另外一方面万一这些贵宾对此感兴趣，也会成为非常好的客户。
不过今天的武器盔甲似乎并不能引起特别的兴趣，因为特等席的客人寥寥无几。倒是普通座位上有不少来客。
在艾修鲁法特闲坐着消磨时间的时候，有一个新的客人自外而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理着短发，姿态矫健的男人。他身上虽然穿着代表其身份财富的华贵外衣，但是神情之间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接近的凶恶感。负责接待的侍者也一时之间也被这个男人的那种如狂暴野兽一样的凶恶所慑，不敢上前来带路。
陌生人毫不理会侍者，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着整个拍卖会现场，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找到他的目标并不容易，但是也不算太困难。
“各位观众，各位客人们！”拍卖师已经走上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用洪亮而充满鼓动力的声音介绍第一件拍卖品。
“……轻巧而锐利……纤细而坚固……正是这个，来自高山国度之中，神秘的矮人工匠大师所打造的强大魔法剑！上面用矮人特有的符文技术赋予了强大的魔法！这把剑的名字为‘黑鸦’，它的剑锋足以切断空中飞行的蜻蜓！连同它高档的剑鞘，这把剑的起拍价格为……两百个金奥利！每次加价不能少于十个金奥利。”
“两百金奥利！”“两百一十！”“两百三十！”一个个报价声在拍卖场四处响起。看起来有不少中意这把剑，价格很快一路上升，提高到了三百个金奥利。
艾修鲁法特一开始没有出声。他仔细的观看了半天，这把魔法剑的品质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稀世珍品，但是哪怕在矮人的铸造工艺中也算得上上乘。除此之外，这把剑在外型上也十分出众，剑柄、剑锷被做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乌鸦。特别是它的长度，这剑比普通的剑略微短上一小截，细上一点，这使得它比普通的剑更容易携带或者是藏放。
“三百十个金奥利。”艾修鲁法特叫了一声。他的声音未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三百二十个。”声音距离他很近，应该就是紧挨着他后面的一位客人。
艾修鲁法特并未回头，而是立刻喊出了更高的价格。“三百三十！”
“三百三十！已经有人出三百三十了！有人出更高价格吗？”在拍卖场的中央，拍卖师努力的用自己的言辞煽动顾客们的热情。
“先生！”艾修鲁法特身后刚才报价的人说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用力的踢了艾修鲁法特的位置一脚，使自己的话不会被人误会。“你这是故意和我为难吗？”
艾修鲁法特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恶意满满的陌生面孔。这个陌生人似乎带着几分愠怒，但是眼中那宛如肉食兽一样的目光充分说明这份愤怒是假装出来的。
“你在同我说吗？请问我怎么为难你了？”
“我报了一个价格，”陌生人说道。“而你却故意的抬高了价格。你是在向我挑衅吗？”
只需要一秒钟，艾修鲁法特就意识到这是一次恶意的，蓄谋的挑衅。虽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但是对方明显只是找个借口。也就是说，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避免这次冲突。
“挑衅又怎么样？”艾修鲁法特冷冷的回答。
“你这是承认了？好，好！你居然向我挑衅！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艾修鲁法特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宫廷主管斯卡德拉向他说的那几位“前任”的事情。
“好，我接受。陌生人，我叫艾修鲁法特，你是谁？”
“我叫巴萨多尼。”陌生人回答道。“好，艾修鲁法特，既然你接受了，那么我们就在这里找几个证人吧！”
此时拍卖师已经放弃了将价格继续上抬的努力了，他用力的敲了一下槌子。“好，这把‘黑鸦’就以三百三十的价格成交！”
按照拍卖的规矩，此时有一个短暂的空隙。因为已经被拍卖出去的货物需要和购买者结算清楚，而第二件物品这要等待职员送上拍卖台来。
巴萨多尼趁着这个空子站起来，用很大的声音冲着会场上的人喊道。“各位先生们，这里有人向我挑衅决斗，有人愿意来为我们做证人吗？”
他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必须要说，来这里想要购买这些魔法武器盔甲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贵族子弟。如果有人对这个群体有所了解的话，就会明白，这些年轻的贵族子弟们几乎都是冒失冲动，对各种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和兴趣，甚至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类型。他们中有很多人与其说是看上了某件拍卖品而想要将其购入，不如说他们是来打发时间的。巴萨多尼的这个要求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至少有七、八个人立刻站起来，朝着这边走过来。
……
这是艾修鲁法特第一次来到公园。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公园，单纯的以景观角度而言，这里真的没有太大的看头。这里的观赏植物只能算马马虎虎，这里的整体布置实在是勉勉强强，这里的喷泉水池都显得有点发绿。不过这个地方真正的景点却不在于植物、格局以及喷泉，而在于人。
这里是城南公园，是鹰隼城中唯一一个可以合法决斗的地方。在中央七国的范围内，决斗这种事情始终无法被禁止，因为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表现个人勇气的，解决冲突的方式。
艾修鲁法特站在公园的一处空地上，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他的对手，那个叫做巴萨多尼的男人，则在距离他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是艾修鲁法特的第一次决斗。嗯，实际上事情远比预想的要简单。因为两个人很快就同意不穿盔甲，不用盾牌，而使用长剑来决斗。至于武器就更简单了。贵族区是整个鹰隼城唯一能够随心所欲佩戴武器而不会引起什么不快的地方。两个年轻（而且好事）的贵族见证人——应该是表兄弟——乐意将他们的武器借给两位决斗者。这是两把完全相同的长剑，对于决斗者而言正合适。
原本一场“合法的”决斗至少五个见证人，这一次远远超过了正常需要。拍卖场里一共有十一位热心的年轻人站出来为他们提供帮助。在两个决斗者准备的时间内，这些热心的证人们正在联合签署一份声明，证明这是一场合法的决斗而不是一次谋杀。有了这样一个手续，一切就合法了。
四周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身穿着艳丽衣服，妖娆动人的贵族妇女。假如在这个公园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人的眼光的话，那无疑就是决斗了。在这个年代，最通常的观点认为妇女是软弱，需要被男人保护的。但是实际上你会发现，这些女人看到那些准备决斗的男人的时候，那神情可不是一般的兴高采烈。当然，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不止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除了这些天经地义的可以近距离观赏的证人之外，更多的人则在较远的地方观看着。就算是艾修鲁法特也没发现埃辛也在这些旁观者之中。
声明很快签署完毕，在证人的共同推荐下，一位年纪稍长的证人走出来，来到了艾修鲁法特和巴萨多尼中间。
“好了，两位，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这位证人说道。“如果能为这次挑衅做出道歉的话……”
“不必了，挑衅的是我面前这位巴萨多尼先生。”艾修鲁法特直接打断了证人的话。
“你居然侮辱我！”巴萨多尼露出狰狞的神情。“好，没关系，反正几分钟后我就能看到你的血是什么颜色了！”
两个人这样做好了准备。艾修鲁法特穿着一件并不特别华丽的长袖外套（以贵族的标准而言），纽扣全部扣上，除了手中剑之外没有其他的装备。巴萨多尼则穿得少得多，穿着一件白色亚麻的长袖衬衣，露出劲健的胸口肌肉。他腰带上插着一把短匕首。
现在，决斗双方对视着，一个冷漠，一个凶猛。单是这个神态就引起了观众极大兴趣。
第五十六节 无效
第五十六节无效
“打得赢吗？”克利奥小声的问身边的朋友。虽然他们此刻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也位于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感到莫名的心寒。这不是害怕自己的计划会失败——因为他们现在是站在幕后——而是本能的感受到了空气中那种危险的气息。尽管这个气息并不是针对他的。
其实这种微妙的气氛已经影响到了每一个人。他们身边的一些人，包括几个盛装的贵族妇女，全部停下了之前的窃窃私语，而是用一种既害怕又渴望的目光看着场中对峙的双方。甚至埃辛也受到了影响。如果说埃辛之前都是保持着微笑的话，现在微笑也已经淡化了很多。
“应该没事。”埃辛的脸色略微有点发白。他的目光在艾修鲁法特和巴萨多尼两人之间移动着。“那只疯狗……很厉害的……”
没人知道是谁先开始挪动的。但是慢慢的，两个决斗者已经开始迈动脚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的动作有点类似，都是轻巧的向侧面移动。
“他们在干什么？”克利奥有些机械的吐掉了嘴里的卷烟，尽管这玩意刚刚被点燃。
“没有披挂的生死之战，永远都是试探优先的。”埃辛回答。尽管他是策划人，但那种微妙的气氛使得他也变得有点紧张起来了。“一上来就全力以赴猛攻的是蠢牛……没有盔甲的话……以他们两个人的臂力，哪怕是随便的一击也能造成致命伤。”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既然艾修鲁法特当过雇佣兵，那么他肯定擅长披甲作战。但是一个真正的战士都明白，披甲作战和无甲作战是完全两回事。后者需要更多的技巧，也更加考验人的心理素质。这一方面巴萨多尼就占了很大的优势，角斗场里的格斗可是从来都不穿盔甲的。
虽然是向斜刺里移动，但是两个决斗者确实在一点点的缩短彼此的距离。很快，他们就接近到可以互相攻击的距离，或者说，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再踏上前一步，就能够用剑刺到对方的身体。
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却让旁观者们都情不自禁的捏了一把汗。
下一瞬间，战斗就爆发了。两把剑彼此交错、撞击、摩擦，两个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移动着，一方面寻隙发动攻击一方面努力避开对方的重击。
“果然……”埃辛看着战斗的双方，轻声的喃喃自语着。
“果然什么？”克利奥问道。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克利奥并不是一个剑客，所以对于双方的交战看不太懂。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种不披甲不持盾的长剑决斗，往往都是在几个回合之内就分出胜负的。只要一击命中，战斗结果就决定了。但是这两个人却交手了相当长时间，双方都未能作出有效的攻击。
“这个艾修鲁法特，果然厉害。”埃辛嘴唇略微抽搐了一下。“看起来，他也是经过无数次单兵格斗和群体战斗，从尸体堆里考验出来的。我们的斯卡德拉大叔还真是给人找麻烦啊，这次居然找来了这么一个本事又好，思想又顽固的家伙来任职……”
“你的意思是……”
“艾修鲁法特也有不输给巴萨多尼的敏锐战斗直觉。”埃辛回答道。
此时双方已经再次分开距离。这一轮交手的结果看上去惊险，但是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肉眼能够看出，巴萨多尼的衣服肩膀位置被划破了，不过并没有伤到皮肉。
但是就算如此，孰强孰弱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因为巴萨多尼的额头冒汗，呼吸变粗，整个胸口剧烈的起伏。而和他比起来，艾修鲁法特甚至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真不敢置信，这个叫做艾修鲁法特的人是用铁打造成的吗？”在远方，埃辛轻声的说道。他也算一个精通格斗技艺的剑客，所以他能够看出双方之间的差异。在技巧上，似乎旗鼓相当，但是在体力和耐力上，艾修鲁法特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不，这不止是单纯体力的问题，这一轮交战巴萨多尼已经是全力以赴，所以他才会流这么多汗的。
换句话说，在身体素质方面，在速度、反应、敏捷、力量、耐力这些对于战士而言的关键因素，艾修鲁法特呈现压倒性的强大。表面上此刻双方势均力敌，但是战斗稍微延长一点，巴萨多尼马上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输掉决斗。事实上巴萨多尼之所以能撑过这一轮，应该也是依靠经验和技巧，略微弥补了这些不足。
“……还是，他用剑的技巧已经达到了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喃喃的说道。这下子完了，这头疯狗也遇到硬手了——虽然埃辛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是至少公爵大人交代的任务恐怕要多费一番手脚。
然后他看到艾修鲁法特停下了刚才的姿态，换了另外一个动作。这不是一个寓攻于守的动作，而是一个双手握剑，打算强攻的动作。明明他只要保持刚才这个战术，再拖上几回合他就能拖垮对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修鲁法特放弃了这个必胜的战术，转而打算一击定生死。
哪怕是埃辛这样老经验的战士，也判断不出艾修鲁法特想干什么。
“埃辛，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克利奥问道。
“全力猛扑。”埃辛回答。“一击杀死对手……但是如果被人避开或者挡住的话……那就很难抵挡对方顺势的反击。我看不懂……”他轻声的自言自语。“单纯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呢，亦或者别有深意？”
巴萨多尼狞笑起来，露出了宛如择人而噬的凶暴表情。作为当局者，他当然更加清楚对方的用意。不会再有这样你攻我守的对峙作战了，下一个照面就决定了双方生死。但是这样对他而言更好。
短暂的停顿之后，两个人在不约而同的发动了攻击。巴萨多尼冲上来，像猫一样迅捷，同时嘴里咒骂着。而艾修鲁法特则安静的迎战，只有眼睛闪烁着冷冷的火焰。
这一次交手远没有人们希望的那么绚丽，因为一切都就这么简单。在双方接近的最后一瞬间，巴萨多尼的动作迟滞了一下——然后艾修鲁法特直接一剑刺穿了对手的胸膛。
巴萨多尼低下头，看着刺穿胸口的兵刃，而鲜血不受控制的从他嘴角滴落。伴随着咣当一声，他的长剑落地。
如果换一个人，那么也许他就这样死去，但是这个男人突然在临死之前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他的手刚才连剑都握不住，但是下一瞬间，他的手再一次恢复了活力。他伸手从腰上抽出自己的匕首。伴随着一声不像是人类的怒吼，巴萨多尼将匕首刺向艾修鲁法特。
艾修鲁法特不闪不避，但胳膊用力扭动了一下，一下子将长剑造成的创口扩大为一个人类无法承受的程度。鲜血狂涌而出。这一下直接剥夺了巴萨多尼最后的力量，他的匕首虽然刺中了艾修鲁法特肩膀，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击变得虚弱无力，只造成了有限的伤害。巴萨多尼嘴唇动了一下，似乎在用最后一丝生命在喘息，又或者他在轻声说出自己的遗言。但无论如何，他的身体迅速的衰竭下去，双膝跪倒，和所有那些受到致命重击的人一样，躯体从剑锋上滑落，作为一具尸体倒在地上。
眼见着这一幕，让所有的围观者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种刺激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让最好事的人都感到一阵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整整过了半分钟，克利奥才重新呼出一口气来。
“埃辛，这一下……”
“成了！”埃辛轻声的说道。
“什么，你说成了？”克利奥问道。他眼睛迷惑的看着场中。艾修鲁法特已经将那把匕首拔下来，顺手从死去的对手身上把鞘也收起来，揣到自己的口袋里。“什么意思？”
“那把匕首。”埃辛回答道。“注意到了吗？匕首刺中他了。”
“没错。但是……”傻瓜也看得出来，那把匕首明显只造成了很有限的一点伤害，最多只能算皮外小伤。
“还记得上一次我给你看过的那种毒药吗？”埃辛神秘的一笑，脸上尽是得色。
“你是说那些什么次元石的粉末？你的意思是……”
“那把匕首上……涂着那些粉末。”埃辛轻松的回答道。“虽然那只是一个小伤，但是如果加上这种毒的话……”
克利奥立刻明白过来埃辛的意思了。
“这种毒……目前只有食用的记录。基本上让人吃下去，半天之内必死无疑。见效虽然并不很快，但优点在于绝对无药可救。不管是魔法还是医疗手段都对次元石毒无效。但是我想直接沾上伤口应该也会有效的。”埃辛回答。“我想应该会多用一点时间，大概后天的时候，我们就见不到我这位武艺高超的同事了。”
疯狗也死了，任务也完成了，事情非常顺利，还顺带节约下任务资金。此时此刻埃辛的心情非常的好。“我们走吧，别让艾修鲁法特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我今天只请了一个短假，必须尽快回去旅行我的职责呢。”
必须要说明的是，在这里的决斗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离开。这些看客如果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刺激，那么他们就会选择回家好好休息回味，如果他们觉得还不够，那么他们就在这里闲逛，等着另外两个来决斗的浪荡子。这样高水平的决斗并不常见，足以让成为看客们连续好几天的话题。
至于那些热心的证人，他们这履行了自己作为决斗证人的最后职责，找人来清理掉了尸体。
两天以后，埃辛一脸笑容来到了王宫。和往常一样，宫廷主管斯卡德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各项杂务。
“埃辛，今天不是你值班啊？”在埃辛进门之后，斯卡德拉略微抬起一点眼皮。
“啊，我估计艾修鲁法特有事不能来。”埃辛笑着说道。不过他的微笑两秒钟后就消失了，因为艾修鲁法特穿戴着全套装备，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啊，艾修鲁法特，是你啊。”埃辛虽然主动打招呼，但是脸上却是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第五十七节 学习
第五十七节学习
“艾修鲁法特，埃辛说你今天有事。”大主管斯卡德拉适时的又凑上了一句。
“不，只是误会罢了。”埃辛急忙说道。“一个小误会。总之你来就好了，我能多休息一天呢。”说完这个，他向斯卡德拉和艾修鲁法特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艾修鲁法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回头来看了大主管斯卡德拉一眼。后者意味深长的微微颔首。
“艾修鲁法特，我想这件事情背后就是他们了。以后多加注意……你进去吧，法利西斯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这一次，大主管斯卡德拉却是猜错了。法利西斯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相反，他很友好的和艾修鲁法特打了招呼，还特别提及了今天艾修鲁法特需要注意的事情。这件事情其实小丫头上一次已经对艾修鲁法特说了——今天有小女王的剑术训练课。
在绝大部分的贵族少女教育内容中，格斗和剑术都不包括在内。但是在一个女王的教育中，这一部分却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没人期望女王会穿着盔甲提着宝剑上战场亲自杀敌，但是至少一些和战争有关的宗教仪式或者礼节会需要此类的基本技巧。
在这个方面，女王和普通的贵族子弟又有不同。普通的贵族子弟要学习格斗技艺的时候，一般是由长辈邀请那些格斗技艺的大师作为教练来上门指导的。而小女王的剑术教育的要求就低很多，目前为止都是由她的贴身护卫们负责指导的。
法利西斯仔细的向艾修鲁法特介绍了剑术教育的种种要点，解说完毕之后他才告辞离开。
“等等，法利西斯。”艾修鲁法特在对方走之前叫住了他。“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否帮我解答？”
“当然，绝对没问题。”法利西斯。
“我想问一下，一个人死的时候……说出一声‘血祭血神’，这算什么意思？”
“啊，你可能没有和野蛮人交手过。”法利西斯回答道。“那些野蛮人中特别好战的……死的时候经常会这么叫。这是他们的一种宗教仪式，是他们死前向他们的神明献上最后的祷告。”
“他们的神叫做血神？”
“是的，在他们的传说和宗教中，嗜血如狂的魔神。”法利西斯回答道。“会这么喊的野蛮人都是那些最凶残，最暴虐的家伙，据说杀越多的人，就越能取悦血神，从而得到血神赐予的力量。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这方面你要找教会，那边对于邪神信仰的事情有着完整的记载。”
“谢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现在越来越感到这个巨汉表达出来的善意。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大概不久之后，就轮到法利西斯请他出去喝酒了。
艾修鲁法特来到自己的岗位上。从今天埃辛的表现判断，两天前那个叫做巴萨多尼的奇怪家伙就是他找来的。不过他为什么今天会说出“艾修鲁法特有事不能来”这样的话呢？艾修鲁法特并不觉得那个决斗结果会保密很长时间——先别说有这么多围观者，哪怕白痴也晓得，自己派出去的打手如果没有按时间回来，那肯定是出事了。
在他这么仔细考虑的时候，女王寝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小丫头穿着一身戎装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位明显是为她换衣服的侍女。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多看了这位侍女几眼，这位陌生侍女实在很眼生，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有点奇怪，那个傲气而古板的女教师嘉娜怎么不见了？要说临时请假什么当然很正常……但是……好像确实有段时间没看到了。
“你可以走了。”小丫头对着侍女下令。后者一躬到地，然后匆匆离开。接着小丫头将视线转向艾修鲁法特。“艾修鲁法特，我们去练剑。”
“只有我们两个？”艾修鲁法特有些愕然的问道。
“当然，你来教我。”小丫头昂首回答道。
王宫的练武场，或者具体的说女王专用的练武场就在距离寝宫不远的地方。和骑马不同，练剑是一个对场地需要小得多的活动，但是以小丫头的标准而言，这个场地依然够大了。和普通练武场不同是，这里武器架上的武器都是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普通的未开锋的训练用剑，另外一种是用木头做成，外形相似但是轻巧的多的木制兵器。第一种在任何一个训练场地都能看到，第二种么，通常是长辈送给年幼孩子的小礼物。武器架上的武器类型也不是很多，主要是长剑、细剑、弧形剑以及钉头锤、连枷等等，全部是都是单手武器。普通练武场比较常见的双手长剑、长矛、弓箭之类东西在这里都看不到。
小丫头来到武器架上，拿起一把剑。这把剑在长短、厚薄方面和普通的武器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小丫头拿在手里显得很大。不过这一点问题不是很大。因为这把对成人而言的单手剑，在她手里却是双手握持了。用这种办法之后，这把剑的重量就在她的臂力的范围内了，所以她抡着剑连续做了好几个劈砍削刺的动作。
“怎么样？”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小丫头有些骄傲的看着艾修鲁法特。“我的剑术？这可不是木剑哦！”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特意的将手中长剑丢到地上，发出了金属的声响。“我已经不用那些木头武器了。”
“陛下，你希望我说实话呢……还是谎话？”
“当然是实话啦！”
“如果是作为单纯的力量锻炼，为未来的正式锻炼打下基础，那么已经做得很好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并没有说谎，在埃辛、法利西斯（或许还有一些艾修鲁法特不认识的人）的指点下，小丫头已经懂得了运剑的基本原理，所以花架子摆得也有一些像模像样。“但是如果作为真正用来战斗的技艺……那么我只能表示很遗憾。”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引起小丫头的愤怒，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小丫头并没有生气。相反，她是很好奇。
“可是，他们告诉我说，以我的剑术，应该勉强可以自卫了……你说我到底哪里不足？”
“力量不足。”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可是真正的武器是开锋的！”小丫头立刻反驳道。“用利器切开人体，并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以我的力量绝对做得到。只要对方不穿盔甲，我就可以将他打倒。”
“切，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做到有什么用呢？以你的力量，直刺无法穿透人体，劈砍无法斩断骨头。你可以伤到人，但是在实际战斗中，伤人不等于打倒敌人。别说是你这样攻击，哪怕是真正的致命重击……比如说一剑穿心，这样的伤势也不足以瞬间杀死一个人，依然能让人类做出临死的最后反扑。”
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之前的那场决斗。
“战斗的本意是立刻剥夺对方的活动能力。斩断四肢、刺穿内脏，或者砍断脖子，这些都是能立刻见效的手段。相反，例如切开一个巨大伤口这样的攻击……就算是一个致命伤，也是要等到流了足够多的血才会生效。在这段时间内，敌人可都是有威胁的。”
“你是说……我的剑术……完全不能用来自卫？”
“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斩断骨头的力量，那么不管掌握了什么样的招数和技巧都没有意义。”艾修鲁法特说道。“至于能不能斩断骨头，你可以用竹子试试看。”艾修鲁法特指着不远处种植的一丛观赏用的竹子。“人类的骨头硬度其实和青竹差不多。你能斩断竹子就证明你有这个力量了。”
“为什么……你说的东西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小丫头看了那丛竹子半天，然后突然掉头正视着艾修鲁法特。“埃辛说，以我目前掌握的技巧，应该可以……”
“你可以相信你相信的。”艾修鲁法特轻轻的一笑。突然之间，他再一次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为什么要告诉小丫头这些？像埃辛那样，教给小丫头一些运剑方面的基本技巧，然后对她夸奖一番不就行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好为人师了？
小丫头似乎在仔细考虑着艾修鲁法特的话，良久，她丧气的再一次丢掉了手中的剑。
“在我长到足够大之前，这些剑术训练什么都没意义吗？”她问道。“没有足够力量之前，我都没有自卫的能力……”
“这个倒不是，真的要自卫的话很简单，应该说对你而言其实只有一个选择。”艾修鲁法特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正是之前他从死掉的巴萨多尼身上捡过来的那把匕首。这把匕首轻巧而锐利，一看就知道是精品。所以艾修鲁法特当初就本着顺手牵羊的原则，不拿白不拿的把这件武器捡了回来。
“使用这个的话，应该就行吧。”
“这个是……匕首？”
“对，匕首。它不能用来劈砍、几乎不能用来削切，它在战斗中几乎只有一个用法，那就是刺。匕首重量轻，刃身短而锐利，哪怕是生手或者臂力不足的人也很容易使用。”
“用它来自卫？”小丫头从艾修鲁法特手中接过匕首，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问道。
“应该这么说。”艾修鲁法特解释道。“在敌人接近的时候装出无害的样子，等到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在贴身的距离使用匕首直刺。目标有两个，要么攻击脖子，猛的一刺一划。”他用手势模仿着匕首的用法。“要么攻击胸口，攻击这个位置，下数上第六到第七根肋骨之间。这个位置就是心脏。这两个位置，哪怕是你，也立刻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第五十八节 再次
第五十八节再次
“当然了，攻击脖子一般来说比较困难，因为你身高不够。但是攻击心脏……只要对方对于疏于防范，在贴身的距离，就能轻易做到。当然了，这个前提是身躯没有盔甲的保护。”
“我……不能正面对抗，只能偷袭吗？”
“别看这种方法不起眼，但是确实是很有效的方法。”艾修鲁法特说道。“你太弱小了，所有有人将你挟持在手中，很容易就会对你自身失去警惕。而在贴身的距离，无论是谁，都无法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闪避匕首的一击。更妙的是，这种方法并不需要训练，只要你有勇气去做，那就一定能做得到。”
小丫头似乎仔细考虑了一下，最后把那把匕首收下来。
“我们走吧？”她把匕首藏在衣服里面，然后说道。
“去哪里？”艾修鲁法特呆了一呆。
“既然你说这些锻炼没有任何价值，那我们当然不必要浪费时间了。”小丫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们到王宫外面去，像上次一样。”
“等等，女王陛下，你知道，我的使命是保护你的安全。”艾修鲁法特竭力想让小丫头丢掉这个念头。“上一次，想必你还记得，因为一场大雨，我们错过了回王宫的时间。路上甚至还遇到了……外国的大使，差一点就露馅了。”
“不是最后依然没有露馅吗？我说过，在王宫内，婆婆会帮我们解决这些麻烦的。在王宫外，我想不会再那么凑巧遇到认识我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小丫头想了想。“我可以稍微化个妆，让别人误会。”
“但是想必你已经懂得……这种活动相当冒险。”艾修鲁法特说句实话再也不想冒这个险了，他最初的目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在鹰隼城里混上一年啊！
不过说句实话，小丫头居然还要出去让艾修鲁法特倒是有些暗暗吃惊。他原本以为，经历上一次遇到的那次意外，特别是亲眼看到血色蔷薇在仓库里大肆屠戮的场面之后，小丫头应该已经被吓住了。所以他这次来压根就没预料到她居然还想要出去。
“没关系，上一次回来后我特地去问过婆婆了，情况比我预想的还好。只要让她帮忙，就算晚上到了也没人注意到我不在。”小丫头倒是胸有成竹，毫不介意——她也理所当然不必担心这些。就算被人发现她偷偷潜出王宫，谁能拿她怎么样？她毕竟是女王，就算是一个小丫头也是女王，最多也只是被人唠叨一番，从此再不能偷偷溜出去罢了。但是艾修鲁法特就没有那么好过，别的不说，至少是这个职位就保不住啦。
“但是，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我认为……也许仅凭我一个的力量无法周全的保护陛下。”艾修鲁法特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出去的话本来就有风险的吧。”小丫头不以为然。“就好像施政一样，不管什么样的政策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所以追求的只是所得大于所失而已。不过，”她再一次对艾修鲁法特说道。“上一次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那个应该是例外吧。”
就算是艾修鲁法特也得承认血色蔷薇的身手不在“正常人”的范围内。不管怎么说，那可是非人的吸血鬼所赐予的力量呢。
“没错，那个时候，”小丫头仔细的回想着。尽管她当时被吓得干呕出声，但是现在却是一脸神往的表情。“明明是个大姐姐，但是强得好像犯规一样。可见我们国家内，确实还有很多的人才没有被发掘出来。那样的战斗能力，如果能为我效忠就好了。”
艾修鲁法特其实想反驳，但是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这恐怕很难。”
“我也是这么觉得。”小丫头有些黯然。“有这样的能力，却沦为地下世界的打手和杀人犯。如果她能为我效力的话，我会……算了，艾修鲁法特，我们换衣服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女王的寝室门口。
艾修鲁法特还在踌躇。说句实话，他现在很后悔。刚才如果好好教小丫头练练剑就好了，虽然不能用来自卫，但是哪怕作为锻炼身体的手段也是很不错的。
“上一次受到雨的影响，只是略微逛了一下集市，今天我想去商贸区的其他地方，。”小丫头突然说道。“最好也能去码头区看看。”
艾修鲁法特仔细的考虑着。也许小丫头将整个鹰隼城各个街区略微逛一圈就能满足，这样的话，风险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
天空阴云密布，稍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一场大雨已经为期不远了。
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将军大人。”他冲着房间里面喊道，“您的信。”
“啊，罗宾，放在那张桌子上。”房间里面的人此时真埋首在一堆地图和文件之中，除了这一声回答之外，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将军大人，这是来自舍姆的信。”名为罗宾的青年补充了一句。
“啊，舍姆的？”一直在低头研究的男人抬起头。他有着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打扮得邋里邋遢。只有眼中偶然闪过的那一丝精芒才说明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路边的摊贩或者是耕地的农夫。“有吃的吗？罗宾，我饿了。”
“贝勒尔大人！”罗宾叫了一声，“您不会看看你桌子上的东西吗？”
“啊！原来这里有一只烤鸡啊。嗯，涂上奶油，烤的恰到好处。诸神保佑，这真的太棒了……”
“将军大人，它已经变凉啦！”
几分钟后，贝勒尔就坐到桌子前。一边撕吃着烤鸡，一边读着那封来自舍姆的密信。
俗话说岁月无情。至少这句话对大部分人类来说是一个真理。几年的时间在贝勒尔的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正如罗宾已经跨过了“少年”的范畴一样，贝勒尔也明显的变老了。他的额头上多了好几条皱纹，他的鬓角已经不知不觉中出现了白斑。“老年”这个概念就在不经意间来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他一边看信一边吃鸡之间，突然一声电光划破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从敞开的窗口飘了进来。
“怎么下雨了？罗宾，快去把窗户关上！”贝勒尔一阵手忙脚乱。他想丢下鸡肉和信去关窗，却发现自己桌子上乱糟糟的堆了一大堆东西，以至于没地方放，最后只能让罗宾帮忙。
“将军大人，这阴沉沉的乌云都已经持续了半天啦！”罗宾一边把窗户关上，一边说道。“您难道连窗外都没看？”
“刚才没注意到啊。”贝勒尔讪讪一笑，回答道。
“您最近都在干什么啊。”罗宾问道。“您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就为了整天看这些莫名其妙的地图和游记？”
“这个……我只是在进行地理研究啦。”
“别告诉你打算出门旅游。”罗宾压低了声音。“将军大人，我昨天听说……”
“听说什么？”贝勒尔停下了咀嚼鸡肉，眼睛看向罗宾。在他做这个姿势的时候，一股和他那种平凡面孔截然不同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您要结婚啦！”
贝勒尔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全部喷了出来，将他手中的信整个弄成了一塌糊涂。
“罗宾，你你你……都说的是什么啊！”贝勒尔一边清理，一边抱怨的说道。
“他们都说，格鲁菲兹大公有意将他的妹妹下嫁给您，作为交好我国的一个手段。”
“啊，可是那位大公好像和我素无交情。”贝勒尔将沾在信上的污物清理下来，丢到边上的垃圾桶里。“不用你说，我知道啦，肯定是那位多嘴的凡茹伯爵夫人传出去的谣言。”
“为什么这么说？”
“两天前他们夫妻两个上门拜访我，”贝勒尔回答道。“然后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这一堆地图资料。”他示意的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那堆东西。“然后她就用女人的方式猜想了一个答案，四处传播开来。”
“将军，您到底为什么突然对外国的地理感兴趣起来了？难道……我们要去打仗？”罗宾狐疑的问道。“但是舍姆和我国关系还不错吧，要说发动战争什么的……虽然贝鲁人的独立让舍姆元气大伤，但是这么趁火打劫真的好吗？”
“罗宾，”贝勒尔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是大将军，但是发动战争什么的，靠我一个人可是不行的啊。最低程度，要国王做好战争动员，要财政大臣准备战争资金，要外交大臣找到一个合适的战争借口，边境要囤积好战争物资……你觉得我们国家目前的样子像是要打仗吗？或者说做好了入侵舍姆的准备？”
“可是，您拿着舍姆的国家地图，这么反复研究来研究去干什么呢？”
“哦，我说了，这完全是出自个人的兴趣爱好……”
“将军大人！”罗宾已经和贝勒尔相处了足够长的时间，所以他能够明白，这些完全都是贝勒尔信口开河的胡扯。必须要说，贝勒尔这个人似乎有一种天性，他天生就不喜欢说实话。不管什么话都不肯开诚布公直截了当的说明白，反而总是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你要当旅行家或者探险家，年纪都太大啦！”
这句话也许很伤人，因为贝勒尔立刻露出了很沮丧的神气。
“好吧，罗宾，说句实话，你应该知道贝鲁人独立的事情……”他慢慢的说道，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向罗宾解释。
“这个不是早就传遍了吗？”罗宾奇怪的说道。“这件事情，和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吗？”
“不不不……我也希望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至少不要影响国王陛下的那一个伟大计划……好吧，不是我背后说，他的计划，实行起来可是难度很大啊。但是希望归希望，我们必须将这个突发意外……仔细的研究透彻。因为它或许就是这个计划里唯一的变数。”
“将军，你是说……那个关于……吞并格鲁尼的计划？”
第五十九节 研究
第五十九节研究
“别这么大声说。”说话的时候，贝勒尔已经将手中的鸡肉全部送进肚子里了。他重新将信读了一次——刚才的信虽然被弄污了，但是幸好不影响阅读。
“中央七国范围内，各个国家其实都有扩张的野心，只是苦于实力和局势罢了。这可是您教给我的啊！”罗宾对贝勒尔的警告不以为然。“哪个国家没有吞并邻国的计划？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啦。我相信如果我们去格鲁尼的鹰隼城里翻一番，肯定也能找到吞并提比略的战略计划。只不过没有可行性罢了。”
“呵呵，说的也是哦。”贝勒尔笑着回答道。“但是这一次，我们国王陛下的计划，就已经不是纸面上的空想了，已经有了现实的基础。应该说，至少在理论上有了可能性……但是理论上的东西却并不可靠。罗宾，还记得贝鲁人发动独立战争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您当时说，舍姆拥有更大的优势和更多的取胜机会。”
“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实际上……现在的结果你也知道了。现在贝鲁人已经和各国签订外交协议了。事实上，他们不止是独立成功这么简单，而是从舍姆身上狠狠的咬下了一口肉。看过地图就知道，舍姆失去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领土，换来的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宗主权’，一个仅仅存在于名义上的权力。”
“但是这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罗宾不解的问道。这事值得贝勒尔这么窝在家里全神贯注的研究个不停吗？“这个新生的公国……和我国完全不接壤啊！他们能对我国造成……威胁？”
“罗宾，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这一次贝鲁人的独立，可不是冒出一个天才，比如加鲁纳斯之类的人物。而是他们组织了一支空前强大的军队，以压倒性的战力，在没有多少计谋可言的正面消耗作战中摧毁了舍姆人的胜利信念。要说有什么技巧，也是外交和收买方面。他们靠着内奸攻陷了一系列坚固的要塞，让自己损失降到最低。”
“是啊，这说明他们布置周密，也说明舍姆人的愚蠢。”罗宾不解的问。“不过将军大人，您也曾经对我说过，这种悄悄布置上多年，然后突然爆发的叛乱是极难对抗的。这完全依靠运气，除非地方官员凑巧的看穿了这个阴谋，或者叛乱军内部出现纠纷，否则……”
“贝鲁人的钱从哪里来？雇佣兵可是认钱不认人的！”贝勒尔问道。
“啊，这个……好像到处都传说他们发现了一座大规模的金矿……要不就是得到了某个国家的支持。”
贝勒尔摇了摇头。“没有国家会支持他们的。”他说道。
“为什么您这么肯定，您不是说了，邻国的叛乱正是插手的大好时机……”
“你说，舍姆如果出问题，谁最开心？当然是身为邻国的我们。但是我们可没有多余财力去干这事啊。连我们都没干这蠢事，谁会去干？”
“图兰人呢？”罗宾喊道。“他们也是舍姆的邻国啊！”
“哦，他们就更加不可能啦。如果他们干这事就太蠢了，那简直是放火烧邻居的屋子，但是却忘记了自己家的房子也是木头的。”贝勒尔回答道。“图兰人国内可是也潜藏着少数民族独立的火种呢！贝鲁人的独立成功，简直就是一个最好的鼓舞人心的范例啊。想必有一大帮野心家在那边蠢蠢欲动，想要复制贝鲁人的成功啦。我肯定现在图兰人国内一片都是草木皆兵，君臣都小心翼翼，军队全神戒备，生怕同样发生什么大规模叛乱。”
“但是金矿什么的……虽然说有点悬，毕竟也是有可能的啊。”
“发现一个金矿能做什么？”贝勒尔回答。“金矿要变成金子才有效啊。你不能拿着矿石给雇佣兵发佣金。金矿必须要有相应的采矿、冶炼、铸造。如果是一个大矿的话，需要的人手可是很多的呢。我向你保证，这样的大规模开采冶炼，很难不被发现。”
“只要他们内部团结一致，要做这件事情也不是很难吧。”罗宾说道。
“就算有了足够的黄金，”贝勒尔摇了摇头。“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必须有一个用金子购买各种物品的渠道。虽然说这个金钱来源十分可疑，但正如你说，这还是能勉强解释的，但是这个渠道……如此之多的战马、武器、粮草……贝鲁人就算有钱，也得有个渠道来购买啊。”
“这个不是可以通过……那个什么，暗地里布置起来的吗？就像火枪，一次运送一千把火枪肯定会引起警觉，但一次运上十来把，那就不会惊动任何人。运送一百次就行了。通过长时间的积累，能够达到这种效果。”
“所以问题就来了……贝鲁人要积累这么多物资，他们得需要很多个神通广大而且不会泄露机密的商人。这样的人，要说找上一个两个又可靠嘴巴又牢固的，那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要召集一大帮，可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了。商人重利轻义，哪怕没有任何意外，也有可能背后把你卖了。”
“或许他们找到了一条不在舍姆人控制下的山路或者海路？总之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啊。”
贝勒尔笑了笑，没有反驳罗宾的话。
“总之，将军大人，反正事情确实这么发生了。贝鲁人已经成功建国，再追究这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吗？图兰人或许有边缘地带领主叛乱的风险，我们国内可没有这档子烂事。您在意什么？”
“罗宾，这事很可能和西瓦尼亚有关。”贝勒尔淡淡的说道。
“吸血鬼？”罗宾实在没想到贝勒尔突然来个神转折。
“嗯，”贝勒尔说道。“已知世界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够在贝鲁人独立的事件中捞取足够的好处，除了血色公爵之外。”
“他有什么好处？西瓦尼亚和舍姆可隔着老远呢。”
“他有好处的，而且是非常大的战略利益。”贝勒尔回答道。“如果有朝一日要重演一次卡莱安之战，那么舍姆的军力就会直接从联军之中被抹消。瑞恩已经被吸血鬼打残搅乱，未来更是他势力渗透的一个重点，早已经注定无所作为……而舍姆会被向吸血鬼效忠的贝鲁人牵制……将世界比作一个棋盘的话，在这盘棋上只要再落下一个子，那么重演卡莱安之战就变得完全不可能了。而这个落子……肯定就在图兰或者格鲁尼。”
“啊……”
“而如果我是血色公爵的话，我在这两个国家之中，肯定会选择格鲁尼。因为图兰人虽然有少数民族叛乱的隐患，但是却只是疥癣之疾。再说经过了舍姆的教训之后，想要让贝鲁人的例子重现可谓十分困难，智者不取。而格鲁尼貌似平静，但是内部已经矛盾重重，马克雷米兹家族的王位已经摇摇欲坠，未来肯定要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两者孰难孰易可谓一目了然。除此之外，图兰人还有精灵的势力在侧。吸血鬼和精灵族交好已不是秘密，关键时刻如能说服精灵族出动……哪怕不是真正作战，只是摆个样子，图兰人照样就被牵制着动弹不得……罗宾，你懂了么？”
“将军大人，你是说，贝鲁人独立的背后……是吸血鬼在支持？真的假的？”
“我至少有九成把握这么相信。”贝勒尔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区区一段时间，吸血鬼的势力已经膨胀到如此程度了。一旦格鲁尼被吸血鬼插上一脚，就有四个国家失去了和吸血鬼作战的能力……就意味着……他有了和全人类联军正面一较高下的本钱。”
“更糟糕的是，”贝勒尔再次叹了口气。“吸血鬼的计划十有**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重大影响……所以说好事多磨啊。一百年前，格鲁尼冒出了一个加鲁纳斯，我们提比略连续蒙受了连续三场大败，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放弃了扩张的机会。一百年后，终于等到了格鲁尼即将内乱的大好机会，却又钻出来一个吸血鬼来搅局了。”
“……”
“我在西瓦尼亚的‘老朋友’传来消息，传说黑魔法师们为他们的主人已经创造出一支十分可怕的不死军团来。这尚在其次，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在人类臣仆中同样组织起一支精锐部队……除此之外，他还雇佣了一整个部落的食人魔……我现在时常想，当初我在进攻西瓦尼亚的时候……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将军大人，您这样就实在太灭自己威风啦。您一直教导我战争要注意天时地利，当年卡莱安的不死军团之所以难对付，关键就在于战场是沙漠啊。这也是卡莱安最麻烦的地方，他们的不死军团任意驰骋，而人类军队却是步步受限。正是因为这样战才难打。相反，西瓦尼亚的地理条件……不死军团的优势就没那么大了。”
“这是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来说，卡莱安根本就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而血色公爵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筹备着战争。两者相抵消，也差不了多少。”
“什么？卡莱安没做好战争准备？别的不说，单单我们提比略就损失了五万将士啊！”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贝勒尔回答。“每次回忆那场可怕的战争，我就会庆幸这一点。卡莱安的不死军团总数不过十余万。如果吸血鬼们真的做好战争准备，那么血骑士们就不会在沙漠里和我们周旋啦。他们会抢先一步行动，哪怕是用最傻和最简单的方法，他们也可以直接入侵图兰本土，通过杀死平民和搜刮坟墓来扩大不死军团……我们会多上很多麻烦，也许根本无法顺利的……将战火烧到卡莱安城下。”
说完这个，贝勒尔凝视看向窗外。此时暴雨倾盆，天地一片晦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吧。”
第六十节 再遇
第六十节再遇
纯以面积来计算，商贸区可以说是鹰隼城最大的一个区域了。地方一大，就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不同的区域。
艾修鲁法特此时漫步的地方就和上一次逛的集市完全不同。这里的街道要整洁得多，路边也没有拥堵的小贩设摊，只有偶然几个卖饮料或者特色点心的小车经过。小车上全部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帜，只有在遇到客人招呼的时候才停下来做生意。
硬要说的话，这里可以称为“办公区”，因为四周都是一栋栋大厦，每个大厦的大门口都挂着例如商会、办事处之类的牌子。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大都穿着漂亮的制服和礼服，戴着帽子，迈着从容不迫或者是急匆匆的脚步，从艾修鲁法特和小丫头身边经过。
“这些都是商会啊……这么多……”小丫头看着街道的两边，轻声的说道。整个街道除了极少数店铺之外，都是这种商会的驻地。
“毕竟这里是一国的王城呢，不管是什么商会，都会将这个地方作为一个重要的分部，或者干脆就是本部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一整队的武装人员从前面出现。这些人几乎都穿着皮甲，携带着武器，但是不管是武器还是盔甲的样式都差别很大。他们簇拥一辆车子，缓缓的在街道上经过。从这些痕迹判断，这些人不是正规士兵，而是某个商人雇佣的保镖。而他们之中领头的那一个格外引人注目。这个人身上穿的不是皮甲，而是闪亮的金属铠甲，胸甲上画着彼此交错的玫瑰和剑。
当这个队伍经过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和小丫头也同其他人一样，选择避让开。
“这个人的胸甲……很有意思呢？”小丫头轻声的说道。“为什么要在胸甲上涂上这种图案啊。”
“那是家族的纹章。”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这一位是来自斯提吉亚的骑士。那个地方的习惯和我们这里有较大的差别，他们的骑士都是将纹章画在自己盔甲之上的。”
“这不会造成……特别引人注目而遭到集中攻击吗？”
“不，每个骑士都这么做的事情，反而就没关系了。”艾修鲁法特回答，他凝视着不远处那个图案。“这是卡西洛斯的……一个名门望族的纹章。同一个家族的子弟不会改动纹章的图案，但会以不同颜色来将纹章改成个人的象征。也许他是一个没有取得领地的见习骑士，也许他因为某种理由被剥夺了领地……”
“你认识这个纹章？”
“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所以有印象。”艾修鲁法特凝视着那个图案，直到那些人就走远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有印象？你去过斯提吉亚地区？”
“不一定。”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我说过，我之前曾经……失去了记忆。说起来，在雇佣兵之中，斯提吉亚地区的骑士们可是很受欢迎的呢。因为他们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言出如金，十分可靠。当然他们也有一些小毛病，比如什么遵循誓言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是小瑕疵。知道不，斯提吉亚地区骑士们组成的雇佣兵小队，价格是同类型小队一倍半左右。特别是商队，非常喜欢雇佣这种小队作为保镖，价格高一点也不在乎。因为这些骑士们哪怕沦为雇佣兵，依然忠诚可靠，值得信赖。”
应该是这样吧，作为雇佣兵，对这些斯提吉亚的骑士们有所了解，有所接触，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艾修鲁法特，你看，刚才这帮人就是从那栋房子走出来的。”小丫头示意道。艾修鲁法特依言看去，看到的是一栋很大的楼，招牌上画着一头白色的细长的鱼，那是非常简练而传神的图案。
下一瞬间，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冲上了艾修鲁法特的脑海。这个图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感到非常强烈的触动。恍惚中，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门，他所要做的只是走进这扇门里。只要走进去，一切失落的记忆立刻就能回来。但是下一瞬间，门消失了。艾修鲁法特回过神来。他现在站在鹰隼城商贸区的一条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
“艾修鲁法特，你发什么呆啊。”小丫头不满的说道。
“那个标志……”
“啊，银鱼商会的标志。”小丫头回答道。“不要小看哦，这个商会可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那一种。”
“他们……”艾修鲁法特感到喉咙不受控制的抽紧。“是经营什么业务的？”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小丫头奇怪的反问。“存取款、抵押、贷款、还有发行金奥利。知道不，奥利就是他们推广开来的。别看业务简单，但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他们也持有很多其他商会的股份。”
为什么……为什么对这个银鱼标志有如此大的冲击感。就好像对这个东西……很熟悉……非常非常的熟悉一样？但是在他的梦中，那些不知道来自何方，却又是真实不虚的梦中，并没有这个标志的存在。
“这一带，是不是就是商贸区的中心呢？”小丫头停下了脚步，四处打量。“说句实话，这里有点贵族区的感觉。”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啊，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本地人，我来自布拉西安。我来鹰隼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有一半的时间放在执勤上了。”艾修鲁法特回答。
“布拉西安，那是个什么地方？”
“偏僻的小城市。”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距离这里很远。”想到布拉西安，艾修鲁法特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嘲笑了一下。果然，自己是一个习惯于旅行流浪的人吗？离开布拉西安两个多月了，却一点都没有思念呢。
艾修鲁法特迅速把这些杂念抛开，回到现实中来。其实小丫头说的应该没错，因为这附近聚集了这么多商会，天然就成为了商贸区的中心。在他做这番打量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有一个身影从前方银鱼商会的大门口走了出来。
艾修鲁法特迅速的抓住了小丫头的手，拖着她藏到了边上一个小巷子里。
“艾修鲁法特，你干……唔……唔……”小丫头说了一半，但是艾修鲁法特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你看，那一位。”
小丫头瞬间就不再挣扎了，从银鱼商会里出来的是小格鲁菲兹，贝鲁人的外交大使。上一次因为偶然，小丫头还碰到了他一次，所以如果这一次见面，那么她一定会被对方认出来的。
艾修鲁法特拉下了袍子的兜帽，遮住半张脸，小丫头则用一条围巾包住了头。这样的话，就算被看到也是一下子认不出来的。不过为了安全，两个人还是藏在角落里不出头。
“那个家伙……我记得他好像这两天就要离开的……”小丫头轻声的说道。“他在这里干什么？”
“大概只是来取点钱的吧。”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的眼睛看的其实不是小格鲁菲兹，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事实上，艾修鲁法特依然记得之前和阿金一起，偶然的在港口区看到小格鲁菲兹的抵达，那个时候他身边就有这个女护卫。当时这位女护卫就给他特别的印象。
但是现在，在和血色蔷薇拉莉亚接触过之后，这位女护卫却给他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强烈的直觉。
小格鲁菲兹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藏在街角偷偷的观察他。当然了，就算他有所察觉也不会在意。虽然说是作为外交使节过来的，但是来一趟商会什么，只是非常普通的日常活动罢了，根本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注意。事实上也是如此，就他个人来说，其实只是来银鱼商会提出一笔零花钱罢了。他的出使活动就要结束，花点钱什么的很正常。
他就这样带着一帮随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你在看那个女人？”小丫头突然察觉到艾修鲁法特的目光并没有对准小格鲁菲兹。在之前距离较远的时候，很难判断艾修鲁法特在看谁，但是现在判断出来。“你为什么盯着她看？”
“嘘……这个女人……”艾修鲁法特说道。“你没发现她很强吗？”
“强？”小丫头完全看不出来。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除非真的动手，否则一个强不强是看不出来的。
“嗯，至少是和血色蔷薇一个档次的……但是她太年轻了。”艾修鲁法特看着远去的风铃，轻声的说着。“怎么看也只有十五岁上下吧。”
“真的吗？”小丫头半信半疑。她可是亲眼看到血色蔷薇像割稻草一样轻松的杀掉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就当时的场面来看，别说只有那么二十个男人，再来几十个，对血色蔷薇而言也只不过是多花费一点时间罢了。这个女人能和血色蔷薇抗衡吗？
“应该是。”艾修鲁法特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个念头，但是最后他还是按捺住了所有的冲动，站在自己藏身的位置一动不动，任由小格鲁菲兹一行人远去。“身带武器……紧跟着小格鲁菲兹，一看就知道是护卫吧。”
小格鲁菲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人流中，艾修鲁法特这才带着小丫头离开了藏身之处。
“还记得上一次小格鲁菲兹和你说的话吗？”
“嗯，都是一堆空话大话和废话。”小丫头回答道。“表面上看起来说了很多，但是关键地方却全部留一段不说。外交官好像都是这个样。”
“呵……王者，不不止是王者，领袖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从这些只言片语和废话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第六十一节 诗人
第六十一节诗人
“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些。”小丫头沉思了一下。“要怎么才能掌握这种技巧呢？”
“多尝试几次，慢慢的也就自己懂了。”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或者迟早你的家庭教师……那位嘉娜女士，会教给你这些的。对了，嘉娜女士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小丫头轻声的说道。
“不会回来了？”艾修鲁法特好奇的问，不过他马上明白这个问题够蠢的，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巴。
“艾修鲁法特……”小丫头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对了，我们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吧？”
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了。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街道上并没有那些贩卖食物的小贩，就算有，卖的也是那些不能作为正餐的小点心。当然了，在这么一个地方，是绝对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的。毕竟附近有这么多人居住、工作，不可能没地方吃饭。事实上，等到定下神来四处打量一下，他毫不费力的找到了至少六家可以吃饭的店。
“那家店不错。”小丫头指了一下远处的一家酒店。自幼开始的王族生活造就了小丫头很高的眼光，实际上那家店单就外观而言，确实是最精致出色的那一家。
几分钟后，艾修鲁法特就带着小丫头来到了那家店的门口。不过在距离门口还远的位置，艾修鲁法特就清楚的听见这家酒店内的喧哗声。以这家店周围的环境和主要客户群，那些总是模仿贵族，彬彬有礼的商会雇员们……这样的喧哗声似乎不像是这种人发出来的啊。
艾修鲁法特本能的感觉不妥，但是小丫头却很兴奋的向店里走去。
酒店里面已经满员。正在喝酒、喧闹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那些商会雇员，也不是小贩之类的人，而是一整群武装的男人。
在鹰隼城里，通常是不允许持有武器的。除了贵族区（这地方经常会有人决斗）之外，其他各个街区，如果公然携带武器的话肯定会召来士兵。当然，偶然有一些人可以因为特别愿意而得到允许。但是这些人……这种明目张胆的携带着武器……再加上衣着和神情。如果艾修鲁法特没看错的话，此刻占据着这家酒店的是一群军人，而且是正规军的那一种。
“啊哈，我看到了什么？”最近一张桌子上，一个中年男人转过头，看着新进来酒店的两个人。“居然有外人来啦？嗯，看他们的打扮……你们猜是干什么的？”
“啊，巴兰卡，我猜他们是……吟游诗人！”边上另外一个带着三分醉意的男人说道。“看那男的穿的长袍就知道了。”
“不像，至少我认为不是。”
“敢和我打赌吗？”
“赌就赌，我坐庄，一赔一，下注的从一个金奥利起价，如何？”这个叫做巴兰卡的中年男人拥有一张坚毅的方脸，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是用刀斧在岩石上雕刻出来的。不过此刻，他说话的语气可十分轻佻。
“好”“没问题”“我赌三个金奥利”诸如此类的叫声在酒馆里不断响起。
“店里客满了，我们走。”艾修鲁法特对小丫头说道。他想走，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堵住了他们后退之路。
嗯……艾修鲁法特左右打量了一下，好像，麻烦找上门来了。
“这位朋友，稍微等一下。你们可是我们赌博的重要内容，现在先站那里等一会好吗？”那个叫做巴兰卡的男人冲着艾修鲁法特叫道。
艾修鲁法特此时牵着小丫头的手，他清楚的感觉到小丫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用力的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激动。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人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对艾修鲁法特说道。“抱歉，客人，我知道你们是来吃饭的，但是今天这里被包下来……所以只好说抱歉了。”
“包下来又怎么样？我偏偏要在这里吃。”艾修鲁法特冷冷的说道。“他们是谁？”
“近卫军团的一群军官。”那位侍者轻声的说道。“雇佣兵们。”
就像其他的国家一样，格鲁尼王国在王城鹰隼城这里也驻扎着一支随时可以出动的军队。这是一支直属国王陛下指挥，拱卫王城的精锐部队，通常又被称为“近卫军团”。对于贵族势力强大的格鲁尼而言，这支军队是保持王权稳定，压制各地贵族野心的最大本钱，历代君主都下了大力气培育。而在实际交战中，近卫军团也表现出色，特别是在和野蛮人的对抗中，屡屡获胜。
当然了，这是过去的事情了。之前格鲁尼和野蛮人的交战中遭到了大惨败，君主和王储均战死沙场，近卫军团也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为了尽快恢复元气，在拜伦公爵的推动之下，军团招募了一部分的雇佣兵。鹰隼城中早已经有人偷偷的说了，这是典型的政治手腕，等到近卫军团的总司令，年迈而忠于王室的保尔将军一死，这支军队肯定会落入拜伦公爵的手中。到那个时候，这些雇佣兵就是打开围墙的第一个缺口。
“还有人认为他们是吟游诗人吗？有人的话赶紧下注，没人的话就要揭开谜底啦！”说话之间，巴兰卡已经结束了这次赌局的下注。
“等等，我来下注。”艾修鲁法特突然大声的说道。
“哦……”这一次，不止是这个叫做巴兰卡的男人，四周其他的军官们突然之间也安静下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原本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乐子罢了，没料到这个看上去像是吟游诗人的陌生人……嗯，不管他想干什么，至少很大胆。
“你用什么下注？这里可只接受金奥利哦。”巴兰卡说道。他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陌生人。说也奇怪，越是仔细的上下打量，越是感觉到这个人……充满了一种彪悍冷峻之感。这可不属于吟游诗人的气质，而属于军人。别的不说，单单这一点，巴兰卡就认为这个男人九成九不是什么吟游诗人。
“这个。”艾修鲁法特从身上摸出一个金币出来。“不过如果你输了，我不用你给钱，把你的桌子让出来，然后请我们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好啊！”巴兰卡哈哈大笑道。“不过既然你自己都参加赌博了，那么你是不是吟游诗人，可不是你自己说了就算的。”
“当然，”艾修鲁法特回答。“如果我一句话就行，那我不等于作弊了吗？”
“好，好，好！”巴兰卡大声的对着整个酒店里喊道。“大家听到了没有，这位诗人先生要证明自己是个诗人。大家来做个公证吧。”
酒店里一阵轰然大笑。
“好了，诗人先生。”巴兰卡转过头，看着艾修鲁法特，“现在我们的下注完成了，就轮到你来证明了，到底你是不是一个吟游诗人。不过既然我是庄家，那么理所当然由我来提出证明方式啦。吟游诗人第一会讲故事……嗯，这个，其实人人几乎都会讲故事。讲故事算什么本事呢？能证明什么呢？哪个人不是从小听故事长大的？连我也能随时瞎掰一个故事出来呢！吟游诗人第二就是会唱歌，好吧，其实唱歌也是常见很，谁不会哼上几首小曲？吟游诗人还能干什么？哦，对了，还会音乐演奏！”
巴兰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吧，你就给大家弹奏一曲！当然，我听说吟游诗人都是游走四方，会多种多样曲子的。你就来弹奏一首曲子，一首我们没听过的曲子。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相信你是一个吟游诗人，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最后一句话是朝着大厅里的人喊的，引起了一片赞同声。
“不行，不行哦。”巴兰卡转过头，“这位诗人先生，虽然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这个条件可是很正常的哦。再说了，我也看到你没有随身携带乐器了，不过这一点不是问题，你看，墙角那边不是放着一架竖琴吗？”
“欧耶！不愧是我们近卫军团头脑第一聪明的巴兰卡！”大厅里，有人大声的喊道。“这下子，这位‘诗人先生’恐怕就要露馅了吧。”
“哈哈，没错啊。要说讲故事唱首歌什么的，也许有人能做的和吟游诗人一样好。说到弹奏，那就不是普通什么人都能做的事情了……”
“好啦！”巴兰卡来到边上，将那个竖琴递到艾修鲁法特面前，同时脸上带着那种得意的笑容。“诗人先生，可以开始弹奏啦。你只管弹，只要能弹完一首曲子，而我们却没有人叫出曲子的名字，你就赢了。我们都会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
艾修鲁法特接过竖琴。小丫头紧张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开始吧。”巴兰卡得意的说道。
艾修鲁法特的手指轻轻的抚上的琴弦，他先是随意地拨了一下，竖琴发出微弱而悦耳的声音。
琴弦上传来的手感，仿佛唤醒了他心中的一份回忆。艾修鲁法特开始弹奏。
当第一段音节奏出时，巴兰卡脸上的得意笑容就全部消逝了。当第二段音乐奏出时，他感到脊柱在颤抖，第三段旋律让他他已经忘却了午餐的滋味，第四段直接让他忘却了很多东西。大厅里的低语声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逝了。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大厅里，现在却只剩下这段令人无法形容，让人沉醉的音乐。
所有人都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着这份引发灵魂共鸣的乐声。在这片旋律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翩然起舞，在柜台之前的空地里如蝴蝶一眼旋转着。
第六十二节 报告
第六十二节报告
一曲终了。
整个酒店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依然沉浸在乐曲中，一时不能自拔。这些在这里用餐的军官中，有一些对音乐略有研究的风雅人士，也有一些对音乐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的粗俗份子。但是此时此刻，不管是哪一种，都被刚才的旋律吸走了心神。事实上隔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有人第一个开始鼓掌，接着所有人，包括巴兰卡在内，都开始猛的鼓起掌来。
“这种乐声，这种旋律，并不是人类的风格，简直就是天籁啊！”有人大声的说道。“再来一首！”
“怎么样，这盘赌局谁赢了？”艾修鲁法特面对着巴兰卡问道。
“你赢了。”巴兰卡倒也光棍，将艾修鲁法特之前给他的金币丢回来。“你的本钱。”他说道，接着他站起来，冲着几个同桌的同伴喊道：“我们起来！”
“喂……我还没吃完呢。”一个同伴抱怨道。
“那就站着继续吃吧。”巴兰卡说道，然后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位酒店侍者叫了一声。“来整理下桌子，为这两位上菜，所有的账由我来付。”
“喂喂喂，”巴兰卡的这句话立刻引发了四周一片叫声。“结果出来来，认赌服输，快点给钱吧。”
“给钱……给钱……”
“哈哈，我们的智者也看走眼了……”
“这一次他一年份的军饷都要输啦，很多人都猜他们是吟游诗人啊……哈哈……”
巴兰卡在这片混乱中手忙脚乱。因为他身上的钱不够多，所以不得不逐张的写欠条，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所以，等到赌账问题解决，艾修鲁法特和小丫头已经开始吃自己的午餐了——当然，主要是小丫头吃，艾修鲁法特对于那一桌菜几乎碰都没碰一两样。
巴兰卡来到了桌子边上，他干笑了两声，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佩服，佩服。”他看着艾修鲁法特，“没想到阁下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多才多艺，这一次算我认栽。”他用一种酸溜溜的口吻说道。“虽然这场赌博是我输了，可是我却能肯定你们绝不是什么吟游诗人。”他转脸看向小丫头，后者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了看艾修鲁法特，又回头看着巴兰卡。
“虽然你们琴弹得很好，舞也跳得不错。说句实话，凭你们刚才的歌舞，当个吟游诗人可谓绰绰有余了，甚至算得上游吟诗人中很出色的那一类了，但是我对我的眼力向来很有自信。我确定你们绝对不是游吟诗人。啊，对了，尚未请教尊姓大名……还有，你们两位是？”
“夫妻。”艾修鲁法特尚未开口，小丫头先一步出声了。“未婚的那一种。”她补充道。
“至于名字，我们只是吟游诗人而已，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名字呢。”艾修鲁法特说道。
“我叫巴兰卡，可能你们也听出来了，我是近卫军团的……职务是副将。当然，这个‘副将’只是一个空头名义罢了，并无具体的爵位和薪金。你们只用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头目就行了。”
“你想说什么？”艾修鲁法特问道。小丫头则在一边歪着头，看着这一幕。
“好，干脆。说句实话，我想再来赌一场。”巴兰卡说道。
“为什么？有什么好赌的？”
“简单的说，就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挽回我的面子。”巴兰卡笑着。“当然还有钱。你们刚才没听到我和其他人的对话吗？”
艾修鲁法特扭头看了小丫头一眼，后者用无辜的表情回应。刚才一片乱哄哄的，她确实没注意到那边的这些细节。
“他们都在嘲笑我的判断力，说我终于看走眼了。”巴兰卡说道。“其实我知道我没有看走眼，只是我低估了你们而已。就像书上说的，是我偶然间遇到了高人。当年马克雷米兹大王也是这样偶然遇到了荒野贤者加鲁纳斯。两位……就连名字也不肯报上来，所以大概不会希望让人知道你们在这里用午餐，不是吗？”
“这是一个威胁吗？”艾修鲁法特冷冷的回答。
“只是一个请求，简单的请求。我要向他们证明，我并没有看走眼。”巴兰卡说道。“这样吧，你们的赌金我来支付。”
“什么意思？”
“我们这边有三个人，三个人都想要和你比划上一场。每次的失败者都要支付给胜利者十个金奥利。”巴兰卡说道。“不过，其实我在乎的不是钱。所以我决定，如果你输了，十枚金奥利中，九枚由我来出。如果你赢了……分五个金奥利给我，如何？”
“怎么赌？”
“如果说比武什么的也太过分了，赌博当然赌的是智力，不然还叫什么赌博呢？”巴兰卡指了指自己的头。“来玩玩战棋推演吧。”
“战棋推演？那是什么？”小丫头问道。
“一种比较流行的小游戏罢了，用棋子来模仿真实战争。”巴兰卡回答道。“很多地方都将这种游戏视为培养军事才能的手段呢。这种游戏入门非常简单，完全没玩过的人也能在十分钟内掌握技巧。但是想要玩得好……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哦。”
“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艾修鲁法特反问。
“哈，当然因为是我们都是军人。”巴兰卡回答。“别看我们都是注定没有出头之日的雇佣兵，但是说句实话，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少哦。有相当多的人对自己的指挥才能很有自信的，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依靠战争出人头地。虽然在我个人看来纯属妄想，但是……其实做做白日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是吗？”
……
“公爵大人，埃辛骑士求见。”仆人们朝着拜伦报告道，后者点了点头，于是门外的埃辛走了进来。
拜伦公爵的表情一片晴朗，说明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错。
“埃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公爵大人……之前所报告的那件事情……就是关于除去艾修鲁法特一事……恐怕出了差错了。”
“哦，怎么了？我记得克利奥向我报告，他亲眼看到沾染着次元石毒的匕首刺中了艾修鲁法特的肩膀。”
“很抱歉，但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艾修鲁法特还活着，他没有中毒。”
“这个毒……应该是无药可救的那一种吧？”拜伦的脸上没有露出怒色，这对于他来说是很难得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好，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算什么。“说起来，上一次你将这个秘药奉献给我之后，我也做了一些相关的试验呢。”
“啊……公爵大人……”
“嗯，这种毒其实在药效的强烈方面并算不上顶尖，好处在它完全无药可救。而且它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特点，那就是药效可以微量积累。普通的毒药的话，如果是非致死的量，吃了完全是白吃。下一次下毒，同样要达到致死量才能起效……不，因为身体产生耐受的缘故，一次毒不死，下一次实际是增加了对于这种毒药的抵抗能力。不过这种毒并不是这样的。如果说一勺是致死量的话，可以将这一勺分成一百份，分一百天吃下去，同样会死。”拜伦公爵说道。“说起来，多亏了你弄来的这种东西，帮我解决了一个老大的麻烦呢……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您言重了，公爵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这次的情况，应该就是这种类型吧。虽然说刺中了，但是到此刺中多深，到底有多少毒进入身体而不是被血冲出来……还是个未知数。这不算失败，只是你有点急躁了，没有亲眼看到事情结果之前，就向我汇报了那样的结果……”
“您说的对，是属下这一次失察。”
“下一次稍微注意点就行了。不过关于这位艾修鲁法特的事情……或许已经没有必要特意去做了。”
“特意？”埃辛疑惑的重复了一次这个词。“您的意思是……”
“清除那些讨厌的东西的时候，可以是一个个去掉，也是可以一网打尽的啊。”拜伦哈哈大笑起来。“嗯，也许这件事情放一放比较合适。”
“遵照您的命令。”埃辛欠了欠身，回答道。
“埃辛，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做什么举动……只要提高警惕，防止别人有什么举动就行了。”拜伦说道。“现在对我们而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耐心。我记得你过去说过，你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爵……拥有自己的封地，对不对？”
“啊，大人，您……”
“我还记得这些。好好的在你的岗位上做好你的工作，等到一切圆满完成的时候，你的梦想就会化为真实。好，现在可以退下了。”
“是……”埃辛的声音都有点激动起来。“我会竭力效命的。”
……
“阁下，你怎么啦？”
部下有些惊讶的看着头目踉跄了两步。明明他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是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就好像中了一发箭矢一般，让部下们都慌乱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发生什么事情呢？只不过是路边经过，凑巧的沿着酒店窗户朝里面看一眼罢了。但是夜鹰突然神情剧变，脚步不稳，扶着墙壁才站稳身体。
“没……没什么。”夜鹰拼尽全力才让自己重新恢复镇定。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再一次朝着窗户里看了一眼。他没有看错，他怎么可能看错？那个可是他拿着画像日夜揣摩的人啊，也是在多次祭祀仪式上见过的人。
露维雅??安洁尔??马克雷米兹，格鲁尼的女王，此时就在这个酒店里面！！！
第六十三节 惊异
第六十三节惊异
桌边的小丫头完全没有察觉窗外的视线，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边上的那一场游戏。
战棋推演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很粗糙的游戏。只需要两个玩家，加上一个裁判就够了。事实上看了一会之后，就连小丫头也觉得自己会玩了。但是说起来，明明是这么简单的游戏，要真正成为高手，却似乎有点难度。
“骑兵出阵，迂回右方。”艾修鲁法特在描绘着战场图形的纸上挪动着棋子。“同时预先埋伏好的三百伏兵此时出击。”
“你的左翼溃退来下，然后遭到敌人伏兵的拦截。”在一边充作裁判的巴兰卡说道。“在全军溃退的情况还遭到前堵后截，没有第二种可能，必然是短时间内被斩杀殆尽。”
“等等，我应该有察觉敌人伏兵的可能。伏兵的拦截不一定能成功。”对方急了。傻瓜也能看出来，如果他左翼被全歼，那么敌人就会马上趁胜攻击他中央的侧后，中央部队也无法支撑太久时间。
“他优先抵达战场，所有有这个机会……只要这支部队由擅长隐匿的老兵组成即可……你是一到战场立刻投入战斗，发现这么一支三百人的伏兵，可能性不是很大。”巴兰卡说道。“认输吧，耍赖可是不行的。”
“好吧。”那个男人丧气的回答道。“不过毕竟只是战棋推演罢了。如果是实战，我一定会布阵的同时派遣相应的侦察人员检查战场周边。这些伏兵很难隐藏，就算要埋伏也只能藏到距离战场较远的位置……没办法及时赶到并截住我的退路的……”
他嘟囔着。不过接下去的游戏没花费太多时间了。左翼被全歼后，战局已经完全明了，艾修鲁法特只需要稳定的让部队从正面和侧翼进行攻击即可。没多久，巴兰卡宣布了胜负结果，这个决定没有引起任何争论。失败者站起来，哀叹了一声，拿出十个金奥利来。
“认赌服输。”他说道。十个金奥利艾修鲁法特分到了五个，巴兰卡也分到了五个。
现在，三盘战棋推演已经结束，艾修鲁法特赢了三场。
巴兰卡手中玩弄着一整叠十五个金币，微笑着环视大厅。“还有人向这位诗人先生挑战吗？一次十个金奥利哦。”
他的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回应。看起来刚才这三位正是这些人中水平最高的三个。
“看来没人了。”巴兰卡耸耸肩，对艾修鲁法特说道。“对了，诗人先生，要不我们来一局？”
“哦？”艾修鲁法特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叫做巴兰卡的男人。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叫做巴兰卡的男人是这群军官中的首领——至少在场的这么多人，他的地位应该是最高的。但是他这个首领并不是那种能够用铁腕控制一切的类型，而是大家推举出来的，必须依靠众人支持的那种首领。
“赌注么，就是这十五个金奥利。”巴兰卡示意手中的东西。“如果你赢了，都是你的。如果你输了，那么……我也不要求太多，只要你再为我们弹奏一次就行了。”说着，他轻轻的摸了摸脸。“真的是非常出色的演奏呢，完全是大师级的。”
艾修鲁法特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一小叠的金币。“我的演奏，是无价的。”他说道。
“是无价的。想必你从精灵一族手里学到这种技巧……大概花费了无数精力，冒了无数风险的吧。”巴兰卡笑着说道。
“……”艾修鲁法特不得不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你听出来了？”
“我也只是猜的罢了。我曾经有幸去过精灵的国度呢。”巴兰卡说道。“在那里听见了几名精灵乐手的演奏。这种演奏的方式……非常挑战技巧。不是高手做不到。”
“为什么你要和我玩？”
“我们来玩一局战棋推演吧。”巴兰卡笑了一下。“我想做个试验罢了，或者说，我想证明一下，我是这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好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看在你去过精灵国度的份上。”
“就这张图。”巴兰卡拿出了一份地图，放在桌子上。地图画的相当仔细，和那种粗粗绘成的差别很大。这是一个山区，战场就位于山区中唯一的一条通路。“还有棋子。”他把玩战棋推演的棋子分给艾修鲁法特。
“等等……为什么我们的数量不同？”艾修鲁法特马上问道。
战棋推演是一种游戏，任何一种游戏的出发点都是“公平”。也就是说，两个玩家手中拿到的代表兵力的棋子是相同的，至少也是相近的。但是这一次，分给艾修鲁法特的棋子要少上很多，差别大到一眼就能看出。
“这个地图……你是否看着有点眼熟呢？这就是史帕格丘陵之战。马克雷米兹大王和加鲁纳斯率领一万七千士兵，于此战击败入侵的提比略五万大军。”巴兰卡微笑着说道。“我们来再扮演一次吧，你来扮演加鲁纳斯，我来扮演侵略军。要知道，这是加鲁纳斯最辉煌的一次胜利，哪怕他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单单打赢这一战，就足以在历史上留名了。”
“如果是我，”艾修鲁法特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绝对不会允许敌人带着我三倍的兵力走上战场的。”说话的时候，他压根没有碰这些棋子。
“在历史上，加鲁纳斯在史帕格丘陵一带精心布下了多层防线。利用战场狭窄的特点布置多道战场壕沟、栅栏，每一道工事都布置必须的少量兵力……提比略大军从正面开始进攻，逐渐的一个个的攻陷工事……表面上是进展顺利，但是实际上却中了加鲁纳斯的计策。”
艾修鲁法特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在布拉西安的时候，他曾花费了不少时间来看这些历史书。加鲁纳斯在这一战中，利用层层的工事消磨敌人的锐气，然后进入最后的决战。由于战场比较狭小，不能充分展开兵力，使得两军相持良久，提比略军队虽然有优势，但却无法一举压倒敌人。
关键时刻，隐藏在后方的马克雷米兹大王亲率领千余精锐骑士突袭提比略人的大营，一举攻破了守护兵力薄弱而且毫无准备的大营。当营地焚烧的浓烟升起的时候，前线的提比略军队开始了动摇。接下去的战斗中，加鲁纳斯紧紧咬住提比略军队正面，接着马克雷米兹大王从后方发动攻击，并用马尾巴拖拽树枝造成大军突袭的假象。提比略的士兵混乱中不知道敌人的真正数目，最终士气瓦解，全军溃败。
“不用试，我输了。三倍的兵力，而且你已经知道了加鲁纳斯的计策……这还有什么好比的呢？”
“正是因为知道了才好玩啊。你刚才说，你不允许敌人带三倍的兵力上战场，可是你不允许有什么用呢？所谓的‘敌人’这种东西，有时候你能够选择，但是更多的时候，你并不能够自己来选择。”
“如果我是加鲁纳斯，我会将留在北线的三万军队全部调集到这个战场上来。因为历史证明，这段时间内北线的联军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势。”
“但是也许北线的稳定正是因为那三万军队的作用。”
“不，联军此时内部扯皮扯的正热闹。”艾修鲁法特说道。历史上这段时间，马克雷米兹大王和加鲁纳斯已经统一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格鲁尼，而剩下的各个割据势力也已经结盟，组成联军与其对抗（所以提比略才会趁火打劫入侵的）。“就算军队调走，最多也只是被攻陷一两个城市，不影响大局。加鲁纳斯之所以把这么一支大军留在北线，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下一阶段的出其不意做准备。如果你看过书，就知道马克雷米兹大王和加鲁纳斯两个人迅速孤身北上，日夜赶路，甚至在联军确认提比略军队被打败之前，就从北线发起出其不意的突袭。这次突袭差不多就奠定了日后格鲁尼统一的基础。
“你说……加鲁纳斯是判断错误了，这才让自己不得不以劣势兵力迎战强敌？”
“也许吧。但我更愿意相信加鲁纳斯是做出了整体的判断。他认为凭借此地的地理条件，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足以击败入侵者……然后利用这场战争为掩护，向内部混乱的联军发动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艾修鲁法特说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冒这个险。我宁可先击败提比略军队，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联军。因为他们内部混乱成一团，有的是机会。”
“哦，你是说……”
“加鲁纳斯压根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艾修鲁法特轻描淡写的回答。
“哈哈，是啊。不过你要承认，马后炮总是很容易放的。加鲁纳斯的胜利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当然，此类事情又不是数学题，你是对的，不等于我是错的。总之加鲁纳斯没错就是了。还是回这场游戏上来吧。假设加鲁纳斯的妙计被提比略人识破……”
“嗯，这里，我会换一种阵型，不能建造多道工事了……这样……在这个位置，把兵力全部集中在这里，以火枪和十字弓列两翼山头，长戟步兵在中央，骑士作为反击部队……”艾修鲁法特在地图上指点着，随口说道。“拼死一战。只要我能够鼓舞士气，那么我就能让敌人在这里损失惨重。当然，就算如此也只有一半的胜算罢了。万一敌人不进攻更没辙。”
“呵呵……哈哈哈哈……”巴兰卡说道。“说句实话，诗人先生。我还真的是意外呢。难道这个国家有天佑吗？在这个风雨即将来临的迁徙……居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他叹息了一声。“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将传遍英雄的颂歌。然而，那个唱出最强音的人，却不知奥会是谁……诗人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第六十四节 解释
第六十四节解释
“不过，虽然我是这么邀请了。”巴兰卡自嘲的笑了一下。“但是你应该不会答应吧。”
“你刚才说，乱世？”小丫头突然插嘴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曾经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建立起一个强大王国的智者……如今早已逝去了。他曾经精心谋划的种种妙计，让世人为止敬佩的智慧，都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成了过往的传说。改朝换代，群雄逐鹿的的时代即将来临了。”巴兰卡用一种肆无忌惮的口吻说道。
“胡说……”小丫头差点想跳起来，但是艾修鲁法特及时的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及时冷静下来，没有做出什么蠢事。
幸好巴兰卡对于小丫头也不是很在意，至少对她刚才的表现没有说什么话。
“你刚才说……天佑……？”
“传说中，马克雷米兹大王在外偶遇了荒野贤者加鲁纳斯，大部分人都将这个故事看成是童话，或者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奇迹般的运气。但是也许没那么复杂。啊，诗人先生，说句实话，原本我一直是一个自我感觉怀才不遇的人，一个相信自己拥有非常卓越的能力，却只是没有机会来展现的，不幸的人。现在我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情况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很高兴能认识你，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一次相遇。”
……
“老大，你怎么了？”一个部下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铁鹰帮的头目，这个自称为夜鹰的男人，就这么的呆在这里不动了。他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原地转圈，时而用很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部下们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是路过此地，要去参加一次碰面，或者说，一场谈判，但是老大却突然如抽风一样在这里傻等，不肯离去。
“不要吵！”夜鹰焦躁的训斥了部下。
“老大，那边……在等我们。如果我们不去，会被视为缺乏诚意……带来很大的麻烦。”另外一个部下谨慎的说道。
“没事，那只是小事罢了。”夜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恶啊！这么好的机会，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干。
他知道，其实拜伦公爵早就预定了好了很多事情。比方说那位和夜鹰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小拜伦。在贵族之家，特别是那些显赫门第，一个男人十七八岁还没有婚约是相当罕见的。小拜伦不但没有婚约在身，甚至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傻瓜都晓得公爵打算等小女王成年之后，嫁给这个儿子，以这种手段合法的得到格鲁尼的王权。
当然，另外一方的拉法将军也打着同样的算盘，他也有一个条件合适的儿子。
但是，不管这场龙争虎斗的结果如何，夜鹰完全是个局外人。因为他连一个基础的身份都没有——先别说其他的，他没有家族，没有爵位，哪怕成了地下世界的王者（连这一点他都还没做到），在真正的国家统治者眼里依然是宛如蝼蚁一样的存在，一个小混混罢了。他没有任何参与进这场斗争的本钱。不客气的说，他其实只是整个大局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当然是有用，但是绝不是位于那关键的位置。
从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先别说升级为一个能够控制局面的棋手……哪怕是升级为一个关键性的棋子，其间就有着宛如深渊一般的间隔。原本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机会不大，但是幸运似乎还没有离他而且。他知道机会来了，眼下的问题是事起仓促，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的办法。
他头脑里涌现一个又一个的方法，然后被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否决了。要么风险太大，要么对他而言意义不大。
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拜伦公爵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想要的是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升级，而不是去得到拜伦公爵的一次赏赐和称赞。绑架小女王？那更是蠢透了的主意，直接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他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时不时的探头朝窗户里看上一眼。必须要说明的是，夜鹰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小丫头身上，以至于对里面的其他事情都没有在意，甚至包括小丫头身边的人。
“该死的……啊……我明白了！”一瞬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脑海里。
“没错……没错……应该这样！”他最后一次看了看窗户里面，看起来小女王快要离开了。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仔细考虑了，只能这样办。
“你，”他叫过一个部下，“看到没有，从现在开始，你要一路跟着那个小女孩……在路边留下记号，好方便我们找。给我记住，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绝不容出错。除了跟着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不，一个人不合适……你们两个也负责跟着，彼此配合一点。”
“啊，阁下，那么你呢……”一个部下问道。夜鹰刚才的语气实际上就是暗示他们要分成两队。
“我要去找花街区那边找人，立刻就去。希望能找得到……”夜鹰说道。
“那么我们原本要去的……”
“别管那些了。现在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夜鹰不容置辩的说道。“快，给我盯着那个小女孩。如果你们没有做到……”他的目光变得如刀剑一样犀利。“你们一定不会希望那种情况的，是不是？”
“当然了……”虽然部下们其实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本能，他们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
那些雇佣兵军官已经离开了，现在酒店里只剩下了艾修鲁法特和小丫头。酒店里的侍者忙碌的收拾桌子，而艾修鲁法特和小丫头则在边上喝着饭后的红茶。
因为是有人付账的缘故，所以两个人选了最高档的套餐，所以才有这种饭后的红茶。当然了，通常喝茶这种事情是贵族和富商的“高尚享受”，类似雇佣兵就对这种东西没太大兴趣了。
“艾修鲁法特，刚才那个人……”小丫头突然之间开口了。其实艾修鲁法特看得出来，小丫头一直就是满腹疑问。“他好像觉得你很厉害。”
“啊，玩游戏的话，也许我是一个高手。”艾修鲁法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不过也就是游戏罢了。”
“但是你刚才……刚才说荒野贤者加鲁纳斯……”
“啊，那些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艾修鲁法特回答，“其实说白了也只是马后炮而已。”
“马后炮，可是……你刚才说的好像加鲁纳斯不如你一样。”
“啊……哈哈哈，吹牛罢了。”艾修鲁法特端着茶杯回答道。“虽然说我刚才尽力装出一副神秘高人的模样诈唬他，但是说句实话，其实他说的是对的，加鲁纳斯并没有冒险。我是故意这么说的罢了。”
“可是你说……他原本可以将另外的三万部队调过来……”
“啊，那是不需要的。这么说吧，一拳头能打倒的对手，你打上两拳也没太大意义。同样的，加鲁纳斯依靠一万七千兵力就能打败的敌人，也确实没必要小题大做的率领五万兵力来交战。或者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加鲁纳斯只有一万七千兵力，或许他就不会取得这样伟大的胜利。”
“为什么？”
“因为如果加鲁纳斯带着不输给敌人甚至超过敌人的兵力，提比略人就不会来主动交战。如果不是依仗着自己有三倍的优势兵力，他们也不会这么冒着傻气的进攻加鲁纳斯布置好的战场吧……”艾修鲁法特随口说道。“如果那么做的话，那么提比略人一定会采取守势，然后联络联军发动攻击。这种局面可以说是无解的。”
“你的意思是……你刚才都在说谎？”
“嗯，因为如果进行战棋推演的话，我就会输。”艾修鲁法特回答道。“那家伙应该很擅长玩这个吧。你看到没有，地图是早就准备好的，不是临时绘制的。那个家伙……应该在这张地图上花费了很多时间了吧。在这么一个我只看了两分钟，他却研究了几天乃至几周的地图上，进行一场兵力甚至不对等的战棋推演。我实在觉得胜算太低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因为直接拒绝或者认输的话，那就等于示弱了。”艾修鲁法特笑起来。“因为刚才进门后，那些人让我感到很不爽，所以我不想示弱。既不能玩，又不能示弱，那就只能玩点小花招了，展现一下自己的高明眼光，放放马后炮，评价一下古人。说起来，”艾修鲁法特说道，“你应该学过历史，你觉得史帕格丘陵之战的胜利，关键是什么呢？
“当然是马克雷米兹大王的突然袭击。这是扭转战役的胜负关键。”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马克雷米兹大王的突袭失败，会怎么样呢？假如敌人在营地里留下了足够的留守兵力，同时率军的将领十分警惕，这是很容易发生的啊。”
“那个……应该是……”小丫头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
“对，哪怕马克雷米兹大王突袭失败，战争的结果依然不分胜负。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对抗敌人，平手就是很好的战果了。换句话说，这场胜负的关键，马克雷米兹大王虽然很重要，但是真正的精髓在于加鲁纳斯正确的判断了敌我力量对比……脱离了数量、装备、士气之类的表面因素，洞悉了双方战力的本质。这也是为什么他以一万七千的兵力迎战五万大军的缘故，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战场上，两军战力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