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血龙骄雄TXT下载血龙骄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血龙骄雄全文阅读

作者:读书之人     血龙骄雄txt下载     血龙骄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节 行军

    第一百四十节行军

    艾修鲁法特伸出手,握住了小丫头的手。此时此刻,两个人都穿戴着铠甲,手上都是铁手套。明明是隔着钢铁,但是小丫头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手传来的那种沉稳和镇定。

    身体的那种紧张,就随着这样的感觉慢慢消弭于无形了。她的喉咙不再僵硬。只有那种莫名的不安在持续增长着。

    我真的能统帅军队作战吗?她在心里反复的问着这个看上去似乎很简单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同样昭然若揭。

    艾修鲁法特牵着她的手走了最后一小段路。这里是鹰隼城的大神殿,此时被借来暂时供女王着装换衣。神殿外面的广场上就是举行誓师仪式的地方。此时此刻,数千名士兵已经在广场上列阵待命。

    “我……”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的时候,小丫头却突然从后面抱住艾修鲁法特。

    “艾修鲁法特……”在部下面前说出自己真正心情是不行的,不管是艾修鲁法特、罗蒂雅亦或者是嘉娜都向她强调过这一点。但是对小丫头而言,艾修鲁法特是一个例外。“我……感到很害怕。”

    “害怕?”艾修鲁法特慢慢的挪开她的手,半蹲下来。这样一来,两个人的眼睛就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了。小丫头看着面前男人黑色的眼眸。艾修鲁法特上一次这样看着她好像已经很久了,久得让人无法回忆起来。一种本能羞涩让她想要错开视线,但是另外一种矜持却让她保持着目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其实不止你,我也害怕。”艾修鲁法特说道。

    “你也害怕?”

    “我看起来很镇定,但是我真的……心头有不安。”艾修鲁法特说道。“我只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已。”

    他突然伸手,双手环住小丫头的臂膀,将她搂在怀里。小丫头虽然惊讶,但并没有抗拒。两个人的盔甲贴在了一起。

    “所谓的勇敢,并不是指心中毫无恐惧。那样的人,也许是有的,但是一定稀少到无法寻找。每个人都在害怕,都在不安。但是即使不安,即使害怕,也绝不退缩的去面对,那就是勇气!”艾修鲁法特靠在小丫头的耳边,轻声说道。“像一个女王一样的出去,检阅属于你的军队吧。”

    他松开手,小丫头于是昂起头,微笑向前。

    在距离他们较远的一个位置,两名身穿着教会祭司服饰的人正看着这一边。虽然教会的袍子很宽松,但是依然能看出这是一男一女。

    “大祭司大人,您觉得……这个艾修鲁法特怎么样?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吧。”女性的那位祭司问道。

    “那个男人的能力姑且不论,但是他的眼眸深处,确实闪动着令人颤栗的魔性。”男祭司低声回答。“我突然觉得,我们暂时保持中立,两不相帮的做法很正确。”

    “那么,拜伦的提议……”

    “无视它吧。”大祭司回答道。“说什么必胜之类的……依我看也只是信口开河罢了。”

    “据说拜伦有十万大军。”

    “最多也不过五六万人马吧。拜伦的话,这么做就是极限了。告诉各地的人,这场战争,我们不能参加,也不许任何人以私人的名义参加。”大祭司回答道。“其他的只能祈祷了。”

    “祈祷?”

    “祈祷诸神让这场纷争迅速平定。不要给野蛮人和他们的邪神入侵的机会。”

    ……

    小丫头骑着一匹年轻的小母马。作为女王和统帅,她并不能如往日一样的坐车,而是必须骑马随军行动。这匹马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仅精神抖擞、闪亮动人,而且性格温和,适合马术不精的人骑乘。

    事实上,就算是普通士兵,也为小丫头能够穿戴甲胄骑马行军而感到惊讶。一开始有人认为小女王身上穿戴的可能是假货,但是铠甲摩擦的钢铁铿锵声说明他完全猜错了。相关的传言已经在军队里传来,不管是平民、贵族亦或者是雇佣军,都在轻声的讨论着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多人已经打赌,小女王穿戴甲胄骑马行军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对于普通的骑士而言,为了能方便前进,他们行军的时候通常是不穿戴盔甲的。低级的军官也是如此。但是高层军官却通常要穿戴盔甲行军。这么做,与其是客观需要,不如说是源自一种夸耀的贵族心态。当然,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礼仪上的需求。

    行军的过程冗长无聊,所以小女王一直在她的高级军官簇拥下讨论着局势问题。除了前哨、后卫等等负责职务不能离开的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以小女王为中心,在一起商议军务。

    说起来,作为一个只是十二岁的女孩,能够主动率军出征,哪怕是对这些职业军人而言,都是让人感到讶异的事情。不止是如此,从出发开始,就决心不带任何侍女随从,不坐车,而是和普通将军一样骑马行军,吃军粮……这种种布置,让人无法将她和普通的女孩一样看待。别说是十二岁的女孩了,哪怕是那些早已成年的女王、摄政太后之类的人,也无法与之媲美吧。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吗?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有着一个铁的灵魂。

    “你是说,拜伦一定知道我们来了吗?”小丫头问道。

    “这是毋庸置疑的。”巴兰卡回答道。他的马和小丫头的坐骑靠的最近,所以说话也最方便。“拜伦一定留下了很多探子。大军出发是无法隐瞒的……只需要很普通的一个人就能观察到军队的动向。只要他手里有一张传讯卷轴,他就能把我军出发的消息通知给拜伦。不过,”他笑了一下。“我相信拜伦一定早就做好准备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出兵讨伐他的消息……在鹰隼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呢。我们的艾修鲁法特将军可没有在这方面保密呢。”

    说话之间,巴兰卡瞟了一眼位置稍远的艾修鲁法特。他原本以为艾修鲁法特会想办法靠近女王,以增加沟通交流,但是事实上看起来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子。莫非……街头传言,艾修鲁法特已经在女王面前失宠的事情,是真的?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给了一个巴兰卡在女王面前卖弄学问的机会。至少是他的发言要比其他的同僚多得多。此外,他对于这种场面的准备也比别人多很多,至少其他人不会将地图藏在怀里,然后在马背上拿出来。

    “……您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巴兰卡控制坐骑向小母马靠拢,将手中的地图展示给小丫头看。“我们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这边,从鹰隼城出发,经过三天之后,就会抵达河湾。渡河后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可以一路直抵达福诺罗斯城,拜伦的老巢。但是这里,喏,您看,这里有拜伦的两座城堡……坚固的军事要塞。而且根据情报显示,拜伦大力加强了城堡的工事,并且增加了驻军。可以相信,要么拜伦会在这里等着我们,要么他会用城堡消耗我军战力后,再寻求决战……而这边,是另外一条路。”

    “穿过山区?”小丫头看着这条画出来的路线。

    “没错,不过悲剧的是,这条路年久失修——山区的路大都如此。如果有大雨,洪水夹杂着泥土和石头,很容易冲毁道路——无法通行大军了。”

    “不能强行通过吗?”

    “当然行。”巴兰卡回答道。“但是我们必须丢下所有的车辆……除此之外,还要考虑人员和马匹在行走这种危险路段上的损失。特别是马匹。按我看,要走这条路的话,我们会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全军战力下降一半都不是不可能的。更糟糕的是,这条路意味着后勤困难……我们需要分兵以获得补给。”

    小丫头的眼光看着其他的人。必须要说,虽然大家对巴兰卡刻意在小女王面前卖弄的事情很不以为然,但是至少他们对于巴拉卡的判断倒是相当认同的。不管怎么说,这场“讨逆”战争是一场格鲁尼的内战,而内战通常意味着双方对于战争整体形势了解得比较透彻。

    “那么说,必须完全放弃这条路了?”

    “如果全盘放弃的话,那也不合适。以臣的意见,”巴兰卡。“可以派遣一支轻装的分部队,走小路骚扰敌人后方。也就是分路进攻。”

    “这是个好主意吗?”小丫头问道。“好像……我们本身的兵力就不足,再分兵的话,不是更糟糕吗?”

    说起来自从决定亲自出征之后,小丫头倒是找时间恶补了不少军事教材。当然,她并没有认为自己这么恶补一下立刻就掌握了指挥军队的技巧,但是至少也知道一些思路和原则。

    “陛下,反正集中兵力也是处于劣势,那分兵也就无所谓了呢。”巴兰卡微笑着回答道。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吗?”

    “这个……我只是提一个意见罢了。”巴兰卡瞟了一眼较远的艾修鲁法特。“还是由您来决定比较好。”

    “我决定不分兵。”小丫头说道。

    “当然,服从您的命令。”巴兰卡笑了一下,笑容中有明显的嘲讽,只是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人。

第一百四十一节 上药

    第一百四十一节上药

    最初的路途还算顺利。其中一半是因为这匹马。小丫头不知道艾修鲁法特是从哪里找来这匹马的,但是它有种叫人目光无法挪开特质,马鬃有若银色的烟。虽然小丫头对于马匹几乎谈不上什么知识,但是手指滑过银色马鬃的那种感觉依然让她喜欢得喘不过气来。

    只可惜,这份新鲜和喜悦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消散了。接下去就是她只能在马背上无聊的和军官们讨论以消磨时间。其实那个时候情况还好,下午的时候,小丫头开始感觉到真正的困难了。

    穿戴甲胄骑马行军可不是说笑的。如果说上午的时候还没有明显的感觉,下午的时候她就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了。那副铠甲,最初的时候只是感觉令人行动不便,但现在宛如沉重的铅块一样压在她的身上。由于马术不精,她的双手一直紧捏着缰绳,导致磨出了几个小水泡。除此之外,她的臀部由于和马鞍的摩擦,变得很疼。小丫头相信一定脱皮了。

    天啊,她过去真的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

    天黑下来,军队宿营休息的时候,小丫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下来的。她两脚和背部的肌肉痛得她连站都站不稳,但是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晚餐的内容很简单。没有新鲜的牛奶、饼干、烤鸡或者诸如此类的菜肴。事实上,她得到的食物只是少量的咸肉和一些干粮。当然还有一些清水。她甚至没有桌子,只能拿着一个餐盘放食物。所幸,作为女王,她至少有一个干净整洁的帐篷。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接着艾修鲁法特掀起了帘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还行吗?”艾修鲁法特问道。他的视线落在小丫头正在咀嚼着的咸肉面包上,但是只停了一下,就落在小丫头的甲胄上。

    如今的盔甲大都是能够依靠穿戴者自己来穿戴或者脱卸。但是这也有一个隐含前提,那就是需要穿戴者自身比较熟悉这项工作。比方说艾修鲁法特就能够比较自如的穿上和脱下盔甲,而小丫头明显就没有这个能力了。明显的证据就是,小丫头已经摘下了四肢上的护甲,但是身上和后背的盔甲却没脱掉。

    “要我帮忙吗?”艾修鲁法特问道。

    “帮我脱掉。”小丫头立刻回答。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提出这种要求,毕竟她是一个女王。但是在艾修鲁法特面前,她完全就没有任何的顾虑。连她自己都未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接受一个男人为她脱衣。

    艾修鲁法特单膝跪下,从后面解开了小丫头的胸甲。在这块金属离开身体之后,小丫头才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这累赘玩意穿了一辈子了,以至于身体僵硬像块石头。

    她舒展了一下筋骨,肌肉疼痛僵硬得让她差一点呻吟出声。

    “很痛吗?”艾修鲁法特一边将脱下来的盔甲整理在一起,一边问道。

    “很痛……真的很痛。”小丫头回答道。“穿着盔甲走路……”她的声音停下,因为突然之间想起艾修鲁法特也同样穿着盔甲骑马走了一天。不止是艾修鲁法特,很多人都这样过了一天,可是却没有人抱怨。

    “我……是不是很失败。”她轻声的问道。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艾修鲁法特微笑着回答。“知道吗,其实近卫军团的军官们……平时也不是吃这些东西的。”他用手指了一下边上的餐盘。“可是今天,每个人都只能吃这种东西。”

    “啊……”小丫头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自己咸肉干粮。

    “我想,很多人一定在抱怨。可是既然女王带了头,就算抱怨也只能放在肚子里,无法说出口。”艾修鲁法特说道。“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小丫头却也无心追究。她正在努力的活动手脚,恢复身上那些僵硬的肌肉。

    “这样的路还有两天。”艾修鲁法特突然说道。

    对小丫头来说,这倒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就算她过去不知道,今天巴兰卡也已经向她说明过了。这段三天的旅程之后,就要面对不同道路的选择了。

    “艾修鲁法特,我们真的要走山间那边过吗?”小丫头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向她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那条山间路年久失修,损坏严重,要强行通过的话,只会得不偿失。

    “没错。”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兵法上第一条要求就是出其不意。这句话的意思是绝对不能按照敌人的计划行动。拜伦已经在他选好的地方布置了,我们不能在那里和他交战。因为在那里,他就一定可以打败我们。”

    “一定……”

    “他拥有三倍的优势兵力,拥有能够充分展开大军的开阔地形,拥有作为牵制和后援的坚固城堡,拥有已经大量囤积的军事物资……他拥有一个将军一切的胜利条件。那种情况下作战,是不可能获胜的。”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小丫头呆住了。她是第一次从艾修鲁法特嘴里听到这些话。

    “那……那……”

    “相信我吗?只要我们去那里,我们就能胜利。”艾修鲁法特说道。“会有奇迹在那里等着我们……当然对拜伦而言是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如果换一个人,他一定会追究问清楚一个为什么。但是小丫头对艾修鲁法特的话却没有任何怀疑,正如同一个天真的女人会相信自己的爱人无所不能一样。

    艾修鲁法特离开,小丫头再一次端起餐盘。咸肉和干粮确实不好吃,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吃下去。为了明天的体力,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

    几乎没人在意艾修鲁法特在营地边上停下脚步。就算注意到也没关系。因为教会选择了中立,所以这支军队里没有魔法师,没有人能感觉到无形无质的魔法之风流动。

    “沙卡,”通过魔法之风的链接,艾修鲁法特在头脑里和远方的某个智慧生物建立了心灵上的沟通渠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主……主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中,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

    宿营的时候,小丫头是在艾修鲁法特的帮忙下才能下马的。

    才第三天,她已经觉得自己半死不活了,连日坐在马鞍上,导致她的大腿内侧和粗糙的马鞍反复摩擦,血流不止。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大腿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但是眼下只有无尽的疼痛。在营地里走到自己的帐篷的时候,她不得不很小步很小步的走,免得让人看出她的瘸腿。

    如果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她,或许她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但是每当痛楚产生想要哭的**的时候,她都会向自己重复一句话“王者无泪”。这句话是艾修鲁法特当初教给她的,像催眠一样硬是压制住了她的泪腺。

    咸肉、干粮外加清水依然是她的晚餐。不过她暂时没时间在乎这个,比起第一天,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卸下盔甲。虽然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身体某些部分会疼的抽搐不止,但是她至少能自己做这件事情,而不必等待着艾修鲁法特。

    在她脱掉盔甲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短裙已经全部贴在了肉上。她的大腿内侧第一天是红肿,第二天是脱皮,现在则变成了一片累累伤痕。鲜血和皮肉、布料黏合在一起,稍微一动就是痛入骨髓。

    她等待着,艾修鲁法特昨天和前天都是这个时候来见她的,今天应该也不会例外。她的等待没有费很长时间,因为艾修鲁法特很快掀起帘门,走进她的小帐篷。

    她没有等艾修鲁法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这一刻,就连腿上的疼痛也没有阻止她。她抱住艾修鲁法特的腰,把自己的头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口。

    “很了不起,做得很好。”小丫头听见艾修鲁法特的低声安慰。他的手在她的后背上轻微的拍打着。

    “我……今天一直坚持下来了。”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的脸。不过由于泪眼朦胧,她甚至看不清楚艾修鲁法特那张熟悉的脸。“可是好痛……真的好痛……”她想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倾诉出来,却发现自己只能说这么多。

    “王者无泪。你做的很好,不顾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在部下面前流下眼泪。因为在你流下眼泪的那一瞬间,你的部下就会失去对你的敬畏之心。”

    “我……”小丫头轻声的问道。“现在可以哭了吗?”

    “可以了。现在附近没人,大家都去吃饭了,你的卫兵也被我打发走了。”艾修鲁法特说道。小丫头再也控制不住,贴在艾修鲁法特的胸口大哭起来。

    当她停下哭泣的时候,她才发现艾修鲁法特的胸口衣服全部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同时她也看到艾修鲁法特手中拿着的一个瓶子。那是一个药膏瓶子。

    “我给你准备的。”艾修鲁法特解释道道。“用来治疗皮肤擦伤的良药。用它抹在伤口上,可以很有效的镇痛和加快恢复。”

    他拿过小丫头的手,由于必须紧握缰绳的缘故,小丫头的手上也破了好几处(第一天的时候还是水泡,现在已经变成伤口了)。接着,艾修鲁法特将药膏慢慢的涂在伤口上。这种药膏闻起来气味很好,涂在伤口上的时候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因为摩擦伤口的灼热痛楚迅速减轻了。

    “很有效吧?”艾修鲁法特问道。“这瓶药留给你。”

    “等等……”小丫头突然说道。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变得如此大胆。“我……大腿上……自己涂起来不方便……”

    这是谎言。但是罗蒂雅告诉过她,有些谎言永远无法被拆穿的。

    她涨红了脸,坐了下来,并且将腿张开。为了穿着方便,她的只是齐膝短裙。当然了,裙子下面除了一条内裤之外什么都没有。

    “帮我……涂一下。”她红着脸,提出要求。

第一百四十二节 奇迹

    第一百四十二节奇迹

    艾修鲁法特看了她一下。小丫头面对着艾修鲁法特的目光的时候,觉得自己脸上都能煮熟鸡蛋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艾修鲁法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波澜。

    他轻轻的掀起小丫头的裙子。前面已经说过,裙子内衬部分已经被血黏在伤口上了。这么做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痛呼。

    艾修鲁法特掀起她的裙子,将裙摆的两端交给她的手上。由于被裙子遮住视线,小丫头看不见艾修鲁法特的具体动作,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一阵阵的抽痛——那是清理她伤口血痂的后果。然后是一种清凉的感觉——就和她手上伤口之前感觉到的一样。

    一半是羞涩,一半是疼痛,使得她完全丧失了时间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不过,艾修鲁法特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件事情,将裙子放了下来。

    “还算好。”艾修鲁法特说道。“明天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吧。”

    “完全恢复?”小丫头惊讶的问道。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不久之前还是伤口的位置,现在却已经长出了新皮。虽然说距离“痊愈”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个速度……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速度了!

    虽然小丫头年纪还小,却也知道世界上绝无这样神奇的药物。

    “一点魔法而已。”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一个可以加快恢复的魔法。”他说道。

    “你……”小丫头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突然之间发现艾修鲁法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只是做了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这种情况可和罗蒂雅所说的完全相反啊。

    “我怎么了?”

    “你……都看见了?”小丫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问,却羞得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看到了。”艾修鲁法特轻轻一笑。“不过,没什么好看的。这算是恶作剧吗?”

    他压根没把我当做女性来看待,而是当我是个小孩。小丫头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一点。这一刻,她的心中满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是该放松还是该难过。

    “好好吃晚饭吧。顺带说一下,我来之前,偶然的发现了一个兔子洞,抓到了一只兔子。”艾修鲁法特说道,同时把药膏放在边上。“迟点,可以喝点兔肉汤。这不算特别待遇,而是偶然的幸运。”

    “艾修鲁法特。”小丫头仰起头。“今天我偶然之间听到士兵们说……拜伦的兵力比我方多出太多,足有三倍之差。这一战我军胜算渺茫……”

    “如果数字就能决定战争的胜负,那么这个世界早就被数学家统治了。”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同时微笑着看着小丫头。“一切东西都会有奇迹,战场更是如此。”

    艾修鲁法特离去之后,小丫头久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响起一个声音,“陛下,请问您在吗?”

    “进来吧。”小丫头回答道。她在折叠椅子上坐好,看到外面鱼贯而入四、五个人。领头的那一位是近卫军团的一位副将,名字叫做卢卡。他身边跟随的几个人小丫头不认识,但是她知道他们一定是中层或者下级军官。

    “陛下,我听说您……打算走山间那条路?”卢卡首先按照规矩行礼致意,然后问道。

    “是的。”小丫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但是……相信您已经知道那条路……状况很差,也许能勉强通行步兵,但绝对无法通行车辆。”卢卡说道。“我军会陷入后勤断绝的状态,大炮也必须留下。”

    “我知道。”小丫头回答道。

    “马匹也很难走。一定要过的话,一定会产生很多非战斗损失。一旦骑士们没有马……意味着我军战斗力会严重下降。不客气的说,我军战力减半都不夸张。”卢卡说道。

    “我相信是这样。”

    “那么,陛下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决心吗?为什么不召开会议听取大家的意见……”

    “我当然会坚持决心。至于为什么,”小丫头看着卢卡的脸,表情严肃得好像在参加宗教活动一样。“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听说……一个军人应该以服从为天职,而不是在那里质疑王者的决定。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不需要再开什么军事会议。”

    “这个……”卢卡踌躇不已。他以为这是小女王会做出这种选择,完全是因为一种小孩子特有的执拗和坚持,一种不肯认错的心理。但是眼下看起来,情况似乎和他预想的有所不同。至少小丫头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动摇,也没有那种执念的偏激。相反,她是很冷静的承认了他的意见,然后才坚持自己观点的。那种自信,那种平静应该不是凭空而来的。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话说回来,这位小女王的表现,完全不能让人将她看成一个小女孩,甚至不能看成是一个女性。别的不说,一个女孩子身穿铠甲骑马行军……还有此刻在小丫头边上的餐盘……这些并不是一个生长在深宫,除了血统之外一无所有的小孩子能够拥有的。她这种慷慨豪迈的作风足以让任何人收起轻视之心。

    卢卡之前并不对看好这场战争,但是现在却觉得,也许他弄错了。他模糊的做了一个猜测,也许这次讨伐没有想象的那么单纯。也许……在拜伦公爵的内部,已经有接应女王的人存在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先下去吧。”小丫头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不过这一点倒不是卢卡触怒了她,而是因为刚才卢卡看着餐盘的动作,使得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艾修鲁法特许诺的兔肉汤。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而觉得兔肉汤更加值得期待一点。

    ……

    “这条路修得很不错。”小丫头看着脚下的古道,说道。她昨天因为伤痛而显得有点精神萎靡,但是现在就再一次焕发起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伤口已经全部痊愈,不再疼痛。而且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不停骑马的缘故,她驱策马匹的动作也远比之前自如。

    “是啊,可惜山间道路太容易被毁坏了。”巴兰卡说道。“和平原不同,路造得再好再结实,也抵挡不住洪水裹挟着泥石的冲击啊。更糟糕的是洪水总是沿着固定的路线冲刷。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恢复……很快破坏就会被积累到一个无法修复的程度。对了,陛下,前面,就是那个山峰之间的拐弯,就是这条路的阻塞点了。那段路完全被摧毁,车辆无法通行,马匹也很危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用手指着前方的位置。“除非奇迹,否则我们要准备好步行翻山了。”

    “除非奇迹……”小丫头轻声的重复了这句话,不自觉的转头看了艾修鲁法特一眼。后者依然平静的骑在马背上,似乎压根没注意到。

    前方能够听见明显的喧哗声。包括小丫头在内,所有人都不自觉看向前方。能够判断出,喧哗声的来源是是军队的前锋。

    “发生什么事情了?遇到敌军?不可能。”巴兰卡轻声的问了一句。他刚准备派人去打听消息,却看到一骑飞驰而来。那是传令兵。

    “陛下,好消息。”传令兵一直跑到不能再近的位置才开口喊道。“前面的道路不知道为什么被清理干净了。士兵们都说是奇迹呢!”

    “清理干净了?”巴兰卡不敢相信的问。

    “是的,别说骑马,就算通过车辆也完全没有问题。”传令兵兴奋的说道。

    一小会之后,巴兰卡就亲眼证实了这个奇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地震,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这段路发生了塌陷。原先形成阻碍的乱石——那些积累得堪比小丘而且无法攀爬的乱石,几乎全部陷入了地面以下,而泥土又从两边的山上塌陷下来,将地面填的相当平坦。总之,这段原本无法翻越的障碍现在却变成了一段天然的平地,和原本的道路衔接。

    当然,也有一些树木、巨石之类障碍存在。但是已经无法阻碍交通了。

    这场异变发生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久,因为能看到地上的泥土还很新鲜,没有长出杂草或者灌木——这意味着这个异变发生在两三天前,不会更久了。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是巴兰卡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禁啧啧称奇。

    “全军继续前进。”巴兰卡还在感叹的时候,却听见小丫头在后面发号施令。他回头看去,发现小女王至少是看上去没有任何惊讶,似乎她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

    怎么回事……巴兰卡在脑海里思索着。不过在思考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下面的士兵都欢呼不已。这个奇迹让全军士气都为之一振。

    ……

    “埃辛,你上一次太冲动了。”克里奥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朋友。

    两个人还坐在上一次的那家酒馆里喝酒。虽然拜伦公爵这一次聚集了大军,任命了一大批人员,但是其中可没有埃辛。换句话说,埃辛此刻依然在福诺罗斯城,负责看守仓库。

    “我理解你的急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必胜之战,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但是……你也不能那样……”

    埃辛没有回答,令人惊讶的是,克里奥发现朋友眼中已经没有过去的沮丧,取而代之的一种凶狠、敏锐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三节 惊变

    第一百四十三节惊变

    “克里奥。我那个时候不是冲动。”埃辛隔了半天之后才说道。“而是深思熟虑之后进行了一次尝试。虽然结果不满意,但是至少给了我一个启迪。”

    “什么意思?”

    “至于今天,我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一个秘密消息。”埃辛轻声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一早的时候,我到那个魔法师那里去过了。”

    “那个……负责魔法通讯的魔法师?”

    “是的。教会那帮人选择中立……所以我们的拜伦公爵只能找那些肯接受雇佣的野法师来担任这个工作。凑巧,福诺罗斯城里的这位正是我过去认识的一个熟人。我本来是找他聊天,不料得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什么消息?”

    “克里奥,我们是朋友吗?”

    “是的,生死之交。”

    埃辛小心的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才开口“小女王已经沿着山间道路快速星见,也许现在前锋已经进入了拜伦公爵的领地了。城里对这个消息还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

    “是的,因为凑巧发生了地陷。”埃辛轻声的说道。“结果意外的形成了一片平地,使得小女王没花费任何额外的力气,就轻松的通过了原本无法通过的地形。”

    “但是……我记得按照路程来算……公爵大人应该能够及时返回拦截她的。”

    “如果她傻乎乎的一路直扑福诺罗斯城,那么确实如此。但是如果是那个艾修鲁法特在背后指挥……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做。他会在山间道路的末端……在这里布阵迎击拜伦。”

    “啊,这意味着什么?公爵大人可是有三倍的兵力优势。”

    “没错,三倍的兵力优势……但是这一次,是艾修鲁法特选择了适合他的战场。而且他将有充裕的时间布置战场。如果说他原本没有任何胜算,那么这下子就有了三成胜算了。这三成胜算完全是拜伦自己送给他的。既然拜伦这一次能送给敌人三成胜算,那么下一次他还会送给敌人更多的胜利机会。”

    “啊……”

    “克里奥,愿意和我冒一次险吗?”

    “什么样的冒险?”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返回小女王阵营的机会!”埃辛的眼睛看着好朋友的脸。

    “不可能的!”克里奥回答道。“那次王宫里……可是我们带头去抓她。而且你还是她的贴身护卫,我是她的宫廷内务官员……你觉得她会忘记那种事情吗?那完全是妄想!我们两个可是……和拜伦一样,是最不可原谅的叛徒啊。别人也许还好办,也许痛哭流涕之下会得到原谅,也许还能用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动机。但是我们两个……可压根没有回头的路。我们已经和拜伦公爵绑在一起了。”

    “是的,单纯是我们两个,那没有任何机会。”埃辛回答道。“小女王是不会原谅我们的。但是这座福诺罗斯城里,还有一个人。只要有他的帮助,我们就有……很大的机会了。”

    克里奥愕然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埃辛所指的人到底是谁。

    ……

    前锋接战的结果丝毫没有出乎意料之外。

    应该说,在发现小女王的军队的真正规模之后,敌人立刻就丧失了正面作战的勇气。拜伦在这条路上也安排了一支部队。因为最初的时候,他就预判小女王可能会派遣分队从山间道路进攻。当然,拜伦安排的这支部队是用来对付假想中的,兵力大概千人左右的分遣队的,而不是眼下这种情况。敌人的指挥官第一时间就聪明的选择了撤退。虽然这种做法让他蒙受了很大损失,但是至少他带着残部撤走了。如果他想要打一场阻击战的话,那反而铁定要全军覆没。

    前方,就是敌人抛弃的营垒。从战场遗留的痕迹来看,这并不是非常激烈的战斗,所以伤亡不是很多。这种情况在内战中是很容易发生的。事实上,大部分士兵在看到败局已定之后甚至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了投降。但是就算如此,这里也是一片相当血腥的场面。

    在小丫头抵达营垒之前的时候,看到一个被劈开半个脑袋的尸体。尸体横卧在地上,白色的脑浆混杂着红色的鲜血,将身下地面染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她赶紧把目光错开,不敢再去看这些尸体。

    这就是战争吗?和之前在鹰隼城发生的那些杀戮不一样。因为不管是看到强盗被艾修鲁法特杀死,或者是仓库里的那种屠杀,至少心里没有任何负罪感。但是这种情况……却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如果我没有这么做,这些人是不是不会死”这样的疑问。

    “陛下,我军已经获胜。”巴兰卡从前方带来了这个消息。“敌人被我方消灭六成,残部逃走了。需要派遣轻骑兵进一步予以追击吗?”

    “不,不必了。”小丫头回答。

    ……

    “快!加快行军速度!”拜伦下令道。

    他已经知道了小女王从山间道路通过的消息。之前他在军事会议上的说的话并不是谎言。事实上也是如此。收买一名高级将领永远是一件复杂而成功率不高的工作,但是收买一名下层的士兵和军官,特别是收买雇佣兵,那实在太容易不过了。小丫头全军选择山间道路的事情,迅速的就通过魔法通讯,先抵达福诺罗斯城,然后送到拜伦面前。

    这也是依靠着内战的优势。此外还因为有着大半年时间作为缓冲,所以拜伦可以从容的布置一切。普通的两国交兵的话,这种做法就不可取了。

    无论如何,这意味着拜伦之前的努力布置,包括他设置的坚固营地、强化的要塞城堡以及囤积的作战物资等等全部成了白费力气。

    “公爵大人,”一名部下从后面赶过来。“您千万要冷静。”

    “冷静?”拜伦呼出一口长气。“放心,我很冷静。我承认那个小丫头很大胆也很幸运,但是但是即使如此也影响不了大局。我方依然拥有敌人三倍的兵力,而且福诺罗斯城也没有失陷之虞。”

    话说回来,其实那种从“百分之百的胜利”下降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感觉,依然十分可恼。虽然这不值得恐惧,但是还是让他感觉到额头青筋直跳。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精心准备了完美的大餐,但是客人居然不肯上门一样令人窝火。

    “公爵大人,根据最新的情况,敌人在击败我军驻守兵力之后并没有进一步行动。他们应该在那里等我们。”部下进言道。“既然他们没有直袭福诺罗斯城的打算,那我方也不妨步步为营。”

    “说的对,是我太急躁了。”拜伦点了点头。“今天早点宿营,明天以正常行军速度前进吧。”他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我就不相信,我会输给那个小丫头。福诺罗斯城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公爵大人。根据拜尔大人的说法,城里一切正常。而且他为防万一,已经在城里实施了军事管制。就算敌人有什么花招,也没办法用出来。”

    “很好。”拜伦点了点头。这个儿子还是做得很出色的。只要福诺罗斯城不出问题,拜伦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输的可能。“有其他的消息吗?”

    “汉特将军带来了消息。”部下报告道。“他向您请罪。他的部队在小女王的主力攻击下受到严重损失。您要和他汇合吗?”

第一百四十四节 决议

    第一百四十四节决议

    “不。”拜伦冷冷的说道。“派个传令兵过去,让他返回福诺罗斯城。除此之外,这件事情不许在军队中传播。”

    虽然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战,但是首战失利恐怕会让士气蒙受打击。

    正如拜伦之前决定的,这一天军队的宿营时间提前了,这是为了让士兵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为未来的大战做准备。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在营地的中央大帐里,拜伦召开了自己的军事会议。

    作为一个富有的领主,拜伦的这顶帐篷庞大而华丽,足以容下自己和数十名部下召开会议而不显得拥挤。除此之外,还能摆上一张巨大的桌子,并在桌子中间摊上地图。

    “这里就是那个小丫头现在所在的位置。”一名负责情报和侦察工作军官正在为大家说明眼下的具体情况。“根据最新消息,在击溃我方的驻守的小部队之后,她似乎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而是原地布置阵线。”

    从地图上能够看出小女王这么做的理由。任何一个对军事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庞大的军队需要宽阔的战场才能摆开。如果地形狭窄的话,庞大的军队不但不成为优势,反而会因为调度困难而显得笨拙而反应迟钝。小女王所占据的位置正是如此。这里是山间道路的末端,地形哪怕不能说狭窄,至少也不能说开阔,容不下双方七八万大军布阵交战。拜伦虽然拥有三倍兵力,但在这种地形的限制下,也只能采取添油战术。这种战术,历来为兵家所忌。

    “战场……很不利啊。”有人发出感叹。如果在这个预定战场上作战,那么小女王能够充分发挥她部队的战力,而拜伦的军队就空有数量的优势。除此之外,拜伦的这支部队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各个领主的私军联合起来的,在整体的组织上肯定不如近卫军团那么配合。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点,那就是等到拜伦抵达战场的时候,小女王已经有三天时间,足够让她建立相配合的战场工事。这无疑将极大的抵消了拜伦的人数优势。

    “这是小女王想出来的吗?还是有什么高人指点的?”

    “应该是那个艾修鲁法特吧。听说他当过雇佣兵队长,有一定的军事经验……”

    “也只是一个区区队长罢了,别说统帅了,恐怕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军队吧!”

    “嗯,我想也是,别说指挥大军,如果没有其他将领辅助的话,就连行军都做不到……”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有拜伦一言不发的看着地图。

    “拜伦大人!”突然之间有人说道,“您不觉得这种情况,非常类似于一场非常有名的战役吗?”

    拜伦尚未回答,这句话却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突然喊出了一声。

    “对,就像史帕格丘陵之战的情况一样!”

    史帕格丘陵之战是荒野贤者加鲁纳斯军事艺术的最高成就之一。马克雷米兹大王和加鲁纳斯率领一万七千士兵,于此战击败入侵的提比略五万大军。

    而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加鲁纳斯选择了一个不利于大军展开的狭窄战场,并提前布置了防守工事。提比略人因为轻敌和贪功,不顾各种不利条件,依仗着优势兵力发动了猛攻。最终的结果是无法从正面突破加鲁纳斯的防线。接着,马克雷米兹大王趁着敌人久攻不下,后方空虚的有利时机,对敌人的大营发动突袭,并用疑兵最终摧垮了提比略人的士气,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打败了兵力是自身三倍的提比略大军。

    而现在的情况却也类似。小女王已经选择了不利于大军展开的战场,并且得到了建立战场防御工事的时间。而且很凑巧的,拜伦的兵力也正好是她的三倍。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眼下的这种局面确实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一种不安。

    “效法……古人的故智吗?”拜伦突然一笑。“各位,”他自信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虽然说加鲁纳斯依靠在这一战中打败了提比略的大军,但是我们可不是愚蠢的提比略人啊。”

    “加鲁纳斯之所以能打败敌人,关键就在于一点——那就是提比略人因为骄横和傲慢而发动了进攻!如果当时提比略人不进攻,加鲁纳斯不可能主动进攻并打败敌人。”

    拜伦说的这些话也谈不上什么特别的见识。应该说只要是读过历史书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说句实话,这么简单的事情,被他用这样富有感染力的口吻和如此自信的神色说出来后,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一股振奋。

    “大家不要忘记,我们原定的战术是什么?”拜伦说道。他们原本打算在平原上迎击小女王。但是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在拥有三倍的兵力,拥有两座城堡作为依托的基础上,拜伦还是选择了相持战术。你可以说他胆小,可以说他保守,但是任何人都承认,这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风险的胜利之道——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当然了,虽然说初步思路以防御对峙为主,但是条件合适的话,拜伦也不会介意临时改变作战计划,变成主动出击,攻击消灭敌人。不过这些现在可以暂时不谈。

    “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拜伦说道。“敌人的一切计划都无从说起。”

    这一点倒是很容易就被部下们接受了。实际上,正如拜伦原先所想的,他的情况是只要不输就是赢,而小女王的情况则是只要不赢就是输。保持对峙状态对谁有利可谓一目了然。

    “那个小丫头带着只有我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却主动发起进攻,无非是因为她再也拖延不下去了。”拜伦自信的笑着,对着部下们解释道。“她的财政就要彻底崩盘。说句实话,她能拖延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了不起了。但是……毕竟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一切。”

    会议圆满结束。部下们散去,各自休息后,拜伦独自一个人来到自己帐外的空地上。天上明月宛如一轮玉盘,让人有一种伸手就能摘到的感觉。

    那个马克雷米兹家族的小丫头真的很难缠……不过,相信这一次,是她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了吧,他想着。世界上的事情还真的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辛苦谋划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依然不能圆满。

    按照原来的计划,应该是他得到近卫军团效忠,然后把女王软禁并捏在手中。女王倒也罢了,但是近卫军团……那可是格鲁尼国内公认的最强军队啊。还有那个艾修鲁法特。虽然过去是轻视了他,但是事实证明,那个男人还真的是……很出色的人才呢。如果能让他向自己效忠,对于应付日后的情况,肯定会轻松不少。不管怎么说,他虽然对打败小丫头成竹在胸,但是这与其说是他的成功,不如说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不过对于这方面,其实他还没有放弃。那个艾修鲁法特肯定已经知道小丫头的情况,只要展现自己的仁慈,给他一个反正的机会,事情也许并不是毫无转机的。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息,没人会留恋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除非他实在无处可去。

    在拜伦对着月亮构思着未来的行动之际,远方的鹰隼城里,艾林恩首相正在大发雷霆。

    “那帮肮脏的商人居然告到我面前来了!”他咆哮着。前面已经说过,这位首相虽然对王室的忠诚无可指责,但是却是一个保守的人。很难说他到底是因为保守而忠诚还是因为忠诚而保守。“还跟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些令人恶心的耗子!那些整天掉在钱眼里的,令人作呕的财迷!他们居然还威胁我,要对鹰隼城进行商业封锁!”

    雪莉平静的听着首相的发泄,没有做任何插嘴的努力。

    “我要知道国库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他吼道。“难道连那么一点钱也付不出来了吗?为什么我堂堂格鲁尼的首相,要受那些家伙的威胁!”

    “首相大人,”雪莉回答道。“您要知道……他们的要求并不合理。我前任,也就是艾修鲁法特伯爵,曾经拒绝了他们要求。”

    “我知道,所以他们才找上我这里来!还向我威胁!”艾林恩叫道。他虽然年纪挺大,但是真正的这样发起火来,还是相当有威势的。“告诉我,国库的情况如何?”

    现在雪莉已经确定,这位艾林恩首相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弄清楚国库里到底有多少钱了。这也不怪他,在小女王在的时候,这个原本不该是秘密的事情硬给弄成了一个秘密。现在小女王出征走了,他这个首相却连国家的财政收入支出情况都不了解。难怪他会找个借口上门来弄清楚这件事情。

    “但是,女王交代过……”

    “我现在是首相!”艾林恩大声的说道,“女王不在王城,我有权利代理她的一切事务。告诉我,我们能不能彻底付清这笔账!等到明年税收的时候,我绝对饶不了那些贪婪的耗子!”

    “好吧。”雪莉最后露出了放弃的表情。“首相大人,目前国库里还有一千三百万金奥利,能够支付这笔欠债……但是我强烈的建议您……我们今年恐怕都是纯支出,没有什么收入可言,所以哪怕以为防万一起见……”

    “一千三百万……”边上的商务大臣重复了一次这个数字。这个数字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他向边上看去,那里站着他的同僚,礼仪大臣闵德,后者同样脸色大变。

    按照规矩,首相是诸臣之首,而闵德更是直属于首相的副手。他们两个是跟着首相过来的。

    说句实话,两个人都被吓到了。这简直是一个神话。国库里居然还有这么多钱?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鹰隼城里每个人都知道拜伦贪赃枉法的事情——因为小女王在公布拜伦的罪状,宣布他为叛贼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公开了。拜伦走的时候还搬光了国库。

    说句实话,在小女王建立的这个宫廷内部,在每个官员的心里,债务问题始终是压在他们心头的大石头。每个人都有一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心理压力。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数字,两个人都感到有一种听童话的荒谬感。

    “马上把这笔债给清偿了。”艾林恩回答道。他是唯一一个例外,因为来到鹰隼城还不是特别久,之前一直处于接手工作,熟悉职务的状态,忙得不可开交,没闲工夫仔细了解各种传闻和琐事。对于财政的秘密也没时间深入挖掘背后意义。“就明天!”说完这句话,他转头面对商务大臣。“给我记下这件事情,还债之后,那些家伙就没有任何税收减免特权了!明年商业税的时候……我要让他们后悔今天对我说的话!”

    “雪莉小姐,”闵德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再次确认一下。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在此之前,他认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国库里还有几十万金奥利。“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财政情况吗?”雪莉回答道。“国库里就剩下这么多钱了。相信大家知道,现在每个月我们的支出都远超过收入。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其他的债务要偿还。”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钱?”闵德用一种梦呓一样的口吻问道。

    “细账以后再说。”艾林恩有些奇怪,但是却又不好当场发问。“雪莉小姐,明天我会让那些蠹虫来这里的。我希望明天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

    “首相大人……我再一次向您建议……哎,好吧,悉听尊便。”雪莉回答。

    他们离开雪莉的办公室不久,三个人立刻就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

    “首相大人,您难道没有听说……关于王室财政紧张的传言?”

    “什么……原来是这样……”首相终于弄明白了两个人失态的原因。“那些只是传言罢了,不值得相信。”

    “但是,之前不管是陛下还是艾修鲁法特伯爵都竭力隐瞒这件事情……可是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大家才会这么想……”

    “你是说,虽然我们财政状况很好,但是艾修鲁法特作为财务大臣,却极力隐瞒财务状况?为什么?”

    “背后也许有什么理由……”

    “嗯,我想也是。”艾林恩把事情想到另外一个方向上。“本来完全可以公开,至少没必要严格保密的事情,却被人当做秘密……这背后一定有鬼!艾修鲁法特……这个人受到女王的宠信,但是却想当一个财政大臣……”

第一百四十五节 勇气

    第一百四十五节勇气

    拜伦的主力部队抵达之后,并没有发动进攻。

    小女王立马在一个小山坡的高度,看着前方的敌人阵营。她身边只跟着有限的几个随从,其中包括巴兰卡。而艾修鲁法特并不在她身边。从这个位置能够清楚的看到敌军的动静。拜伦正在建设坚固的营地。从中午时分拜伦的大军抵达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进行这个工程。

    “陛下,拜伦可能打算和我们长期对峙。”巴兰卡在小丫头身边说道。“他们在建设的不是临时休息的营地,而是打算修建一个坚固的大型营垒。这东西是一天两天造不好的……我想,在他们建成这个营垒之前,是不会全面开战的。”

    在小丫头这一边,也利用拜伦未抵达的几天时间,依靠山间的有利地形布置了相应的防御工事。但是如果敌人不进攻的话,防御工事就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这个场面,好像就像史帕格丘陵之战的情况一样呢。”巴兰卡说道。“我方兵力劣势,但是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并布置了相应的防御工事……看起来拜伦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啊,至少他知道他逞强攻击的话赢面并不大。”巴兰卡说道。

    “能够挑逗敌人进攻吗?”后面不知道是谁说道。“听说拜伦是一个易怒的人。”

    “恐怕很难。拜伦虽然是一个易怒的人,但是他的怒气却也很容易平息。”巴兰卡说道。小丫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现在已经很清楚,巴兰卡似乎总是在尽一切机会靠近自己。

    “有什么好办法吗?”小丫头转头看了一眼巴兰卡。

    “恐怕很难。”巴兰卡低声的回答。“以我的猜测,就算我们完成了焚烧敌人军粮这样的战绩,拜伦恐怕也不会主动冒险进攻,而是撤退回他的老巢福诺罗斯城里去。他是那种……极其稳妥,心思慎密的人。虽然不适合当一个将军,但是……”

    “不适合当一个将军?”小丫头再一次看了一眼巴兰卡。

    “是的,陛下。”巴兰卡回答道。“在军事上而言,这种小心谨慎的性格,是不能当一个将军的。虽然有点自夸的嫌疑,但是如果我方和敌人有同等兵力的话,我可是很有信心击败他的呢。”

    “哦……你有信心打败他?”

    “同等兵力下,陛下。”巴兰卡说道。“但是现在他的兵力是我方的三倍……陛下,您是否听说过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哪怕是千年一现的天才,所能抵消的也只是两倍的兵力差别。”巴兰卡说道。“这句话是吉勒斯将军留下来的。他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将军,他最伟大的一次胜利,是用四万军队打败了七万敌人。当时他的部下向他恭贺,称他天下无敌,而这位伟人就说了这句话……或许是一个优秀的评论家说了这句话。总之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四万对七万?可是加鲁纳斯……我记得加鲁纳斯不是打过兵力对比更加悬殊,战果更加辉煌的战役吗?”

    “性质不一样。我知道加鲁纳斯的史帕格丘陵之战的时候,兵力只有敌人的三分之一。我承认这种胜利更加辉煌,但是这场胜利……可以说是一种诡诈之术,依靠特定的地形和条件才能够施展。而吉勒斯将军是在平原之上正面作战,依靠兵力的正确运用和阵型调度,最终击败对方取得胜利。所以在某些比较保守的历史学家和军人眼里,吉勒斯将军得到的评价可是更高的。当然了,我说这句话并没有任何贬低荒野贤者加鲁纳斯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小丫头随口回答。

    她这一次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巴兰卡眼里闪过的那一丝诧异。现在这位雇佣兵已经确定小丫头确实并不畅晓军事——因为她连吉勒斯的事情也不知道。学习过军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伟大的名人……仅凭这一点,他就能看出小女王并不精通这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女王始终不曾召开过正式的军事会议。

    与其说这是违反常理,不如说这是荒谬的。一个女王自己出征,自己兼任统帅,本身就是很惊人的事情了(更别说她还只有十二岁),但是明明她对军事什么的并不很懂,却不肯召开军事会议以听取部下们的意见。

    自从出征以来,军队的安排都是小女王一个人说了算,而且到目前都没有出现打算借助部下们智慧的迹象。

    当然,她路上也有和部下们进行对于局势、战略什么的闲聊。但是闲聊终归是闲聊,并不会得出明确的意见,形不成结论。只是一种参考罢了。而且她也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用“嗯”“我知道了”“原来如此”之类的话作为结束。

    如果换一个人,或许巴兰卡就会觉得这是一种幼稚或者愚蠢。但是这个小丫头……别的不说,单单这一次淡定的从山间路上通过,就像一个奇迹。她是早就知道了?亦或者真的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以巴兰卡混迹在雇佣兵的这么多年的经历,也觉得有点看不透。这算是天生勇武吗?还是天然呆?

    “总之,你的意思是,由于拜伦占据的兵力优势,所以我们现在暂时没办法,对吧?”

    “这个……”这么直截了当的话让人很下不来台,但是毕竟对方是女王,巴兰卡也只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出一个“是这样”来。

    “嗯,至少你说的对。看起来拜伦在修好自己的乌龟壳之前,压根不会尝试进攻。”小丫头说道。“我们回去吧。”

    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体会过了磨得皮破血流的经历之后,现在的小丫头骑起马来有点像模像样了。此外这匹马确实也相对驯良,使得她能够很轻易的驾驭。

    王军的营地建立在这片山谷的里端的一块狭长空地上。两军营地距离大概一里格左右。这一里格的路程正是理想的战场,因为这里只能容许两军合计不超过三万人的部队列阵。兵力再多的话,那就是只能排到后方作为后备,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为了更好的利用这个地形,王军还在战场上布置了壕沟和栅栏。

    不过虽然之前王军在战场上列好队形等待,但是拜伦并没有上当。就算邀战对方也置之不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在建立好营垒之前,拜伦是不会主动攻击的。就算建立好营垒,他也十有**不会主动攻击。

    天色黑下来了。

    小丫头的起居帐篷就在中军大帐的不远,虽然说中军大帐,但是实际上没怎么使用过,因为至今为止,女王压根没有召开任何军事会议,最多只是召集诸将分配任务罢了。不过,在这个本来应该是休息的时间,小丫头的身影却出现在大帐里。

    她是悄悄从边上一个角落里进来的,没人看到。当然,就算被人看到也没关系,毕竟她是女王。

    “艾修鲁法特!”小丫头一眼就看到了艾修鲁法特,她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对方。虽然一天时间,她都努力的把自己装作一个胸有成竹的领袖,但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看到敌人庞大军容的那种震撼。

    什么看到白鹰旗帜就会发生明显的动摇,什么见到女王就不敢行动之类完全是一厢情愿罢了。虽然今天只是远观,但是小丫头还是真切的感觉到对方的士气高昂。在巴兰卡说那番话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

    但是这一刻,和艾修鲁法特抱在一起的瞬间,所有的烦恼、担忧、不安、恐惧全部消失掉了。整个世界上其他的所有东西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

    “我今天……已经让人挖好了路。”艾修鲁法特说道。“现在我方的大炮可以很轻松的抵达前线了。”

    “你……”小丫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说这个。”

    “我要走了。”艾修鲁法特突然轻声的说道。

    “走了?”这一次小丫头已经有点惊慌了。“什么要走了?什么意思?”

    “看这个。”艾修鲁法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拜伦居然找了个人送信给我……他要今天晚上和我私下见一次面。”

    “见面?”小丫头突然之间意识到艾修鲁法特想干什么。“你要去见他?”

    “是的,我要去见他。”

    “这个……危险吗?”

    “应该算得上危险的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如果我没弄错,以拜伦的思路,他一定会试图让他倒戈投降,归顺于他。一旦我拒绝……这场见面就会立刻变成鸿门宴。”

    小丫头急切的想说话,但是艾修鲁法特用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戳了一下,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他轻声的说道。“要打赢这一场战争,你需要勇气。现在,就是需要你勇气的时候。”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东西。”

    “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在你身边。”

    ……

    福诺罗斯城的牢房要比预想的干净很多。

    别看拜伦被女王宣布为叛贼,但是至少在他自己的地盘里,特别是福诺罗斯城里,他可被人认为是一个仁慈而贤明的统治者。这一点也反映在牢房里。牢房里的犯人,说真话确实不多。

    克里奥一路向前,一直来到尽头,才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在这间简陋而干净的囚室里,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囚犯。

    “斯卡德拉大人。”克里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一百四十六节 密谋

    第一百四十六节密谋

    老囚犯抬起头。

    斯卡德拉是拜伦撤离鹰隼城的时候被带走的。之所以这么做,与其说是一种深谋远虑的伏笔,不如说是拜伦的一时之气。不过也幸亏这口气,使得斯卡德拉活了下来。因为按照拜伦的做法,原本他毫无疑问会杀掉斯卡德拉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斯卡德拉在牢房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从他囚室的环境来看,他也没受到什么虐待——相对于一个囚犯而言还算不错。这一点主要是因为拜伦需要他活着。不过,假如之前斯卡德拉的头发还有那么一点黑的话,现在这一点也已经消失无踪了。他的头发现在白得宛如一头雪花。

    “克里奥!”斯卡德拉嘴角抽搐了一下,叫出了这个名字。

    “大人,很抱歉。”克里奥说道。“让你受苦了。”

    “不要来这一套。”斯卡德拉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是白过的,他知道克里奥绝不是什么良心发现才来找他。“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很遗憾您这么想。”克里奥回答道。“斯卡德拉大人,您知道,我一直对您尊敬有加。这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上司,还因为您是我的学习榜样。您各种行为,您的克己奉公的精神,一直都是我努力效仿的对象。”

    “可惜这没阻止你叛乱,对不对?”

    “斯卡德拉大人,我记得我之前说过,这是大势所趋,非我一个人能改变的。应该说各为其主更恰当些。”

    “你的合法君主只有一个,那就是露维雅??安洁尔??马克雷米兹女王。”

    斯卡德拉原本以为克里奥会发火,或者至少辩解几句,但是对方很意外的沉默下来,半天没开口。

    “哎,也许我真的犯错了。”他说道。“你说的对,虽然我的这个职务是拜伦公爵提供给我的,但是……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是摄政大臣……没有女王,就没有摄政大臣。”

    “哼……”斯卡德拉哼了一声,但是说实话,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克里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我能有机会……”克里奥突然说道。“弥补这个错误吗?”

    “外面……发生什么了?”斯卡德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女王陛下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了吗?”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克里奥回答道。“您呆的地方并不是黑牢,相信只要安静下来,您能够听见外面的动静。您觉得那像是战争的动静吗?也许别的您会听错,但是至少……您能够相信大炮的轰鸣声不会被您忽略的。”

    “是吗?”斯卡德拉回答道。“那么,能够告诉我,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在我被关在这里的这么长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的话还真的是一言难尽。”克里奥说道。“虽然我们很多人都相信小女王撑不下去,但是她就是撑下来了。她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宫廷,牢牢的把近卫军团控制在自己手上。此外她还宣布了那些隐瞒税款的领主为叛逆……大概就这么多。当然,拜伦公爵也做了很多事情,他争取到了很多的援助,也得到了很多新的追随者……反正眼下的情况是,我们的小女王陛下率军来征讨,发誓要一举铲除叛逆。而拜伦公爵也率军出去抵御。”克里奥回答。“所以这座城市现在宽松的很,我才能找到机会来这里而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对了,我特别说明一下,”克里奥说道。“拜伦的兵力是女王陛下的三倍,所以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一次的决战,拜伦的赢面要大很多。”

    “我不相信你。”良久,斯卡德拉终于说道。

    “没关系,我们那个时候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您不信任是正常的。”克里奥回答道。“不过您应该懂得……对我来说,向您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还有谁?”

    “埃辛。”克里奥回答道。“我们两个人。”

    “你们……错误的选择?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了?”斯卡德拉更加疑惑了。

    “是的,后悔了。说句实话……这件事情倒是出自埃辛。我们原本以为……王室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王,而国家却内忧外患不止。这种情况下,与其忠于王室,使得国家和人民陷入危局,还不如用另外一种方法。这就和造房子一样,如果一根木头不能当做大梁支撑屋顶,那么唯一的做法就是换一根木头。因为抱着这种想法,我们才最终追随拜伦公爵。但是事实证明……拜伦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君主。他没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国家。他过去的种种做法,是一种表演,并不是真正的他。”

    斯卡德拉终于站起来,一直来到铁门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克里奥,凝视良久。

    “拜伦,应该对你们许下了很多动听的诺言了吧?”斯卡德拉说道。“这个倒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本来么,许诺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干。但是呢,他的政变没有成功,所以在他眼里,他觉得自己不必要兑现那些诺言了,因为事情没成功,奖赏就无从说起。然后在你们眼里,他又应该兑现那些诺言,因为这并不是你们未能完成他的任务,而是他自己没安排好大局。所以……你们产生矛盾了?我猜是这样,对不对?”

    “您真是睿智。”克里奥回答道。“如果您一定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没办法。”

    “你想让我做什么?”

    “斯卡德拉大人,相信您一定记得,那天晚上,是我们两个……带头攻击王宫。”克里奥回答道。“虽然我们现在很后悔,但是我相信小女王一定会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印象深刻。哦,请原谅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我们担心,单纯靠我们自己,不管我们怎么认错,小女王都不会原谅我们两个。也许在我们开口之前,她就会下令把我们绞死。她现在身边的大臣,我们认识的只有艾修鲁法特一个。虽然艾修鲁法特现在在她手下很受宠信,但是我觉得,他恐怕也不会在我们被绞死的时候站出来为我们求情。他一定会觉得我们是罪有应得。所以为了不发生这种悲剧,一定要有一个小女王信任,甚至是尊敬的人,来为我们求情,说明我们的忏悔之心,并给我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斯卡德拉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当然,我们会想办法让您离开这里的。”克里奥说道。“回到小女王身边。”

    “你想怎么做?”

    “啊,不需要怎么做。这位监狱长……已经被我说服了。说服他不是很困难,因为现在拜伦和女王正在交战,而整个格鲁尼,也许整个七国,都在看着这场战争,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当然,目前还没有结果。但是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很自然的拥有一个小小的自私愿望,那就是能够脚踏两只船。就是这么简单。”

    “他不怕……”

    “不怕,毕竟拜伦完全对您没有兴趣。自从您被抓到这里来之后,您可曾见过他一面?他可曾找人讯问过您?都没有。我甚至可以肯定,除非有人提及,他恐怕已经完全忘记了您的存在。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您的健康问题。您的年纪又是摆在这里的……您这种年纪的人,如果有什么意外……那真的是不值得怀疑。将您病死的消息报告上去,没人会起疑心的。您要做的,就是化个妆,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我安排。”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克里奥拿出了一串钥匙,对着斯卡德拉晃了一下。

    “好吧……那么把门打开。”斯卡德拉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我会在女王面前为你们几个说话的……如果我这个老东西说话有用的话。”

    “您太低估自己了。”克里奥微笑着,立刻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

    ……

    今夜月隐星稀。

    一个身影潜伏在一座小山坡顶上,仔细的观察着前方的道路。说句实话,凭借人类的野视能力,不管怎么锻炼,在这样的夜晚都是看不清楚远方的。假如有人悄悄的,掂手掂脚的从路上经过,这位观察者至少有八成可能会无法发现。不过幸好,他要等待的并不是一位可能静悄悄通过的客人。

    世界上很少有那种单独的道路,这里也不会例外。从山间通过的大路上有无数的岔口,每个岔口都延伸出一条支路。而这些支路如果不够小的话,它依然会继续分岔开来。这里正是一条小路的路口。与其说它是一条路,不如说它是一条兽道。因为它没有(至少是很少)得到人类的整修。它是那种因为地形的缘故,天然形成的一条适合走的通道。

    来了!观察者的耳边听到了沉重的马蹄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马蹄声分外清晰。别说是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观察者,哪怕是一个全无任何听觉训练的人,都能够听出,在道路上奔驰的只有一匹马而已。

    夜色之中,能够勉强的看到一丝白色从路上掠过,这就是人类视觉的极限了。

    许久,马蹄声已经远去。四周恢复静悄悄,只剩下少数虫子的鸣叫声。

    观察者慢慢的从手中抽出一个传讯卷轴,将其撕开。

    魔法卷轴虽然是魔法制品,但是却是一种非常方便使用的东西,任何人稍加训练就能用。“禀报公爵大人,目标确实按照约定的一样,独自骑马而来。”

第一百四十七节 见面

    第一百四十七节见面

    前方是一座林间小屋。在林间小屋前,有一小丛篝火,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虽然夜色浓郁,但是艾修鲁法特拥有不可思议的黑暗视觉。这座林间小屋应该是一座隐士的居所,或者曾经是隐士的居所。因为现在这栋建筑已经有一半被杂草、灌木和爬墙藤给吞没了。

    他跳下战马。篝火是独自燃烧的,边上看不到人。不过,艾修鲁法特相信这附近绝对有拜伦留好的伏兵了。

    拜伦应该在房子里面等着他了吧。

    他大步向前,跨过那些碍事的灌木,一直来到门前。和他猜测的一样,这栋房子已经被废弃颇长时间,因为连门已经没有了。

    很意外的,虽然没有了遮风挡雨的门,但小屋里面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此时在小屋里面,四角都插着照明的火把,小屋正中间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距离艾修鲁法特较近的那张椅子空着,而另外一张上坐着一个他认识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四个艾修鲁法特不认识的人站在那个熟人的身后。

    “艾修鲁法特,你果然来了。”拜伦主动开口。

    四根火把足以将房间照得亮堂,所以拜伦终于第一次正式的见到了艾修鲁法特。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见过不止一次,但是这一次,拜伦才有机会正式打量这个男人。

    这个叫做艾修鲁法特的男人满身甲胄,身后披着一条白色的披风,腰上戴着佩剑。不过他没有携带盾牌,也没有其他诸如手枪之类的武器——假如真的有,他也将这些武器藏得很好,让人看不出来。

    他的面容——虽然拜伦早就听人无数次形容过这个男人的长相,但是他必须承认,这个男人确实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此时气氛的缘故)。他身材匀称,手脚细长,但是却自然给人一种刚劲有力的感觉。他的面上,最让人瞩目的是那道伤疤——伤疤正好位于鼻梁的中间,十分明显。能够猜想当初这道伤如果再深入三分,这个男人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通常情况下,这种醒目的伤痕会造成“破相”的效果。不过这个男人的面目倒不显得狰狞。相反,这道伤疤却给他添加了一种稳重感。此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嘴角浮现的那一丝似乎是嘲讽的笑容。

    不过总体来说,拜伦也得承认这个艾修鲁法特长得还算不错。

    “你都写信邀请了,我当然会来。”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居然能把信送到我手上,说实话,真的很了不起。”

    “雕虫小技罢了。”拜伦不以为忤,“比起你能够让小女王撑到现在的本事……这不算什么。好吧,我们不是来抬杠的,来,坐,我们谈谈。”

    “好,谈谈。”艾修鲁法特毫不客气的来到了桌子前,在那张空椅子上坐下来。“不过我相信,你这么大战之前还特意把我叫道这里来,不是想要找个人陪你聊天的,对不对?”

    “其实聊聊天也没有关系。”拜伦轻轻的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也算得上是翁婿之亲呢。雪莉那丫头……好像快要嫁给你了。”

    “呵呵,只是娶一个女奴作为侍妾而已。至于翁婿之亲,如果雪莉在这里的话,她大概一定不会承认吧。怎么说呢,一个父亲会在女儿最危难的时刻放弃她的吗?难道血亲这种东西,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开不闻不问的吗?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种下什么种子,就会收获什么果实。”

    拜伦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

    “好吧,我们还是不要扯这些遥远的东西。说句实话,相信你一定知道我找你谈的是什么事情。”拜伦说道。“你是一个出色的人才,我不希望你跟着马克雷米兹的王权一起殉葬。这一战,你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只因为你有六万军队?”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三倍的兵力……我承认是一个很大的困难,但是还谈不上绝望吧。”

    拜伦这一次是笑了一下。因为对他来说,这才是他期待的谈判。就像类似购买货物一样,在双方有着共同意向的前提下,讨价还价。

    “我知道,你想重复一次史帕格丘陵之战。但是问题是我不是提比略人……你能够和加鲁纳斯一样冒险,但是我没有理由和提比略人一样上当啊。你选择了有利的地形,但是这不等于我一定要去你选择好的战场和我交战。”

    “看来你真的对军事……知晓不多。”艾修鲁法特说道。“史帕格丘陵之战一战,加鲁纳斯并没有冒任何风险。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一战加鲁纳斯两线作战,形势异常险恶:北边面对盟军,南线以寡敌众,面对提比略的大军。但是实际上,加鲁纳斯没有哪怕一丁点的风险。提比略人的选择无非是进攻或者相持。他们如果选择进攻……历史已经给了我们正确答案。哪怕没有马克雷米兹的奇袭,战斗的结果依然是不分胜负。如果他们选择相持——加鲁纳斯的军队主力可放在北边呢,联军那边肯定打不过来的——战争就会变成一场持久消耗战。加鲁纳斯只用维持一万七千人的补给供应,而且补给线短。提比略人则需要维持五人的后勤……而且路线还长。拖下去谁有利可谓一目了然。这也是为什么提比略人不得不主动进攻的理由。可惜很多人无法洞悉这些细节内容,把事情归结到提比略人轻敌贪功之上。”

    “很好的观点,”拜伦脸上有点尴尬。“不过这些历史问题我们不必追究。现在问题是,我能保持这种对峙的状态……长时间的持续下去,而你却撑不下去了,对不对?”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哈哈哈哈……你肯来这里,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拜伦笑了起来。“稍微用逻辑分析一下就能知道了。如果你有把握打败我……哪怕只有一半的把握,你就不会来这里见我了。你自己也知道你没有任何机会,至少是机会渺茫。”

    拜伦收起笑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也不废话了,如果你肯带着近卫军团归顺,那么,我可以给你……很大的一笔钱,足够你过一辈子奢侈的生活。”他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字,怎么样?三百万。”他又接着微笑了一下。“当然,这只是一个选项。我知道你私人很有钱。如果你想要更大的权力,我可以给你公爵的爵位,而且把布拉西安……不,把阿卡内亚省所有的王室土地都赐予你,作为你的封地。”

    这是非常慷慨的条件了。拜伦笑着,看着艾修鲁法特的脸。他知道,只要艾修鲁法特有这个心思,这个条件应该能让他满足——至少也是差不多。不管怎么说,艾修鲁法特毕竟只是一个新封的贵族——之前在小女王的麾下,他只是一个没有封地的伯爵罢了。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胃口,应该如此。

    “哈哈……”艾修鲁法特也微微一笑。“果然很像是你这种人会提出来的条件。不妨你来听听我的条件如何?”他说道。“让你的部队放下武器投降,我会说服女王陛下饶恕你和你的家族,当然还有其他那些叛党。当然,你的爵位、领地和财产必须没收,但是却能留下性命。啊,我不是苛刻的人,如果你们随身带走一些金银细软的话,我可以假装没看到。”

    “放肆!”这一次,说话的不是拜伦,而是他身边的一个随从。

    “哼,看来你没有谈判的诚意啊。”拜伦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部下。“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但是在我看来,你的这番虚张声势实在很可笑。”

    “对,我是虚张声势,而你……”艾修鲁法特说道。“因为你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所以你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不是吗?”

    “哈……你也看出来了。”拜伦回答道。“不过看出来也没用。说句实话,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来的,所以虚张声势什么的,对我是行不通的。你也许知道了什么,但是我再提醒一下,太过于贪婪也是一种错误,而且是年轻人经常犯的错误。”

    “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的多得多。”

    “哦,比如?”

    “比如,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会在开战之前找我谈谈,所以我特定的安排了一切。现在的近卫军团,确实是被女王统帅着,而我这个指挥官暂时是被架空了。换句话说,不管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对军队造成影响哦。”

    “啊……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是向提比略的贝勒尔将军写了信,向他征求意见吧。贝勒尔给了你两个提议,一个提议就是利用女王的军事压力,迫使那些大贵族向你效忠。另外一个提议就是开出大价格来收买我……也就是眼下你找我来的目的。当然,贝勒尔也说清楚了,最好能收买,如果不行就干掉。所以我很肯定,你一定安排了周全的陷阱……至少在你看来是周全的陷阱。”

    艾修鲁法特的目光转到拜伦身后的四个人身上,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

    “据我所知,因为教会拒绝协助任何一方的缘故,所以你的军队中现在只有两个魔法师,这也没办法,大部分野法师也和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教会那边发出严令,所以你有钱也雇佣不到魔法师。于是问题就来了,如果只有两个魔法师,那么要怎么安排呢?毫无疑问,唯一的选择就是福诺罗斯城里留下一个,你身边跟一个,好维持魔法通讯……反正女王也没有魔法师,我说的对不对?其实接收魔法通讯对魔法师的水平要求不高,但是……怎么说,不是正牌的魔法师就无法安心……这也算是一种偏见吧。”

    艾修鲁法特说话的口吻很平静,甚至有几分戏谑。拜伦虽然不懂对方想说什么,但是却本能的感觉到一种不安,他攥紧了拳头。

    “不过,那位珍贵的魔法师,现在应该在你身边……也许是埋伏在附近某个地方,等着你发出暗号。”艾修鲁法特继续说道。“暗号一起,他就会使用破魔卷轴。短时间内魔法就再也无法使用……于是你的其他部下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我干掉。很好的设置呢!难怪别人说你是个优秀的政治家。陷阱也布得巧妙。这附近,你应该安排了不少于一百个人吧。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们乘机慢慢靠近,形成包围。”

    拜伦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脸色就很清楚的说明艾修鲁法特猜的很正确。

    “可惜,你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政治家而已。”艾修鲁法特说道。“政客的对手,总是一些中立的人,没有敌意的人,至少也是无法表现出敌意的人。在面对这种敌人的时候,你很强大,很优秀,也许是无敌的也说不定。但你真的不适合当一个将军。因为一个将军要面对,都是那些已经**裸的表现出敌意的敌人。”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拜伦变得铁青的脸色。“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将军,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决战之前试图收买敌人将军的事情来。至少也要等到自己取得初步胜利之后吧。”

    “你……想说什么!”拜伦终于按捺不足,喝问出声。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简单的事情,”艾修鲁法特依然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小屋的门外。“看看外面,黎明已经不远了呢。现在我们的女王陛下,应该已经率军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当天边露出第一抹光线的时候,”他说道。“她将率军向你的军队发动突袭。”

    拜伦的面孔变得不像是人的面孔,而是一块青石雕琢而成的。

    “我猜猜看,你为了布置这个陷阱对付我,应该是在黄昏之前就离开营寨的,对不对?你完全没有考虑到敌人偷袭,而你原本打算要修建坚固的壁垒,所以现在整个营地……到处是漏洞。最糟糕的是,最高指挥官居然不在军营里。”

    “艾修鲁法特看着拜伦的脸,继续说道。“其实书上说的没错,如果战力没有本质差别,兵力差别三倍,取胜就变得几乎不可能了。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主将阵亡!其实不需要阵亡,只要离开战场,无法指挥就行了?军队一旦失去控制,那么……哪怕占着三倍的兵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了……拜伦,你已经输了。”

第一百四十八节 突袭

    第一百四十八节突袭

    “你……真的很疯狂!”隔了很长时间,拜伦咬牙切齿的说道。

    “疯狂?你觉得我在冒险?”艾修鲁法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很可惜,以我自己的看法,我可一点都没有冒险啊。因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你的所有秘密……都在我的眼睛底下。我知道你想要用对峙防守的方式来拖垮我们,我知道你会在开战之前尝试和我见面以达成密约,我甚至知道……你安排在鹰隼城的间谍,每隔三天发给你的密信内容。一切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哪里疯狂了?”

    “哼。”拜伦发出一声冷哼,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刚才发青的脸色却慢慢缓和下来了。

    “你不是一个军人,因为你的天性之中,缺乏一个军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胆量。”艾修鲁法特说道。“就算拥有压倒性的兵力,就算拥有良好的外部条件,你依然不敢主动发动攻势,而希望修建一个营垒。你把你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设下圈套来收买或者干掉我之上,却忘记了一个将军真正需要关心的,只有他的军队和他的敌人。”

    他轻笑了一下。“虽然你装出这幅镇定的样子,但是我不会猜错。一个真正的将军绝对不会在敌人面前冒险尝试一次性修建一个坚固的营垒,而是会首先建立一个简易但是能有效防御的营地,挖好壕沟、设立土墙和栅栏。在有了这个营地之后,他才会尝试再去建立一个营垒……这才是一个谨慎的将军真正的做法。你不是一个谨慎的将军,或者说你的谨慎不是将军的谨慎。所以我能够很肯定,你没有安排好对付偷袭的准备。你该不会连值夜的哨卫部队都没有安排吧?哈。”他又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虽然狡猾,但是你的智谋却并不是在军事方面,因为如果你真的是个出色的统帅的话,你就不会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来加固你的城堡了。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不是坚固的城堡,而是……战场上的胜利。因为对你来说,再坚固的城堡也只是石头棺材而已。”

    拜伦没有回答。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是他的手臂却宛如痉挛一眼抽搐着。不止是他,他身后的四个随从也早已经变了脸色。

    “艾修鲁法特,如果你为我效劳……想想看,我们可以做出多大的功绩……”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没人帮忙,你什么都做不好吗?”艾修鲁法特不屑的说道。

    “你以为打赢这一战,你就赢了么?”拜伦发出了一声怒喝,看着艾修鲁法特。

    “拜伦,你之所以胆敢做出这种种事情,甚至发动政变,举起反旗,无非就是因为你手里拿着一副好牌。”艾修鲁法特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拿了一手好牌,在赌桌上就一定能赢?你以为我是一个和你一样的赌徒?很可惜,我和你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我表面上手里没好牌,但是我可以随时从牌山上随心所欲的更换我的牌,我还可以随时溜下座位去翻看你的底牌,只要我愿意,我甚至能够随时修改赌博的规则。你想赢我,唯一的机会就是不让我上赌桌。但是只要我上了牌桌,在我面前,你就只是一个小丑罢了!”

    “呵呵……”拜伦声音平静了下来。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种平静并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心头的怒火达到了某个高度之后,产生的一种特殊变化。“你以为赢了吗?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

    小丫头看着脚下的营地。此时天色已经微明,能够看到脚下敌人的营地。此时此刻,她已经派诸将领军分进,人衔枚,马勒口,棉布包马蹄,已经全部进入战位。现在,在她身边,宛如一片钢铁包裹的丛林,正面对着敌人营地的大门。

    其实这还算不上营地。因为整个营地尚未完工,这里可谓千疮百孔,压根没有任何防御的效果。就连最常见的壕沟,也只还浅浅的挖了一小半,战马可以一跃而过。整个营地此时一片沉寂,拜伦的士兵因为昨日操劳,此时正睡得香甜。整个营地里,只有时不时的一声马鸣打破寂静。

    “陛下,要发动攻击吗?”巴兰卡在身边问道。

    天边那一丝刚刚出现的光明照在他的盔甲之上,钢铁此时看起来格外冰冷。

    眼看着山坡之下敌人的营地,小丫头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现在,千万人的生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只要她一个命令,这片大地上,将被血和尸骸涂上全新的颜色。

    小丫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艾修鲁法特离别的话语似乎依然在她耳边回响着。“……你一定要勇敢……对你来说,勇敢就是战胜自己心中所有的软弱和慈悲!战场上不需要这些东西,你要忘记你的性别,而要记得你是一个将军。如果你感到退缩了,如果你觉得很难下令。那么就告诉自己,你的敌人都是不值得任何怜悯的叛徒和反贼!为了格鲁尼,为了你的王位,为了这个国家,你必须要这么做!”

    “我是女王,”她用仅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自己说道,但是她不能确定这些声音是不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说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不值得任何怜悯的叛贼!”

    她咬紧牙齿,对着身边的巴兰卡说道。“吹号!进攻!消灭那些叛徒!”

    一身深沉雄壮的号角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营地瞬间一片骚乱,看起来好像一个蚂蚁窝突然被浇上一杯热水一样。数不清的小人在奔走,呼号。

    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号角声,仿佛在回应第一声号角一样。营地里的骚动更加剧烈,至少小丫头已经能够看到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冲出他们毫无防御能力的营地,看着山坡之上已经严阵以待的敌军。

    没有一支军队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镇定,特别是在此危机之刻,他们的将军还不在场,事情就更加明显了。刀矛森然的王军骑兵开始冲击的时候,拜伦的大军完全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压根组织不起反抗。

    小丫头站在原地,在一小撮军官的陪同之下,看着自己的军队宛如山崩一样压过去,瞬间就粉碎了所有微不足道的抵抗。骑兵反复冲击之下,叛军哪怕连稍微聚集一下都做不到。他们的士兵找不到军官,骑兵找不到战马。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不如说这是一场无情的屠戮。完全崩溃的敌人自相践踏,被驱赶向营地之外,朝着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逃走,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视野。

    远方传来了大炮的轰鸣声,如果没弄错的话,她的步兵、火枪手还有大炮已经拦截在敌人溃军的前方。

    艾修鲁法特告诉过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哪怕他没说,她也能猜出来会发生什么。她听见了大炮的轰鸣,还有火枪的一轮齐射。剩下的人别无选择,艾修鲁法特也说过他们没有任何选择。这就是内战的特色——在战争胜负已分之后,很少会有人顽抗到底。

    当淡淡黎明晨光洒向原野间的纵横尸骸时,拜伦的军队就会不复存在。

    ……

    不知道拜伦到底是怎么把暗号发出去的,但是下一瞬间,他感觉到魔法之风的紊乱。

    这是破魔卷轴的效果,这种东西可以直接干扰魔法,使得一切抽取魔法之风的努力变得徒劳。如果破魔卷轴够多,甚至可以让某个区域内的魔法之风在较长的时间内陷入紊乱状态,让所有的魔法师都只能站在那里儍瞪眼。

    “你算计的很好,但是千算万算,你也得死在这里!”拜伦怒吼出声。艾修鲁法特向后跳开,同时抖开身上的披风,遮住身体。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看到拜伦四个随从的手中,仿佛变戏法一样的多出了几把手枪。

    手枪这种武器通常被认为不适合战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于它射程短,精度差。但是在短距离内,它确实是最容易携带,最容易隐藏,而且杀伤力也足够的武器。

    艾修鲁法特虽然跳出门去,但是他的动作再快也没有手枪子弹快。伴随着一阵枪声,他的身体飞跃的动作失去了平衡,虽然跳出门外,但是还是摔倒在地上。

    “哼,为了那个小丫头而死,倒是够忠心的!”拜伦清楚的看到艾修鲁法特中了枪。火枪,哪怕是手枪,在有效射程内也拥有良好的破甲能力,铠甲是挡不住子弹。不过他那个用披风遮挡身体的动作倒是有些奇怪。不过此时拜伦并没有想那么多。

    “补他几刀。”他下令道。但是下一瞬间,艾修鲁法特从地上跳了起来,而且已经拔剑在手。

    如果说他想用借这个机会杀掉拜伦,那明显已经错失了机会。拜伦已经从侧面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手拿着转轮火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人。

    下一瞬间,艾修鲁法特感受到了一阵雨点般的子弹洗礼。他用自己的披风遮住上半身。正如他知道的,披风能够挡子弹本身,但是无法消除子弹的冲击力。这一波子弹打得他身形不稳,踉跄后退。而这短短的时间里,又有几个拿着转轮火枪的人出现了。

    他没有机会了。不过这一点艾修鲁法特倒是早有觉悟,别看拜伦压根不会打仗,但这并不等于拜伦没脑子。他的智谋只是没有放在军事这方面罢了呢,说道陷害、收买甚至暗杀,拜伦的水平肯定在艾修鲁法特之上。他既然敢见艾修鲁法特,那肯定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在见面的时候刺杀他,哪怕不是不可能,至少也是可能性极低。所以对于这种情况,他完全没有任何惊讶。

    他向外冲去,将披风挡在身后,想要进一步拉开和火枪手的距离。在他的预想里,附近应该已经埋伏了一堆人马——应该是上百个拿着转轮火枪的骑士。而他只要用披风包裹住身体,就能抵挡这些子弹。杀出人群不是太难……

    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轻声的发出了一声咒骂。

    拜伦的伏兵并不是预想中的大群火枪手,而是大炮。三门大炮此时真从三个方向包围着他,火门已经被点燃。

第一百四十九节 判决

    第一百四十九节判决

    小丫头在一小队骑兵的陪同之下,纵马走过敌人曾经的营地。

    今天并没有太阳,所以此时这片战场上还有薄雾弥漫,遮掩了百步之外的视线。但是浓雾遮掩不住战场的气味——血腥的味道非常浓重,刺激得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呕吐。少数受到致命重伤却还没死的人在那里发出临死前的哽咽,不时打破这异常的寂静。

    这就是战场。它不同于孩子脑海里想象的那么壮烈,这里只有死亡,痛苦和血,还有散乱的武器、盔甲以及零碎物品,在说明这里曾经发生的可怕事情。

    如果不是胯下骑着这匹小母马的话,小丫头的双脚也许连自己的身体都撑不住。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书上的东西。书上记载着加鲁纳斯和马克雷米兹大王的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有记录,有诗歌,还有衍生出的各类故事。这些文字可全部都是用崇拜、炫耀和赞美的口吻描写这些伟大的军事胜利,却丝毫不曾提及这遍及战场的尸首和鲜血。

    她表面上似乎在巡视战场,检验自己的胜利。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早就失去了方寸,实际上只是纵马信步前行,完全没有目的。她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片混乱,还有一点无法形容的恐惧。

    如果艾修鲁法特在这里就好了。不,不行!不能这么想,这一次只有她自己!

    她看见一个伤员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走近之后她才看到对方的腹腔被人砍开,五脏六腑流了一地。伤员略微转过半个头,无神的眼睛看着她——或许不是看着她,只是凑巧对着她的方向而已,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悲伤的叹息。

    看着女王停下马匹,身后的骑士们也停了下来。几秒钟后,他们就意识到女王停下马来的原因。这些骑士全部都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兵,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一名骑士不需要额外的命令就纵马向前,放低自己的长矛,一矛刺穿了伤员的喉咙。

    在看到长矛刺过来的时候,伤员没有露出任何难过或者悲伤,反而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表情,闭上了眼睛。

    “陛下,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去俘虏那边看看。”一名跟在小丫头身后,手中捧着一本厚厚记录本的骑士提议道。这位是记录官——这是一种传统,每位胜利者都乐意将自己取胜的过程和胜利记录下来,形成完整的历史记载。

    前方的消息早就传来了。现在,每个人都已经知道整个战斗的过程——其实也不需要知道,猜也能猜得出来。女王把自己的所有骑兵——轻骑兵、火枪骑兵还有骑士投入到黎明的突袭之中。这是一次堪称经典,毫无瑕疵的突袭。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敌军从战斗一开始就陷入彻底的混乱,遭到了骑兵反复的践踏砍杀,最终完全被击溃。他们自相践踏,被驱赶出毫无防御能力的营地,朝着前方败逃。但是却随即遭到步兵和炮兵的拦截。丧失战斗意志的败兵很快就成群的向王军投降。

    此时此刻,拜伦苦心拼凑起来的六万大军已经不复存在。

    记录官的话得到了女王的响应——实际上,小丫头已经失去了主见,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中。她本能的调转马头,朝着指引的方向前进。

    这段路并不是很长。

    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黎明的薄雾此时已经完全散去。在她面的,只有来回奔驰的王军骑兵,还有成群放下武器,垂头丧气的俘虏。巴兰卡此时正在这边处理俘虏的事情,看到女王的小队伍,立刻上前问候。

    “陛下,我已经将他们中的军官都初步筛选出来了。”巴兰卡说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复杂的事情,可谓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假如巴兰卡试图用这一点引起小丫头的关注,那么他就要大失所望了。因为小女王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都在那边,陛下要见见他们吗?”巴兰卡不死心的问道。小丫头再次点点头。

    “那么请跟我来。”

    一小段时间之后,小丫头来到了这些筛选出来的俘虏前面。这群人数量不是特别多,大概只有一两百个人,有些人还穿着甲胄,有些人只是穿着军服甚至便服。所有人都空着手,和其他俘虏一样,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不,用垂头丧气来形容他们是不合适的。他们的状态要比小丫头刚才看到的那些普通士兵俘虏严重得多,他们不是因为战败而情绪低落,他们之中弥漫着很明显的恐惧不安。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内战,所以普通士兵投降之后,他们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死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女王可能会进行一场审判,但是九成九不会杀掉他们(就算杀,也是针对个人,而不是群体)。如果真的要遭到审判,那么士兵们至少还能解释自己并不是有意反叛,而是受到上司的胁迫或蒙骗,在迫不得已下为之。他们最糟糕的下场,哪怕是被判决有罪,也就是苦役。

    但是这些军官,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主要有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拜伦自己的封臣——作为格鲁尼的大领主,曾经的王族后裔,有一大群贵族向他个人效忠。第二部分是被拜伦拉拢过来或者干脆上门效劳的,第三种则是其他那些被女王宣布为叛贼的贵族领主的家臣,甚至就是领主自身。

    从法理上来讲,每个人都明白拜伦的所作所为是一场叛乱——这一点大家嘴上不说,肚子里却也明白。这是一场政治上的赌博,成功了,那自然是改朝换代的从龙之臣,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但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而且不止是自身,还会殃及家人。

    随便翻翻历史书,就会很容易的知道一个国王对公开举兵叛乱的叛徒会有什么做法。株连九族绝不是一句空话。事实上,正如大家知道的,将叛乱者家属贬为奴隶就算得上是仁慈的做法了。如果他们是一个大家族的,那么其他的家族成员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跳出来,宣布和他们划清界限,顺带吞掉那些女王没有注意到或者不屑一顾的财产和不动产。

    大部分人都在静静的,充满不安和恐惧中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但是在人群的边缘,有人在那里大哭大喊。

    大哭大喊的是一个年轻人,在他的面前,另外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躺在地上。这个人的胸口上有一个明显的子弹伤口,一圈衣服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子弹造成的伤害经常会有这种效果,那就是很难估算出真正的伤害情况。常常能看见一个中弹的士兵在战场上依然能继续拼杀,但是战斗结束之后不久,他就可能就停止呼吸。眼下的情况也是如此,躺在地上的那一位的瞳孔已经扩散,放大。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知道他死定了。

    如果能仔细观察两个人的外貌长相,就能很容易看出两个人之间存在很近的血缘关系。他们应该是一对兄弟。

    小丫头策马走近,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不管是俘虏还是看守都注意到这一队人马。在战场上,这么一个披戴着着甲胄的小女孩可不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只需要稍微用点脑子想想,大家就能猜出小丫头的真实身份。

    看守们还好,俘虏们之中却明显引起了一阵骚动。

    小丫头策马走近。巴兰卡在她身边向她做一些基本介绍。“可惜拜伦不在,”他有些感慨的说。战争胜利却没有逮住敌人主帅,这也算是一种遗憾。“说真的,我差点以为这是个谎言,但是最后才发现确实如此。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他们完全组织不起抵抗。”

    在介绍这些消息的时候,巴兰卡不断的注意着小丫头的表情。他现在能够肯定,这个小女王肯定知道些什么——因为在他说出拜伦不在军中这个重大消息的时候,小丫头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动容,哪怕连稍微一点点的诧异也没有。

    这一次凌晨发动的奇袭,到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偶然为之,还是精心策划的结果?巴兰卡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却发现自己居然看不穿答案。小丫头的表情与其说是将自己真实想法隐藏起来,不如说是戴上了一张面具。就算是自觉见多识广的巴兰卡也看不穿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实际上,小丫头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像梦游一样,本能的跟着别人的指引前进罢了。

    边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吼。小丫头本能的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却正好看到那个死了兄弟的年轻贵族捡起了一块石头,正作势朝她丢过来。

    幸好他身边正好有两个同伴。这两个人一下子抱住他,将石头从他手中夺下来。这种举止可以理解为为他好(傻瓜也晓得对着女王丢出石头是什么下场),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向女王献媚示好。

    小丫头尚未有任何表示,巴兰卡立刻怒气冲冲的下了命令。两个全副武装的看守立刻就将那个年轻人反剪双手,拉到了小丫头的马前。

    不过,这一位明显因为亲兄弟之死而丧失了理智。在他被带到够近的距离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对着小丫头的脸吐出一口浓痰,正好吐在小丫头的胸口的位置。

    “你这个女魔头!愿你的灵魂永远在地狱之火中燃烧!”年轻人发出了诅咒。

    我该怎么办?小丫头的心没有从之前那种恍惚的状态恢复。她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迷惑。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对了,我是女王!艾修鲁法特说过,要勇敢,不需要软弱和慈悲。战场上这两种东西是绝对不允许的。

    两个士兵已经被俘虏的所作所为吓到了。他们立刻做了这种情况下能做的事情,用手中的武器柄对着俘虏一阵乱打,将其打得扑倒在地。然后他们抬起头,等待着女王的判决。

    “绞死他!”小丫头平静的说道,至少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而不是微微颤抖着下达这种命令。“因为他胆敢反抗他合法的君主!”

第一百五十节 观察

    第一百五十节观察

    “将军大人,您在吗?”罗宾用力的敲了几下门,喊道。

    “门没有锁,进来吧。”

    罗宾推门而入,看到的正是在地图边上拿着笔,并且托腮沉思的贝勒尔。很明显,贝勒尔正在思考问题,而且是在思索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因为在地图边上放着纸,而纸上面能够看到很多明显是贝勒尔留下的涂鸦。

    罗宾已经和贝勒尔相处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他立刻就明白他的将军正在思考着重大的问题。在这种时候,贝勒尔是非常不愿意让人打搅的。

    “罗宾!”贝勒尔终于从沉思的状态中恢复回来,将手中的笔丢到桌子上。“啊,你身体怎么样,恢复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罗宾回答道。他能够看出贝勒尔的表情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沮丧。当然这个沮丧绝不是针对罗宾的,而应该是贝勒尔刚才在思索的问题。“很抱歉将军大人,居然在执行任务的半路中……生病……不得不返回……”

    “没事。”贝勒尔挥挥手。“你身体健康就好,否则你的妻子也许会杀上门来兴师问罪,到时候我就百口莫辩了。”

    当然这句话完全是开玩笑。别说罗宾还没有结婚,只是未婚妻。就算是妻子,也不可能上门向贝勒尔问罪。

    “说说你的旅途见闻吧。”贝勒尔用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将军大人,您收到我的信了么?”罗宾问。

    “收到了。”贝勒尔回答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罗宾有些迟疑的问道。

    “发生了很大的事情。”贝勒尔叹了口气,用手挠了挠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事实上,发生了一些……超乎逻辑,超乎想象……让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事情。”他终于说道。“今天早上,格鲁尼女王露维雅??安洁尔??马克雷米兹,亲自率军,于黎明时分发动了出其不意的突袭,一举消灭了拜伦的六万大军。”

    “什……!!”就连罗宾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事情就活见鬼了!”贝勒尔说道。“这就好比一头怀孕的母牛生下了一匹马驹一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现在都还觉得我是在做梦。”

    “这个……消息可靠吗?”罗宾问道。这也太离谱了吧,等等,如果有吸血鬼在背后操纵……

    “现在这个消息……应该已经送到我们国王陛下的面前了。他会花一点时间来确定,大概到晚上的时候,这个消息就会传出去。”贝勒尔回答道。

    很久以前罗宾就知道贝勒尔有着一套独立的消息渠道。所以听到贝勒尔这么说,他没有任何惊讶。

    “将军大人……但是关于血色公爵……”

    “那个艾修鲁法特不是血色公爵。”贝勒尔回答道。他说话的那种平静的表情和斩钉截铁的口吻让罗宾不自觉的呆了一呆。

    “但是,我亲眼看到了……那确实是艾修鲁法特没错,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一个!”

    “罗宾……这件事情,我已经确认过了。”贝勒尔回答道。“在你见到艾修鲁法特的那一天,血色公爵正在西瓦尼亚见客。虽然我知道吸血鬼是个强大的魔法师,拥有很多未知的能力。但是他不至于拥有瞬间移动千里之遥的能力吧?如果有这个能力,我们当年怎么可能杀得了琴心女王呢?”

    “可是……”

    “我仔细的考虑了整个事情,发现一件被我们忽略的细节……一直以来,我们认为艾修鲁法特(我们见过的那个艾修鲁法特)就是吸血鬼的原因,就在于两点。第一就是血色公爵也叫做艾修鲁法特,第二,就是我曾经送给他的那个私人印章。吸血鬼凭这个印章突袭了米尔城。但是仔细想想,这两个理由其实都不是充分的证据。名字不用说了,印章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因为那个印章毕竟只是个可以随意转赠的物品!”

    “而且细细回想我们认识艾修鲁法特的过程,其中确实有很多疑问。”贝勒尔继续说道。“第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艾修鲁法特吗?那一次,他是一个赌场骗子的护卫。虽然说吸血鬼肯定会在旅途中掩饰身份,但是作为吸血鬼……有必要做这种工作吗?”

    罗宾也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确实艾修鲁法特就是血色公爵这件事情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是,他们的名字都叫做艾修鲁法特,我觉得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吧?这个名字可不常见呢。”

    “罗宾,吸血鬼使用的语言文字,和我们人类的通用语是不同的。”贝勒尔说道。“同样的发音可以有着完全不同的意思,单纯从名字角度来说,这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一种音译导致的意外重名。不止是这个,最近我刚刚知道……有一个精灵的名字也叫做艾修鲁法特,还是一个王子呢。你瞧,罗宾,这种偶然的重复很多的。”

    他停下来,“至少,你的判断中有几个明显的漏洞。”贝勒尔举起一根手指头。“第一,格鲁尼没有重要到要让血色公爵亲自出面。第二,就算吸血鬼在做无聊的冒险,他也不至于白痴到用自己的本名。第三,就算吸血鬼白痴得不换个名字,他也不会从女王的贴身护卫干起。因为如果没有拜伦政变一事,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护卫罢了。最后,就算吸血鬼未卜先知,这件事情的风险也大大超过了收益。总之,我们这位艾修鲁法特先生成为女王的亲信,成为大臣,完全是一个多方面共同作用形成的偶然,是无法预见的。”

    他转头看着罗宾,“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吸血鬼不是人类,他的思维方式可能和人类不同。当年在卡莱安,他们可是疯狂的战到最后一卒的。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情理解为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但是不能认定。好了,不要讨论这个事了。”

    他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地图,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

    “罗宾,无论如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们那位本来注定会迅速消失的小女王不但上了台,而且眼下很可能……发生对我们而言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完全控制整个格鲁尼。”

    “等一下,将军大人。”罗宾回答道。“拜伦公爵死在乱军之中了吗?”

    “不,他没死。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但是他肯定可以逃回福诺罗斯城。”

    “将军大人,我亲眼见过福诺罗斯城的防御力量。我可以肯定,拜伦可以凭借这个老巢抵抗很长的时间。小女王打赢了一战,只是暂时占据了优势,远谈不上胜利。以我对拜伦公爵战略安排的了解,他肯定会在老巢里留下足够的留守兵力的。”

    “不……”贝勒尔摇了摇头。“罗宾,你不懂。”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怎么表达。“战争的胜负,有的时候并不是由参战双方决定的。”

    “您在说什么呀,将军大人……”

    “罗宾,你应该懂得……格鲁尼一直以来都是教会的重点地区。教会安排在格鲁尼的神殿和祭司,比任何一个国家都多。这是因为不管是教会还是马克雷米兹家族,都需要利用彼此的力量,抵挡北方信仰邪神的野蛮人入侵。在小女王和拜伦公爵对抗这场战争中,教会保持了中立,但是他们不会永远保持中立。一旦胜负已分,我的意思是战争本身已经没有悬念的时候……教会是不会允许失败者拖延时间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教会的那帮人会参战?”

    “是的,教会需要一个稳定的格鲁尼,而不是一个陷入长期内战的格鲁尼。教会能够接受短期的内战……这种情况下他们会保持中立。事实上格鲁尼国内不止是教会,还有其他的一些势力都是这样。战争的结果一旦明了……失败者就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拜伦已经完了。他修建的城池不管有多坚固,也只是一座石头棺材而已。他还能活多久……取决于小女王的想法,亦或者是其他人的一些意见。”

    贝勒尔站起来,走到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将军大人,您刚才……在考虑什么问题吗?”

    “我刚才,在仔细考虑格鲁尼的小女王。”贝勒尔轻声的说道。“看上去好像一切都是偶然,都是意外,但是如果将整个过程联系起来,你会发现她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至少是环环相扣的。还记得当初拜伦发动政变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在晚上来找我的。”

    罗宾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还判断小女王是注定要出局的棋子。”贝勒尔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口吻说道。“难道我真的老了?连看事情都看不透彻了?”

    “将军大人,她怎么个环环相扣了?在我看来,她只是发动了一次突袭,靠着运气打败了在军事方面无能的拜伦而已。”

    “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贝勒尔叹了口气。“罗宾,假如她能够打败拜伦,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出兵?中间整整相隔了九个月还是十个月?九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一个毫无战备的城市变得固若金汤了。哪个人——只要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理智——会给敌人足够的时间来做好战争的准备?换成你是小女王的话,你一定会稍微整顿一下王城,立刻就挥军进攻拜伦。兵贵神速,这可是兵法基本中的基本啊。既然你去过鹰隼城,你一定知道,在这九个月内,小女王并没有扩大近卫军团的兵力,也没有进行什么重大的战术、装备变革和训练……事实上她最后出征的时候,带的去部队甚至不是近卫军团的全军。”

    “这个……”

    “这说明,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有理由的。”贝勒尔回答道。“小女王早就有打败拜伦的自信,但是她却不肯急着动手。我真的不敢相信……难道真的是加鲁纳斯从坟墓爬起来了?亦或者血统传承的力量真的这么厉害,那位小女王真的……这么优秀?”

第一百五十一节 教育

    第一百五十一节教育

    “这个……关于血脉传承这边。”罗宾说道。“到处都在说马克雷米兹家族的后裔,个个都是勇猛刚烈。这一点,早在马克雷米兹大王建立这个国家之前就得到很多次确认了。”

    “确实……很多世俗的偏见也都是有着事实的依据的。”贝勒尔承认道。“比如说血统论。它有的时候要被看成是偏见,也有的时候要被看成是事实……好吧,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那么复杂。”

    他掉过头,看着罗宾,“罗宾,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拜伦就会派人来我们这里。到时候他会以向提比略纳土归顺为条件,要求我们出兵协助。而那个时候我肯定国王陛下一定会向我征求意见,然后也一定会遵从我的意见。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错过这个机会,也许今生再无良机,把握这个机会……我们可能要被迫和一个怪物作战。更糟糕的是……这个怪物今年才十二岁!哪怕让她吃上一次大亏,她也有足够的时间舔舐伤口,耐心的等待着报复的机会!在我活着的时候,也许她没有机会,但是我很肯定,等我死了,她依然有大把的岁月可供挥霍。”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沮丧的态度看着罗宾。不过虽然他是在提问,但罗宾很清楚,他的将军大人其实并不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也许是我老了,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前怕虎后怕狼的!”

    “将军大人,有这么夸张么?”

    “高估敌人绝不是一种错误。”贝勒尔回答道。

    “但是……”罗宾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场战斗可能并不是她指挥的啊。也许她只是挂个名头,实际指挥者另有他人。比方说那个艾修鲁法特!他可是担任着近卫军团的指挥官一职啊。哪怕他不是吸血鬼,他也是汤玛士的弟子,有此战绩不值得奇怪!”

    “很可惜,不是。”贝勒尔回答道。“小女王是率领着近卫军团出征的。而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不需要两个,所以类似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结果。要么就是国王实际控制了指挥权,让将军成为一个摆设,要么就是将军实际控制了指挥权,把国王变成了一面旗帜。但是这一次,根据我的消息,这位艾修鲁法特先生默默无闻,完全被架空了。而小女王才是这场战争唯一和真正的指挥者……十二岁!”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还在玩木头剑呢,她却已经胆敢率军出战了。这种勇气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程度,称之为‘怪物’也不为过。罗宾,你当时真的应该去见见那位小女王,而不是在鹰隼城里悄悄行动收集情报。”

    “对了,将军大人,关于拉法将军那边……”

    “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贝勒尔回答。“是野蛮人采取了行动,他们使用了一种新的魔法诅咒,连拉法自己都患上了病,不得不严格封锁消息。”

    “魔法诅咒?”

    “详情不清楚,我是从教会那边一位朋友那里听说的。教会认为这是野蛮人大举入侵的前兆。格鲁尼这盘棋……”贝勒尔露出一个让罗宾都感到害怕的笑容。“越来越混乱了。”

    “算了,不说这个。罗宾,这段时间出去,有没有按照我要求的认真学习呢?”

    罗宾曾经是贝勒尔的随从,但是实际上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师徒。至少一直以来,贝勒尔都将教育罗宾看成是自己的职责。

    “我认真的学了。”罗宾回答

    “很好,”贝勒尔拿起纸和笔,来到桌子边上。他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在纸上画出了图形。“告诉我……关于汤玛士在迷雾草原的布阵,你有什么结论没有?”

    “将军大人,我认真的构思、推演了很多次。最后觉得……我看不透汤玛士的布阵。按照您教给我的理论,我觉得他的胜利简直是个偶然。他之所以胜利,完全是因为帕罗人不管是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都犯下了较大的错误。”

    “帕罗人在战略上犯错,那和汤玛士本身的能力无关,只是给了汤玛士更大更好的机会罢了。我让你研究的是他布阵的技巧,战术上的构思。”

    “我觉得他的技巧……实在谈不上什么技巧。将军大人,他甚至连预备队都没有。我有一种感觉,假如我是帕罗人的将军,那么我完全有信心在迷雾草原一战打败汤玛士。”

    “哈哈哈……”贝勒尔大笑起来。“你说的对。但是如果是你或者我在指挥帕罗军队,那么汤玛士就绝对不会布下这种阵型来,更不会连预备队都不留。因为首先,你我都不会在这里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会战。怎么说呢……汤玛士并不是莫名其妙的选择了这个战术,而是因为各种因素的判断、综合,最终选择了这个方法。外行人可以认为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取胜。但是你要明白,当一个人一辈子没打过败战,那就绝不能用幸运来解释,而是必须站在更高层次上,仔细思索这个人的思路,寻找出他获胜的理由。”

    “但是,汤玛士将精锐布置在两翼,在中央留下尖头木桩作为埋伏,这种思路和技巧实在称不上巧妙啊。”

    “要从结果看待问题。最后的结果是汤玛士赢得大胜……所以他设下的简单粗糙的陷阱本身就是一种最巧妙的计策。”

    “将军大人……我不太懂。”

    “嗯嗯,罗宾,作为一个将军,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判断敌人。就像作为一个猎人,必须确定自己的猎物。捕熊的陷阱不能捉野兔,捕兔的套子也不能猎熊。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知己知彼’,这也是一个将军最难掌握的技巧。按照我的观点,因为帕罗人犯下了战略上的错误,所以汤玛士可以推断出帕罗人的将军年轻、冒失而且缺乏经验——当然了,他肯定还有其他的消息渠道来确认这一点。在了解了敌人的性格之后,推断出敌人的战术,最后设置己方针对性的战术。比方说预备队的事情,事实证明,他舍弃预备队并不是错,而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正是因为他将所有兵力投入,才让他强化了自身战力,保证没有第一时间被敌人冲破防线。”

    “将军大人,您把汤玛士看得太高啦。”

    “哦,我最近有闲暇的时候一直在研究这场战役。最后我只能认为,要么汤玛士是一个新上战场,只知道猛冲猛打,刚开始将领生涯不久的初丁,要么就是一个老奸巨猾到极点,已经拥有了深刻洞悉战局本质的眼光,还有拥有异乎寻常自信的老将。”他说道。“说句实话,如果让我来指挥帕罗人,我也没有在这一战打败汤玛士的自信。”

    在他承认自己不如汤玛士的时候,贝勒尔并没有露出任何沮丧的表情,相反而是一种明显的叹息。

    “如果是我来指挥,那么我就会步步小心谨慎,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和汤玛士对峙。以积小胜为大胜的思路和他拼消耗……这是最蠢的思路,但是也许是打败汤玛士的唯一方法。哎……可惜我当年俗事缠身,没有办法前去拜访一下他,也只能遗憾终生了。真的是太可惜了……虽然我知道世界上有个汤玛士,但不知道汤玛士是否知道世界上有个我。”

    “将军大人,不要这么说。您威名赫赫,列国皆知,汤玛士一定早就听说过您。也许他曾经和部下们一起研究过您,正如您研究过他一样。”

    “希望如此。”贝勒尔将手中画出来的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到墙角。接着他靠坐在椅子上,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一定要的话,只能称之为寂寞。

    罗宾知道自己必须要告退,所以他没有继续打搅他的将军大人,悄然的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也顺带将门关上了。

    黄昏的时候,罗宾得到了王宫送来的紧急情报。在贝勒尔的宅邸里,每个人都知道罗宾的身份,所以有什么新得到的信件、急报之类的,大都是由他先看一遍,然后才转送给贝勒尔的。作为贝勒尔曾经的随从,现在的下属,罗宾的忠诚无可置疑。

    急报上正是贝勒尔曾经提及的事情。今天早上,马克雷米兹家族的那位小女王,趁着敌人远来疲惫,不设防备的机会,于黎明时分发动全面突袭,一举歼灭了毫无准备的拜伦军队。不过这份情报要比贝勒尔所说的详细很多,包括两军伤亡情况,俘虏情况,以及小女王对俘虏的处置措施,战后各方势力的反应等等等等。

    不过这些细节方面倒不是太出人意料。按照这份情报上提及的,小女王立刻采用了最现实的态度,除了少数曾经被她宣布为叛逆的人之外,允许其他那些俘虏向她效忠,转投她的麾下。然后下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别说是那些俘虏,哪怕是那些没有参战的,原本属于拜伦封臣的附近贵族也立刻做出了自己选择,哭着向小女王请求原谅。

    ……

    “……得蒙陛下宽恕,微臣不胜惶恐……昔日为奸贼所蒙蔽……”

    小丫头挥挥手,示意这位话多的人退下。对方虽然还想再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悔过之心和对女王的忠诚,但是却不敢继续说下去,而是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这也是最后一个。这番令人筋疲力尽的接见终于结束了,现在小丫头才回过神来,看着站在两边,等待着她下令的部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曾经在御前会议上面对的那种群臣的无视态度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恭顺和敬畏。也许是大臣们换了一批的缘故吧。她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现在才想到!

    “艾修鲁法特……还没有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节 后方

    第一百五十二节后方

    不止一个人知道艾修鲁法特前几天离去的事情。。当然,艾修鲁法特的借口是“执行女王的侦察任务”之类的,不过也确实没人放心上。因为虽然说艾修鲁法特是近卫军团的指挥官,但在如今人类的观点里,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发号施令的人。所以要么是女王发号施令,要么是艾修鲁法特发号施令。

    当然了,女王始终在亲自指挥,所以就军队自身而言,艾修鲁法特就变成一个相当尴尬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

    但是战打完了,执行侦察任务的艾修鲁法特却不见踪影,这事就变得很蹊跷了。

    ……

    前方一骑匆匆赶来,那是一个身穿皮质简易护甲,一眼就能辨认出的斥候。

    “公爵大人,前方有敌人游骑出没。”斥候一直策马跑到拜伦的面前,气喘吁吁的报告道。“路线不安全,属下建议绕个圈。”

    对于这个建议,拜伦倒是立刻接受了。他点了点头,问那位斥候兵。“我方军队的情况怎么样?”

    “公爵大人,恐怕……我军战败的事情已经确凿无疑。”那位斥候犹豫了一小段时间,回答道。“目前我军原先的营地已经被敌人占据,到处都是女王的白鹰旗帜。”

    狡猾的家伙!拜伦的脸上竭力保持平静,但是额头却不自觉的流下了汗水。怎么会呢?他的六万大军一夜之间就宣告瓦解了?而且会失败的那么彻底。可恶啊!为什么那个时候,一心只想避免史帕克丘陵之战的错误,却忘记了提防敌人的夜袭。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个小丫头会发动这种不名誉的奇袭呢?

    虽然之前艾修鲁法特评价他压根不适合当一个将军,但是拜伦自己可没有这种认知,哪怕有,也在潜意识里自我否认了。

    “公爵大人,我方残部肯定已经退向福诺罗斯城。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一旦被王军发现,事情就危险了。”

    拜伦点了点头。没错,我还没输,我输得起。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虽然我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但是那个小丫头毕竟只有两万人马。而我其他的部队……分驻领地内各个城堡……各个要塞的部队,加上留在福诺罗斯城的卫戍部队,还有其他的一些盟友……要对付小丫头的兵力还是很容易。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糟糕的情况,我也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我们走!”拜伦下令道,不过在他策马出发之前,他转头面对身后的一个部下。

    “你确定艾修鲁法特死了吗?”他问道。

    “公爵大人,我亲眼看到他受了很大的伤害。”那名部下谨慎的筹措着用词。“还记得我拿给您看的盔甲残片吗?那是大炮直接从他身上擦过,从他身体上剥离下来的。”

    可惜只是擦过。拜伦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他也确实记得那块扭曲的背甲。艾修鲁法特在最后关头选择扑地躲避大炮,可惜大炮装的是霰弹。那些金属块都是沿着不规则路线发射的,趴地上不等于就能躲开。其中有一块就这么从艾修鲁法特的后背上擦过,直接将他的肩甲的全部,背甲的大部分,从身体上撕扯下去。这种力量绝非人类的身体能够抵挡,就算艾修鲁法特当场不死,也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说起来,艾修鲁法特能够受到这样的重创之后还有力气逃走,真的是比害虫还结实。不过此类事情,拜伦就算没见过,也是听说过的。人类的身体有时候能够在短时间内承受极大的伤害,时有听说肠穿肚烂依然能继续奋战的勇士——虽然这种勇士只能活很短的时间。按照医学上的观点,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是人死之前爆发出一股异样而旺盛的生命力。这力量强盛却不能持久,发生回光返照的现象本身也就说明这个人必死无疑。

    受到这种伤之后,如能立刻得到救治,死亡率也有七成以上。更别说艾修鲁法特还必须沿着山林潜逃……至少要花一天时间才能得到救治。如果他真的活下来,那肯定是诸神的赐福了。诸神的赐福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发生的事情。

    在拜伦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愉快的想象着艾修鲁法特垂死的场景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回到了昨夜见面的小屋前。

    “真的是奢侈浪费的贵族习性啊。”看着那三门被遗弃的野战大炮,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感慨。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拜伦还会携带大炮离开。

    他来到一门大炮前,手臂用力,将大炮转过一个小角度。肩膀上虽然依然很痛,但似乎并没有影响他发力,至少影响不算很大。

    昨夜他算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大炮发射的霰弹威力,是完全不能和火枪相比的。应该说他只是比较幸运的,仅仅算得上被被炮弹擦过。可是仅仅这个擦过,就直接将盔甲从他身上整个掀飞。倒是那条披风毫发无损,不过这可能是因为披风本身单薄不受力的缘故。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这种程度的伤大概会直接致命吧。艾修鲁法特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肩头。他记得昨夜的时候,那种身上的灼热的感。大炮发出的那样一击,在掀起盔甲的同时,撕开肌肤的同时,还应该足以粉碎任何正常生物的骨头。

    但是他现在已经看不到明显的受伤痕迹了了。当然,比起正常状态来,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虚弱和痛楚,但是却不是动弹不得的那一种。

    艾修鲁法特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怀疑到底是什么武器在他脸上留下伤疤的。反正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家伙。

    果然……我应该曾经是是一个神圣骑士。艾修鲁法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论如何,以后应该尽量少和教会的人来往。他虽然没打听过教会的人发现叛逃的神圣骑士会有什么态度,但是想来也不可能是欢欢喜喜的一起去喝一杯酒好认祖归宗。

    他再次看了一圈,昨夜拜伦的布置也算是巧妙了。如果不是有几分幸运的话,那么就算艾修鲁法特也逃不过这一劫。他想起了拜伦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你以为赢了吗?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还有喊出这句话时候那副气急败坏的表情。

    “拜伦,我赢没赢,那确实还不能肯定,但是你已经输定了。”艾修鲁法特轻声的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

    ……

    “首相大人,我带来的最新的消息!”有人一脚踏进门,同时喊道。

    艾林恩皱了皱眉头,脸上清楚的表现出了不悦。他认识这个人,这是一个鹰隼城的小官吏,暂时负责在城内传信的任务。这个职务相当奇妙,一方面它通常是由平民或者小贵族担任的,但是另外一方面这个职务的担任者又能被容许进入绝大部分地方,比方说首相的办公室。艾林恩不是很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平民,但是哪怕他是个贵族,最多也只拥有骑士的头衔。

    这么一个部下居然未经敲门就冲进他的办公室让他很不高兴。虽然说这个办公室给首相来办公是相当寒酸的,但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寒酸归寒酸,至少艾林恩希望一切能保持宫廷的礼仪。

    不过,毕竟他是一个大贵族,而且还担任首相职务,是王国头号重臣。不悦归不悦,要是为这点小事冲着下人发怒的话,那也是很不体面的。

    “好吧,什么事情?”他问道。

    “女王陛下已经打败了拜伦的叛军。”来人开始滔滔不绝并且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不过他没讲几句就被艾林恩打断了。

    “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他问道。

    由于教会以“不参与世俗的纷争”为借口严格保持中立,使得鹰隼城的宫廷找不到魔法师来维持魔法通讯。这也导致了前线的消息来得异常迟缓。

    “是商会那边,首相大人。”信使解释道。宫廷找不到魔法师,但是那些商人们可没受到这种限制。所以现在的情况反而是商人们的消息更加灵通。

    “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可以相信吗?”

    “我确定没问题。”

    “啊,这样啊。好吧,马上让我帮我通知各位大臣,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艾林恩慢条斯理的说道。假如这个消息让他有所震撼,至少他的脸上可没有表现出来。也正是这份镇定,这份若无其事,让这个信使一时之间说不下去了。

    “是的,遵命,首相大人。”信使愣了一小会,这才回味过来。

    在国王不在的时候,首相有权代行国王的职责。所以艾林恩所说的“紧急会议”,就是指召开御前会议。他的这个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在这个临时宫廷的会议室里见到了各位成员,其中当然也包括雪莉。

    艾林恩的意图倒是简单很多,他要立刻派人接管国内重要的一些关卡要塞和交通枢纽。这些地方原本都有驻军,但是国内陷入动乱之后,这些人全部采取了暧昧的态度。他们倒不一定是出于割据一方的目的,而是因为这些官员几乎都是拜伦担任摄政大臣的时候任命的。换句话说,他们实在很难做出选择。一方面是王室,一方面又是委任他们的拜伦。

    当然,在战争结果出来之前,双方都没有分散力量去接管这些地盘。因为很显然,派遣一个单身使者过去,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显得自己虚弱。如果派遣一支军队过去,实际上双方都没有这个闲暇力量。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胜负分出来之后,所有的中立者都要掂量一下自己选择。要么服从,要么就是等着变成叛逆。

    艾林恩的提议和分析立刻得到了所有大臣的赞同。事情很快就按照他的意见办了。会议很快结束,各人离开,只剩下艾林恩一个人留在会议室。

    这样的话,就能最充分的利用女王的胜利吧。说句实话,艾林恩首相对于女王取胜一事毫无任何质疑。这与其说是一种信任,不如说是一种执念。他从不认为拜伦的叛乱能够成功,正如同一个磨坊老板不能相信一向日夜推动他磨机的河水居然会有朝一日不流一样。

第一百五十三节 实验

    第一百五十三章实验

    在艾林恩看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拜伦的失败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数学问题,也就是到底会维持多长时间的问题。他既然是首相,那就有义务尽快的推动这一切结束。

    相对于另外一件事情来说,拜伦的叛乱一事就简单得多了。

    他站起来,迈着稳重的步伐离开会议室,正如他说希望的,他的一名仆人在门口候命。

    “大人,阿金先生已经在您的办公室等您了。”仆人恭敬的回答道。

    “他什么时候来的?”艾林恩问道。

    “您刚开始会议的时候就来了。”仆人回答。“他已经等了您很长一段时间了。”

    “哦,那我得快点过去。”艾林恩说道。虽然这个阿金也只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罢了,但是既然是他邀请来的客人,那么让客人等这么久也是很失礼的。不仅如此,这个阿金还是一个重大事件的关系者……听说由于帮教会代理魔法卷轴的买卖,这个阿金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那种人。

    到底应该采用什么办法呢?吓唬一下?还是开诚布公的要求配合?如果阿金不识抬举,不肯配合怎么办?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最后认为还是采取一些比较有技巧的方式,不要引起太多烦扰为好。如果阿金不配合,那么可以用税收作为理由,把他的“卷轴”商会的账本给弄出来。

    那个账本上,一定有着艾修鲁法特勾结商人,盗窃国库的证据!应该是这样……

    嗯,阿金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应该就可以找教会的那些家伙好好商讨一下政策问题了。这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技巧,但是教会的人并不是傻瓜,他们也懂得审时度势。一些合适的……条件,应该能促使他们更快的做出正确的选择。眼下这种连魔法通讯都断绝的情况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堂堂首相,国家重臣,却要向商人那边了解消息,这成何体统。

    他一边思索着未来一系列的工作要点,一边加快了脚步。

    ……

    “艾修鲁法特,你回来了!”小丫头欢呼着扑过来。

    当艾修鲁法特走进小丫头的帐篷的时候,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幸好在安排小丫头的警卫都不在边上——由于性别的缘故,所以小丫头的帐篷是相对独立的,她的卫兵也站在一个比较远的位置,所以艾修鲁法特至少能希望卫兵没有听见小丫头的叫声。

    说句实话,假如有第三者在场,他绝对不会把小丫头的态度看成是一个女王欢迎她的臣子。因为小丫头扑在艾修鲁法特的胸口,她一开始是笑,然后开始哽咽起来。

    “我好怕……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一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那些血腥的场面,那些杀人的不安和恐惧,种种情绪和经历,这些对于小丫头这样的小女孩而言,是相当沉重的精神负担。也亏她之前和艾修鲁法特在一起经历过不少,也算见过死人和鲜血了,否则的话,也许她无法在表面上伪装到这个地步。

    “不……你做的很好。”艾修鲁法特安慰道。“不必责怪自己……第一次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害怕,不安,担忧,没有人可以例外。所谓的勇气也并不是指不会担心害怕……”他轻声的说道。“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战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

    “你也会害怕吗?”

    “是的,最多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镇定?”

    “你在别人眼里,也一定很镇定吧。”艾修鲁法特微笑了一下。“虽然我尽量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其实我很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想起了一点什么,他曾经在某个军营里……和某个人说话。不,不是他和别人说话,而是那个人如此的告诉他。但是,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最终得到的也只有这些模糊的印象,却想不起更多。

    “艾修鲁法特,你到底去哪里了?”小丫头此时已经破涕为笑了。

    “我去见拜伦了。”他回答道。“而且得到了热烈欢迎,拜伦用三门大炮来欢迎我。”

    “什么!”小丫头瞪大了眼睛。

    “放心,我不是回来了么。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不要为我担心。”话是这么说,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这一次确实是冒险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拥有远远超过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但是要说挨上一炮有什么后果,他还真的觉得自己不必考虑这么多。他确实是身体素质超越常人,但是也不至于什么坚不可摧,刀剑照样能伤到他——只是恢复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一点罢了。

    “我……我现在是不是一个女王了?”小丫头突然问道。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脸情不自禁的变红了。

    “当然是,只要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女王,你就是女王。”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再在这里多呆一两天,然后就出发去福诺罗斯城。”

    “咦,你不是教我‘兵贵神速’吗?怎么还要等?”小丫头问道。她之所以迟迟不走,就是为了等艾修鲁法特。既然艾修鲁法特平安返回,那么就不必等了。

    “没什么,只是我看到你收敛阵亡者尸体工作还没有完成。”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对于敌人的尸体,一般都是挖几个特大坑,往里面塞满尸体然后填土。但是这一次阵亡者都是格鲁尼的士兵,所以如果能仔细收敛,能够显得宽容大度。再说了,拜伦早就做好了防御作战的准备,所以哪怕速度再快也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兵贵神速并不是正确的。”

    ……

    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飘出了墓地,笼罩在整座村子之上。这股气味无所不在,飘散在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每一间房屋的里外。

    罗金站在村子边上的山岗上,闻着这腐臭的气息。这味道真好,可惜不是他想要的。想到这个,他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他又失败了一次。这样一个人口适中,没有那些该死的祭司,而且没有任何防备的村子可是不多的。

    两个仆从的身影从在最近房子的后面拐了出来。他们身上都披着灰褐色的斗篷,这种颜色看上去就像脓血凝固之后的那种颜色。在相隔很远的时候,他们就用手势为主人传达了信号。

    “都死了吗……哎,可惜。”罗金再一次摇了摇头。“果然,我的魔法还有问题。两天前的那一次是相当成功的。”他对自己自言自语的说道。“到底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呢?同样是慈父纳垢赐予我的力量,同样施法过程……为什么会有不同的结果?”

    在他仔细思索着这个复杂问题的时候,两个仆人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两个不管是力量还是外貌都比罗金差得太多。至少罗金的面容完整,而两个仆人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如果有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大胆的掀起他们的斗篷,就会看到一个宛如地狱一样的躯体:他们的身体肿胀、开裂,黄色的黏液不时的从伤口流淌而出。就算那些还算完好的皮肤上也长满疥癣,沾着皮屑。

    几只苍蝇绕着他们飞来飞去。这些害虫比任何人见过的都要大,宛如飞蛾般大小的身体上长满了黑毛。

    “把你们看到的详细情况告诉我。”罗金说道。

    仆人们的声音黏湿,充满了一种令人发腻的柔软,让人怀疑他们的发声器官是不是也融为一团黏液。不过他们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说句实话,和罗金猜测的也没什么分别。

    “该死,我还以为我完全掌握了呢。”他轻声的咒骂着。他正在努力研究将慈父的馈赠的力量简化、摊薄,在降低威力的同时减轻了复杂度,加快施法速度。这样会在战争中发挥大得多的力量。

    马文最初提及这个建议的时候,罗金还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现在,经过一次次事实的证明,就算是罗金也不得不承认马文的建议很有效。这种传播纳垢伟力的方法原本比较鸡肋:让一个几百人的小村子全部患上恶疾死光需要很长时间——如果从施法准备开始计算,得要几周乃至更多。要用此法消灭一座城市那就更麻烦了——那需要几十位蒙受纳垢宠爱的巫师同时施法,从开始准备到最后完全生效花费的时间要一年甚至更多。在过去,除了极少数例外,纳垢的巫师是不会在战争时期做这种事情的。

    但是马文的建议却让人看到了另外一种方式。并不需要让敌人全部得病,也不需要让所有人都得上无法痊愈的恶疾。实际上,哪怕是仅仅让敌人中的一部分得病,而且是那种十余天就能痊愈的小病,也能极大的降低敌军的战力。而做这种事情只需要一个巫师一夜的工作就可以了。

    任何人都能够想象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那些软弱的南方人士兵挣扎的作战,但是他们身上的疾病哪怕没有致命的力量,也足以让他无力作战。然后,诸神的战士们就可以轻易的冲破他们的阵线,如刀子切入血肉一样撕碎他们的防御,把所有的抵抗瞬间碾碎。想想看,如果以这种方式来作战,那么他将得到多大的荣耀啊。他会成为纳垢最宠爱的孩子,任何奖赏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罗金再次叹了口气,把自己从美好的幻想拉回现实。战争还没有开始,至少还没全面开始。他还需要很多实验才能掌握这种技巧……没太多时间了,他必须加快速度!

第一百五十四节 倒戈

    第一百五十四章倒戈

    新的情报不断的传到鹰隼城来。

    现在,每个鹰隼城的居民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确凿无疑的消息。小女王陛下在拜伦领地边缘遭遇拜伦的主力部队,随即在黎明时分发动突袭,一举击破了拜伦的六万大军。

    这场胜利一下子就让整个局势完全扭转过来。

    背叛者总是更容易遭到背叛,这句先人的话得到了验证。在小女王打扫战场,掩埋阵亡者的尸体的那段时间里,拜伦的封臣迅速的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除了极少数和拜伦关系最亲密,实在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人之外,其他的人迅速的赶到女王的营地,立刻向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几乎每个人都在用一切方法竭力表达自己对女王的忠诚以及对拜伦的憎恶,甚至有人哭着抱着女王的靴子亲吻的。

    不过,不管他们是真心真意亦或者只是表演,至少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小女王接受了他们的投诚。她也公开宣布,除了拜伦,以及他的一群死党之外,其他人只要悔过自新,只要肯向她再次宣誓效忠,就能得到她的原谅。当然,按照小女王的说法,那不是真正的“原谅”,而是允许“戴罪立功”。不过这一点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唯一不被原谅的是那八十多个大贵族。这些人居然和拜伦结盟,举起刀剑来抵抗女王的力量,实在是罪无可恕。

    所以等到小女王来到福诺罗斯城下的时候,她的麾下就远不止最初的两万士兵了。福诺罗斯城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城市,是拜伦一族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原本两万士兵连将城市全部包围都做不到,但现在却被王军包围得结结实实。

    这场胜利得到的不止是战争中的有利态势,还有鹰隼城自身的进一步巩固。现在,艾林恩首相毫不费力的派人接管了之前无法控制的一些交通要道和要塞——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这些人继续旁观下去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说客。事实上,似乎在一夜之间,鹰隼城里冒出了无数试图上门拜访各位大臣的客人。

    必须要说一下,之前小女王选拔的各位大臣其实并不受人待见。因为在七国之内,假如有什么人被国王任命为大臣,那简直就是鸿运当头天降祥瑞一般。别说亲戚朋友,哪怕是深山老林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会上门来祝贺。

    当了大臣之后,连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被那些努力趋炎附势的人找上门去。特别是那些商人。因为任何时候,和国家的高等官僚打好关系都是商会的重要工作。

    但是在小女王建立宫廷的时候,这些新的大臣们可没有这种门庭若市的待遇,一切都是冷冷清清。商人们几乎没有人看好这个小宫廷。上门倒是上门,不过不是祝贺,而是讨债。众所周知,艾林恩首相曾经一度被商人们闹上门要求偿还债务,弄得很下不来台。

    当然,最后债务还是偿还了。这事本来应该就此了结,但经此一闹,像艾林恩这样保守,贵族思想严重的老人却认定这对自己来说是奇耻大辱。

    既然曾经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这位老首相就用那种老人特有的顽固思维来处理这个问题:他严格的约束手下,禁止所有官员接受商人的宴请,更不允许他们接受礼品,如有发现严惩不贷。特别是涉及这件“催债”事件的几个商会,更是如此。必须要说,艾林恩首相还是很有威望也很有手段的,所以这些无处不在的说客们居然一时之间发现自己无空可钻。

    唯一稍微削弱女王胜利喜悦的,则是北方传来的消息。前面已经说过,自从拜伦发动叛乱以来,拉法将军那边几乎就断了音讯。现在已经搞明白,这是因为野蛮人发动了多起入侵,牵制了拉法的所有精力。有谣言说拉法自己也中了邪教徒的诅咒,亦或者是暗杀中受伤,已经不能理事,不得不封锁消息以免被人有机可乘。

    这个消息能够推断出很多事情。话说回来,自从上一次野蛮人的入侵被击败后,北方边境一直保持着一种平稳。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能从各种各样的传言中推断出几个大概:白堡落入野蛮人手中,成为了他们的基地。但是正是因为争夺这个基地,使得野蛮人内部发生了多次激烈的内战。这些内战有效的消耗了野蛮人的力量,使得他们迟迟无法发动一次真正的进攻。

    不管格鲁尼人为敌人的自相残杀有多么欢呼雀跃,但是看起来,这种效果也快到头了。野蛮人恐怕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头目——按照那些野蛮人的叫法,叫做混沌领主。按照当年布置这个局面的贝勒尔将军的计划,迟早会有一个混沌领主击败竞争者,成为白堡的主人。但是这个时候,野蛮人们已经因为内战而元气大伤,他们的兵力、物资都已经大幅度损耗。如能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击,就可以用一种事半功倍的方式一劳永逸的解决野蛮人问题——至少能为北方赢来二十年和平。

    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野蛮人的内战恐怕已经结束,而格鲁尼的内战刚刚开场。

    虽然女王赢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但是距离真正的胜利还有很早。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世人皆知福诺罗斯城原本是一座非常坚固的城市。在拜伦当上了摄政大臣的这段时间内,他发动了好几次旨在强化福诺罗斯城防御能力的大规模建设。当然,在他发动政变失败并逃回福诺罗斯城之后,他再一次对全城进行了一次大维修和大整顿。

    现在的福诺罗斯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艾修鲁法特站在营地里,看着前方的坚固城池。以人类的标准而言,这座城市的防御确实很严密。城墙之上的各类工事简直算得上尽善尽美了。连城防大炮都有完备的防御。

    根据消息,拜伦在城里还有一万正规军,还能随时动员起数量不少于两万的民兵。根据兵书上的公式来推断,要强攻这样的城市,需要十五万士兵、相应的攻城器械以及两个月的时间。即使如此,也要付出三万到五万人的伤亡代价。

    所以艾修鲁法特也承认自己完全没有强攻的本钱。所以他在这里做的事情就是建立营垒,准备一场正统的围城战。

    “艾修鲁法特!”小丫头突然从后面走出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艾修鲁法特微笑着看着远方。“我现在在想象着拜伦的表情。说实话,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在他看着城墙上的工事和守卫,脑海里想象着拜伦那张脸。在之前他担任女王的贴身护卫的时候,他在各种会议、仪式、典礼之类场合看过拜伦多次。但是拜伦从未正眼看过艾修鲁法特——假如他真的看了,他的目光也只是在艾修鲁法特的身上匆匆扫过。那个时候,拜伦是摄政大臣,而艾修鲁法特则是一个女王的小小护卫。拜伦是世袭的公爵,艾修鲁法特则还在为成为一个骑士而努力。事实上,除了艾修鲁法特和雪莉之间的那段纠葛之外,拜伦没有任何理由花费太多时间注意他。

    “他……要杀掉他吗?”小丫头低声的问道。说起来,拜伦也算是小丫头相当亲近的人了,想到拜伦会死,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怅然。“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战争是很可怕的事情……”艾修鲁法特转头,看着小丫头略显消沉的脸。“牢牢记得这句话。战争不是因为人类的善良愿望而开始,即使它是,它也会在发展中坚决无情的消灭所有那些还保持着善良的人。这场战争是拜伦引起的,他和他的同党、他的人民挑起了战争。现在他们就必须要为自己当初的抉择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失败者必须接受胜利者的审判。如果我们失败,那么我们的下场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他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城墙那边。不知道拜伦此时是不是在城头巡视,他不仅如此想道。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阵大风夹杂着风沙吹来,将边上的一面白鹰旗帜吹得猎猎飘扬。那头旗帜上白鹰宛如要冲破旗帜的束缚,用自己的双爪去攫取猎物。

    “对了,听说斯卡德拉大人回来了?”艾修鲁法特随口问道。

    ……

    “混蛋!那个混蛋!”拜伦从他的座位上跳了起来。虽然他的年纪已经很不小,但是此时此刻,他激动得就像一个刚刚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

    “他居然……居然……胆敢这么对我说话!”拜伦挥舞着拳头,在自己的大厅里走来走去,发出一连串的咒骂。

    他这么愤怒是有理由的,他领地内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封臣,洛克斯给他送来了信。那封信上以最傲慢无礼的口吻,指责了拜伦违背君臣之道,野心染指王权,实在是自取灭亡。信上也明确的劝告拜伦立刻自杀谢罪,以免战争荼毒人民,否则的话,女王的愤怒定然会让拜伦粉身碎骨。

    拜伦还记得很清楚,在他从鹰隼城回来之后,洛克斯是第一批过来向他恭贺的人中的一个。除此之外,他还忠心耿耿的为拜伦提供了一批良种战马,不止如此他甚至不久前还秘密的派人来劝拜伦主动称王,以“提高士兵的士气”。拜伦还一度很懊悔自己没有一个嫡出的女儿,以至于不能用一个完美的婚约来笼络这位得力又忠诚的部下。

    虽然鹰隼城被包围,但是拜伦还指望着封臣们能在外围牵制女王的兵力。但是没料到,现在的这位“可靠的”洛克斯已经站到了女王这一边。他明显为女王大献犬马之劳,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不仅没有收到惩处,反而成为了女王麾下的一员。

    拜伦绕着大厅走了一圈,部下们皆低头不敢作声,无人敢在此刻承受拜伦的怒火。

    不过幸好,拜伦虽然冲动,但是却也容易很快冷静下来。他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就已经平静下来,除了脸色依然铁青。

    这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牌。不,情况甚至更加糟糕。拜伦摸不准他其他部下到底有几个已经改变了阵营,或许他们已经统统向那个小丫头低头归顺了,只是没人像洛克斯一样还特意写封信送给拜伦。

    但无论如何,洛克斯的倒戈十有**意味着那个小丫头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进行一场长期的围城战。虽然福诺罗斯城物资丰足,但是却总有耗尽的一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7/ 第一时间欣赏血龙骄雄最新章节! 作者:读书之人所写的《血龙骄雄》为转载作品,血龙骄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血龙骄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血龙骄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血龙骄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血龙骄雄介绍:
当艾修鲁法特从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卡莱安之战早已经结束,所有的吸血鬼尽数陨落在这场战争中。现在,他必须独自一个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上活下去,并且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血龙骄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龙骄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龙骄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