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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节 交涉

    第两百三十节交涉

    男孩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或许他不曾预料自己会面对一个如此的回答。愤怒和憎恨浮现在他的脸上,使得他那张充满稚气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你居然……居然如此侮辱那些被你杀害的人!”男孩叫了起来。

    “杀都杀了,再侮辱一次又如何?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侮辱他们,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还是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吧?”

    他并不在乎这个孩子。但是他很清楚,他遇到的这一系列事情绝不是这个小孩子能干的。不过这个孩子的现身,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之前他就已经从那个邪教徒嘴里知道了拜伦两个孙子的去向。如果没出什么特别的意外的话,那么这个孩子,之前是落到了邪神信徒的手里。

    换句话说,他是被邪神的信徒派过来的。

    “你……你的心中没有半点悔恨吗?”

    “很遗憾,没有。”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在说话的时候,他也在向四周张望。他有远远超过人类的黑暗视觉,但是他的目光能穿透黑暗,却无法穿透障碍物。不知道此刻有没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向他包围过来。不过,艾修鲁法特认为这是一场刺杀的可能性比较低。

    “你是个恶魔!你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我的手上倒是沾了不少血。”艾修鲁法特有点认真的回答道。“不过我倒是真的没见过什么‘无辜者’。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死……横死都是有理由的,真正的那种完全不知情却被殃及池鱼的无辜者很少。比方说你的父亲,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在自己找死。至于你的祖父,那就更加明显了。”

    “你……”

    “你知道不,埃辛——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那个家伙一开始确实是为你的祖父效力的。可惜他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包庇亲眷,嫉妒贤能,所以才让那个家伙最后选择了倒戈。有那么好的部下却不好好珍惜使用,估计在死神面前也没办法说自己冤枉吧。他们自己犯下了罪,只能用自己来偿还。”

    “或许是吧,”男孩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但你知道,有罪的人是不愿意让人相信他是有罪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料到你来干什么了。想要用你那些可笑的言论和无聊的逻辑让我的心产生动摇吗?那是不可能的!让你主子出来吧!”

    “噢,”男孩象是被一块热铁烙了一下似的狂喊道,“混蛋!当我站在你面前,当我这样一个被你伤害,被你破坏,被你毁灭,被你夺去了一切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居然还能恬不知耻的数数我家族的耻辱!不,你说的是对的!我知道得很清楚,恶鬼,你看透很多东西,也许知道一些连我也不明白的往事……我不知道你凭借着哪一种火炬的光,看到我家族隐藏的黑暗,但我的耻辱比起你用华丽的外衣掩盖着的耻辱或许更可敬一些!”

    “我杀人无数。”艾修鲁法特很平静的看着他,任凭对方暴跳如雷却纹丝不动。“在我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残片里,我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说不清楚那些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但是也许压根就没有正义和邪恶,只有立场的区别。但是在我心中,我身边每个人要比战场上的敌人重要一百万倍。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铁石心肠,不过我的爱和仁慈都是留给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而不是留给战场上的敌人的。在这个方面,我很少主动选择。如果可以的话,我向来尽力不把任何人套上一个‘敌人’的牌子,希望和所有人和平共处。可惜总是有很多人都是主动跳出来,站在我敌人的位置上,因为占据一些可笑的优势而得意洋洋,并且用居高临下的嘲笑表情看着我。打倒这些人,我的心中从来不会有半点犹豫和悔恨。哪怕用他们的尸体铺平整个大地,用他们的血染红整条江河,我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他的口吻平静,但是话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所以,用这个孩子玩这种花招一点意义都没有,凭你是无法动摇我的心的。”

    艾修鲁法特举起长剑,跨步向前,魔法能量在缠绕在剑身之上,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你……你想杀我吗?你连一个孩子都要杀?”男孩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恐神色。

    “我说过,我的慈悲之心从来不为敌人所留。”艾修鲁法特冷冷的说道。“更别说只是一个区区的傀儡了。”

    凋零之剑横扫而过,男孩的头颅在下一瞬间随着一声惨叫声落地。鲜血从他的脖腔里冲出来,洒了一地。无头的尸体举着火把,颓然栽倒在地。

    空气中的魔法之风开始诡异的流动着。在这些无处不在的魔法之风吹拂下,艾修鲁法特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情况产生变化。不过,事情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在某种连他也没搞明白的规则的运作下,魔法之风的能量开始聚集,以男孩尸体为核心凝结起来。

    一个散发着病态的,淡绿色光芒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

    如果小丫头在这里,她就会认出这个人的名字。没错,出现在艾修鲁法特面前的幻影,正是混沌的巫师领主,马文。

    “呵呵,真没想到……”马文有些尴尬的笑起来。虽然他是一个奸奇的信徒,但是出现这种没按照他构思发展的戏,他还是感到有几分不自在。“你居然能……杀了他?”

    “如果我不杀他,他也会自杀的。”艾修鲁法特走到尸体边上,从拿起一把很方便随身携带的匕首。他信手抽刀出鞘,匕首很锋利,简直算得上吹毛断发。“这一切不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吗?”

    “这恐怕是个误会……”马文虽然在笑,但是笑中的那份尴尬实在太明显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但是你这样……不会在意吗?”

    “如果按照你原来的计划,是不是这个孩子来到我面前,可以义正言辞的将我呵斥一顿?把我说成一个屠夫和凶手,让我羞愧,或者干脆是恼羞成怒……然后他再大义凛然的自杀,给我造成巨大的震撼,甚至能在我心里留下阴影。”艾修鲁法特看着这个浮现出来的身影。虽然他不认识对方,但是他很确定,此人一定是混沌的信徒,而且是地位很高的那一种。“既然他注定要死,而且这个决定是你做出的,那么我又何必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有所负担呢?杀死他是你,不是我。就像法官定罪名的时候,被冠以杀人犯罪名的永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绝不是一把剑。虽然那个受害者确实是死在剑下的。”

    “哈哈哈……说的太好了。”马文脸上最后一丝尴尬也褪去,留下的只是一脸赞叹。“到处都在传说艾修鲁法特伯爵不但是个杰出的战士,更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如今亲眼看到,真的是不胜荣幸。”

    “你是谁?”艾修鲁法特问道。

    “别人都叫我马文。至于我的身份……想必艾修鲁法特大人也猜到了。我就不隐瞒了,我是诡诈之主的仆人,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一个混沌的巫师领主。”

    “奸奇的信徒?”艾修鲁法特绕着对方走了半个圈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此时他早已经抓住了魔法之风,随着那种垢腻复仇的味道冲进自己脑子,他的感知也越发敏感,感受到身边魔法之风每一个细微的流动。魔法的汇聚点是地上男孩的尸体,换句话说,只要他破坏这具尸体,就足以让这个远距离传送影像的魔法告吹,甚至可能更糟糕。

    除此之外,这个出现的幻影是由魔法之风的能量交织出来的,它是一个精细的造物,容不下任何干扰。一句话,这个幻影没有任何危险性。

    “送信过来要见我的人是你?”艾修鲁法特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正是如此。”马文回答道。“因为某种原因,使得我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当然,我要感谢伯爵大人也甘愿接受我这个邀请……”

    “找我干什么?”艾修鲁法特打断了对方的话。

    “事实上,如您所知,我们各自所属的阵营即将发生一场大战。甚至此时此刻,我也也处于交战状态。”

    “这个应该归咎于你们,你们是入侵者,不是吗?”

    “对于此事我无法辩驳。”马文回答。“但是想必伯爵大人也有所耳闻,在我们的内部也是分成多个阵营和派别的。我所属的阵营并不希望这场战争。虽然我们此时正在军中,但是我们是被裹挟而来,是被迫的。”

    “你是要告诉我,你想要帮我取得胜利?既然你能用这种方式来到我面前,想必你也知道我将是援军中的一员,甚至有可能担任主将。”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想方设法来找大人您的理由。”

    “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不相信一个奸奇的信徒肯背叛混沌。”艾修鲁法特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这是一个圈套的可能性要更大,不是吗?”

    “这对我而言不是背叛。”马文回答。“实际上,我更乐意称其为‘各取所需’的结盟。您在我的帮助下,一定可以击溃混沌大军,建立不世功绩。而我则借这个机会,狠狠的打击了我的敌对派别,提高了我在混沌之中的地位。如此皆大欢喜的结果,我相信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拒绝。”

    “也可能是谎言。”艾修鲁法特不为所动。

    “只要您有此意向,我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诚意。”马文微笑着说道。

第两百三十一节 宏

    第两百三十一节宏图

    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沉吟不语。这个混沌巫师提出来的条件好的令人不敢想象,使得任何人都情不自禁的向着“这是个圈套”方向去想。

    “我听说这次你们的军队的主将……”

    “叫血牙,是恐虐的手下。”马文毫不介意的说道。“像所有恐虐的部下一样,肌肉远比大脑多。但是你要承认,战场上计谋不一定能斗得过暴力。有时候,简简单单的悍不畏死,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为什么会成为将军?”

    “因为他占据了白堡。”马文回答。“血牙领主通过一系列血腥的混战,已经确立了自己对白堡的控制权。因为这个,他受到了诸神的奖赏,成了将军。当然,哪怕诸神不支持,他也是个绕不过去的弯,因为他的地盘就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这段时间,艾修鲁法特已经从多方面了解过前线的情况,主要是和贝勒尔以及教会那边都。现在的他,已经前线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他确定马文这些话是真的。

    艾修鲁法特不再说话,而是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幻影。马文注意到对方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地上的尸体。他很快意识到艾修鲁法特在探查这个超远距离投影的魔法。

    “没想到艾修鲁法特大人居然对魔法的研究相当高深。”马文意味深长的说道。人类并不是那种可以无师自通依靠自身的天赋而掌握魔法之风的种族,事实上,人类对于魔法的掌握相当的困难。星域诸神的教会虽然大力的推动魔法教育,甚至喊出“人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的口号,但是实际上真正算得上魔法师的人,数量真的不多。

    没有一个人是依靠本能或者天赋学会魔法的,所以必然有传承来历。根据马文掌握的情报,这位叫做艾修鲁法特的虽然可能是魔法师(当然,亲眼目睹之后就不只是“可能”了),而且他的魔法知识和传承似乎并不是来自教会。

    人类魔法知识的源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如果这个艾修鲁法特不是从教会那边学到魔法的话,那么……是从混沌这边吗?如果是教会的人,刚才应该是无法识破这个魔法的构成的。但是艾修鲁法特却很快就看出来了。

    马文的心中转着这个念头,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除此之外,他还记得之前某个仆人给他带来的消息——这个艾修鲁法特是个现实主义者,其宗教信仰(如果他有宗教信仰的话)极其淡薄。由于那个仆人已经死了,所以他无法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是却也能够作为一个参考。这个艾修鲁法特,似乎有很多……混沌的魔法知识?虽然看起来他的魔法水平并没有太高明。

    “这个魔法很精妙,颇具巧思。”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将目光转回到马文身上。

    “微不足道。”马文谦虚的回答。

    “话说回来,魔法之风流动无常,你怎么能知道今天会出现你需要的情况呢?在我看来,这个魔法虽然巧妙,但是必须要等到魔法之风流动平缓的时候才能使用。如果是魔法之风狂暴的时候……我相信你应该是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法术的。”

    “一切都蒙诡诈之主的远见。”马文回答道。“今夜是特选的。”

    “好吧,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艾修鲁法特说道。“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运气,也不相信你的神……那位奸奇!到处都在说他擅长玩弄阴谋诡计。”

    “大人,”马文保持着微笑不变。“我说过,关键在于意向。只要您有此意,可以提出那些对你来说绝对安全的计划。这些我们都可以商量,不是吗?我们会用实际行动表达出诚意的。”

    “你的这种诚意让我更加怀疑了。”艾修鲁法特说道。

    “当然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马文谦卑的说道。“在结束这场愚蠢的战争之后,我希望能在您的职权范围内,得到一点点的默许。”

    “默许?”

    “当然绝不是指那些有害的,或者是非法的行动。我们希望能在……您的控制范围内,进行传教活动。当然,如果和教会产生冲突,我绝不会让您难办的。”

    “……”艾修鲁法特盯着对方,“不,我不相信你。”

    “这个……您不必立刻做出回答。”马文的态度依然是这么好,哪怕艾修鲁法特拒绝了也没任何动容。“您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权衡利弊。我会耐心的等待您做出最后的决定的。”

    伴随着这句话,马文由魔法凝结的虚幻身体突然之间崩溃,化作无数光点四散。几秒钟后,四周一切归于寂静。在艾修鲁法特面前只剩下一具尸体,一个已经熄灭的火把。

    在遥远的彼方,马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从之前那种施展魔法的失神状态中恢复回来。这个魔法并没有它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因为很明显,它消耗了这位巫师领主的大量精力,使得他变得面色苍白,神情委顿,此外还满头大汗。

    其实马文还算好的了。在他的身边,其他的混沌巫师们的样子更加狼狈,状态也更糟糕。有几位干脆就扑倒在地昏迷不醒了。

    那位血牙领主派来的信使已经走了。这里再也没有外人。

    “主人,情况如何?”马文最亲信的那位仆人立刻为他送上毛巾和热水。他好好的擦了一把汗,喝了点东西。至于其他的混沌巫师,自有下人处理。四周暂时一片忙乱。

    “至少都联络上了。”马文回答道。在他回答的时候,有人发出一声惊叫。那是他们发现一名混沌巫师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呼吸。

    “果然……这个魔法还是很危险的。”马文轻声的对自己说道。跨越遥远的空间距离,将自己意志投注到远方,哪怕仅仅是进行普通的交流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主人,您为何要冒这种风险呢?”亲信在身边提议。“如果我们全力以赴,用魔法辅助战斗,攻破这座城市并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而您的地位也在血牙领主之上,只要您愿意公布您真实的身份,那么您随时可以篡夺指挥权……”

    马文轻笑了一下,没有费神去反驳亲信那些浅薄而可笑的言论。奸奇给他的任务可不是取得这次入侵的胜利,而是一方面将混沌的势力深入南方国度,另外一方面却不能允许其他三个神的势力来到这里。

    沉重的打击格鲁尼的力量能够完成第一个目标,但是却和第二个目标格格不入。因为这样一来,奸奇是绝不可能将这片土地变成自己的禁脔的。就算一时得势也不能长久。

    此外,战场上的胜负难料。这么漫长的岁月以来,混沌无数次的入侵都被这些南方人击败了。这些南方人拥有坚固的石头城堡,拥有钢铁、魔法和枪炮。想要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胜利,哪怕是马文也不敢说有几分把握。比起不可知的胜负来,这个魔法可就简单得多了,至少能够在他的控制之下。

    不过,至少他已经成功的控制了局面。

    马文已经定下神来,将自己掌握的各种情况在脑海里理了一遍。

    血牙领主的攻城战明显还会打下去——那些恐虐的信徒完全是疯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压根没兴趣去构思长远而周密的计划。但是只要马文和他的部下保持怠工,相信他们要破城尚需时日。他们将是马文很好的棋子。

    血牙领主压根不知道这一次入侵的背后意义。他脑子里只有“荣耀血神”这个概念,战争对他来说就是砍砍砍和杀杀杀。

    罗金那个家伙已经深入敌境去了。马文相信那个纳垢巫师能够找到合适的实验对象,而且迟早会完善他的魔法。但是他也相信,这需要很多的时间——哪怕是在南方人的领地上,合适的实验对象也是不好找的。罗金会把他绝大部分时间浪费在寻找的旅途之上。而且因为他带走了恐虐的混沌卵作为护卫,所以马文有理由认为罗金哪怕完成了研究,也不可能直接回来找血牙领主。因为血牙领主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宠物被别人收服。

    一个混沌卵,就让马文成功的将恐虐和纳垢的势力完全离间,让他们再也不能结合在一起,对自己造成威胁。除此之外,他还在混沌卵上安排了暗手——简单而隐蔽的暗手。罗金那个白痴却无法找出来。

    如果马文的计划成功,那么他就想办法把罗金的位置——也就是混沌卵的位置——告诉给那些南方人。那些南方人(特别是教会)肯定是非常乐意将这个纳垢巫师消灭掉的。反之,如果南方人拒绝了,那么马文就把罗金召回来,到时候纳垢那扭曲而诡异的魔法就成为战争的重要助力。

    只可惜鹰隼城的暗杀行动失败了。否则的话,不管是那个艾修鲁法特还是那位小女王,受到的压力就会更大,态度肯定会大为缓和的吧。

    不过,这方面也许是他奢求的。不管怎么说,鹰隼城也是星域诸神教会的一个大本营,想要在那里潜伏人手可谓困难重重。缺乏精锐可靠的力量,想要暗杀一个受到严密保护的对象可不容易的呢。

    他稍微叹息了一下,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夜晚的攻城似乎已经结束了。哪怕是恐虐的疯子也觉得今天的战斗已经够了。远方的喊杀声、枪声、炮声逐渐平息。

    如果小女王或者艾修鲁法特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他就借南方人的手,干掉罗金那个纳垢巫师,然后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干掉血牙领主和所有其他混沌的部队。这样一来,除了奸奇之外的所有混沌势力都被南方人挡在边境之外,而奸奇的信徒却可以在这里安心、平静的慢慢发展势力。

    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他就继续协助血牙领主,慢慢的增加压力,直到对方屈服为止。

    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那么马文……想到这个念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许久,从血牙领主的手里夺过军权(他不认为凭血牙领主的那脑子能征服这片土地),然后用武力解决掉这些死活不肯妥协的人,顺带利用指挥权消耗光其他邪神的势力什么,只是备案中的一样罢了。他安排了很多牌,很多很多。一些是长期苦心积累下来的,一些是借着格鲁尼国内的有利时机临时安排的。马文很确定,他几乎不可能真正的靠着战争来决定一切。很多东西,在正式的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了结果。

第两百三十二节 交流

    第两百三十二节交流

    “这,就是当前的整体局势示意图。”

    贝勒尔用手指着地图,对身边的人说道。他身边的人其实只有两个,一个当然就是罗宾——自从罗宾担任贝勒尔的随从开始,他就一直很受贝勒尔的信任和喜爱。很多人都认为,罗宾就是贝勒尔的传承者了——虽然罗宾自己知道他和他的将军大人的区别,就和猫与老虎的区别一样的夸张。

    罗宾曾经希望成为一个像贝勒尔一样的将军,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开始逐渐的淡化了。或许是因为他真实的接触到了贝勒尔那满身荣耀光环之下的黑暗,知道了将军大人内心所背负的沉重负担,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承认自己终生也无法爬上那个阶梯。现在的罗宾,只希望能够伴随着贝勒尔的左右。

    另外一个,则是艾修鲁法特。之所以贝勒尔会邀请艾修鲁法特来,一方面是因为私下的欣赏,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双方微妙的关系。现在这个已经不算什么秘密,目前在格鲁尼,能够受到小女王足够信赖的人只有艾修鲁法特。这场战争,格鲁尼几乎将投入全国的所有军队,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国力。这种情况下可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当将军的,而必然会是一个又有能力又受君主信赖的人。

    至少在鹰隼城范围内,这种人选实在非常有限。贝勒尔已经能够猜出来,未来联军主将肯定是在他和艾修鲁法特之间产生。当然,另外一种可能是小女王亲自挂帅出征,就像讨伐拜伦时候一样。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低,而且就算如此,艾修鲁法特也必然会随军。

    “而这个,则是上一次邪神大规模入侵的情况。”贝勒尔指了一下边上另外一副比较小的地图。

    在格鲁尼的东北部边境,当年的荒野贤者加鲁纳斯曾经根据地形构筑了三道防线,整体呈现扇形。扇形的圆心所在正是白堡——由加鲁纳斯亲自设计建造的要塞都市,这座要塞独自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则要漫长很多,由四座位于交通要冲的坚城(以及一些附属的小城堡)构成。第三道防线更加漫长,由大概二十来座城市或者要塞组成。

    这算得上一个完美的防线布局。特别是白堡。上百年来,野蛮人十余次的入侵几乎全部在白堡的城墙之下折戟沉沙。严格意义上来说,整个中央七国都依靠这座要塞而免于野蛮人的入侵。很多年以来,人们甚至都以为白堡是不可攻陷的。只要白堡在手,其他几道防线真的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但是加鲁纳斯毕竟号称“贤者”,他的眼光远超世俗之人。上一次野蛮人依靠内奸的帮助攻陷白堡,并随之击溃增援的格鲁尼军团主力(还杀死了先王)。这种危机局面下,加鲁纳斯的第二道防线却发挥了作用。野蛮人顿兵于萨雷克城之下,经年不能攻克。虽然最后纳垢的巫师用邪秽的妖术最终将萨雷克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但是却给了中央七国以宝贵的时间。接下去,由教会居中协调,各国出钱出力,组成了庞大的联军,并任命贝勒尔为将军,一举击破已经疲惫的野蛮人军团。

    “这个……”艾修鲁法特看着地图,沉吟不语。

    这个是艾修鲁法特早就知道的事情——事实上这个事情有些奇怪。每个人都知道,上一次邪神信徒的入侵已经将萨雷克城摧毁。换句话说,萨雷克城成为第二道防线上的漏洞。这个时候,进攻的正确选项就是再次攻击已经变得虚弱的萨雷克城,然后长驱直入。但是邪神信徒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抽了,居然丢开萨雷克城不管,攻击另外一座城市——高华城。

    所以事情发展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至今为止,虽然前线一封封求援信,虽然守军蒙受了重大损失,但是至今为止,城市并没有任何被攻陷的迹象。野蛮人取得的唯一成果就是摧毁了最外围的防御工事。

    “事情有点奇怪,邪神大军为什么放着软柿子不捏,偏偏要去找硬核桃啃呢?”贝勒尔说道。“三个解释,一个是混沌军团的将领是恐虐的信徒……他们本来不不是什么理性的家伙。第二个解释,混沌军团拥有某种杀手锏……魔法或者秘密武器之类的东西,所以攻打什么目标并没有太大关系。第三个解释,混沌军团别有所图。”

    贝勒尔看着艾修鲁法特,后者默默的点了点头。

    “根据前线的战报,混沌军团的总兵力在五万到七万之间,四大邪神的眷属都有出现。虽然说高华城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而且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如果不派出援军,凭借高华城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击退敌人的。”

    “而原属拉法的北部军团,因为被混沌邪术影响的缘故,被均匀的分布到整个防线之上。虽然这也加强了高华城的防御力量,但是眼下的情况却使得整个战线处于被动挨打,无法组织起足够的兵力对抗的状态。目前,整个区域都在混沌的控制下,我方部队在斥候战中一败涂地,轻骑兵损失惨重,已经无法保持对敌人的监视。相反的,混沌恐怕对我方部队调动一清二楚。”

    “以上,就是截至目前得到的前线情况的总结。”贝勒尔看着艾修鲁法特,“伯爵大人,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有了。”艾修鲁法特承认贝勒尔的准备工作在他之上,实际上由于各种琐事缠身,他还没有来得及静下心,仔细的开始为这场未来的战争筹划。“我想,我们无需如此客气,您直接叫我艾修鲁法特就行了。”

    “好吧,艾修鲁法特。”贝勒尔很认真的说道。“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混沌军团这一次入侵的实力非常惊人。”他用手指了一下,“百年以来,虽然混沌军团入侵次数众多,但是没有一次汇聚了如此的规模。上一次他们的数量也没有这么多……而且就像我们知道的一样,这一次绝不止正面战场。混沌似乎打算将他们所有潜藏起来的牌统统翻出来了。”

    “如果我们赢了,差不多等于来一次大清算和大扫荡,至少二十年内不必担心他们再一次进攻了。”艾修鲁法特说道。

    “说的对,但是我们输了……”

    “混沌的战斗力怎么样?”

    “说句实话,很惊人。同等数量下,七**队的战力是比不过混沌的。”贝勒尔老实的说道。“在这方面,我相信我有发言权。”

    贝勒尔是打败过混沌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艾修鲁法特也就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混沌军团各有特点……恐虐的战士悍不畏死,冲锋陷阵锐不可当。他们的步兵和我们的骑士正面对抗也不落下风。纳垢的战士异常顽强,极难击败,只要不死就能坚持战斗。而且纳垢的眷属经常能发动自杀性的自爆攻势……”贝勒尔做了一个动作,形容自己看到过的情况,“像这样,把自己爆成无数血肉碎片,洒上很大一片恐惧。每一块血肉碎片里面都凝聚着污秽的邪力,被沾染到的战士无一幸免。”

    “色孽的部属动作敏捷,在战场上进退自如,是反攻和伏击的大师。至于奸奇的部队……他们的魔法令人印象尤其深刻。此外他们还有好些战争巨兽……”贝勒尔说道。“说句实话,别人认为我打败了混沌,但是实际上我只是捡了一个最好的机会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作为一个将军,他的使命是打败敌人,而不是让战争显得公平。选择一个敌人最虚弱的时机交战绝对是一个将军最明智的选择。

    “贝勒尔将军,您认为我们这次战争……”

    “和你之前告诉我的一样,恐怕难度很大。”贝勒尔回答道。

    “那么您觉得合适的战略是?”

    “如果让我选择,那就是屯兵固守,避其锐气,击其懈惰。”贝勒尔说道。“一个很标准的答案,就像军事学院的教科书上写的一样。唯一的问题是,敌人不一定会按照你的脚步去走。再说万一混沌军团攻破高华城,恐怕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至少来自教会和鹰隼城的压力会让人受不了的。”

    “而且根据你说的……如果在战场上长期僵持,那么混沌军团之前布置在国内的各个‘暗子’可能就会发生作用。按照最坏的情况来考虑,到时候可能会欲攻不能,欲守乏力,进退失据……如果是那种情况,不知道能逃几个人回来。”

    艾修鲁法特仔细思索着贝勒尔的话,久久没有开口。而贝勒尔也默默的注视着他,不再说话。

    “贝勒尔将军,那么你认为,我们恐怕必须要和敌人决战了?”

    “恐怕是的。一战而定乾坤。”贝勒尔说道。“这就和下棋一样,现在混沌军团已经占了先手,我方步步受制。如果不是混沌脑子抽筋,舍弃萨雷克城而选择了高华城的话……现在估计整个格鲁尼北部都已经陷入危机之中了。”

    “贝勒尔将军,你对混沌比较了解……如果我方要长期和敌人对峙,选择什么地方比较好?如果我们不得不和敌人来一场决定性的会战,那么战场选哪里比较有利?”

    “这个简单,如果我方大军据守,选择这里……这里,或者这里。”贝勒尔在地图上指点着。“这几个位置都比较要害,混沌必须来尝试击败我军,这才能恣意横行。至于会战,我觉得这里比较合适。”

    贝勒尔的手指向地图上一个位置。在地图上,这里应该是一片平原。

    “平原交战?”艾修鲁法特问道。

第两百三十三节 高兴

    第两百三十三节高兴

    临时王宫里,女王的寝室。

    婆婆如往昔一样为小丫头梳头。其实小丫头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宛如一道黑色的瀑布,长短适中,光可鉴人。更难得的是她的头发非常柔顺,非常易于梳理打扮。

    “……所以,最后还是罗蒂雅救了贝勒尔一命。哎,真的太幸运了。”小丫头正在向婆婆介绍近期发生的那件事情。“如果他在鹰隼城遇刺身亡……”

    她没有说出下面会发生什么。不过,哪怕是傻瓜也明白那意味着一种非常糟糕的情况。

    “不过他没死,不是吗?”婆婆似乎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并不太关心。“说起来,多亏了罗蒂雅呢……”

    “是啊,不然这一次可就惨了。”小丫头有些郁闷。这件事情上,她的整个宫廷都没有罗蒂雅有用。

    “对了,听说斯卡德拉大人已经开始准备搬回王宫的工作了?”

    这其实是必然的后果,因为这个临时王宫,前摄政大臣府邸,确实已经显得太过于局促。对于这个日益增大的宫廷而言,这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斯卡德拉想要把一切办得尽可能的好。”小丫头回答。说起来,现在王宫的花园里估计都长满了齐人高的杂草了吧。再加上那场兵变所留下的痕迹,想要整理一下恐怕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艾修鲁法特……这段时间,你好像都没有见他呢。”婆婆一边梳理着,一边用老年人特有的温柔声音问道。“最近不方便吗?”

    虽然是在小丫头的背后,但是婆婆很明显的感觉到小丫头情绪的低落。

    “发生……什么了吗?”婆婆停下了梳理的动作,轻声的问道。“是不是,之前在鹰隼城的传言……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他……他拒绝了我。”过了很长时间,小丫头终于回答。就像所有这个年纪女孩子一样,她也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婆婆正好是一个最好的对象。她将那天——也就是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漏的讲给婆婆听,当然,也包括了罗蒂雅对她说的那些话。

    说句实话,现在小丫头也没搞明白那是罗蒂雅的安慰之语还是真话。

    说起来有点奇怪,现在述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小丫头发现自己很平静,能够很理智,很可观将整个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心中完全没有起任何波澜。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你哭了?”婆婆轻笑着说道。说句客观的话,正是婆婆的这个笑声才打破小丫头刚才那种平静心情。一种忿然的情绪涌上了她的心头。

    “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哭了?”

    “我没有哭,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点也不听话……”

    “傻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急?”婆婆柔声的说道。“你在进行一场赌博,但是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你太年轻,也太冲动……”

    “那……我该怎么做?”

    “没有怎么做……其实没有什么必胜的方略,也没有必败的方略。有时候,我们只能把一切托付给那飘渺不可知的命运,以及作为女人天生的本能。”

    “婆婆,这个……罗蒂雅说必须要去争取。要把一切视为一场战争那样认真对待!”

    “也许是如此,也许不是如此。男女之间是如何彼此吸引的呢?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有时候,也许你把那个男人打一顿——甚至把他打个半死,他反而会爱上你。有时候,你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暴力的倾向,就会让男人避而远之……”

    ……

    “罗蒂雅女士……”贝勒尔尽力保持着笑容,但是他却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下体隐隐疼痛。这并不是源自他**的的疼痛——他伤的并不重,医生已经确定他痊愈不需要太多时间,而是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初罗蒂雅那干净利落的一腿。

    贝勒尔并不是那种打了一辈子仗却没有负过伤的幸运儿,实际上他受伤的次数也颇为不少。但是不管是哪次负伤,都没有像罗蒂雅那一脚一样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或者说给他的精神上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以至于看到罗蒂雅,他的第一反应是情不自禁的收紧双腿。

    “请问您来找在下……”

    “别用这种调调和我说话!”罗蒂雅哼了一声,清楚的显示自己的心情不怎么好。确实,看到贝勒尔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这个……”贝勒尔不得不说明自己并没有什么预知能力。如果有的话,他也不至于挨上那样丢脸而疼痛的一击——幸好这件事情被贝勒尔以“和刺客的搏斗”蒙混过去,总算留下了几分脸面。众所周知,近身的搏斗中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这种死斗中,下身要害遭到攻击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当然,被一个女人踢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满口胡言!好吧,我摆明了,我是来要钱的。”罗蒂雅说道。“你别忘记,你还欠着我的账没还呢!”

    贝勒尔不得不再次强调自己没带钱。他是作为外国使节来到鹰隼城的,一切饮食起居什么统统是鹰隼城官方出钱,他不需要带太多钱。他身上带的,只能算作零用钱罢了,区区之数完全不能满足罗蒂雅的胃口。

    当然了,正如罗蒂雅之前已经知道了,贝勒尔已经失去了向商会或者其他什么人借钱的信用。站在第三方角度,整个情况可以有一个比方,那就是贝勒尔完全是一片荒草石头地,是绝对长不出什么庄稼的。除非拥有从石头里榨油的本事,否则的话这笔债务最好到此结束。更别提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债。

    不过很明显,罗蒂雅就是那个拥有从石头里榨油本事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罗蒂雅不屑一顾的说道。“所以你得拿东西抵账!很幸运,鹰隼城里有人出钱想要知道你今天和艾修鲁法特谈了些什么。”

    “我还以为……”

    “现在你这里安全保障得很到位,别人想偷听都不可能。艾修鲁法特又是一个压根不在乎金钱的大财主,有钱也不可能从他嘴里买到消息。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有好奇心的人对你们今天谈的内容出了一个高价!”罗蒂雅说道。“告诉我,我们之间的账就算了!”

    “我们真的没谈什么,只是对前线的局势进行了一番分析罢了。”贝勒尔坦率的回答道。这方面他没什么可隐瞒的。“完全是一些对未来战斗的策划和估算……细节部分实在不方便告知,而且我相信那位想要买到消息的人对这个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那你为什么找上艾修鲁法特,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这不是很显然的吗?毫无疑问,本次出征他肯定是将领之一。”贝勒尔倒也很明白。“事先做好一些沟通总是比较好的。”

    “没有其他的了?”罗蒂雅问道。她能够相信贝勒尔的这个答案,不过她不能确定别人是不是相信。

    “当然,除了这些还能谈什么?”贝勒尔回答道。

    说起来,她这样光明正大上门其实有些疯狂。她的所有部下都认为这是一种蠢不可及的行为——因为双方的地位是完全不对等的。趁着刺杀的机会把贝勒尔关在自己的店里敲诈勒索是一回事,这么正面上门要账是另外一回事。不过罗蒂雅却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应该能够成功——事实上,贝勒尔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刻呼叫卫兵或者轰她出去,而是带着笑容来见她,她就知道这事成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贝勒尔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可以这么做而已。

    罗蒂雅离开之后,贝勒尔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个麻烦终于解决了。他回头想出去,却看到罗宾已经站在了房门口。

    “将军大人,这个女人是……”

    “罗蒂雅,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贝勒尔回答道。

    “就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小女王的临时家庭教师?”罗宾说道。他并没有听到两个人刚才的谈话——罗宾对于贝勒尔向来是很尊重的。如果他趴在门口偷听,那肯定是已经得到了贝勒尔的允许或默认。对于那些贝勒尔的私人谈话,他绝不会好奇心过剩。“将军大人,你怎么认识她的?”

    “嗯……前几天的那一次刺杀。”贝勒尔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她救了我。没有她的话,罗宾,现在你大概可以带着我的棺材回国了。”

    “什么?对了,将军大人,你说过她似乎和鹰隼城的黑帮……”

    “不是似乎,是确定。这位罗蒂雅女士,是鹰隼城地下黑帮势力的老大!”贝勒尔说道。“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做到这件事情……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啊?怎么可能?她怎么做的?”

    “这个细节我倒没了解。我只要知道她是鹰隼城地下黑帮的大头目就行了。罗宾,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鹰隼城失踪的那些位‘外交官’吗?我几乎可以,那些人的失踪就是因为这位罗蒂雅女士的缘故。”

    “她……被官方收编了?”罗宾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是,官方怎么可能收编黑帮?”贝勒尔微微一笑。“如果是收编的话,她也不可能成为女王的临时家庭教师吧?按照我的理解,是双方结盟了。”

    “结盟?”

    “嗯,地上世界的女王和地下世界的女王……两个王者之间的同盟。”贝勒尔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起来也真的不可思议,简直是一个奇迹。”

    “将军大人,她这次来找你干什么?”

    “这个……”贝勒尔脸上出现了狼狈的神情。“是上门来讨账的。你看我现在债主都上门了,是不是很悲惨?”

    “可是……将军大人。”罗宾看着贝勒尔的脸。“你好像见到她很高兴?”

第两百三十四节 自省

    第两百三十四节自省

    贝勒尔站在盥洗室里面,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

    前面已经说过,贝勒尔的脸是那种无比平常的类型——长着这种脸的人,每天你在道路上都能看到至少一百个。任何人都不会对这张脸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事实上,假如贝勒尔换上一件平民的衣服,他完全可以混在人堆里而不虞被什么人找出来。至少罗宾知道,他的将军大人平时永远是一副瞌睡不醒,摸鱼打混的样子。只有到了那种真正的危机时刻,贝勒尔那副平凡庸俗的面具才会突然被摘下,露出身经百战,被誉为当代第一名将的风采。

    从来没有人能够说贝勒尔长得帅。过去有很多女人——至少在罗宾的记忆里,他是数不清到底有几个了——用各种方式接近贝勒尔,或者含蓄,或者直接的表露自己的爱慕之意。但是正如贝勒尔自己说的,他的长相实在太普通了,他能够吸引那些女性的,完全是他的地位、荣耀、功绩或者财富之类的因素。假如有一只神之手将这些因素从他身上剥离掉,那么贝勒尔就好像地面上的烂白菜,是绝对没人对他多看上一眼的。

    “我长得是不是很帅?”贝勒尔眼睛看着镜子,话却是对着盥洗室外的罗宾说的。

    “将军大人……”罗宾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不不,罗宾,我知道我不可能长得‘很’帅,但是算不算那种‘稍微有一点点’的帅?”贝勒尔再次问道。“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因为……年纪的缘故?亦或者是我的长相符合某些……小众的口味?”

    听到贝勒尔的这些话,罗宾只想翻翻白眼。最后他觉得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哎……果然吗,一点也不帅。”贝勒尔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叹息。“想来也是,在我生命最黄金的岁月里,也从来没有女人看上我,现在老了就更不可能了。”贝勒尔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以及鬓角那些斑白。

    必须要说,贝勒尔是个很豁达的人,或者说是那种很乐天知命的人。他很快就甩脱了那些悲观的情绪。从盥洗室里走出来,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至少以罗宾的眼光是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异样了。

    “将军大人,那个女人……”罗宾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听说……风评不怎么好?”

    “嗯?”贝勒尔回答,但是他的思路明显和罗宾转的不是一个方向。“确实,身材很惹火。”贝勒尔回忆着之前看到的。“这一次穿着长裙,你大概看不出来。但是她的腿……白皙,纤细却有力。”

    这是罗宾听到的最清楚不过的暗示。在这个年代里,男人是没什么机会看到陌生女性的大腿的,如果看到了,那么发生了什么,可谓不言自明。罗宾现在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理直气壮的上门要账,而将军大人却无可奈何了。但是……将军大人不是下体受伤了么?

    是美人计?还是其他什么花招?真没想到格鲁尼人会对将军大人玩出这一套来!但是……不得不说似乎有效果。到底是怎么了?

    “将军大人,我提醒您一下,您这次是来办公事的。而这个女人……是格鲁尼人!她是在鹰隼城土生土长的。”

    “没错,有点遗憾。”贝勒尔再次叹了口气。“对了,罗宾,我现在是穷光蛋了,是不是?”

    罗宾当然已经知道贝勒尔之前的举动。在他看来,这一次贝勒尔为了得到各方面支持,以便获得最大极限的自由行动权力,所以才做出这种行动。在这个方面,罗宾是极其反对的。因为这不止是意味着贝勒尔过去积攒的钱财被挥霍干净,还意味着他背上了一笔惊人的债务。在过去,贝勒尔的简朴生活(相对而言)是一种自律、习惯亦或者天性,但是以后,贝勒尔的这种简朴生活恐怕就成了迫不得已的选择了。

    “是的,将军大人,按年支付的利息……”罗宾迟疑了一下。“您的所有收入都得拿去还债!除非你……”罗宾其实说贝勒尔或许可以用自己的地位,用其他什么渠道弄点钱,但是最后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实在有点不合适。

    “还债啊!”贝勒尔回答道。“相当的困难呢。”

    这一点是他早就知道的。如果按照他目前的收入情况去偿还这笔债务,基本上可以确认,到死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还完债。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的贝勒尔已经没有借钱的信用了。

    “好了,罗宾,不要想这些了。天色晚了,我们该吃晚饭了。”

    现在罗宾是贝勒尔的副官,但是早在他还是贝勒尔的随从的时候,只要没有外人,他们就会同桌吃饭。晚餐是由格鲁尼官方提供的,十分丰盛。主要内容是肉粥和烤猪腿,还有一些鱼、水果和少量点心。

    “对了,罗宾,对于艾修鲁法特你怎么看?”贝勒尔一边吃猪腿肉一边问道。

    他这句话是特有所指。今天对于战局商讨之后,贝勒尔主动邀请艾修鲁法特玩几盘战棋推演游戏。如果罗宾没记错的话,这一次贝勒尔画的图和上一次他们玩战棋推演(也就是在米尔城的那一次)时候是一样的。

    不过,结局却有点不一样。上一次在米尔城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贝勒尔三战三胜,而这一次,贝勒尔却是一胜一负一平。

    贝勒尔和很多人玩过战棋推演游戏——实际上,在罗宾的记忆里可谓数不胜数了。但是说真的,贝勒尔输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而且罗宾记得很清楚,每一次贝勒尔输,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输了,而是因为对方强词夺理硬赖,而贝勒尔却懒得去争。这是因为战棋推演本来就是一个缺乏严谨规则的游戏,很多战斗的细节都依靠玩家彼此之间商议决定——这个时候某方玩文字游戏耍赖而对方无心争执的话,无疑耍赖方就意味着拥有极大的优势。

    但是这一次,哪怕是罗宾也承认,贝勒尔确实输了。艾修鲁法特占据了渡河点,从而集中兵力于一侧,在贝勒尔犹豫不决的短暂几个回合内暴起发难,一举击溃了贝勒尔的一翼。然后将兵力收缩回来驰援另外一翼。战术简单、快速,在贝勒尔犹豫着夺回渡河点的短暂瞬间内把握了先机,从而步步占先,最终击败了贝勒尔。而他输的那一局也是比较勉强的——事实上,连罗宾自己都承认有点幸运的因素在内。贝勒尔的的骑兵的一次普通迂回很凑巧的击中了艾修鲁法特的防御空隙,从而一击占据了绝对优势。

    平局的那一次则是中规中矩的正面战斗,各有优势,谁也奈何不得对方。最后由裁判,也就是罗宾,提议双方和局。

    “很厉害。”罗宾回答道。“就玩战棋推演游戏而言。”他轻声的补充了后面半句。

    “没错,很厉害。”贝勒尔说道。“他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年的荒野贤者加鲁纳斯。”

    “有这么夸张吗?将军大人!”

    “只是一种感慨而已。史书上记载着,加鲁纳斯是突然冒出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加鲁纳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他那一身的本事。他的导师是谁?为何那个教出如此出色学生的导师默默无闻,从不在史书上出现?不止是加鲁纳斯,还有那些更多的人。远的不说,眼前就有一个,比方说汤玛士。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将军大人,”罗宾不得不提出意见。“那么您自己呢?”

    “我?啊……哈哈哈……好像真的是哦。”贝勒尔笑了起来。贝勒尔自己也只是在普通的军事学院读过书而已——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贵族一个样。但是偏偏他通过无数的实践、自学、感悟和磨练最终成为现在的贝勒尔。而他昔日的那些同学,要么已经成为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要么已经沙场殒命。

    “好啦,罗宾,说起来你似乎对艾修鲁法特有点不以为然。”贝勒尔说道。“这么说吧,罗宾,假如我和艾修鲁法特各自率领一支军队沙场交锋,你觉得双方胜算如何?”

    “将军大人,他虽然是汤玛士的弟子,但毕竟不是汤玛士。”罗宾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看好艾修鲁法特。

    “罗宾,你低估他了。”贝勒尔说道。“如果从我的角度来说,我相信是五五开。假如真的出现那种情况的话,胜负可以取决于……一些外部的条件什么的。”

    “将军大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罗宾说道。“再说他失忆了。”

    现在,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不管是贝勒尔还是罗宾,都确认了艾修鲁法特失忆的事情了。罗宾的最初怀疑——也就是艾修鲁法特是吸血鬼这件事,也已经被基本打消了。当然了,从理论上而言,还存在吸血鬼故意让自己失忆而伪装进入格鲁尼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哪怕是罗宾都觉得仅仅存在于理论上。

    “有些东西和失忆无关。你也听说过,木匠哪怕失忆了,他一手木工活也不会消失。这方面,军人当然也一样。”贝勒尔说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缺乏经验……虽然他接受汤玛士的教诲和传承,但经验还是不够多,只算得上是副将之才。但是现在,他却不知为何弥补上这个短板……我们上一次见面,大概相隔了将近十年了吧。这十年里,他经历过了什么了呢?”

    “是卷入了瑞恩的内战了吧。”罗宾就事论事的回答道。

    在紫色石被血色公爵打败之后,瑞恩就掀起了一场内战的波动。实际上,这场内乱绵延到今日都尚未完全平息。书上说战争是关系一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一点在瑞恩得到的非常彻底的体现。紫色石一战,吸血鬼并没有做出任何乘胜追击的举动,但是依然让一个强大的国家就此陷入了动乱之中,而且大有一蹶不振之势。

第两百三十五节 混蛋

    第两百三十五节混蛋

    如果艾修鲁法特如他们所料的是一个雇佣兵,不管是从时间还是位置来看,他卷入瑞恩内战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种动乱中,像艾修鲁法特这样经验丰富而战技高超的雇佣兵无疑是抢手货——不管哪方都十分欢迎。

    而且,这场内战和拜伦叛乱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实际上瑞恩的内战是一场民族之战。战斗十分激烈、频繁而且残酷。这无疑艾修鲁法特锻炼自己指挥才能和军事能力的最佳舞台。当初他们在米尔城分手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只是一个副将之才。但是如今在鹰隼城再次相见的时候,艾修鲁法特已经能和贝勒尔不相上下了。

    “嗯,确实是如此。”贝勒尔说道。“他本来就有非常优秀的素质,然后汤玛士教给了他一个将军应该掌握的所有知识,最后他自己得到了一个锻炼的舞台……而且很幸运的幸存下来。”他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艾修鲁法特算不上天才,只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典范而已。”

    “将军大人,您在说我吗?”罗宾察觉到贝勒尔的话有所指。

    “不,不是。”贝勒尔看着罗宾的表情,略带几分安慰的说道。“别伤心,罗宾。人各有所长……你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统帅大军,决胜沙场的人。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你和艾修鲁法特率领同等规模的军队交战,那么你绝对没有任何胜算。但是要记得,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正面对决。你应该听说过吉勒斯将军留下来的那句话‘哪怕是千年一现的天才,所能抵消的也只是两倍的兵力差别’。”

    贝勒尔笑了一下,“你要做的,就是率领着比对方多出三倍,乃至于更多的兵力走上战场。其实在我看来,这才是兵家正道。类似艾修鲁法特那种临阵决策,摧锋陷阵的类型,其实是已经走上了歪道了。”

    在说话的时候他们的晚餐也差不多结束了。贝勒尔擦擦嘴,走到窗户边上。由于之前暗杀事件的缘故,此时附近被安排了重重警卫,以防止此类事件重演。所以贝勒尔从窗口向下看就能清楚的看到一个武装士兵的背影。

    “战争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贝勒尔说道。“紫色石一战之后,瑞恩恐怕再无翻身的机会。这一次也一样,如果这一次被野蛮人打败,格鲁尼或许……就要灭亡了。一旦格鲁尼被野蛮人侵占,那么我们国家就会变成抵抗野蛮人入侵的第一线,一旦我国也失败……大概整个中央七国都会在混沌的攻势下灭亡吧。”

    他轻声的感慨着。罗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将军大人,可是……我看鹰隼城里压根没有这种……气氛啊。好像没有人察觉这个危机?”

    “瑞恩人派出大军攻打西瓦尼亚的时候,估计王城里也是这种气氛吧。”贝勒尔说道。

    “可是……”罗宾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却发现无法表达。

    “相反,教会那边倒是看出了倪端……这也难怪,也许有人看不起教会,但是他们才是真正最敏感的人。混沌谋算许久,此战不比上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贝勒尔轻声的喃喃自语。“这一次恐怕并非我原先所想的那么简单……根据教会告诉我的秘密情报,混沌军团虽然在高华城下损失惨重,但是他们却始终得到来自白堡的源源不断的援军。除此之外,奸奇的巫师一直留有余地……如果这是混沌的围城打援之计,我方的风险又将上升几分……还有内部……不止一个远离混沌大军的村子爆发了神秘的魔法瘟疫。教会虽然尽力四处堵截,却依然防不胜防……”

    “这恐怕不是我们提比略开疆扩土的时机……它甚至不是我们七国内斗的时机。”贝勒尔缓缓的说道。“可惜,天意弄人,现在的七国早已不复昔日荣耀……吸血鬼战争、紫色石战争、绿皮入侵、内部纷争……各种内忧外患已经消耗了七国大量的潜力……”

    窗外,夜色渐深。

    ……

    临时王宫的女王寝室里,小女王和她的临时家庭教师正坐在桌子边上。四周其他闲杂人等都已经被小女王找借口弄走了。临时家庭教师,也就是罗蒂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小丫头最亲信的人。特别是最近贝勒尔被刺杀的事件,让小丫头油然产生了“部下实在太不中用”的感觉。相反,罗蒂雅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让她刮目相看。

    “你觉得可信吗?”两个人的话题正是之前那个混沌巫师,也就是马文的提议。

    “书上说奸奇的巫师最擅长欺骗。”罗蒂雅陪着小丫头一起见证了整个过程,“他们的狡诈和阴险是出了名的。”

    “但是……这未免不是一个机会。”小丫头轻声的说道。“他说过,他会证明自己的诚意。”

    虽然混沌军团入侵的事情没有给鹰隼城带来什么巨大的压力,但是作为女王,感觉总是不同的。至少小丫头知道格鲁尼花费了巨大力气,在北部集结的重兵完全没发挥什么作用。在最初的战略构思中,应该是北方军团——也就是拉法的部队——自身就有能力对抗混沌的入侵。但是实际上真的开战了,才发现之前的布置全然无用。最多也只是增强了一点防御能力罢了。

    “吃下香饵,把鱼钩吐出去?”罗蒂雅用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来说出了小丫头的想法。“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我们想得到的,混沌……那个马文,肯定也会想到。他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找上门,绝不会连一点后手都不备的。除此之外,他可能压根就没有香饵……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如果我们傻,他就躲骗一点,如果我们聪明,他就少骗一点。只要我们和他磋商,就会吃亏。也就是所谓的‘一锤子买卖’。”

    说话之间,罗蒂雅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这是最近几天鹰隼城大规模搜捕邪神信徒的成果报告。必须要说,教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发挥了一下。上百人因为各种嫌疑被逮捕,其中已经有十来个已经被确定为邪神信徒。这些人不止是平民,有好几位贵族居然都被牵连进去。其中有一位甚至已经被教会确认是邪神信徒。其他几个虽然本人不是,但是部下、仆人之中却有邪神信徒,所以至少也是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果然,拒绝掉比较好吗?”小丫头问道。

    “是必须拒绝掉。”罗蒂雅回答。“只要你和邪神达成了交易,你就等于有把柄握在了邪神信徒手中。到时候你的王座都甚至可能被掀翻……也许马克雷米兹家族的王统依然继续,但是你却再也不会是女王了。”

    这句话成了最后一击。小丫头不再说话,因为这个话题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了。

    “对了,罗蒂雅,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人得罪你了吗?”

    “哎,陛下,我确实遭到了攻击。不过攻击我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厄运。那种你无法接触但是却无处不在的力量。”

    “你指什么?遭到了一场很大的不幸?”

    “噢,女王陛下,我损失了一笔钱。”罗蒂雅回答道。“对您来说,或许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对我来说就相当严重了。”

    “税收?抢劫?亦或者是一场天灾?”

    “我倒是很乐意将其称为一场天灾。”罗蒂雅居然有些感叹起来。“不过真正让我烦恼的不只是钱,而是命运、机遇,或者无论你叫它其他什么名字的那种力量。它破坏了我的希望,让我的收入整整少了五十万金奥利。这也破坏了我很多的计划……实际上,这笔钱早就被预定好用途了,但是偏偏半路飞了。”

    “五十万?”诚然,对小丫头的概念而言,这不是什么惊人的数目,但是也是一笔不可小看的钱了。“怎么会损失这么多。这件事情……为什么?”

    “是因为我小看了一个混蛋……一个厚脸皮的混蛋!”罗蒂雅恨恨的说道。“他装成一个有钱人向我靠拢,但是最后却发现他压根就是一个背负了一身债的穷光蛋!”

    “他骗了你?”小丫头有点好奇。好像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罗蒂雅第一次被什么人骗了。“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罗蒂雅点了点头。想起这件事,她依然余怒不息。不过站在贝勒尔的角度,他一定会说罗蒂雅的这种怒气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实上,如果贝勒尔在场的话,大概会委屈得大声喊冤吧。可惜有时候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完全没有道理好讲的。“他原本承诺给我五十万,但是最后我才发现他居然一文不名。”

    小丫头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凭借一种女性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从罗蒂雅的神情之中察觉到了一些倪端。

    “你……喜欢他?”小丫头突然问道。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混蛋!”罗蒂雅反驳。

    “你没有杀他?”小丫头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罗蒂雅真正的身份地位,但是至少她知道罗蒂雅和鹰隼城的黑帮、娼妇、盗贼之类人往来密切。

    “很遗憾,我不能杀他。”罗蒂雅叹了口气。“虽然我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也许能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我没办法杀他。”

    “那个男人很帅?”

    “不,他长得很平常。”罗蒂雅回忆着贝勒尔,“平常得简直像是路边的石头,让你压根没兴趣看第二眼。”

    “那么,那个男人很会……说那些你喜欢听的话?”小丫头猜测。

    “他只是很狡猾!”

    “那么他很有地位?是个贵族?”小丫头再问。有地位而没钱的贵族可真的有不少。

    “地位倒是有。”罗蒂雅说道。“他确实也是个贵族。”

    “是不是他说会娶你,而且拿五十万金奥利作为聘礼?然后到时候你突然察觉那个家伙压根就没有诚意,他也负债累累,压根无法拿出这么多钱作为聘礼。”小丫头推测出了一个经典的多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此类坏蛋骗钱骗色类型的故事很常见,小孩子的床头图书中也有此类的故事(当然通常不是主角)。

第两百三十六节 谎言

    第两百三十六节谎言

    当然了,这个猜测和现实完全没有任何吻合的地方。

    “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如果真的话,那么也许我可以帮点忙哦。”小丫头真心实意的回答道。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处于感情不顺的状态,使得她对于同样处境的罗蒂雅格外同情。

    “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家伙啊!”罗蒂雅叫了起来。

    “……虽然他长得又普通,又没钱,又爱说谎,但是你也要承认,他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不是?”小丫头的话居然富有哲理,当然,这是因为他近期很努力的学习了相关方面的知识。众所周知,这种知识对于当事者毫无任何意义,但是却能让人清醒的帮助其他当事人进行细致的分析。“这就是基础了啊。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装模作样的功夫是第一流的。”罗蒂雅回答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两个人在小房间里时发生的事情。她脱掉外衣,贝勒尔则当面错开视线,不敢看他**。那副样子确实很少见。事实上,虽然罗蒂雅对于男人的经验很丰富,但是这真的是她第一次遇到类似贝勒尔这样的人。贝勒尔果然不愧被教会拿出去当模板炫耀的人物,这种人已经算得上清心寡欲的典型,自制能力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能让你印象深刻就行了。”小丫头说道。“无论如何,你动心了。”

    “我怎么可能对那种人动心?”

    “如果没动心,那你为什么要教训他一顿呢?你又没损失什么东西?按你说的,他最多也不过撒了一个谎罢了。虽然很可恼,但是如果你不是喜欢他,你又何必牵挂在心呢?”

    “算了,不要讨论这个了!”罗蒂雅原本倒也没什么,但是被小丫头这番话一说,却情不自禁的感觉到心浮气躁起来。“那个瓶子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瓶子已经被塞到较远的一个杂物间里去了。在魔法方面,教会祭司的档次没有混沌巫师那么高。教会的人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个魔法瓶子没有任何危险性,但是实际上混沌巫师却能够利用那玩意直接将自己投影到小丫头面前。这种情况下,谁又能知道这个瓶子还能干什么呢?也许它有监听、监视的效果也不一定。小丫头自然是不敢把这玩意再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打碎如何?”小丫头提议。这个瓶子上的魔法是和瓶子本身联在一起的,花瓶一破,魔法就消散于无形。

    “我觉得还是拿给教会那边比较合适。”罗蒂雅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让教会的那群高阶祭司过来,当着他们的面,让他们看看那个瓶子的危险性。”

    既然已经下决心撕破脸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充分利用这个送上门的买卖了。

    “但是教会那边……”小丫头有些犹豫。一直以来,教会都是格鲁尼王权的盟友。或者可以这么说,王室一直把教会看成是盟友。只可惜这一次拜伦的反叛过程中,教会很清楚的推翻了王室的这个假设。他们居然在这场叛乱中保持中立!

    也许对于教会来说,这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但是对于王族而言,这无异于宣布双方的关系远没有之前人们想象的那么密切。此时此刻,虽然表面上彼此都刻意的忽略了拜伦的叛乱一事,但是双反之间已经存在了一条难以愈合的沟壑。马克雷米兹家族不会忘记在发生叛乱的危机时刻,教会是采用如何的立场的。

    教会那边更不会忘记。

    “在对付混沌巫师方面,教会还是值得信赖的。”罗蒂雅提醒。

    “我有点疑惑教会这一次的‘联军’安排。”小丫头说道。“之前,边境的官员给了我一些报告。从时间上判断,这一次提比略军队入境要比我答应教会的要求更早一点。

    “哦?这个倒是奇怪来着。通常情况下,应该是双方谈妥了这才出兵才对。提比略人不可能这么积极主动……除非是……教会和提比略人达成了某个秘密约定。”

    “这方面我们所知不多。”小丫头承认。自从政变之后,她的宫廷虽然重建起来,但是严格意义上说只是台子搭起来了。有些功能并不是随便委派一个什么官员就能恢复的。比方说情报工作就是如此。拜伦的政变摧毁了很多东西,重建需要时间。“我们之前的渠道……拜伦为了向提比略表示诚意,将那些密探统统出卖了。”

    被上级出卖的密探,下场不言自明。

    “秘密协定啊……”小丫头有些感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细节呢?”

    必须要说,这完全是她无心的一句感慨而已。罗蒂雅虽然是个很优秀的消息渠道,但是小丫头很清楚,罗蒂雅知道的也只有鹰隼城本身的消息罢了——当然,这对于小丫头而言已经是非常重要了。

    “呵……”罗蒂雅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办法当然是有的。”

    ……

    贝勒尔原本并不计划在鹰隼城多呆。实际上,按照“兵贵神速”的观点,他只应在鹰隼城呆上两三天,和小女王对联军的各项事宜(关键之一就是决定联军的统帅是谁)进行磋商,然后就会离开。

    但是由于中途发生的刺杀事件,使得贝勒尔受伤,不得不延长了在鹰隼城驻足的时间。但是哪怕延长了也只是区区十天罢了。而这段时间,因为受到严密保护的缘故,贝勒尔实际上也是一种“关在笼子里”的状态,他每天见什么人,出过什么门,在有心人眼里都是公开的,压根谈不上什么秘密。

    来求见贝勒尔的,一般有三种人。第一种就是教会的人,来慰问一下,顺达表达“除恶务尽”的决心,消除贝勒尔的心理阴影。第二种就是鹰隼城官方或者半官方的人,受到女王、首相或者其他一些重要人物的委托,对贝勒尔来一场问寒问暖的关怀,顺带事先沟通一下双方在各方面的意见、立场之类的。第三种就是纯粹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上门求见一下贝勒尔,也许还顺带请求一点指导的。

    罗蒂雅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大家通常认为她是第二种人,受小女王委托而来慰问一下。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因为罗蒂雅是小女王的临时家庭教师,又是一个女性。可以说她是很合适担任这种慰问任务的人。没人关心罗蒂雅到底和贝勒尔说了点什么,更没人知道她上门的理由和“慰问”连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罗蒂雅第二次上门的时候,却违反的正常的逻辑。

    “罗蒂雅女士,这次你想要什么?”贝勒尔在自己的小会客室(前面说过,他现在暂居的是一座曾经的贵族府邸,所以有大小会客室之分)一脸无奈的看到了罗蒂雅。

    “我想知道一下你和教会那边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罗蒂雅问道。小会客室不大,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贝勒尔甚至没有落座,只是脸上露出极其无奈的神情。

    “这一次你能到来,完全是教会居中协调的结果。”罗蒂雅说道。“甚至在女王陛下做出承诺之前,教会已经和你们达成了一致。这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这个……我能问一句,罗蒂雅女士,你想知道这些干嘛?”贝勒尔虽然神情不变,但眼中的无奈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厉芒。

    “卖钱!”罗蒂雅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个,罗蒂雅女士……”

    “不要加上‘女士’两个字了,你叫我罗蒂雅就好。”罗蒂雅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看她那端庄正坐的姿势,贝勒尔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就是这个女人,居然能做出一脚踢向自己的要害这样的粗野举动。更别说当着他的面脱衣服了。

    “好吧,罗蒂雅。”贝勒尔问道。“我可以不可以问一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理由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为了让协议更方便的完成。”罗蒂雅说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的伤势已经无碍,明天就将面见我们那位小女王,面对面的磋商联军的各项事宜。你不觉得减少一些彼此之间的顾虑,有助于协议的达成吗?”

    “我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勉强。”贝勒尔回答。他终于入座了,接着,他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第三个人走进了小会客室。

    进来的人正是罗宾,贝勒尔的亲信和副官。前面已经说过,罗宾是贝勒尔十分信任的人,所以很多谈话什么的,都会让罗宾在一边旁听。不过这一次明显不仅仅是为了“旁听”。贝勒尔对于罗蒂雅耍无赖这一手,还是有点防备的。

    “罗蒂雅女士……”开口的是罗宾。由于贝勒尔的安排,他已经在门口大致听见了双方谈话的内容。“您不觉得您这样的一个人,并不合适来问这些问题吗?如果这个问题方便交流,那么将军大人自然会告知女王陛下的。”

    罗蒂雅眼睛看向罗宾,罗宾半步也没有后退。她的目光转回到贝勒尔脸上,看到对方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罗蒂雅的眼皮挑了一下。愚蠢的男人,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她了么?这种场面她也许已经看过一万次了。事实上,此类场景在她的店里简直是天天上演。

    “还有,女士,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次您是代女王陛下来的吗?这是女王陛下的意见吗?如果不是的话,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凭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罗宾看到对方没有回答,于是乘胜追击。

    “凭一个很简单的理由。”罗蒂雅将手放在腹部。“我肚子里有你将军大人的孩子了!”

第两百三十七节 演变

    第两百三十七节演变

    罗宾做出了这种情况下最下意识的反应:他的目光立刻从罗蒂雅身上唰的一下转到贝勒尔的身上。

    女人不要脸起来,真的是很可怕的。至少可以说,是超乎正常人的逻辑和理智之外的。因为哪怕以贝勒尔的睿智,他也不曾料到罗蒂雅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罗蒂雅话一出口,他的本能就是辩解。

    那个时候他被迷药所惑,昏过去的,所以不可能做什么事情……但是话说回来,确实也听到此类的说法——醉酒之后的男人,对做过什么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谎言!”贝勒尔的嘴唇翕动了一小会,最后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辩解。“我们……不到十天,就算怀孕了,你现在也不可能感觉得到。”话说出口,贝勒尔才明白自己这话有多蠢。

    “对不起,将军大人。”罗宾立刻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很不合适。他不管怎么说也是贵族出身,很多东西都是铭刻在骨子里了。所以看到这番解释,罗宾就知道自己不合适掺合在这种外人无从插足的“家务事”中。“我先告退!”

    贝勒尔想阻止,但是罗宾的动作很快,一下子他就离开了房间(他本来就站在门口边上),并且把门带上。

    贝勒尔现在不得不转过脸,面对着罗蒂雅。也许他应该暴跳如雷的咒骂一番,但是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怒意。

    “罗蒂雅,”贝勒尔低下头,心中纠结了那么几秒钟。但是很明显,他必须要和这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来一次彻底的清算。“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停下来,因为罗蒂雅已经趁着这一点点时间,来到了他面前。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在贝勒尔开口说话的瞬间,罗蒂雅就一下子坐到了他大腿之上。两人四目相对,鼻尖都几乎碰到了一起。

    “应该是你听我说……”罗蒂雅轻柔的说着。

    此类场面,或者说此类场景中各色人等的表现,罗蒂雅可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在她的“红蔷薇”里,此类场面她见过实在太多了。别看贝勒尔在普通人眼里笼罩着无数神秘和荣耀的光辉,别看他被教会的宣传得如同那种真正的“完人”,但是实际上他做的事情,也和此类场景中的男主角没有任何不同。

    要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别人找来的盟军是朋友,贝勒尔找来的盟军是部下而已。

    此刻,罗蒂雅相信,不敢说百分百,但是至少百分之九十,罗宾正在悄悄的观察着房间里面的情况。

    这种场景中的这种角色,永远都是这样瞻前顾后,前怕虎后怕狼的。一方面,他们担心自己卷入那种永远理不清的家务事中,另外一方面,他们又觉得这样对不起朋友(或者上司),于是采用了这样的方法。

    门外,罗宾正贴着门缝朝里面看。他立刻发现罗蒂雅已经和贝勒尔抱在一起,两个人的头部贴的是那么紧。毫无疑问,那个女人正坐在将军大人的身上,和他亲吻。女人的双臂圈住男人的脖子,而男人的手霸道的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持续了好长时间。期间似乎是将军大人,亦或者是这个叫做罗蒂雅的女人稍微挣扎了一下?不过他们很快就不挣扎了,而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

    罗宾的最后一丝疑惑也褪去了。在所有形成“家庭”观念的人类世界中,都有这种“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概念。每个人都知道,哪怕你是世界上最公正的法官,你也没办法裁决一个家庭的内部纠纷。因为有时候,哪怕是正在争持吵闹的男女双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吵些什么,外人掺合进去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罗宾也知道自己不合适这样继续旁观下去。将军大人看上了谁或者喜欢上了谁,都不是他应该关心或者插手的事情。所以他踮手踮脚的离开了。更远处几位作为警卫的卫兵朝他投来疑问的目光的时候,罗比还特意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无需紧张。

    在罗宾离开的同时,小会客室内,罗蒂雅松开了胳膊。其实贝勒尔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稍稍抵抗了一下——真的仅是“稍稍的”抵抗了一下。

    两个人终于分开。贝勒尔发现自己脸上发热,心脏如同打鼓一样跳个不停。而他眼前,罗蒂雅也是脸上绯红,呼吸急促,头发都有点乱了。

    “罗蒂雅……女士……”

    “叫我罗蒂雅!”

    “好吧,罗蒂雅,你到底想干什么?”贝勒尔喘着粗气,问道。

    “如果说我看上你了,行不行?”

    “美人计对我无效,”贝勒尔挣扎的说道。“我不可能会背叛我的国王,我的国家,以及我的人民的……”

    “真的是无效吗?”罗蒂雅向前挺了挺胸。“不过我不需要你背叛,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不行……除非你强迫我……”

    “我可以很有效的强迫你。”罗蒂雅再一次低下头。这一次贝勒尔连“稍稍的”反抗的举动都没有了。诚如贝勒尔曾经对艾修鲁法特说过,智慧是战胜不了经验的。双方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谓实在太过于悬殊。罗蒂雅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她的动作依然平静而稳定,而贝勒尔却因为紧张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可以告诉我那个秘密协议是什么样的吗?”罗蒂雅贴在贝勒尔的耳边,轻声的问道。虽然说她的话很直接,但是她的神情、她的细微动作,她的语气,却让贝勒尔会有第二种感觉——其实罗蒂雅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远没有那么在意。

    “只是很简单的协议而已。”贝勒尔回答,他的声音几乎已经不是人声了,但是他却不肯继续详说。他的退步也只是到这里为止。

    “将军大人!”外面传来敲门声。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那正是去而复返的罗宾。“艾修鲁法特伯爵大人来访。”

    这对贝勒尔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的良药。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罗蒂雅从里面打开了小会客室的门,大大方方的从里面走了出去,顺带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散乱的头发。在他走过走廊的时候,还有闲情和擦身而过的艾修鲁法特打了一个招呼。

    艾修鲁法特这一次倒不是贝勒尔安排的伏兵——实际上,他这一次并不是受到贝勒尔的邀请,而是受到艾林恩首相的委托而来,是来特地通知贝勒尔,明天下午时分开展正式的商谈。正常情况下,此类正式的通知是由一名中层官员递送正式文件来的,但是这一次考虑到贝勒尔身体受伤的特殊情况,所以才由艾修鲁法特专程来通知。

    不知道为什么,艾修鲁法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打压”和“提醒”的权术。本质上说,就是让那些不太乖的人遵从自己的命令去做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以向目标暗示(以及向第三方宣示)彼此的地位尊卑高下。算是一种比较常见,也比较缓和的技巧。

    当然了,在表面上,艾林恩是不会说这种蠢话的。他的理由要委婉和充分得多。因为贝勒尔作为客人而在鹰隼城遭到危险,所以应该派出一个比较高层的人来传达这个通知。同时贝勒尔是作为盟军而来,所以合适的使者应该是一个军队中的人。综上所述,艾修鲁法特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除此之外,贝勒尔和艾修鲁法特之前多次见面,彼此惺惺相惜,也正适合此事。

    不过对于这些把戏,艾修鲁法特倒毫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此时此刻更没有闲工夫来关心这些小事。在这个战争的前夜,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他所处的环境也有了很大的改变、由于贝勒尔的来访,接着混沌信徒的行刺,然后再是大搜捕,这一系列事情很自然的吸引了公众的眼球,使得艾修鲁法特现在可以自由行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场曾经酝酿的,针对他的舆论风暴,被这一个又一个新闻冲击的支离破碎,再也不复先前的危险性。

    至少这一两天,鹰隼城最关注的事情就是教会证明了城中一个素有名望的贵族居然是邪神信徒。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的一帮仆人手下,居然大半都是邪神信徒。从他家中搜到了各类证据,因而引起了轩然大波。毫无疑问,没人料到这些邪神的部下居然已经渗透到了这样的程度。在可见的未来短时间内,舆论的焦点不会重新聚焦在他身上了。

    “贝勒尔大人。”艾修鲁法特被带到小会客室的时候,看到贝勒尔还在那里发呆。这也许不算发呆,但是至少贝勒尔的状态和平时截然不同。直到艾修鲁法特出声之后,他才意识到对方来了。

    “啊……啊,艾修鲁法特,是你啊。”

    艾修鲁法特原本的任务仅仅是来通知消息。这实际上是一件任何人都能轻易完成的事情,在完成了“告知”的工作之后,再傻的人也已经发现贝勒尔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房间里依然有女人使用的香水味道。结合刚才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罗蒂雅,艾修鲁法特马上明白了罗蒂雅刚才和贝勒尔在这个房间里。只是他不明白罗蒂雅为什么会来这里。女王的慰问特使吗?但是时间又不对。那应该是受伤的第一时间就来的,而不是拖到现在伤势基本痊愈了才过来。

    私人原因?但是,罗蒂雅又和贝勒尔有什么私交呢?而贝勒尔这副样子……

    别说是艾修鲁法特这样目光锐利的人,哪怕是一个瞎子,此时也会注意到贝勒尔脸上那几个不太正常的红色印记了。脸上的标记就有这样的特点:尽管艾修鲁法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贝勒尔却并不知情。而是竭力在作出已经毫无意义的伪装。

    各种各样的信息汇聚成一个无可置疑的结论。这是一个理性思考和本能反应都能得到了结论。

第两百三十八节 本意

    第两百三十八节本意

    艾修鲁法特“告知”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在他走出贝勒尔的暂住之处的时候,脑子里满是疑问。

    罗蒂雅和贝勒尔吗?这两个人怎么会……

    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贝勒尔拥有纯洁无暇的名声——假如他在私生活方面不是真的纯洁无暇的人,那么教会也已经把他的名字变成纯洁无暇了。而罗蒂雅,至少艾修鲁法特相信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除此之外,两个人年纪相差甚大,如果艾修鲁法特没弄错的话,这两个人的年纪差距在二十岁以上。贝勒尔在战场上成名的时候,罗蒂雅很可能还是一个拖着鼻涕到处乱跑的小丫头。

    如果还有最后一点的话,那就是这两个人在生活方面过去不曾有过交集。

    这几天……在他忙着调查一些私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而这两个人的身份又是如此的敏感……

    离开贝勒尔之后,艾修鲁法特并没有马上回去向艾林恩报告。他相反,他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前面说过,罗蒂雅在贵族区有一个“据点”。艾修鲁法特第一时间来到了这个据点。罗蒂雅并不在这里,但是艾修鲁法特曾经在这里呆过那么一段时间,所以罗蒂雅的几个部下都还记得他。他很快打听出来,罗蒂雅是在这里经过了一下,但是已经回花街的店,也就是“红蔷薇”里去了。

    艾修鲁法特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红蔷薇”了。

    自从拜伦的政变以后,这家店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尽管它一楼的店门完全没有变化,但是它的二楼却得到了极大的扩展。附近一整排建筑的二楼都被罗蒂雅盘下,并且彼此打通,连接为一体。这是一个巧妙而精致的设计,使得这家店的一方面规模扩张的十倍不止,另外一方面成本却不是特别大。而它的业务——哪怕此时并不是此类店的黄金事件(现在正是上午时分),它看起来也是顾客盈门,人来人往。

    一楼的店面也不再是昔日艾修鲁法特看到的那样,像普通酒馆一样有一个柜台,而是变成了一个相当纯粹的出入口。

    艾修鲁法特进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事实上,应该说他比较幸运,因为他刚进来就遇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艾莉克莎,之前曾经被夜鹰逮捕,后来被罗蒂雅赎回的那个女人。她应该是罗蒂雅很得力的部下,因为罗蒂雅花了很多钱治好了她的残疾——这件事情给艾修鲁法特留下深刻印象,因此他一见面就认出了艾莉克莎。

    艾莉克莎靠墙站在楼梯口。从她的衣着和神情就能看出她是一个管理者。她的目光也停在艾修鲁法特的脸上。

    “艾莉克莎……女士吗?”艾修鲁法特问道。“我想问一下,罗蒂雅在吗?”

    “大姐她在楼上。”艾莉克莎对于艾修鲁法特的造访看上去倒没什么惊奇的。“她的私人房间,左边进去第一个房间。”

    “她在里面干什么?”

    “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在喝酒。”

    “喝酒?不是调酒?”

    “艾修鲁法特大人,您估计好久没来了吧。罗蒂雅大姐已经很长时间没调酒过了。”艾莉克莎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现在这家店……您也看得到,不再销售那种调制的鸡尾酒了。我身边这里曾经就是罗蒂雅大姐的酒柜,现在呢?”

    “但是……这么一大早喝酒……”艾修鲁法特很确信,罗蒂雅绝对不是什么嗜酒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大姐他这两天似乎……有点特别。”

    “这两天?”艾修鲁法特从话语中敏锐的把握住了关键。

    “具体的说,昨天和今天。”

    艾修鲁法特走上楼梯,艾莉克莎则加了一句。“对了,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姐这几天情绪确实有点不太稳定。”

    “我会小心的。”艾修鲁法特回答。

    罗蒂雅的房间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的小隔间,连门锁都没有安装。艾修鲁法特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罗蒂雅正坐在桌子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艾莉克莎没有说谎,罗蒂雅脸上的红晕就说明了一切。

    “哦,这不是艾修鲁法特吗?怎么找我有事?”罗蒂雅端着酒杯欢迎艾修鲁法特。“先坐,你也来一杯?这个可是高档货哦!”她从边上一个柜子里拿出新的杯子,而艾修鲁法特则一脸狐疑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有心事吗?为什么突然喝酒了?”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罗蒂雅为艾修鲁法特斟了半杯。“不过,你来找我,该不是为了关心我的情绪问题吧?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罗蒂雅,我刚刚看到了贝勒尔将军。”艾修鲁法特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看到他的脸上居然有一堆的唇印。”

    “哦,这说明了什么?”

    “在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正好出去。而且我问了贝勒尔将军的卫兵,他们确认你之前曾经和贝勒尔将军密谈过。”艾修鲁法特说道。“我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居然还需要问?你又不是贝勒尔那种初哥……你都已经有了四个未婚妻了!”罗蒂雅反问。

    艾修鲁法特记得,罗蒂雅说过自己曾经是娼妇,但是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他从未见过罗蒂雅自己做过。在他的印象里,罗蒂雅是那种……不动声色而擅长背后谋划的人,就像一只编织罗网的蜘蛛。当初她似乎整天研究调酒,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关键时刻拿出种种让人咋舌的情报来。所以他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是某张网上的一条丝线。但是现在却似乎不像

    “你刚才说……初哥?”

    “没错,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罗蒂雅回答道。“教会的那些宣传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实。那位贝勒尔大人确实……极其自律。这种男人很少见,也很有趣。我承认,他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那一脚踢得太狠了。”罗蒂雅笑道。“不过你也听不懂吧?没关系。总之你的猜测相当正确——哪怕不是真实,至少也已经贴近真实了。”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

    “嗯,为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其实有的时候,你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会让你心跳加速,呼吸加快,身体发僵,头脑混乱,此外还会情不自禁想着一些小念头。”罗蒂雅似乎在笑。“但是我相信,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人选。”

    “如果你以结婚为目标的话,这个鹰隼城真的有太多有价值的目标了。”

    “好吧,我说实话。其实很简单,在我自承我曾经是个娼妇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居然一点都没有出现轻蔑的目光……这一点,就和你一样!”罗蒂雅回答道。

    艾修鲁法特略有吃惊的看着罗蒂雅。

    虽然他也想了种种可能,但是却不料罗蒂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要这样看着我,”罗蒂雅突然之间微笑了一下。此时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小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外面有一个罗蒂雅的部下在警戒(艾修鲁法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过艾修鲁法特能够相信,要么这扇门有很好个隔音效果,要么罗蒂雅的这位部下是一个能够同时管好自己嘴巴和耳朵的人。

    “知道吗,据我所知,几乎所有的城市……应该说,所有的聚居区,都有娼妇的存在。”罗蒂雅说道,“理由么,自然是很简单的,因为男人们离不开这种事。但是几乎所有的男人,在谈及娼妇的时候,嘴角都会挂上或多或少的一丝轻蔑。”

    “这个……我真的……”

    “当然,如果是我的部下,或者是在我的权势范围内的人,至少当面不敢对我露出这种神色……不过,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罗蒂雅的情绪未见动摇,至少看起来未见动摇。她只是将目光从艾修鲁法特的脸转到自己手中的水晶酒杯之上。“社会本身就是如此。你看这鹰隼城里……我手下的姑娘就有成百上千的——实际上,连我都不知道她们数量有多少。很少有心甘情愿干这一行的……她们很幸运,因为有我这样一个老大。如果你找个我手下的姑娘问问她们的理想,或者说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我能肯定十个中至少有九个会给你同样的答案。那就是:先干上一段时间,等到攒够钱就离开这个行当,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嫁给某个男人。世界上就是这样残忍,不管男人和女人,都不认为这个行当有什么光彩。每个女人都希望能将其遗忘……或者隐藏起来。”

    她松开手,仔细观察着手中杯子里的液体几秒钟,然后突然将它们一饮而尽,并将空的酒杯用力的放在桌子上。

第两百三十九节 推测

    第两百三十九节推测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罗蒂雅指了一下自己。“应该说,我也算得上有钱有势了,而过去的我也确实是迫不得已才干这行……但是只要男人听我谈及我的过去,不管他们表情如何,他们眼中那一抹轻蔑却是挥之不去的。前段时间,哈哈……那位艾林恩首相——甚至他当上首相的过程中还是我帮了点忙的——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之后,那副表情……哈哈哈……”罗蒂雅笑着,笑得很放肆很大胆,但是却透露着无法掩饰的哀伤。“真的应该让你看看……那副表情,就像一头蛤蟆鼓足了气,却被人硬塞住嘴巴一样!”

    她的笑声突然终止,脸上恢复了最初那种玩世不恭一样的神情,眼睛则看着艾修鲁法特的脸。

    “和你这种人说话真累。”罗蒂雅说道。“你一定不擅长和别人谈心,只适合和别人谈买卖,讲交易。你和阿金真的是天生的搭档……如果你有志于商业,和阿金搭档,估计可以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了。”

    “我不是一个……合适的商人。”

    “那只是你不喜欢。”罗蒂雅说道。“你的素质很合适当一个商人。商场上成功的商人就两种,阿金这样的,亦或者是你这样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非常冷静,很理智的人,实际上却是完完全全的情感动物。”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人活在世界上,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目标。世界上大都的人都是如此,只是根据他们自身能力的不同,寻找不同的目标而已。能力差的,寻找的都是很直接的目标,比方说升职啦,发财啦之类的。能力强的,寻找的就是那些所谓‘人生真意’之类的目标。艾修鲁法特,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用你的感情竖立了一个目标,然后用你那近乎冷酷的理智去实现那个目标。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因为这种人都是疯子,或者是天才。”

    说话的时候,罗蒂雅已经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为什么这么说?”艾修鲁法特沉吟了一下。必须要说,看着罗蒂雅这样带着五分醉意的样子,他反而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交谈机会了。“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明明是个冲动而情感激烈的人,却为自己套上了一间冷静而理性的盔甲。”罗蒂雅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诸神似乎将两个截然不同,彼此矛盾的天性统一在你的身上,而且居然还挺不错的。这是你的悲剧所在,也是你的魅力所在。”她浅尝了半口酒,然后停下来,看着对面的艾修鲁法特。“不要否认。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选择帮我们那位小女王,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那是我的职责……”

    “那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有的选择。实际上,当时要选择立场的话,选择我们的小女王是最差的选项吧?置身事外也罢,倒向拜伦也罢,都是一个明智得多的选择呢。我承认,一份风险一份收益,但是你的理想,似乎不是高官显爵,功成名就吧?如果真的是如此,你就不会……前段时间和我们的女王陛下说那些话了。”罗蒂雅很露骨的说道。“你应该明白,现在已经有一个王冠在你脚边,你触手可及!”

    “我不明白你的话。”艾修鲁法特发现自己心情很矛盾。他的本能让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听下去,而他理智却告诉他应该好好的听听别人的看法。特别是罗蒂雅这样的人的看法。

    “你,”罗蒂雅用手点了一下艾修鲁法特的额头,“是个情感内敛而激烈,冲动而狂热的家伙,而且是那种能够将一份冲动变成一个长期目标的人!你什么都不在乎,金钱、权势、名誉、地位对你来说并无特别的价值,因为你拥有能够轻易获得这些东西的能力!我现在很确定,你之所以会选择我们的小女王,是因为你喜欢她。当然啦,”罗蒂雅补充道。“喜欢不一定是爱情,但是爱情却一定是喜欢。”

    “我敢肯定,你当初选择我们的小女王,脑子里绝对没有什么‘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之类的念头。恐怕你自己现在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做出那种选择来。”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退缩。小房间里暂时沉默了下来。

    最后让步的是罗蒂雅,她哀叹了一声。“好了,废话也说完了,不说了,没意思。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只看到过两个男人对我过去的经历毫不介意。一个是你,另外一个就是贝勒尔。因为这个,所以我觉得我和贝勒尔很合适的。现在,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你……喝醉了……”

    “醉不醉我自己知道。我听人说,这段时间你除了和贝勒尔聊天之外,都在打听那对双胞胎的消息……还有在商会里钻来钻去找人。你找到你的答案没有?”罗蒂雅突然问道。

    “找到了一些,但是说明不了什么。”

    “撒谎!”罗蒂雅也许是真的喝醉了,也许只是情绪高昂,她的声音也变得有点尖锐起来,完全不复平日的那种感觉——在她平时的时候,她的神情和语气总是让人联想起深不见底的深潭。“我敢打赌,你已经对玛丽安伯爵夫人的生平事迹了如指掌……所以你应该推断出来,她这个婚约的证明人……压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艾修鲁法特半天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玛丽安伯爵夫人不可能成为婚约的证明人,格里芬家族的双胞胎也不可能和你定下什么婚约!因为她们的爹妈恐怕连瑞恩都没有去过……她们编织的那个谎言,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挺圆满的,可是谎言就是谎言,稍微认真的查一下,就能找出无数的漏洞来!”罗蒂雅大声的说道。“你根本不必受到那种谎言的约束。”

    艾修鲁法特依然保持沉默。

    “难道说你现在还不相信那是谎言?”

    “是个谎言。”艾修鲁法特终于开口了。“但是谎言也是分许多种的。”

    “有多少种?说来听听!”

    “有的谎言并没有恶意,相反,它只是让人能够更好的接受而已。”

    “所以杜撰了一个虚假的婚约?我倒是承认,那双胞胎长得不算很差。有了婚约这个幌子之后,她们两个嫁给你倒也显得比较自然。但我更乐意相信,这是一个阴谋……而你的失忆是个偶然的意外。玛丽安伯爵夫人充分利用了这个意外……这就好比看到路边有人倒地,所以那位玛丽安伯爵夫人就上前把他的钱包摸走一样。”

    “不是这样的。”艾修鲁法特说道。“罗蒂雅,有些话你说的是对了。我那已过世的岳父岳母,恐怕确实没去过瑞恩。他们当然更不可能遇到一个名为汤玛士的骑士……当然双方儿女定亲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但是这件事情虽然是假的,婚约却应该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已经知道一些了……或者说我已经推断出这个谎言背后的真实了。没错,罗蒂雅,我压根不是一个骑士之子,我……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个私生子。”

    “啊?”

    “当然了,我的父亲根本不是一个平凡无奇的骑士。他甚至根本不是瑞恩人!我想,玛丽姨妈之所以选择了瑞恩,大概是觉得那地方比较远,而且比较乱,所以很难实地去验证真相吧。罗蒂雅,”艾修鲁法特说道。“我的父亲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拥有崇高名誉和庞大财富,权势显赫的大贵族。”

    “他是谁?”

    “他叫汤玛士,”艾修鲁法特说道。“圣吉恩的一位伯爵。虽然只是一个伯爵,但是他或许是那个国家最富有的一个领主。他是一个血统高贵,广受敬仰,甚至广受崇拜的人。我猜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他没有嫡子,但是却也不能承认身为私生子的我。因为私生子的存在……就是对父亲的一个公开的嘲讽。私生子……对那些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贵族来说,自然是无所谓。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却是很沉重的压力。”

    “这个……”

    “当然了,虽然他无法公开承认我。但是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没错,我想,那个婚约就是其中之一。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以入赘的方式加入格里芬家族。格里芬家族是名门望族,星见和星刻……也都是好女孩。虽然他不能让我继承他的名号和爵位,但是也为我的前途铺好了一条平坦大道。所以这件事情从头到脚都是谎言,我从来不是瑞恩人——最多只是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会离家出走去当一个雇佣兵……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想我恨他!他给了我生命,却不能给我站在阳光之下的机会。”

    “玛丽姨妈知道真相。她大概也明白‘私生子’这个身份是我伤痛的根源。所以在意外的发现了我失忆之后,她努力的编造了一个谎言,尽其所能的将这个故事编造的完美。当然了,再完美也是谎言,遇到你这样敏锐的目光,它就立刻显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但是哪怕是谎言,那也是善意的谎言。玛丽姨妈是为了我好。”

    罗蒂雅难得的收敛起笑容,很严肃的看着艾修鲁法特。

    “如果我说……你的推测错误,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我还是要说,以我看人的眼光,我确信你的那位玛丽姨妈绝对不是那么善良可爱的人。你的那两个老婆,也远没有她们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什么解释。”艾修鲁法特回答。“没人会在路边捡一个流浪汉回家,然后让自己的两个侄女嫁给他的,不是吗?我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玛丽姨妈如此费神呢?这样一个虚构的婚约,又能为她带来什么。”

    “事情……有时候不能用‘逻辑’来解释……”罗蒂雅说道。“你永远无法知道你视野之外到底有什么。那里或许什么都没有……或许,有着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说起来,她们两个似乎年轻的有点不太自然。”

    “你想多了。”艾修鲁法特立刻回答道。

第两百四十节 字条

    第两百四十节字条

    艾修鲁法特很早就知道两姐妹学习过黑魔法。

    所有和黑魔法相关的书上都述说了这种魔法的邪恶和堕落,但是哪怕是教会本身也不得不承认,黑魔法确实有让人保持青春,甚至治疗痼疾的能力。这也是哪怕教会大力清剿,黑魔法师依然杀之不绝的原因之一。当然了,现在这个问题倒是被彻底的解决掉了。因为几乎所有的黑魔法师都想方设法的去西瓦尼亚了,这反而使教会控制下的区域再也没有什么黑魔法师的活动——就算是有,也属于那种“偶然路过”的类型。

    两姐妹的黑魔法研究虽然是完全独立的,但是黑魔法的本质依然给她们带来了一些外表上的变化,那就是她们看起来远比她们的实际年纪要小。当然,人类的外貌和实际年纪之间本身就没有固定的联系,要说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像十几岁,这还能说得过去,至少目前没有人怀疑。而艾修鲁法特一点也不希望任何人在这方面想象太多。

    “哼,事情绝不会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充满了爱、善良和仁慈。”罗蒂雅说道。

    “为什么不是?”

    “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你那位姨妈……玛丽安伯爵夫人,是一个很有手腕和心计的女人么?你应该打听到她过去在鹰隼城里做过的种种事情了。”罗蒂雅再次叹息了一声,“算了,现在我说什么估计你也不会信。不过你迟早会知道事实,希望到时候来得及。”

    “来得及?”

    “你没发现,我们城里多了很多外国的客人么?都是些大贵族的未婚儿子们哦。别的不说,连先前那位小格鲁菲兹都回来了。别告诉你不知道这事,也别说你看不出他们想要干什么……哈哈……我要告诉你,不是每件事都有后悔的机会的。一个女人的心,也不是永远停留在一个男人身上的……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

    “没种的家伙!”罗蒂雅哼了一声。

    “你这话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被人这么一说,艾修鲁法特也觉得实在下不来台。

    “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伙!说你没种都是客气的了!”

    “你喝醉了。”艾修鲁法特发现自己一点谈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道了……如果这件事情仅仅关系贝勒尔和罗蒂雅的私生活,那么任何人也无权干涉。

    “我没喝醉!”罗蒂雅突然坐正身体。这一次,她才真正展现了自己作为鹰隼城地下世界女王的魄力。“你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吗?你选择了小女王,为了什么,为了名?为了利?你自己很清楚你不是为了这些。只要你脑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这方面的念头,你就不会对福诺罗斯城做出那种事!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

    “一定要说的话,也许只是那一夜,那一瞬间,她的神情打动了我。”艾修鲁法特终于回答道。“所以我承诺为她效命。”

    “总之让你动心了?!”

    “这和男女的**不是一回事,你知道的!”

    “依我看,就是一回事。而且,假如过去不是,现在也是了。她已经爱上你了,你否定也好,你假装无视也好,总之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它都发生了。你记得你那天晚上吗?你对她说了那些话,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只是假装而已!”罗蒂雅轻蔑的打了个酒嗝。“如果你看到她眼睛里流下的泪水,你就会明白……她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其实你也懂的,只是你在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艾修鲁法特突然发现自己的辩解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有力,他的声音并不响亮,比起罗蒂雅气势十足的话语来,他有点过分畏缩了。可是他又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你害怕有一天你会情不自禁!”罗蒂雅说道。突然之间,她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到了桌子上。“和现在的我一样。”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到了艾修鲁法特眼睛中的迷惑。他并不懂罗蒂雅这边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贝勒尔将军?”艾修鲁法特试探的问。

    “嗯,我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现在还能带着玩笑的心情去见他。可是我知道,这是在玩火。总有一天,他说要离开的时候,我会舍不得,我会求他留下来,我会流下眼泪来!”罗蒂雅拿起艾修鲁法特面前的那个杯子。“哈哈……我在干什么?我像所有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在向他撒娇……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她嘴里吐出一句粗俗骂人的话,“真的一点也不像我!”

    “贝勒尔将军……”艾修鲁法特问了一句。“有这么好吗?”

    贝勒尔的智慧、见识确实令人钦佩,他的地位、名誉也确实不是白来的。但是假如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贝勒尔的长相真的太平常了,他的年纪也太大,早就不是现代贵族女性倾慕的那一种类型。

    “嗯,事情就是这么有趣。我只是想从他身上勒索一笔钱过来,却反过来被他算计了一笔。我狠狠的打了他一顿……让他蛋疼上几天……”罗蒂雅说道。“但是,事情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等到我回过神,等到我发现我有点不太正常的时候……喏,你看到了,我就在这里喝酒了。”

    “为什么喝酒?”

    “因为我正在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很严肃的问题……到底我应该做了后悔,还是应该不做后悔?”

    “书上说,与其不做后悔,不如做了后悔。”

    “书上还说权势是所有男人的最终追求呢。”罗蒂雅不屑的回答。“书上归书上,现实不是一回事。”

    “我说,罗蒂雅,贝勒尔将军明天就会和女王进行正式协商,后天就会离开鹰隼城。他和我说过战略,这场战争很可能是一场长期的拖延战。当然,也许也会变成一场短期的会战,不过如果发生那种情况的话,恐怕会很不利。而且战争如果打完的话,他也有很大的可能不回到鹰隼城里了。”

    “呵呵……本来就是这样。他是惊鸿一瞥,和我的生命本无任何交集。”罗蒂雅笑着,但是笑得有些歇斯底里。“双方的身份、地位、环境、教育……差别真的太大,好像连找到一点匹配的东西都找不到。可是你,他却是我说见过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包容我的。你知道吗,我之前上门向他索要东西……那种没什么理由,完全只是一个借口的事儿,而他居然真的就给我了……哈哈哈哈……命运真的是残酷啊……”

    她再一次趴在桌子上,在她抬起略微有点朦胧的眼睛时,艾修鲁法特已经离开了。

    “真是没趣的男人……那个小丫头……哎……”她感叹了一下。然后晃了晃酒瓶,发现一瓶酒都被自己喝光了。

    “明天就要公事公办……后天就要离开……而且十有**一去不回。”她重复了一次艾修鲁法特刚才的话。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她早就知道了。

    “好吧,与其什么都不做而后悔,不如做了再后悔好了!”罗蒂雅突然笑了起来。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在艾修鲁法特离开花街的时候,在鹰隼城的另外一个地方,贝勒尔迎来第三个客人。

    靠着罗宾的提醒,贝勒尔已经擦掉了脸上所有的那些可能泄密的痕迹。所以此时他正襟危坐,和面前的客人进行亲切友好的商谈。

    这位客人正是小格鲁菲兹。按照一种人类世界的传统,他和他的兄长被父母赋予同一个名字“格鲁菲兹”。而其他人为了区分他们两个,则在弟弟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小”字。这不是小格鲁菲兹第一次来鹰隼城,上一次他是作为外交使节来这里的,而这一次则换了一个身份。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他之前已经在拜伦的操作下被封为格鲁尼的伯爵,并且成为优兰地区的领主。这虽然不是一个世袭的爵位,但是却已经足以让他进入上格鲁尼地位最高的那一小群人之中。在这个女王大肆讨伐叛逆的时候,这一点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他来见贝勒尔,更多的是代表他的那位兄长——新生大公国的大公。话说回来,他也有很大的理由来见见贝勒尔。很多人都知道,贝勒尔对于提比略的国策,拥有很大的影响力。而贝勒尔对于小格鲁菲兹也有很大的兴趣。虽然两国的疆土并不接壤,但是贝鲁人成功独立背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贝勒尔对这个秘密相当关心。

    他们的话题是从正常的客套寒暄开始,接着开始呈现发散性,进行着令人目不暇接的高速变化。两个人都是一边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话语的内容,另外一方面竭力从对方的话之中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游戏。而双方都是经验老道的玩家。

    就在游戏进行得热闹的时候,罗宾却推门进来了。“将军大人,有人送来一封信。”他说道。接着,他将一张纸条递到贝勒尔面前。

    纸条上写着简单的时间地点,上面还有一个签名。纸条上洒过香水,发出淡淡的香气。

    “……晚上……罗蒂雅……不见不散。”贝勒尔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关键字。他没有细看,而是将纸条折叠好,塞进口袋里。贝勒尔随后做了一个手势,罗宾立刻退出房间,而贝勒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两百四十一节 图谋

    第两百四十一节图谋

    在双方的共同推动下,话题开始慢慢的转移到格鲁尼的小女王身上。

    在这个方面,双方倒是都找到了共同点。彼此都可以放心的从对方那里获得对这位小女王的印象资料。

    小格鲁菲兹很快谈起了上一次来到鹰隼城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提及了自己“偶然夜出”,遇到了明显是刻意等他的小女王的事情。

    “哦,确实让人刮目相看。”贝勒尔一边回味着这个消息所蕴含的意义,一边说道。“对此,您有何看法?”

    “当时只是觉得吃惊。”小格鲁菲兹回答道。“不过后来……我是指我离开鹰隼城之后,就听见了拜伦政变失败的消息。说真的,这件事情没有让我感到任何惊讶。”

    “果然……在那场政变中,世人皆以为她是靠着一名忠勇的部下护卫,这才侥幸逃离鹰隼城的。”贝勒尔点了点头。“却没人仔细了解,这个‘侥幸’绝不是仅仅饱含幸运一个要素,还需要犀利的眼光,无畏的勇气,以及周全的准备。别的不说,单单是时间上……拜伦夜晚发动政变,我们的那位小女王可是第二天晚上才逃离王城。这一天时间内,她藏在哪里呢?除了那位忠勇的护卫——艾修鲁法特伯爵之外,肯定还有另外一些人在帮助她。”

    “哈哈……按照一句哲言说的,浅薄才是大部分人类的真意。”小格鲁菲兹笑了一下。“如您一般睿智的人,世界上毕竟不多。”

    贝勒尔也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小格鲁菲兹的这个马屁。其实和小格鲁菲兹的谈话,鹰隼城的事情倒不是他关心的重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点缀。这是一种经典的谈话技巧,在真正涉及关键之前,你需要足够的铺垫、耐心来减少对方的警惕。最好是用一个能让对方关心的话题来消除对方的拘谨。

    “话说回来,最近听说舍姆和图兰的局势比较紧张。”贝勒尔看似轻描淡写的问道。

    “嗯,但是应该不会发生战争。”小格鲁菲兹并未发现贝勒尔的深意,或许是他发现了却不在意。“以我所见,舍姆已经承受不了打击了。如果和图兰人爆发战争的话……”他留下意味深长的半句话没说出口,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过去的数年中,舍姆算是屡遭挫败。和教会关系交恶;国王年纪轻轻暴毙,留下治国无能的孤儿寡母;绿皮横扫国内;贝鲁人叛乱并成功独立。这些打击可谓接踵而至,每一击都是又狠又稳。如果将一个国家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现在的舍姆已经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了。如果再和图兰人发生战争,国家统治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崩溃掉。

    “哦,不知道您的兄长……是否有意如此?”

    “您说什么呀!”小格鲁菲兹回答道。他的心中却情不自禁的跳了一下。

    “我只是提出一种设想而已。”贝勒尔笑眯眯的说道。“依我看……如果舍姆和图兰人发生了战争,恐怕……几无胜算。”

    “这个……我不得不承认您的这种判断。”小格鲁菲兹竭力想把刚才的那个念头赶出脑海,但是它却好比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飞速成长着。

    “如果再遭到失败,舍姆的王室……可以说算连起码的威信都没有了。国家发生动荡什么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贝勒尔保持着刚才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乌鸦嘴,但是如果这样发生了……那么舍姆的国土上,恐怕就会出现群雄逐鹿的场面,好似之前的瑞恩。不过,瑞恩的那场内战,强弱分明,外国势力不会轻易插手。而舍姆就没那么幸运了……您觉得呢?”

    小格鲁菲兹没有回答,但是贝勒尔却清楚的看到对方眼神中那一瞬间的呆滞。

    “您的兄长,格鲁菲兹大公,”贝勒尔慢条斯理的说道。“年岁不过三十多,还是个年轻人呢。公国内部政治稳固,军力强盛,经济发达,民心拥戴……按人类世界千年以来的发展经验,这样的国家,向外扩张是必然的。格鲁菲兹大公缺乏的,恐怕只是一个适宜扩张的外部环境吧……”

    “贝勒尔大人,您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无聊的建议罢了。”贝勒尔说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和餐馆点菜一样轻松自然。“当然,只是作为朋友的建议。因为我觉得,不管是对我们国家,还是对于我个人,与您和您兄长那样当代的豪杰打好交道,都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贝勒尔将军,”小格鲁菲兹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说道。“舍姆王室至少会受到教会那边的保护和帮助,恐怕……情况没您说的那么糟糕吧。”

    “教会?”贝勒尔这一次脸上就不止是冷笑了。“亲爱的小格鲁菲兹大人,您恐怕也对格鲁尼这一次的内战……过程有所耳闻吧。您觉得,这是不是对您这个问题的最好回答?”

    格鲁尼的拜伦发动了内战——按照当代人类的逻辑,这是无可辩驳的叛乱。但是教会却保持了缄默,甚至在内战的过程中宣布中立。

    “这个……”小格鲁菲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花。不过贝勒尔确实是在死盯着对方,所以将这个细节收之眼底。他的脸上的微笑更加浓了三分。

    这番见面最终结束的时候,小格鲁菲兹客客气气的向贝勒尔告辞。如果说他之前上门求见的时候是十分客气,那么现在已经达到了十二分。贝勒尔当然也同样客气的送别,甚至亲自一路送到门口。

    “将军大人。”等到小格鲁菲兹走得远了,罗宾这才问道。他刚才就在门外,而谈话的贝勒尔和小格鲁菲兹又没有刻意的放低声音,所以他听得很清楚。“您刚才……”

    “嗯,算是做好一个后手准备吧。”贝勒尔说道。“没有格鲁尼那么好,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将军大人,可是……”

    “原本是打算借着‘生病’的机会,亲自去贝鲁人的地盘上一趟的。”贝勒尔回答道。“可是,格鲁尼这块肥肉真的太诱人了,所以不知不觉的浪费了这个机会。哎,”他叹了口气。“贪心真的是人类的大敌啊。也幸好小格鲁菲兹也在鹰隼城,否则的话,大概会错过一个机会的吧。”

    “您是打算……”罗宾有些犹豫。

    “我们提比略一共和四个国家接壤。”贝勒尔用一种似乎刻意装出来的无所谓的口吻说道。“北方的格鲁尼,南方的瑞恩,东方的图兰和舍姆。如果想要开疆拓土的话,只能从这四个国家着手。现在这四个国家中,情况最糟糕的是瑞恩。可是呢,瑞恩和我国缔结了神圣的盟约,这是双方在教会见证之下签订的……撕毁盟约……恐怕会带来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至于舍姆和图兰……这两国向来比较亲密……同时和我国订有和绿皮作战的攻守同盟……尽管这个盟约已经成了空话,但是怎么也是一张遮羞布。事实上,假如我国发动战争什么的,恐怕这两国会第一时间缔结盟约对抗。那就变成了以一敌二……这样一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只剩下格鲁尼一个方向可以选择。当然了,说这么多,归根结底是我们国家自身不够强大。否则的话,就没这么多顾忌。”贝勒尔轻声的叹了口气。

    “您说过,格鲁尼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地利。”罗宾补充道。“正常情况下,一个国家每得到一块的新的领土,在增加税收,扩充国力的同时,还添加一份守卫国土的责任和负担。但是格鲁尼这边的情况却恰好反过来。如果我们能夺取格鲁尼南部的领地,那么由于易于防守的地理条件,使得我国北方的防御兵力反而能够缩减。在增加国力的同时,还能减少国家的负担。”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贝勒尔突然说道。“虽然格鲁尼是最佳方案,但是诸神依然给了我们其他的选择。你可能听说了,最近,由于和精灵一族贸易路线的冲突……使得舍姆和图兰之间发生了明显的冲突。图兰人甚至陈兵边境,以武力相威胁……呵呵……得到和精灵贸易路线的控制权,对于国家的意义绝不下于得到一片广阔富饶的领土。这样肥美的蛋糕……就算是历来亲睦的舍姆和图兰,也会发生争斗吧。”

    “将军大人,以舍姆和图兰目前的情况,如果真的最后述诸武力,那么舍姆取胜的机会可谓是微乎其微的。”罗宾提醒道。“而且,正如您刚才告诉小格鲁菲兹的一样……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舍姆王室也就失去了控制国家的能力了吧。再肥美的蛋糕,也没有命重要,这是一个常识不是吗?这场战明显是打不起来的。”

    “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判断。”贝勒尔笑了一下。“但是,这是聪明人才能做出的判断。而舍姆那位摄政的王太后……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方面,都不是聪明的人。”

    “您的意思是……”

    “还记得贝鲁人独立战争的过程吗?与其说那是一场战争,不如说那是一场武装游行。”贝勒尔说道。“如果说他们没有在舍姆宫廷中……甚至是王太后本人身边收买了什么人……哪怕连白痴都不相信吧。以那个女人过去表现出来的判断力和眼光,如果有一个被收买的人在耳边不停的进行怂恿……依我来看,至少这场你说的‘打不起来’的战争,爆发的可能性是一半对一半。”

    “啊……”罗宾终于明白了贝勒尔的思路。而他也意识到贝勒尔的长远算计。

    “将军大人,如果再一次被图兰打败。那么舍姆分崩离析指日可待。到时候我国……”

    “嗯,格鲁菲兹恐怕也早就看出这一点。如果舍姆分崩离析,那么那个国家,就会变成餐盘中的一碟肥肉,供强者食用。而这其中看上去能分到最大份额的人,就是新生的贝鲁人公国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或许会占据舍姆大部分国土,取代先前的舍姆王室,建立起自己的统治。”

    贝勒尔的口吻平静而轻松,但是话中却不自觉的流露出血腥的气息。哪怕用常识也能判断出来,这个“取代”的过程绝不是什么和平正义的,必然伴随着千万人的鲜血和尸骸。

    “而我们,”贝勒尔看着罗宾,回答道。“将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至少一个省份的新国土。”

第两百四十二节 决定

    第两百四十二节决定

    “而且,这件事情不止如此。”贝勒尔继续说道。“之前我和你说过,贝鲁人的背后,很可能有着吸血鬼的支持。”

    “是的,我记忆犹新。”

    “他们目前掩饰得很好,哪怕是教会那帮人也没找到格鲁菲兹的漏洞……其实应该这么说,这件事情出乎意料之外,所以大家事先没能安排好人手去查,事后又被贝鲁人刻意掩盖。但是,”贝勒尔强调的说道。“如果你一切按照我所说的发展了,那么格鲁菲兹必须在一个更加广大的战场上作战。这一次,他已经站在阳光之下了,还能像上一次那样掩盖得滴水不漏吗?如果教会发现了贝鲁人和吸血鬼结盟的事情……”贝勒尔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笑声。不过在罗宾耳朵里,这声音很像是奸商垄断了某种商品之后,看着客人不甘心面孔时的那种笑声。

    “我们得到的就不止一个省份的领地那么简单了。”

    “那么,格鲁尼这边……”

    贝勒尔的笑声平息下来。“风险很大。哎……”他低声的叹息着。“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公平……收益和风险成正比。如果小格鲁菲兹没有骗我,这意味着……格鲁尼的小女王……远没有那么简单。拜伦虽然早就反意,但是那位小女王也是做了很多准备。她甚至希望得到外援——虽然手段稚嫩了一些,但是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这已经够厉害的了。再过五年,谁知道她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在说话的时候,贝勒尔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之前的那张纸条,这一次他不是匆匆扫上一眼了,而是若有所思的仔细的端详。

    鹰隼城的临时王宫里,艾林恩首相的办公室从来都是人满为患。

    众所周知,这位老人已经在小女王的宫廷里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势,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一半是因为他的职务,另外一半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每个人都知道,艾林恩首相是一位保守的人,在这个年代里,保守的人总是比激进的人更容易获得尊敬和服从。

    老首相依然在紧张的忙碌着的工作了。他当前的工作主要分成三块,一个是内政方面。为了做好大军北上的各方面准备,他必须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拨出一笔笔的资金,调度好一批批的军用物资。一个是各地官员的问题。那些在之前内战中表现出动摇和中立的官员现在要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一个持续的,大规模的官员职务调动工作,此外还要加上埃辛将军依然在进行的讨伐叛逆的战争。除此之外还有宫廷内部各种各样的纠纷和人事问题。

    虽然说每件事情上,艾林恩都有多个乃至十余个助手帮他处理问题,但是他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给你签张条子,去找雪莉女士领取你的钱……”

    “费罗那个家伙……能力平庸的很,好吧,让他临时担任总督一职应该也是可以的……我这里有一份任职文件,让他马上去,和埃辛将军做好工作交接……提醒他,不能影响埃辛将军的作战行动。”

    “……那个家伙不行!让他担任这个职务是害了他!”

    “……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不能轻率下结论。暂时把文件留在我这里,我会在下一次御前会议上提出讨论的……”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却没有珍惜!”

    “……求援信,又是求援信!和上一次同样回复,一个月内,大军将抵达高华城!让他们再坚持一个月!”

    “什么?仓库没准备好?告诉我们那位总督大人,如果他不能解决问题,那我就会提请女王换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来!”

    一个个的人在办公室里走进走出,有的带着首相大人的手信,满脸笑容的离去。有些则是空着手,一脸沮丧的离开。除此之外,听差们同样忙碌的将一份份报告、文件、信件带走,送到不同人的手中。

    直到黄昏时分,事情才慢慢的告一段落。艾林恩首相就在办公室里享用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开始一天工作的最后一部分——准备不日在御前会议上提交的议案名单。

    一位听差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半扇门,将头探进房间。

    “首相大人,艾修鲁法特伯爵求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帮听差都已经弄明白首相的脾气了。“他说,他是受您之命去见贝勒尔……”

    “让他进来。”艾林恩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个命令很快就被执行了,几分钟后,艾修鲁法特在之前那位听差的带领下,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我和艾修鲁法特伯爵有重要的话要谈。”艾林恩对听差说道。“如果有其他什么客人,一概不见。明白了没有?”

    “听您吩咐,首相大人。”听差行礼离去,走的时候还顺带关好了房门。

    “坐,艾修鲁法特伯爵。”听差走后,艾林恩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冲着艾修鲁法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在艾林恩的办工作对面,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大沙发。这是供客人坐的——虽然大部分的客人都不曾入座过。

    这个举动倒是颇有点出人意料之外,因为艾修鲁法特原本只是接受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通知贝勒尔开会。他原本以为只需回报一声即可。但是艾林恩的这种举动,却似乎暗示着他们之间会有一场冗长的谈话。

    “伯爵大人。”艾修鲁法特入座之后,首相先开了口。“说起来,我们这样共处一室似乎是第一次呢。”

    “确实如此。”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艾林恩想干什么,只能暂时先顺着对方的话来讲。

    “话说回来,我和伯爵大人似乎确实缺乏缘分。在我担任首相的时候,您已经从御前会议的位置上离开了。接下去又是整军、南下讨伐拜伦那个逆贼……一系列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和您亲近的机会呢。”

    “日后这个机会还是很多的。”艾修鲁法特谨慎的回答道。

    “我听人说,”艾林恩说道。“您对格鲁尼的开国功臣,也就是荒野贤者加鲁纳斯极为崇拜,不知是否是真的?”

    “极为推崇谈不上,但是对于古人的仰慕却也是有几分的。”

    “呵呵,也难怪。到处都在渲染荒野贤者的天纵之才和辉煌功绩。”艾林恩说着一些似乎是闲谈的话,但是口吻之间却很严肃,一点也没有那种闲谈的气氛。“甚至井市之间还有这样一种传言:如果没有加鲁纳斯,那么马克雷米兹大王就不会是马克雷米兹大王。相反,没有马克雷米兹大王,那么加鲁纳斯依然是加鲁纳斯。不知道对此,您有何看法?”

    来了!艾修鲁法特暗想。艾林恩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和他共处一室谈心——双方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这要么是一种暗示表态,要么是一种试探。

    “首相大人是怎么看的呢?”艾修鲁法特最后决定反问。

    “市井之人,目光短浅,永远只看到事情的一个方面。以我个人的看法,不管是马克雷米兹大王还是加鲁纳斯都不能离开对方。没有加鲁纳斯,马克雷米兹大王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开国称王,而没有马克雷米兹大王,那么加鲁纳斯……也不会有如此显赫的功绩留下,供世人瞻仰赞叹。”

    艾修鲁法特想起罗蒂雅最初的时候和他的话。艾林恩的这番话,似乎和罗蒂雅的观点有着很大的区别呢。

    “你好像不这么认为。”艾林恩似乎察觉到了艾修鲁法特的想法。“嗯,其实你可以这么想想,假如换一个人,谁会给加鲁纳斯那种无止境的信任?”

    “在我们国家的史书上,一般都记载着‘马克雷米兹大王和加鲁纳斯率军出征’这样的说法。可是真正在战场之上,两个人关系……却是由加鲁纳斯作为军队的真正指挥官,而马克雷米兹大王却选择亲自披挂上阵,供本应是臣子的加鲁纳斯驱策……这是一个君主能够给予部下最高的信任了吧。将自己的一切,包括未来,乃至于自身的生命,全部委托给加鲁纳斯……没有了这份信任,所谓的‘荒野贤者’能够展现多少的能力呢?如果站在中立角度来讲,加鲁纳斯拥有‘能力’,而马克雷米兹大王提供了‘舞台’。两者中缺少任何一项,丰功伟业就无从谈起。”

    艾林恩似乎是很随意的说着,但是只要看到他的神情,就能明白他的话绝对是有的放矢,在向艾修鲁法特暗示着什么。

    “艾修鲁法特,你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站在王室这一边,所以,不论是陛下还是我,对你的忠诚都不曾有过怀疑。这就是为什么虽然你在福诺罗斯城做下那些事情,现在依然能安然无事的坐在这里的缘故……”

    “首相大人,能不能直接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艾修鲁法特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已经对这些说话方式,谈判技巧之类的玩意烦透了。假如他真的想要学习的话,那么他也会选择一位更好也更直接的老师——阿金。

    “为了应对混沌军团入侵,我国将和提比略组成联军。经过我、女王陛下、还有其他一些人的商议,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由你来担任联军的最高指挥官!”

第两百四十三节 履历

    第两百四十三节履历

    “如果你要问理由,那么理由只有一个:提比略人不可靠!也只有拜伦那种低能的傻瓜才会信任他们。自我国建立以来,提比略人一直都对我国拥有领土野心。理由么,相信你也听说过,据说是当年加鲁纳斯占据了原本属于提比略的国土。哼!上一次贝勒尔来我国,表面上作为联军统帅,击败了入侵的混沌军团,但是实际上却帮忙让暗藏野心的拜伦登上了摄政大臣的宝座。若非马克雷米兹大王英灵庇佑,若非诸神垂顾,恐怕我国已经四分五裂,他们的奸计也就得逞了!”

    虽然说艾修鲁法特在私人角度其实很佩服敬重贝勒尔,但是听到艾林恩的这番评价,不知为何他也觉得理所当然。应该这么说,贝勒尔确实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将军——当然,作为将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是一种贬低,而是一种赞美。

    “这一次两国联军,如果再让贝勒尔作为联军统帅,那么他大概就不会玩上次的把戏。这一次……他肯定会充分利用将军的权力,让我国的士兵作为炮灰!以此削弱我国的实力。而且他会有充足的权力和机会来实现这个目的。不管是女王陛下还是我,都一致认为风险实在太大……”

    ……

    因为要搜捕混沌信徒的行动进一步扩大的缘故,花街上的生意明显变得清淡了。在这种敏感关键的时刻,人们都会下意识的减少外出,以免受到不必要的注意。教会的人正满城抓人,所以寻欢作乐什么的,至少也要等到这一场风波过去之后再去。

    目前已经被查出至少有两个贵族和混沌信徒有牵扯,其他的仆人、平民之类的人就更多了。

    罗蒂雅坐在花街上一家酒店的大厅里。因为这几天生意实在不怎么样,所以现在酒馆里空空如也。她手中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一手拿着文件,用很无聊的表情翻看着。杯子里插着一根麦桔杆,此时已经被她吸得啵啵作响。

    这是一份很详尽却也很寻常的材料。和她的生意无关,而是关于贝勒尔的情报。

    因为是列国知名的人物,所以贝勒尔的生平资料什么的并不是很难到手的东西。实际上,正如很多人知道的,这种人的履历总是被收集得特别清晰明白。人们或许无法知道这些名人真实的想法,但是对于他们干过什么事情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就好像战场上的将军,他们到底是基于什么动机来做出那些决策无人知晓,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这些决策所带来的后果。

    贝勒尔的人生履历从来也不是一个秘密。

    他是小贵族出身,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和大部分此类小贵族一样,贝勒尔的父亲为他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比较合适的道路——去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参军,依靠军功将家庭发扬光大。

    当然,这条路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却也不是好走的。先别说战场上必然有的那种种风险,单单是在军队里向上爬,甚至参军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高级的军官你不一定能当得上,而普通的士兵,你也不肯去当。

    贝勒尔就面对着这个尴尬的局面。虽然他在军事学院以相当优异的成绩毕业,但是却面临无法得到一个恰当军职的局面。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加入正规军的打算,成为提比略一个边境领主的部下——众所周知,并不是每个领主都擅长战争,但是却很少有人才愿意投奔到一个领主手下当军官。

    贝勒尔是一个贵族出身(虽然只是一个最下等的骑士),在军事学院学习培训过的军官。凭此资格,他也许无法进入王国正规军成为高层,但是却立刻就被这位边境领主委任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当然了,这位领主手下也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只是由民兵、轻骑兵、火枪手组成的典型的贵族私军,没有重装骑士,大炮也没几门,更别说魔法师了。数量也只不过千把号人马。

    如果命运按照正常的逻辑发展的话,贝勒尔大概就会以这种“乡下土豪的得力打手”身份度过一生了。但是正如一个边境领主会遭到的情况一样,这位领主和邻居发生了纠纷。

    此类纠纷,无非就是用谈判或者刀剑来解决。如果两个领主属于一个国家,那么通常会采用谈判的方式,如果不是,那么通常会采用战争的方式。这一次纠纷属于后一种——那位邻居是舍姆的领主。于是一场常见的边境武装冲突出现了。

    对于和这场战争无关的民众而言,这原本应该是一场乏味的连细节都无人知晓的战争。但是也许是某种试探,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这场战争的情况很快变得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舍姆的那位边境领主通过某种渠道,从图兰雇佣了将近三千名精锐骑兵。加上自己领地内的动员,凑齐了一万人马。对于这种程度的边境冲突而言,这已经是压倒性的大军了。而且由于图兰人的加盟,使得不仅在数量上,还在质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按照事后的分析,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针对提比略的图谋,一个试探。

    那位领主——也就是贝勒尔的君主,做出了一个正常人类能够做出的最佳选择。他给了贝勒尔指挥军队的全权,然后自己连夜带家人奔赴王城,向国王求援。于是贝勒尔就这样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战争。

    对方整整一万人马,贝勒尔虽然经过动员,但兵力还不足对方的一半,素质上更不能比。于是他采用了极具创造性的战术。在战斗开始之前,他就努力的渲染了敌人的种种暴行,借着谣言的力量,成功的动员所有领内的居民带着粮食和牲畜逃到荒郊野外藏起来。然后他在军队里挑选了一小批忠诚而熟悉地形的人,在每一个适合抵抗的隘口和关卡进行抵抗。

    战争开始之后,敌人的大军立刻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井水被下毒,民众无影无踪,抵抗力量在每一个合适的位置进行骚扰和抵抗,却又滑溜得像鳝鱼一样,抓不住又逮不牢。夜里牛、马被扎穿肚子。白昼时不时能遇到一堆铁蒺藜或者陷坑。老天也不作美,大雨连续不停。侵略者们一路在泥泞中骂声不绝,恨不得抓住贝勒尔活剥了。

    经过艰苦的跋涉,敌人的大军终于抵达了贝勒尔据守的城堡之下。但是这里已经进行了最彻底的坚壁清野,没过几天,侵略军就开始啃死马肉了,而城里看起来兵多粮足,能够长期坚持下去。除此之外,由于下毒、恶劣的卫生条件,疫病也开始流行。表面上侵略者包围了贝勒尔据守的城市。实际上他们却却反过来被饥荒和疫病包围。

    最后,交战的双方终于在双方王室的“调停”下,缔结了合约。

    如果战争就到此结束,或许贝勒尔的表现也只能算“出色”。当时几乎没人想到贝勒尔还另外有图谋。

    贝勒尔在停战协议中提出,让对方沿着进军路线撤回——因为领地已经为战争付出了巨大代价,经不起再一次的蹂躏。只不过那位舍姆领主和他饿得半死的部队都不肯沿原路回去喝西北风。他们沿着另外一条路撤退,以便沿途收集补给。

    这一切早就在贝勒尔的预算之内。

    于是,以对方违反协议为由,贝勒尔率领着部队,在一处险峻峡谷对敌人进行了伏击。在措手不及之下遭遇敌人蓄谋的伏击,哪怕是一支精锐之师也是极难应付的,更别说是一支饥饿疲惫,纪律涣散的军队。这场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舍姆的那位领主(他自己担任指挥官)当场阵亡,一万名侵略军,包括三千图兰雇佣兵全军覆没——因为没人会为雇佣兵支付赎金,于是贝勒尔下令将所有的雇佣军俘虏全部处死。

    接着,他迅速的率军反攻敌人,并且进行了烧杀劫掠,以弥补领地的经济损失。

    这场战争直接震动了三个国家。贝勒尔在战争中表现出了一个将军能达到了最佳素养。他占了所有的便宜,但是却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舍姆和图兰默默的吞下苦果,放弃了挑衅提比略的尝试。而提比略国内对贝勒尔的表现大加褒奖,国王亲自为他加官进爵,让他从区区一个领主的家臣一跃成为王国高级将领,甚至还委任他作为防备铁爪山脉绿皮的军团指挥官——当然,以后的事实也充分说明了这个人事任命是多么的英明。

    这场战争对贝勒尔来说,是他将军生涯的起点。接下去他要面对更多的战争,和瑞恩的纠纷,面对格鲁尼的挑衅,消灭从铁爪山脉入侵的绿皮,作为雇佣军将领为国争取利益,平定国内的内乱,远征卡莱安,进攻西瓦尼亚,援助格鲁尼打败入侵的混沌军团……在这所有的战争中,他都有着杰出,乃至于完美的表现。

    不管这些战役是胜是败,但是至少没人可以质疑贝勒尔的能力。

    在这些情报的最下端,有着人们对于这位当代第一名将的评价,而且是恶意的那一种:狡如狐狸,猛若雄狮,狠如毒蛇。

    这个评价虽然恶毒,但是也能看出话语中蕴含的那种嫉妒。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罗蒂雅抬起头,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贝勒尔。

    贝勒尔的打扮很简单,根本不像是一个贵族,更像是一个商会的职员。配上他那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压根看不出类似名将风采之类的玩意。

    他已经看到了罗蒂雅一个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但是却依然左右环顾,似乎在打量着四周。

    “放心,将军大人。”罗蒂雅将手中的文件折叠起来,随手朝着墙角的垃圾堆一丢。“这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边上跳出一个刺客来?”

    “这个我倒相信不会。”贝勒尔似乎很窘,不敢正眼去看罗蒂雅。“你刚才在看什么?”

    “关于某个人的小秘密。”罗蒂雅娇笑着回答道。“来,坐吧,我等你很久了。”

    “你确信我会来?”

    “当然。”

    “你真有自信。”

    “我有理由这么有信心,你看,事实不是证明了我的判断了吗?”

第两百四十四节 冷酷

    第两百四十四节冷酷

    贝勒尔不置可否的看了罗蒂雅一眼。他的下一个举动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因为他直接走向垃圾堆,从上面捡起罗蒂雅刚才看的一小叠纸。

    “你喜欢垃圾堆?”罗蒂雅有些挑衅的问道,但是她并没有阻止贝勒尔的行动。

    “不,不喜欢。”贝勒尔回答。“但是只要垃圾堆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我想我甚至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真是毫无情趣的回答。”罗蒂雅耸耸肩。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在翻看文件,所以不需要多少时间,贝勒尔就知道了罗蒂雅之前在看什么。

    “你在研究我?”贝勒尔笑了一下。把这份文件重新丢回垃圾堆。

    “只是了解一下。”罗蒂雅回答。“他们都说你是天下第一的……将军?”

    “噢,说句实话,我自己从来不这么觉得。我并没有任何了不起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也许就是我是个哲学家。能够让自己的心脱离世俗的表面文章,看到本质属性罢了。”贝勒尔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把我说的这么牛,其实我就是按照军事教典的记载去做了而已……当然,有时候我也有那么一点奇思妙想,但是我肯定,这点奇思妙想没啥特别的价值。任何人都能想得到。”

    “还记得你的初战吗?”罗蒂雅刚才看最多的就是贝勒尔人生的第一场战役。

    “记得。”贝勒尔回答。“别把我说的那么了不起,其实我就是按照兵书上说的,‘半则守之’的原则去做了而已。如果敌众我寡,敌强我弱,那么就坚壁清野,据守不战,耗其斗志,拖延待变——任何一个军事学院出来的人,都会知道这些。一定要说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我的执行力比较强。设立整体战略以后,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做的比一般人要彻底!”

    说完这句话后,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追忆往昔。

    “果然,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冷酷的人。”罗蒂雅的声音响起。“看着我!”

    “冷酷?不,女士,我只是尽一个……”

    “看着我!”罗蒂雅重复了刚才的话,贝勒尔一激灵,眼睛情不自禁的看向对方。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着罗蒂雅。下一秒钟,他感到喉咙发干,身体僵硬。

    罗蒂雅穿着一套玫瑰红色的礼服——不是真正的贵族晚会上穿的那种,而是经过改装的。这种衣服是专门为了满足娼妇们挑逗男人**而制造的,能够在自觉不自觉之间激起男性的本能。更别说罗蒂雅本身就是一个美女,拥有一个女人所需要的几乎全部天赋条件。

    嗯,如果她平时的打扮算若有若无的挑逗,那么现在她就是**裸的挑逗。

    她慢慢的摇曳着腰肢,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动作轻柔的宛如风中晃动的杨柳枝。

    罗蒂雅的动作很慢,但是在他走到贝勒尔身边的时候,后者才惊觉发现这一点。贝勒尔伸手想去推开罗蒂雅,但是他的手的动作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罗蒂雅很轻易的抓住贝勒尔的手,将其轻轻推开一边,而身为男性,更加强壮也更加有力贝勒尔居然无法反抗。这是一种紧张,一种源自人类灵魂深处的颤栗,硬是剥夺了贝勒尔的行动能力。他想说话,但是喉咙干得甚至无法出声。他想逃避,但是双腿却宛如石化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哪怕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哪怕是鲜血和杀戮近在咫尺,哪怕是生死一线的危机,也不曾如此刻一样。贝勒尔发现自己几乎丧失了思考和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蒂雅慢慢的来到他身边。

    他不该来的,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跳动着这个念头。灯火辉煌却空空荡荡的酒店大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的酒店大厅。每一根蜡烛都在跳动着,嘲笑着他的自信和迟钝。他竭力将自己念头集中到其他方面上,但是他的眼睛却不受思维的控制,死死的盯着罗蒂雅鲜红欲滴的嘴唇。

    发生什么了?我是怎么了?

    在他意识到之前,温香软玉已经入怀。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胸部和胸部贴近,脸和脸相对,眼睛看着眼睛。

    “你会娶我吗?”他的耳边响起宛如恶魔诱惑般的话语。耳鬓厮磨,吐气的声音直接吹拂着他的耳垂。不过这一点他不能肯定。或许那不是吐气,而是佳人的贝齿在轻轻啮咬着他的耳垂。“我可以舍弃一切……跟你走!”

    “会。”这是一个源自本能,却压根不允许理智反驳的回答。理智唯一能做出的抵抗就是补充上一句“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喜欢椅子上……”那个声音在继续述说着。宛如一片深邃的阴影,完全吞没了贝勒尔最后一丝理智。

    ……

    “女王陛下!”身穿着教会祭司袍的魔法师仔细的观察着地上刚刚画完的魔法符号。“我们很快就要准备就绪。”

    女王陛下将混沌领主悄悄接触的事情告诉了教会这边。对此,星域诸神教会的诸多祭司们高度重视,包括祭司长在内的一大帮人都来到了王宫内,准备好好的给那个胆大妄为的混沌巫师一个教训。

    “这些东西什么样?”小丫头看着地上画出来种种符号,问。

    “它们可以有效的帮助我们凝聚魔法之风的力量。”那位祭司回答。“在这场魔法战中,我们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请注意!”站在一边的宫廷大主管斯卡德拉提醒道。“这关系着女王陛下的安危。”

    “放心,大人,我们很清楚这一点。”那位教会的魔法师对斯卡德拉的话很不以为然。“我们保证那位混沌巫师无法伤害女王陛下的。您瞧,我们甚至准备了破魔卷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斯卡德拉对于魔法也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在提出这个意见之后,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教会的人忙忙碌碌的做着各项准备。

    小女王很快就离去了——她只是来看看工作进展而已。几位魔法师已经校对过了魔法符号的布局,开始着手下一步准备。斯卡德拉也觉得无聊,于是去了另外一个角落。

    “女王陛下的安全……”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先前的那位魔法师发出了一声冷哼。“一群什么也不懂的傻瓜!”

    “他们压根不懂相隔千里的同步投影需要耗费多少的力量。”另外一个魔法师走上来。“那个瓶子只有定位的能力,提供一个施法的目标点而已。如果混沌巫师能相隔千里,不借助任何其余力量伤人的话……他们早就征服世界了。如果他们能相隔千里伤人,那么他们绝对可以把近在咫尺的敌军高层统统杀光。”

    “对了,大祭司想要干什么?他这可是动员了很多……我们需要这么多准备吗?”一个魔法师问道。

    “当然是借助这个混沌巫师的机会,让他自食其果。”他的同伴回答到。“那个混沌巫师大概压根没料到,大军尚未出征,此时鹰隼城里集中了这么多的魔法师……到时候,趁着那个混沌巫师领主投影过来的机会,借助魔法之风的联系,我们能直接摧毁他的魔法。魔法的反噬作用会直接弄死他的……到时候哪怕他不死,至少也要去掉半条命!”

    如果在战争之前消灭(或者至少重创)一个混沌的巫师领主,一定能对战局有很有利的影响吧。

    “有必要做这么多准备吗?”那个魔法师问。

    “不可以小看混沌巫师的力量。”同伴回答。“他们全部受到邪神强大力量的加持,使得他们能够使用一些人类压根无法承受的魔法。更别说……这一位是一个地位极高的混沌巫师,他肯定有各种各样的招数。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我们准备不足,使得错过这么一个机会,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说话之间,其他几位祭司也来到这边。每个人都已经将自己负责的部分检查过了——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一些魔法器具也被带过来,并且开始由专人负责布置。

    “大祭司大人会负责最后的施法操控。”有人说道。“我们应该再检查一次,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在说话之间,一个身影从边上的一道门里走了进来。那正是鹰隼城的大祭司,格鲁尼国内教会的最高领袖。斯卡德拉就在大祭司的身边。

    “大祭司大人,我还是认为……这件事情女王陛下不合适出面。”斯卡德拉始终对这件事情感到不妥。女王把混沌巫师的事情告诉了教会,这本事就表达了极大的诚意,但是教会却希望利用这个机会,消灭那个胆大妄为的混沌巫师。

    “斯卡德拉大人,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女王陛下所冒的风险是我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如果那些混沌信徒报复……”

    “只要女王陛下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想办法伤害女王陛下。亲爱的斯卡德拉大人,您知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是混沌的敌人,只要我们不归顺混沌,不管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竭尽全力的伤害我们,我们的陛下也不会例外。当然了,说句实话,归顺了也一样,只是凶手换上一个罢了。”

    “但是……”斯卡德拉还是不肯甘心。

    “我以诸神的名誉起誓,我们的陛下不会遭到任何伤害!您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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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龙骄雄介绍:
当艾修鲁法特从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卡莱安之战早已经结束,所有的吸血鬼尽数陨落在这场战争中。现在,他必须独自一个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上活下去,并且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血龙骄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龙骄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龙骄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