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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 猎杀

    第六十四节猎杀

    一个身影轻巧的走在黑暗之中。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用一根棍子探路。在黑暗中走路,棍子实际上是不可或缺的工具。所谓的草原实际上也有很多变换的地形。在黑暗中要走得快,就必须有个东西探路。否则,很容易摔伤扭伤。

    在他的手边,跟随着一匹马。这匹马却是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非常安静,没有发出一声嘶鸣。不过话说回来,哪怕这匹马嘶鸣了也无所谓,因为前方的那支队伍里的马也在不断的发出嘶鸣。队伍里的人恐怕无法注意到远处其他马匹的声音。他甚至不需要费神观察敌人的行动,只要顺着马匹嘶鸣的声音走就好。

    不需要其他的证据,单单从这匹特殊训练的战马,就能判断出这个人是某个部落派出来的斥候。

    他是今天发现这队人马的——那是一支骑兵分队,数量在三百人上下,全员都是武装的骑兵,但是却能够看出来水平参差不齐,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混沌盔甲。一时之间还真的判断不出他们是干什么的。一定要说的话,大概类似于某个大人物的随从队伍什么的。

    一支奇袭队?从数量和装备来看,似乎是如此。但是从士兵的表现来看,却一点都不像(奇袭部队的话,一般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那么,是一支大规模商队?但是队伍里却没有跟随着草原上常见的大车。要说是一支游猎队伍、放牧队伍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从数字上来说,原本这支队伍倒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如果是往常,斥候大概会略微观察一下队伍的去向,最多将事情记录一下就离开。因为这样一支小规模的队伍是无法对任何一个部落造成真正的威胁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不一样。一场争夺附近最有价值资源——也就是盐池——的战争就要开始了。这样一支队伍在这个异常敏感的时刻到来,却实在是值得特别关心一下。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干什么?

    其实在斥候的心里,事情的关键倒不是这支队伍本身,而是他们是不是代表了什么外来的力量。没错,现在局势紧张,不止一个部落内部空虚——但是要说对付这样的小规模队伍倒不成问题。哪怕营地里一个战士都没有,关门落闸也够对付这样一支骑兵部队了——除非是一场真正的偷袭。

    有可能是一场真正的偷袭吗?当然不可能。一场偷袭简直是个笑话。现在各个部落无不广布眼线,摩拳擦掌打算强夺盐池的自然不必说,哪怕是那些并不打算直接参与(而是想要在外围捞点好处的,或者压根就打算独善其身不参与这场混战的)也得小心翼翼,以免别人虚晃一枪,没对无语恐慌部落动手反而找上自己的麻烦。此类战略欺骗在混沌领土上可谓司空见惯。所以,此时此刻别看战争还没有开始,但是外围的斥候早就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三十人的部队倒也罢了,这样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是绝不可能隐瞒过这张斥候大网的。

    更别说一眼就能看出,这支队伍绝不是那种令行禁止,擅长隐藏自身行踪的精锐突袭部队。

    正是这种判断,使得这位斥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警报。他选择了跟随,以图进一步查探对方的来历和去向。

    黑夜就是最好的掩护,这是一条全世界公认的真理。

    如果是白天,斥候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行动,借助地形、草木、岩石的掩护,以避免自己被对方看到。但是在黑夜里,哪怕是经过专门训练,人类的黑暗视野也是很有限的。某些地方的人甚至因为饮食问题而完全丧失了黑夜视物的能力。所以,此时此刻,斥候大可以明目张胆的昂首阔步。

    说句实话,只要他不发出特别响亮而怪异的声响,他就没有被人发现之虞。与其担心被发现,不如担心脚下的坑坑洼洼。

    远方的马嘶声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黑暗中响起了一个轻微的树枝折断声响——当然,哪怕他听见了,也九成九会认为是小兽受惊或者是枯枝自然断裂。

    然后,他的脖子上中传来一阵死亡的冰寒。他本能的因为受惊而发出呼喊,但是那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传遍了他的喉咙。突如其来的力量窒住了他喉咙中那一声将要出口的喊叫。然后,他感觉到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身体。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他会让这双突然出现的手的主人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手只能无力的从腰间悬挂的兵刃柄上滑落。生命的活力迅速的从他的身躯上消失,死亡的寒冷取而代之。

    他最后一点感觉告诉他,那个人扶着他,让他身体可以慢慢倒下而不至于发出很大的声音。做完这件事情后,那双手离开了他,从他身上拿走了兵刃和战马的缰绳。

    为什么会被发现?会被偷袭?他脑海里残存的理智只能反复思考这个问题。难道真的自己是太倒霉,太疏忽,在黑暗中被对方安排的斥候发觉?但是这样的黑夜里,这样的几率真的太低了,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

    他没能想出真正的理由,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就笼罩了下来。

    ……

    甘德看着艾修鲁法特快步从黑暗中冒出来,手中牵着一匹马。

    就像所有行军必然的一样,长距离行军作战,骑兵并不能一人一马这么简单。条件好的情况下,一名骑兵应该有两匹马。条件不好的情况下——比方说眼下这种情况下,骑兵队就必须安排额外的马匹,以防半路中有马匹损伤。

    比方说现在,艾修鲁法特和甘德责任之一就是把走散的马匹(如果有的话)找回来。

    两个人还是搭档,作为大队伍的斥候。特别要说明一下,这不是偶然,而是甘德故意要求的。因为甘德已经决心死盯着艾修鲁法特,因为如果这件事是一个圈套,那么艾修鲁法特定然是圈套的关键所在。如果这件事情不是一个圈套(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协议),那么艾修鲁法特也是这个协议中最容易被破坏的一个环节。

    毕竟他是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南方佬。

    “真的有一匹马跑了?”甘德甚感诧异。刚才艾修鲁法特说有马走散的时候他不肯相信,因为毕竟凭借他经验,他能做出这种判断。

    艾修鲁法特带来的马匹看着有点眼生。不过,所有马匹都是刚刚到手不久(部落原先的战马只占很少的比例),所以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的斥候也无法判断这不是自己部落的马。

    但是,艾修鲁法特离开的时间真的太短了,而且是那种荒郊野外,无明显标识物的地方。所以就算甘德心有疑虑,却也不考虑艾修鲁法特是不是乘机去见什么人。

    “你这方面很有天赋。”甘德把马牵向大队那边,同时赞叹道。他发现艾修鲁法特真的很有斥候的天赋,因为他动作敏捷,而且在黑暗中行动迅速,不管眼睛还是耳朵都很敏锐。就算甘德自己这样锻炼了几十年的也自叹不如。

    “确实靠天赋。”艾修鲁法特轻声的承认道。

    甘德牵马离开,艾修鲁法特原地站立,环视了一圈。黑夜就是他的主场。过去他作为一个将军,夜视能力对他的帮助还算是有限的,但是此时作为一个斥候,他却靠一个人的力量控制了全场。

    黑暗中,所有的斥候都不再隐藏自己,而是大喇喇的走出来。但是对于艾修鲁法特来说,黑夜和白昼并无分别。他只需要原地不动环视一圈,立刻就能找到那些毫无察觉的跟踪者。然后很轻易的袭击并杀死他们。

    甘德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艾修鲁法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马多了几十匹。”他说道。

    “什么,马多了?”

    “我们出发的时候,一共有四十五匹空余的马。刚才我把你领回来的那匹马带过去,顺带要求他们稍微照顾得好一点,不要放马出来乱跑。结果那个管马的和我争了几句。我们就清点了一下马匹,发现一共多出来七匹马。”

    “七匹?多出来?”艾修鲁法特略显惊愕。如果阿金在场,他一定会认同艾修鲁法特的表情控制技巧已经达到大师级的地步。

    “是的,你找回来了三匹马,但是实际上我们多出了七匹马。”甘德说道。如果多出的马也是三匹,他或许就会怀疑艾修鲁法特搞鬼了。但是数字不符,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很简单……艾修鲁法特并不是每次都把马带到甘德这边来,更多时候直接把得到的战利品混进大队。对于拥有夜视能力的他而言,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这么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有了七个斥候跟上来。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艾修鲁法特在这里,这支队伍的行踪恐怕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

    “天快亮了。”甘德突然说道。

    “嗯,中午之前会安营休息的。”艾修鲁法特回答。

    这支队伍的指挥官理所当然是弗林特,部落里唯一的神选战士。除了艾修鲁法特之外,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下达这种古怪的命令,夜晚赶路,白天休息。这种看起来很愚蠢的命令让队伍的行军速度减慢了不止一倍。因为夜晚行军的速度总是要比白昼慢上很多,而马匹受伤之类的情况也大为增加。

第六十五节 理由

    第六十五节理由

    中午的时候,大队人马在一处山阴处宿营。

    队伍的指挥官,弗林特显得有点焦躁。虽然是他下令主要在夜晚、清晨、黄昏行军,而白昼大部分时间宿营休息。但是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违反常规的做法有着显而易见的缺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行军速度大大减慢了。

    有经验的人可以判断出,他们前进的速度减半了足足一半。这是因为夜晚策马快速行军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很容易导致马匹摔伤之类的意外,所以晚上的时候,你不能走的太快,甚至要以牵马步行为主。草原虽然平坦,但是要说乱坑、乱石、灌木之类却也不少。比方说最常见也最危险的坑——那些草原鼠就经常干这种事情。要是踩中那些危险的鼠穴,奔驰的战马就会因此折断腿脚。

    连续几天做这种蠢事,队伍之中怨声四起,就算弗林特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弗林特是队伍中地位最高的神选战士,这也是他成为指挥官的理由。他还很年轻,潜力无限。在之前和恐虐战帮的战斗中,他一口气杀死了多个敌人,从而得到欢娱王子的赞赏,得到了自己的混沌盔甲。接着,他在一场意外的冲突中杀死了混沌领主阿托利安。凭此功绩,他立刻就成为了一名神选战士。短短数月时间内连升两级,从一个平凡无奇的掠夺者一下子成为神选战士,部落里二号人物。晋升速度实在是令人瞩目。而又有谁能保证他能最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但是,反过来说,因为晋升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并没有真正的心腹。没错,很多人仰慕他,崇拜他,把他看成偶像和部落的希望所在,但是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使得清楚的感受到压力。

    不止一个人以正面的,或者是间接的向他表示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们要去进行的是一场危险的偷袭任务。这么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也许猎人和猎物会换一个个。

    如果是弗林特真的是指挥官的话,他肯定已经接受了这些意见。因为这种做法实在太傻了。问题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如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在另外一只手的控制下装模作样而已。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他也不敢问),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不肯自己亲自率领他们,而让他出面担任这个有名无实的指挥官。

    晚餐——虽然按照真实时间来算应该是午餐——匆匆结束。除了少数人负责照料马匹等零碎事情之外,其他人已经开始休息了。

    虽然是正午时分,但是赶了一夜路之后的疲惫还是使得大部分迅速入睡。

    弗林特在自己的帐篷里——不是营地的那种可容纳家具零碎的帐篷,而是行军使用的超小型帐篷——正脱掉盔甲,却看到穆尔走进来。

    “弗林特,”作为部落里资格最老的混沌战士,穆尔也算有点老资格,怎么说他也是看着弗林特长大成人的。“不能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

    “大家都越来越担心。”穆尔解释道。“本来哪怕我们全速赶路,所谓的‘偷袭’也很难成功。我们现在这样慢慢腾腾的就更不可能了。我们只有这么多人,你要明白,掠夺之子是一个大部落。没错,我们出发的时候,他们的营地还很空虚,但是只要他们随意的从哪里抽调一支部队回来,我们就变成了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弗林特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这个词用的一点也不过分。老实说,要不是推动这个事情的是一位混沌领主,弗林特绝对会反对这场有勇无谋的偷袭。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弗林特想了一下,回答道。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穆尔却是部落里的长辈,不能够简单的硬顶回去。

    “所以不能再拖了。”穆尔说道。“这场偷袭原本只有一半——哪怕是一半都是很夸张的估计了——成功的机会,现在我们最多还有半成的机会。如果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就连这半成的机会也没了。除非你根本没打算进行一场偷袭。”

    弗林特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穆尔虽然依然是一个混沌战士,但是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他从弗林特的犹豫之中就察觉了某些征兆。

    “必须这么做。”弗林特叹了口气,回答道。“否则我们必败。”

    “必须这么做?必须这么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等到我们抵达的时候,看到掠夺之子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弗林特,我们如果全速行军,或许还有机会打他们一个冷不防,但是现在这么做,我们连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啊。”

    “我们只有慢腾腾的,才有唯一的胜机。”

    穆尔盯着弗林特,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本身就形成了一种心理的压力。

    “我是指挥官。”弗林特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知道我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等到战斗爆发的时候,我必须冲在第一个,如果我们要撤退,我也必须殿后。而这一战关系着整个部落的存亡,因为我们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在这里了。如果我们失败,那么……”

    “希望你是对的。”穆尔终于开口了。他不再说话,掉头离开。

    弗林特叹了口气。实际上,他自己也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这真的是一次偷袭吗?或者说,这种做法,真的能“偷袭”吗?穆尔说的没错,掠夺之子只要随意的抽调一支部队回来——也许他们连抽调一支部队回来都不必,只用提高警惕,就足以对付这么一支弱小而狂妄的敌人了。

    弗林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艾修鲁法特是一个混沌领主,如果他说应该这么做,那就应该这么做。弗林特没理由认为自己要比艾修鲁法特更加明智。但是,这确实太违反常识了。

    他脱掉盔甲的最后一部分,然后将头探出帐篷之外。临时营地里已经一片安静,只剩下鼾声此起彼伏。

    因为是大白天,只有一名哨兵在较远处的一个坡顶放哨,观察四周动静。在白天,这就很够了,一双眼睛就足以观察很大范围。

    弗林特悄悄的走向边上一个帐篷。他走进去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艾修鲁法特正坐在地上思索着什么。艾修鲁法特看到他进来,略微颔首示意,没有说任何话。

    “大人。”弗林特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他们都起疑心了。”

    “嗯,想办法拖延下去。”艾修鲁法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大人,请容我冒犯……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弗林特试探着问道。“想要偷袭的话,不是应该加快速度吗?”

    “斥候。”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局势紧张,斥候太多。如果急行军,不管速度多快,也快不过魔法通讯。相反,我们这样慢腾腾的,斥候就不会立刻用魔法上报,而是会尝试着先打探一下我们的来历去向。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但是……”

    “看看这个。”艾修鲁法特随手从鞍袋里拿出一堆东西一丢。

    “这些是……魔法通讯卷轴?”弗林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难辨认,因为部落里的巫师,也就是阿索文,也经常花费时间制作这种东西。各个卷轴大小不一,样式不同,一看就知道出自不同的巫师之手——这就意味着来自不同的部落。

    “嗯,这是昨夜的收获。”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我们确实一路上遇到斥候了,而且数量还相当不少。”

    卷轴在这里,卷轴的主人命运会如何?嗯,似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弗林特,上次我说过,在南方,有一种称为‘兵书’的书籍,用于记载前人的战争智慧。其中重点是记载了很多真实发生过的战争事例。而根据这些兵书的说法,当战力的差别达到三倍的时候,就失去了正面作战的胜利可能。换句话说,在战力差别三倍的情况下,排兵布阵的巧妙,身先士卒的鼓舞,全军上下的勇气……等等诸如此类正常情况下能让人赢得胜利的方法统统都已经失效了。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依托坚城(或者险要地形)防守。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走运的人,要面对这种战力差别三倍甚至以上的战斗。他们中绝大部分自然是战败了——这种人自然不必提,但是确实还有另外一些极少数例子,他们赢得了战力差别三倍甚至更高的战斗。”

    弗林特屏息静听。

    “这些赢得胜利的例子中,一些属于那种无法重复的偶然情况。比方说一次地震,一次陨星,一次洪水什么的。但是另外一些却是可以重复的……比方说,偷袭。兵书上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最终形成对方没有心理准备的局势,那么弱势的一方就能击败强大的对手。任何一支军队,都很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应付敌人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在这种奇袭中,攻击者一方在开始的时候,将占据绝对优势。”

    “我们的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艾修鲁法特继续说道。“除了偷袭,我们别无选择。但是偷袭的关键并不在于你快还是慢,关键在于敌人有没有准备。如果有准备,那我们跑得再快也没用,没有准备的话,哪怕我们慢慢腾腾的也没关系。”

    “我明白了,抱歉,大人。”弗林特低头谢罪。

    “还要坚持几天。”艾修鲁法特说道。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没有说出口,那是因为无语恐慌主力部队的诱骗行动必须要时间。如他所料,每个斥候身边携带的魔法传讯卷轴不过一两个,最多也只有三个——在混沌这边,魔法传讯卷轴也是相对珍贵的物品(其实这也很正常,混沌部落的这种结构,巫师们肯定没足够的时间、精力和物质条件像教会的魔法师一样)。这意味着斥候们不是情况紧急或者有重大发现,否则不会使用这种东西的。

    “记得,战斗之前,一定要强调……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第六十六节 偷袭

    第六十六节偷袭1

    巫师闭目端坐着,好几分钟一言不发。

    在不懂魔法的人看来,巫师只是闭着眼睛坐着而已,但是一个懂得魔法的人就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他已经拥抱了魔法之风,处于随时可以施展魔法的状态下。在这种状态下,人类的感知会得到很大的提升。不过,哪怕没有真正的施展魔法,这种状态同样需要消耗魔法师不菲的精力,所以魔法师并不能长时间的保持这种状态。

    在巫师的对面,站着另外一个男人,穿戴着一身精致的,一看就与众不同的混沌盔甲。能拥有这种盔甲的人,起码也是一个混沌冠军武士。除此之外,边上还有其他几个人,这几个人打扮各异,但是却能看出他们都是巫师。不过,从他们神情、动作来看,他们的地位较低,应该是巫师学徒。

    闭目的巫师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样?”混沌冠军问。

    “他们换了一个方向,朝着另外一个部落去了。”巫师说道。虽然巫师面容平静,但是眼睛中依然透露着疑惑。“但是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从常理来说,无语恐慌部落已经没有主动出击的能力了。但是他们偏偏出去了……为什么?斥候有问题吗?”混沌冠军轻声的自言自语。

    “是好几个斥候的联合报告,我相信不成问题。连续十多天,无语恐慌做出了一系列看上去十分大胆的行动。但是终究也只是摆出架势,并没有付诸实施。”巫师冠军说道。“都是虚晃一枪的假动作。他们想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把主力部队带离防御坚固的营地,实际上给了别人攻击的机会吗?”

    “无语恐慌向来狡猾。恐怕他们也看穿了这种彼此牵制之下的平静吧。在这场争夺战中,成为第一个胜利者是毫无意义的——也许比这个还糟。关键是成为最后一个胜利者。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先打生打死,自己成为最后的赢家。”

    “没错,但是就算如此,他们这种行动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看来,他们只是单纯的摆出吓唬人的样子,但是偏偏他们的实力现在压根谁也吓唬不了。再说,虽然每个部落都想保存实力,不要第一时间出击,但是如果说真的战斗找上门的话,大家也不会等着挨打。”

    四周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看不懂无语恐慌部落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能理解他们有所图谋。”一名巫师学徒插嘴道。“前一段时间不是说无语恐慌部落出现了一位新的混沌领主吗?是不是这位新出现的混沌领主的一个狡猾的诡计?”

    “很遗憾,根据各方面情报来看,统帅无语恐慌部落的这位混沌领主现在行踪不明。”边上另外一人说道。“我们最出色的探子潜进了他们的营地,反复打听之后,确认那位混沌领主并不在营地内。而他们的军队里也没有这位神秘的混沌领主的动向。”

    “我知道,统帅这这支出击部队的,是布鲁斯。但是,既然有了混沌领主,为什么会轮到一个混沌冠军来统帅主力部队呢?难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不像。再说伪装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应该也已经察觉到混沌领主的事情已经被泄露了。但是……说实话,这个奇怪出现的混沌领主十分可疑。如果说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的话……以无语恐慌的做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他们在别无选择之下的一次虚张声势?”

    “也许是。不过,到底是什么计划不要紧,关键在于……我们要怎么做?”混沌冠军环视全场。想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无非是两个条件,一个就是实力占据压倒性优势。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就是老虎捕猎到食物之后,豺狼只能远远的看着流口水。但是很可惜,这一个条件不成立,眼下是一群野兽盯着一只肥羊,野兽之中却没有像老虎这样的百兽之王。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哪怕有点差距,也不是那种无法弥补的差距。

    第二条件就是选择合适的时机。这种混战中,时机很重要,提前入场通常意味着提前离场。诸事已定之后就意味着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了。一种常见的思路就是将军队部署在利于出击的位置,但是绝不轻易出击。这样,即避免了过早消耗实力,又能及时抢占胜利果实。

    这个策略当然是很正确的。但是,当每个部落都选择了这个策略的时候,事情就会变成眼下这个局势:每个人都指望着别人先动手,结果是没有人动手。

    当然,如果局势不发生根本改变的话,随着时间推移,终究会有一个沉不住气首先动手的。一旦有了第一个,第二、第三、第四……就会理所当然的随之跟进,一场混战就此全面展开。因为动手讲究的是一个时机:既不是越早越好,也不是越晚越好,而是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最好。

    只是一小会,与会诸位就立刻商量出一个结果。不管怎么样,不管是无语恐慌部落使出了什么样的花招,坚守营地,广布眼线,等待战机肯定是没错的。

    ……

    时间正值黎明时分。

    此时天色依然阴沉,只有东方隐约的浮现一点鱼肚白。不过天地虽然昏沉,人类的视野却也扩大的许多,至少能远远的看见前方的营地。

    这是一个标准的混沌部落营地——整体大致呈四方形,四周竖着土石构成的围墙。除了出入口留着通行道路之外,围墙四周挖着宽阔的壕沟。这些壕沟虽然不像阿索文部落那样插上尖木桩,但是却是又宽又深。

    掠夺之子部落并不是一个游牧部落,而是一个渔猎为主的部落。游牧部落不会采用这样的营地,他们时刻都要迁徙,没闲工夫建立这样完备的防御工事。而掠夺之子的主要生活方式是捕猎。他们的地盘唯一处山谷,一条草原上少见的河流流经这个丰饶的谷底。这里能够比较容易的捕捉到鱼和野兽。不过,掠夺之子真正的收入大头是出售坐骑。没错,虽然他们不是游牧部落,不出产马匹,但是他们出产另外一种坐骑。

    当秋末冬季到来的时候,就会有被称为“钢牛”的动物迁徙经过这里。这种动物能够被捕获并且训练成强大的坐骑。它们要比战马更加强壮,能够负担非常大的重量,所以成为非常优秀的重骑兵坐骑。很多部落的首领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都到这里来购买这种坐骑。依靠出售这种出色的坐骑,掠夺之子部落变得逐渐强大,最终有资格角逐这场争夺盐池的大战。

    对于攻击者来说,进攻这样一个长期固定的营地是很不划算的。别看它口头上被称为一个营地,实际上论防御能力,却也不输一般的小城了。就像所谓的“围墙”,实际上已经完全能够被称为“城墙”了。因为围墙是如此的厚实,顶部足以容纳三人并肩行走。

    也许是因为战争将近的缘故,他们在城墙顶端还设立了一系列辅助工事。一定要说它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它上面并没有如南方人一样设立箭塔,使得它不能对攻击者形成多角度的反击。

    此时,整个营地正处于一种极度的平静中。掠夺之子部落相信他们派出的斥候,相信瞬间传达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魔法之风能够及时传达警报,所以他们完全不曾预料一个危险的敌人已经悄悄接近,正在不远处窥视着营地的虚实。

    弗林特并不是经验丰富的统帅,但是哪怕他还很年轻,依然迅速的判断出强攻这样一座营地是不现实的。别说他手头只有这么填壕沟都不够的三百人,哪怕他有三万人,也要花费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逐步的打造攻城机械,才能最终发动攻击。

    实际上,就凭他和他手下这支小部队,别说攻打营地,哪怕营地里的部队出来正面迎战,他的赢面都很小。

    幸而,从一开始,弗林特也没想过正面攻打。这是一次奇袭,而奇袭这种事情和正面作战是完全两回事。

    “看到没有,那是钢牛。”边上,甘德向艾修鲁法特介绍。他所指的是营地外表边缘的几只被困在兽笼里的野兽。

    这动物看起来有点像牛,或许这就是它们得名的原因。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这玩意比牛危险多了。很多南方的书籍(特别是教会撰写的那些)认为刚牛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物,而是一部分恶魔与大量的混沌附魔装甲的复合体。那些书上通常都煞有其事的渲染着混沌恐怖,说这种巨大而可怖的钢铁巨兽是混沌的造物,跳动的恶魔心脏内满怀杀戮的冲动。它们的身体由混沌亵渎之炎与可怕的符文锻造而成,原始的愤怒与杀戮欲充斥在它们金属壳下的身体里。

    但是在战场上,艾修鲁法特也看到过钢牛的尸体。实际证明,或许它们身上披挂着混沌特有的装甲,但是装甲下面的依然是一种生物。是一种杂食性的,非常强健有力的生物。它被人误会也许是因为它们能够背负非常大的重量。它们能够自身披挂满身的重甲(盔甲最厚的位置甚至能让子弹都射不透)之外,还能骑乘一名重装的骑兵。而在承担了这两者的巨大重量之后,这种动物依然能以不输给战马的速度奔驰。而且它们比战马更加勇猛,能够直冲敌阵毫不畏惧。战场上,这些骑士简直像一团移动的铁块,冲锋威力巨大。

    所幸,钢牛骑士的数量太少了,不能独立成军,只能作为军官的坐骑。而它们的冲锋威力虽然大,却也比不过那些更加危险的混沌卵。最后就是虽然钢牛通常都身披重甲,但是为了行动,盔甲的缝隙很大。子弹如能命中这些缝隙,就能重创它们。此外它们同样是生物,哪怕再强壮耐劳也有疲惫的时候。

    “掠夺之子的军队里有很多钢牛骑士吗?”艾修鲁法特问甘德。

    “哦,有,但是不多。”甘德说道。“这种动物驯养并不容易。而他们要靠出售钢牛坐骑来换取其他的东西。”

第六十七节 理解

    第六十七节理解

    “做好进攻的准备。”弗林特下令。虽然他们是一路骑马行军过来,但是最后决定还是徒步作战。这是因为大部分士兵都不具备骑马作战的能力。毕竟,他们得到这么多战马的时间还太短,尚未有足够的时间练习马上作战技巧。毕竟,能够骑马和擅长马上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他们连哨兵也没有。”

    他说的没错,视野所及,掠夺之子营地周边连个哨兵也看不到。艾修鲁法特路上的截杀是有效的。看起来,掠夺之子并未察觉敌人已经摸到了鼻子前面。

    “那个……他们大门还没打开。”边上,有人向弗林特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没有专门的攻城机械的话,是没办法攻击这样防御严密的营地的——哪怕上面没有哨兵也一样。

    “等到大门打开的时候,营地里的人也就醒过来啦。”边上另外有人回答。当初在营地里商量出兵的时候倒也不觉得,但是真的到了目的地,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双方实力上的巨大差异。掠夺之子部落可是人口超过万人的大部落,哪怕现在明知主力部队不在营地里,但是单单看着这个巨大的营地本身就让人心头发怵。

    这个营地里足有上万人居住,堪比一座小城。只要他们中有百分之三能够拿起武器,数量就不比入侵者要少了。实力太过于悬殊,所以突袭只能放在营地里绝大部分都在睡觉的时刻。

    “用那个东西。”弗林特说道。

    所谓的“那个东西”正是随同马匹被一切送过来的火药桶。没人知道这些火药是从哪里来的。艾修鲁法特猜测这些火药是从南方掠夺来的战利品,堆在某个部落的仓库很长的时间,直到最近才被一些翻找垃圾的人找出来。但是无论如何,这些火药还能用。

    营地围墙上看不到有哨兵的身影。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毫无察觉也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是从逻辑上来说,他们并没有任何设置陷阱的必要(因为对手太弱了,压根不需要陷阱)。

    “出发。”弗林特说道。他看起来十分镇定,似乎丝毫不介意敌人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但是在他带头走出藏身之地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身边不远的艾修鲁法特一眼。

    整个队伍在弗林特的带领下,走向掠夺之子的营地。几名身上扛着火药桶的人走在最前面。

    ……

    “大人,您看那边。”一名随从的手朝着远处一指。

    布鲁斯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身影在山坡顶端一闪而没。“一个斥候,又是一个”他用咒骂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是的,又是一个斥候。这几天以来,他遇到的斥候真的够多的啦。一开始的时候,布鲁斯还不断的想办法攻击杀掉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但是到了现在他终于彻底的放弃了。首先是这些家伙都很滑溜——话说回来,斥候能有不滑溜的吗?其次哪怕想方设法的杀掉几个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的数量真的杀不胜杀。

    他把头转回来,看着前方。部下们也在看着他,等待着他下达前进方向的命令。但是随即他看到那个该死的巫师学徒过来了。

    “布鲁斯大人,”塔瑞克匆匆的接近。“我带来了最新的命令,我们应该……向这边走。”

    他看着布鲁斯,却发现后者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这个味道塔瑞克很熟悉,是酩酊之血的气味。毫无疑问,刚才队伍短暂休息时,这位混沌冠军喝酒了。

    这段时间以来,队伍里可谓流言四起。布鲁斯虽然执行了那个“虚晃一枪”的命令,但是却遭到了巨大的压力。上下都对他的这种似乎毫无意义的行为表示了质疑。面对着一双双满怀疑虑的目光,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危机。

    混沌冠军本来就不是十分情愿这么做,现在更是公开的表示出反感了。

    “我们该去哪里?”他用一种明显的讽刺口吻问道。

    “那边……这是艾修鲁法特大人的命令。”

    “艾修鲁法特……”布鲁斯恶狠狠的吐出这个名字,“现在率领这支军队的是我!布鲁斯!不是什么艾修鲁法特!现在,我要回去。我们的营地已经空虚了太长时间了,如果有敌人乘此机会发动攻击,那就会变成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他大声的宣布。

    “您不应该这样……艾修鲁法特……”

    “不要给我提这个名字!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这样就能成为无语恐慌的首领,能够任意指使伟大的布鲁斯大人吗?告诉他,他错了!”布鲁斯恶狠狠的说道。“首领?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连自己部落都没来过的首领吗?他以为私下里见了一次面就能够得到部落的指挥权了?”

    “但是,您打不赢这场战。”塔瑞克停顿了一下,如此说道。

    他没有说什么“这是诡诈之主的旨意”或者是“您应该付出艾修鲁法特大人”之类的话,而是直指本质。这句话如尖木桩一样深深的刺痛了布鲁斯的心,但是却偏偏是布鲁斯不能否认的事实。

    “艾修鲁法特能打赢?”他充满恶意的反问。

    “至少他这么认为——只要您服从他的安排。”塔瑞克回答。说完话,他的眼睛朝着刚才那个斥候出没的位置看了一眼。军队四周都安排了轻骑兵,但是依然阻止不了这些零星出现的狡诈间谍。塔瑞克唯一希望的是之前的布置没有搞砸,那些斥候应该已经耗光了他们手头的魔法传讯卷轴。不过这一点可真的没人可以保证。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些像苍蝇一样麻烦的斥候也不是同一伙的。他们彼此之间同样会互相攻击。外围的轻骑兵们找到了不止一具尸体,这些尸体不是他们的战果,而是因为这些来自不同的地方的斥候也在互相残杀。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托辞还是艾修鲁法特的命令?”布鲁斯继续问。“你怎么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艾修鲁法特说了什么?”

    “我是一个巫师。”塔瑞克尽量让自己平静。和一个喝醉的混沌冠军顶嘴可不是什么好选项。虽然说奸奇的混沌冠军通常都是理智型的,但是布鲁斯这个人……怎么说呢,至少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布鲁斯对于权力是极其渴望的。更别说此刻他已经喝了不少酒。酩酊之血可是烈酒,喝下它的人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敢保证。

    “艾修鲁法特身边也跟着一个巫师?哪里来的?”

    “不,混沌领主大人……自己就是一个巫师。”塔瑞克回答道。

    “怎么可能……”布鲁斯也许是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也许是回忆起了自己被艾修鲁法特压在桌子上的事情。从那个男人的眼睛中,他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没错,那个混沌领主绝不是普通货色。那一刻,他从艾修鲁法特眼睛里看到的那种冷漠和残忍……那种……让身为混沌冠军的布鲁斯也为之心悸的感觉。那是压倒性的强大。

    “我们走!”布鲁斯下令。他没有再去看塔瑞克,但是他手所指的方向却正是塔瑞克之前要求他前进的方向。

    边上,另外一个巫师正在朝着这边走来。这位巫师正是光头纹身的那一个。在他走近的时候,塔瑞克立刻弯腰行礼。

    这一位是无语恐慌部落里资格最老的巫师,名字叫哈德蒙。别看他外表不过四五十岁上下,但是他的真实年纪要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大得多。他服侍了奸奇很多年,很得诡诈之主的宠爱,已经掌握了庞大的魔法和奥秘。按照很多人的看法,无语恐慌部落新的混沌领主(如果这个部落能够产生混沌领主的话)肯定就是哈德蒙。他会成为一个新的巫师领主。

    而且他也是部落里所有巫师学徒的导师。混沌部落里“导师”和“学徒”并不像南方人一样简单,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关系。他不仅是传授知识的老师,还是代替奸奇观察学徒的潜力,以确定他们未来的人。

    “不用担心。”哈德蒙的眼睛看着远去的布鲁斯,说道。“布鲁斯在害怕。”

    “哈德蒙大人……”

    “因为艾修鲁法特很强。混沌领主……和混沌冠军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哈德蒙说道,接着他就换了一个话题。“他接受你的服侍了吗?”

    “不,他尚未作出明确的答复。”

    “嗯,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很蒙诡诈之主的看重。”哈德蒙回答。“如果他接受你作为随从,你会有很大的机会的。”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就像每个人猜测的一样,哈德蒙觊觎混沌领主的地位很多年了。但是很可惜,尽管他表现出色,尽管他深蒙宠爱,但是他距离这个地位还有那么一点距离。

    塔瑞克行了一礼,表示自己谨记导师的教诲。

    “这一次我们恐怕有很大的胜算。”哈德蒙说道。“不愧是混沌领主,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胜利的关键。”

    “啊?”塔瑞克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

    “不用惊讶,现在艾修鲁法特想要干什么,你还猜不透吗?”

    “抱歉……”

    “他雇佣了某个小部落,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部落。”哈德蒙说道。“得到了一支人数少,但是很精锐的部队。此时此刻,他一定已经成功的攻击了掠夺之子的营地。”

    “但是……”

    “你说,掠夺之子听说自己营地遭到攻击,他们会怎么做呢?”

    “应该会马上放弃前线的营地,赶回去吧?”塔瑞克想了一下,不是很肯定的说道。

    “会是这样。”哈德蒙回答。“来报信的人一定会说清楚攻击者数量并不很多,所以掠夺之子会想办法尽全力先摆平这一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先稳定后方再说。”

第六十八节 成功

    第六十八节成功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说,掠夺之子前线军营里得到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回军救援……也许连回军救援都不需要。但是,如果是突袭,为了保证不被发现,那么兵力就必定不多。”塔瑞克说道。“数百人就是极限。哪怕数百人的精兵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如果数量进一步增加,那肯定会被发现。数量多了不能突袭,数量少了突袭无力……就算开头成功,也难以抵挡反扑。以我看来,这个做法并不聪明。”

    “确实,正常情况下,并不聪明。但是你忽略了一个要点。”

    “啊?”

    哈德蒙微笑了一下,说道。“艾修鲁法特大人不仅是一个混沌领主,而且他还是一个巫师。”

    一丝迷惑出现在塔瑞克的眼睛里。“一个巫师?”他是一个巫师或者不是一个巫师有什么关系吗?虽然一个巫师意味着能够极大的增强战力,但是巫师也不是万能的。

    “巫师意味着魔法。”哈德蒙说道。“按照我们知道的……或者说任何人都能够推测出来的,掠夺之子在营地里留下了一位巫师。”

    塔瑞克点了点头。这很正常——只要部落里有三个或者三个以上的巫师(包括学徒),那么他们出击的时候就会采用这种比较稳妥的做法。这么做主要是利用巫师的魔法通讯能力,使得大本营和前线之间保持通畅的联络,一方面有增强营地的防御的用意,另外一方面也是保证好后路——万一前线战败,后方能够及时做好准备。

    “你说,如果突袭开始,那位巫师会怎么做呢?假设你是那个巫师,原本负责后方大本营,但是突然之间遭到了攻击的话,你会……”

    “我会马上告知前线。”塔瑞克立刻回答。魔法、巫师、突袭、军队调动等等几个看上去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此时却瞬间集合在一起,理成了一条清晰的线。“如果事发仓猝,那么我会告诉前线大本营遭到袭击。如果我有所准备,那么我会加上突袭我方敌人的军力细节。但是,不管我用魔法通讯做了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我借助魔法之风力量,实际上就是在艾修鲁法特大人面前暴露了自己。”

    魔法师不擅长近战,哪怕是混沌巫师也不例外。他们最多也就稍微锻炼了一下身体,不至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罢了。样样精通意味着样样稀松,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同样的,当一个人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锻炼一种能力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其他方面的能力就会比较弱。所以很容易想象,魔法师虽然经常出现在战场上,但是他们所处的位置绝不是两军白刃交锋的第一线,而是相对安全的后方。哪怕他们位于方阵之中,他们的位置也是中间或者靠后,总之不会在第一排,更别说身边有一堆卫兵保护了。

    但是艾修鲁法特不一样。作为一个混沌领主,他的战斗能力足以压制身为混沌冠军的布鲁斯(这一点已经是事实了),所以他有极大的可能性在第一线。他能够有机会第一时间察觉进行魔法通讯的巫师,然后第一时间干掉他(如果突袭成功的,这不是离谱的事情)。

    “然后,那位巫师既然死了,这支突袭部队……不管他们人多人少,不管他们的突袭最终成功失败,是坚持到底还是见好就收……等等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塔瑞克接着说道。“因为这个时候,大本营遭到袭击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前线营地。啊,不,没那么简单。如果这是一场成功的偷袭,那么那位驻守的巫师恐怕没有太大的机会正确判断敌军数量。换而言之,他会发给前线‘大本营遇袭’的消息,然后他就死了。前线的军队并不知道袭击大本营的有多少敌人。这个时候,不管他们到底怎么认为,他们都有极大的可能做出一种反应,那就是回军救援大本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本质。

    “我们就是这一系列算计的最终一步?”看着对方微笑的表情,塔瑞克知道自己算对了。“原来如此……并不是出动出击去袭击某方,那是没有意义的,也必然会被察觉。而是用其他的方法调动敌人,让他们抵达……我们的埋伏圈?”

    哈德蒙微笑了一下。“想必那位大人已经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动手了。”

    如果正面作战赢不了,那么就不能正面作战。这是兵书上强调的。为什么据守城池能够抵挡两倍、三倍乃至于五倍十倍的敌人?因为这种战斗拥有地利,能够使得敌人不能发挥优势的兵力。

    ……

    弗林特在临时营地里召集了自己的部队。

    突袭很顺利,当火药送到营地大门的时候,再一次证明了再坚固的营地和城池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至少,大门就截然不同。在南方人建设的那些土、石城堡中,城门基本上都是用吊索和轱辘上下拉动开启的。这使得城门通常不是很大,但却能够做得很厚、很重。而在一个典型的混沌部落营地里,大门都是那种到处都能见到的,左右开启的样式。这种大门的高度必须和围墙保持一致。这本身导致了大门的厚度有限。因为不提建造材料的问题,每天开关大门本身就变成一件费神费力的活了,更别说门轴之类的部件需要经常维修。

    原本倒也罢了。因为哪怕所说的“不厚”,也只是相对而言。凭借人类程度的力量要破坏这样的大门是很困难的事情,必须要依靠攻城器械。但是火药改变了一切。

    混沌也许接触火药的机会很少,但是不可否认的,其实火药用起来是很容易的。只需要把火药桶放好,然后拉一条导/火索,最后用火把一点,自己快跑,一切就搞定了。

    一声让大地都为之震颤的巨响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接着,杀戮开始。

    然后,在杀戮抵达尾声,或者说当察觉抵抗逐渐变强之后,弗林特立刻根据艾修鲁法特事先安排的计划,下令撤退。

    战场上,失利者者的撤退是很困难的,因为这必然会导致胜利者的追杀。而优势者的撤退却容易得多,因为对方第一目标通常是稳定防线,而不是追击撤退的敌人。这一次的情况也没有例外,弗林特的三百人很顺利的就撤退了出来。他们原路返回,骑上在那里待命的马,全速回撤。

    等到掠夺之子最终从一片混乱中回过神来,袭击者早就跑得没影了。

    清点人数的时候,情况让人满意。这场袭击之中,一共有七个人战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同伴目击到他们的尸体或者战死的过程——四个人失踪。以他们取得的战果而言,这种损失是微不足道的。

    掠夺之子部落最少也损失了几千人。虽然没有详细统计数据,但是弗林特的部队中,所有的人手中的兵刃都是沾满了鲜血。除此之外,他们还放了一把火(这也是惯例了),在营地里造成了很大破坏。如果说这些还不够,那再加上一条,那就是掠夺之子部落的大门被火药给彻底摧毁了。在他们完成修复之前,这个部落的营地防御形同虚设。

    这样的战果,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认为:阿索文部落已经十足的执行了协议。

    最重要的是,弗林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能够平安无事的撤退。因为斥候来报,掠夺之子一点也没有出来追击的意思。

    所有的都是好消息,除了一个之外。那就是艾修鲁法特,表面上是部落的斥候,实际上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和指挥着,也在四个失踪者之列。

    就算是甘德,也没察觉艾修鲁法特是怎么失踪的。毕竟,那是一场以寡击众的突袭战,战斗短促而激烈。在那一片混乱、骚动和杀戮之中,就算是甘德这样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跟丢目标。

    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纷纷认为艾修鲁法特已经阵亡了。有目击者证明,在发动突袭的时候,艾修鲁法特以“对火药的情况比较了解”为借口,位于战斗的第一线。大门被破坏之后,他是第一批冲进去的人中间的一个。

    对此,甘德表示怀疑,但是却不能肯定。战场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一个连套合适盔甲都没有的战士死掉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在一场胜利之中也一样。至于弗林特,他是压根不相信艾修鲁法特会死掉这种事情的。要知道,一个混沌领主哪怕是陷入敌人大军之中,也有孤身杀出一条血路的底气。更别说这一次面对的是混乱至极的战斗。他可以肯定,艾修鲁法特一定在营地里干了什么特殊的事情,然后因为某些理由,暂时选择离开。

    几个混沌战士聚集起来稍微商量了一下。失踪的人中,除了艾修鲁法特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战士,有理由认为他们是战死了而不是被俘。除此之外,由于控制着整个战斗的节奏,所以他们可以认为没有任何线索留给掠夺之子。他们尽可以撤退而不必担心敌人事后上门的报复。

    换句话说,稍微整理一下,他们就能撤退回家了。

    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战利品太少了。除了个人从敌人尸体上得到的一些物品(主要是武器和珠宝)之外,他们可以说毫无收获。不过这一点其实大家事先就有心理准备。他们骑过来的这些马就是战斗的酬劳。

    于是事情很容易就决定了。弗林特下令将营地稍加整理就撤离。之所以下达这种命令,主要是为了彻底抹消他们的来历,使得掠夺之子判断不出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同时,为了将这个好消息尽快传回去,甘德还使用了一个传讯卷轴,将情况通知给阿索文。

第六十九节 谈判

    第六十九节谈判

    “精良的混沌盔甲,勇武过人的披甲武士。这是南方人对混沌军团最深刻的印象。混沌虽然也拥有很大数量的骑兵,但是他们却是以重装步兵作为主力和精锐的,而不是像中央七国一样,将骑士的冲锋视为战场上最具威胁的力量……”

    艾修鲁法特将手中的笔停了一下,顺带看了一眼四周。在印象里,一个混沌领主似乎不应该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要是真的写日记了,也没什么不识趣的人来指出这一点。这也是混沌比南方好的地方。在南方生活的时候,教会的人时不时会上门来找一点麻烦,拿着“虔诚”、“亵渎”之类的话来威胁(当然是小麻烦)。但是在混沌领土上,没人敢指责一个混沌领主所作所为是亵渎——因为诸神早就在看着一切,并做出裁决了。

    “……表面上,这是一种军事上的传统,但是实际上,这或许是混沌军团和七**队的真正区别。实际指挥过混沌军团之后才会理解,虽然混沌军团表面上富有侵略性,但是他们本质上却是一支偏向防御的部队。他们不擅长穿插、突袭、猛攻之后迅速撤退之类技巧,至少真正的战场上不会。他们也不擅长应对这些狡猾的战术。他们真正关键的战术相对死板,主要依靠正面进攻,如铁壁一样压垮,摧垮敌人的战线。”

    “造成这种现象自然有其理由。所有的混沌勇士都赞美战场上的荣耀,因为这样使他们更能得到混沌诸神的青睐,使得他们能得到超凡力量的赏赐。书上说,混沌之道虽然是通向凡人无法理解的伟大通途,但也通向疯狂和死亡。混沌之道既是无常,而灭亡永远伴随左右……”

    他停下笔,然后将日记本合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艾修鲁法特注意到混沌巫师哈德蒙——也就是那个打扮得很有一点“原始人”风范的巫师——来了。特别要说明一下,艾修鲁法特之前一直认为布鲁斯是无语恐慌部落的首领,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位全身上下充满原始气息的巫师才是无语恐慌中的第一号。

    这位巫师,距离魔法之路的高位——也就是巫师领主——只差一步之遥了。他在无语恐慌中的地位,大致类似于阿索文在部落里的地位。虽然还没能说一不二,但是却也是所有人公认的领袖了。但是他隐藏的真的很好。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算艾修鲁法特也没能看出这一点。

    “艾修鲁法特大人,”哈德蒙倒不是来打探艾修鲁法特的日记内容的。“您觉得他们会妥协吗?”

    “他们会的。”艾修鲁法特淡淡的回答。混沌盔甲遮住了他的面孔,让任何人都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说起来,一个全身盔甲的人拿着纸和笔写字,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十分古怪?如果是南方的骑士盔甲,那么这种事情哪怕不是很苦难,起码也是很别扭的。

    “掠夺之子向来以顽固闻名,就像他们驯养的钢牛一样。”

    “但是毕竟那些钢牛都最后被驯服了,不是吗?”艾修鲁法特回答。“他们别无选择。”

    整个战斗过程乏善可陈。就像哈德蒙之前推测的一样,当弗林特带着部队发动袭击的时候,整个事情的基调就被定下来。掠夺之子的巫师发出“大本营遭到袭击”的魔法通讯之后暴露了自己,被冲进来的艾修鲁法特一剑斩杀。对于这个变故毫无准备的掠夺之子的主力部队回头增援,被无语恐慌的部队半途伏击。

    他们原本可以提前预防这个意外,或者至少有所警觉。但是之前掠夺之子部队的四处乱撞降低了他们的警戒心。这就好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一次又一次看似进攻却又临阵退缩的做法让人迷惑,同时也让人麻痹。一开始的时候谁都很警觉,因为谁都希望保存实力,而不想太早的卷入战斗。但是这种愚蠢无聊的举动看多了,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某个狡诈计策的一部分。也许你猜不出这个计策最终会让谁落入陷阱,但是至少你知道要怎么避开陷阱:守好你的营地即可。

    这种错误的思路让掠夺之子在真正的决战时几乎没有做出有效的抵抗。没错,混沌战士十分勇猛(甚至可以说疯狂),但是一支因为急行军而变得如长蛇一样散乱的队伍在遇到有预谋有准备的袭击时永远是处于劣势的。哪怕他们之间数量存在差异也一样。

    这也是所有兵书(只要提及这种情况)上共同的思路:如果正面作战打不过,那就努力的不要正面作战。伏击、夜袭、突袭等等,诸如此类都是扭转数量优势的正确方法。而这一次战斗再一次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情况就发展到了现在这种状况:无语恐慌的部队追逐着败兵,一路追到了掠夺之子的大本营。

    正常情况下,掠夺之子可以凭借大本营坚守待变:这么一个防御坚固的大本营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设的。但是很不幸,大本营之前遭到了偷袭。袭击者造成的伤亡倒也罢了,真正关键在于破坏的大门。

    没错,作为关键性的防御工事的大门被火药完全的破坏了——破坏很彻底,只能再造一个新的大门。而这样的工程——就像人们知道的一样——哪怕拥有足够的合适材料,也不是短期内能够修复的。不幸的是,掠夺之子并没有强大的外敌威胁,他们没有储备修复大门的材料——他们对于大门被破坏一事,完全没有任何预案应对。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营地四周都是高墙深壕,但是大门却完全洞开着。这就好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一样,能够激发起敌人最大的征服**。

    如果不是艾修鲁法特强令停止的话,现在双方应该已经在营地内进行死战了吧。虽然这场战胜利者也必须付出代价,但是这种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却没有谁能够抵抗这样一场胜利的诱惑。艾修鲁法特还记得自己下令停止前进的时候,布鲁斯眼睛里冒出来的那股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必须杀了这个叫做布鲁斯的混沌冠军。

    哈德蒙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大人,掠夺之子果然没杀掉使者,而且同意谈判。”他说道。“而且使者回话,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修复大门的尝试。”

    “这是一个好事情。”艾修鲁法特回答。“我们需要挑选一个使者……军队里,有人熟悉掠夺之子部落的情况吗?”

    “不,大人……怎么说呢……嗯,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要求谈判的使者必须是您。”

    “我?”艾修鲁法特奇怪的反问。当然,名义上他是统帅,但是这仅仅是名义上。实际上真正指挥军队的是布鲁斯,也许还有哈德蒙。艾修鲁法特和这支军队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一天时间,他虽然因为混沌领主的地位而拥有名分上的权力,但是那也是名义上罢了。他自己也不指望能够得心应手的指挥这支他连中层军官名字都不知道的军队。他之所以能够执行自己的计策,主要是因为哈德蒙和布鲁斯两个人的支持。

    不过,众所周知,奸奇的巫师永远在策划着某些阴谋(人们想起奸奇巫师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阴谋,就像想到腐肉就自然联想到苍蝇一样),谁知道哈德蒙坚定支持艾修鲁法特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呢?而布鲁斯甚至不介意公然的表达对他命令的不满。至于部落里的普通士兵——他们除了知道艾修鲁法特是一个混沌领主之外,对他一无所知。说是憧憬倒是有点,但谈不上效忠和支持之类的。

    “是的,是您。”哈德蒙微笑着。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他微笑的时候,他那身“原始人”的打扮就显得不那么刺眼了。“大概他们觉得一个混沌领主的承诺比较可信。”

    艾修鲁法特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这是故意的,一个顺水推舟的阴谋。哈德蒙希望他去,然后被围攻杀掉。嗯,当然,不管艾修鲁法特能不能活下来,对哈德蒙来说都没有坏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巫师的狡诈已经超越了艾修鲁法特的认知,在他犹豫着还没有回答的时候,哈德蒙似乎意识到他的想法。

    “大人,我向您保证,这不是一个陷阱。”

    “凭什么?”

    “太过于愚蠢和低效。”哈德蒙说道。“您可以选一个容易撤退的地方谈判。时间太短,他们没办法从容安排陷阱。而最糟糕的,不管陷阱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要马上付出可怕的代价。”

    “也许他们认为我死了你们就会撤退呢?世界上不止有聪明人啊。”艾修鲁法特笑了一下。哈德蒙直接点出了关键。

    “那好吧,我去见见他们。”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安排这件事情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艾修鲁法特很快就来到了大门的位置——就在被破坏的大门残骸边上——独自一个人。和他不同,掠夺之子派出的是一个谈判团。一共五个人,领头的那位是一个穿着盔甲的混沌冠军。其他几个看起来也颇有地位,其中一个让艾修鲁法特想起斯卡德拉,那头银发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应该是掠夺之子的领导者了。

    但是,哪怕是领导者,身上也留下了之前败战的痕迹。那个混沌冠军的盔甲上满是新的划痕,看得出来他是在一场围攻中突围的。其他几个没穿盔甲,脸上却自然有一股失败者的颓然之色。

    这是难免的。掠夺之子的成员们曾经野心勃勃的想要夺取盐池,成为一方霸主。但是转眼之间,一切野心都灰飞烟灭。一场失败就毁灭了一切的理想和野心。此时此刻,他们不再奢求称霸,而只希望部落能够幸存下去。就算是将战争看成天经地义,并且将其战败视为“诸神淘汰弱者”的混沌信徒,讨论到别人遭遇这种命运的时候自然是无所谓,但是真的这种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却也很难坦然接受这种后果。

    这就是战争的可怕。诚如之前克莱儿所说,失败者要被剥夺一切,包括生命。能不能活下去完全看胜利者的心情——或者是利益。

    “您就是……”谈判团的人看到了艾修鲁法特。从这身盔甲,他们很自然就知道艾修鲁法特的身份。“原来是真的啊……关于无语恐慌部落出现一位混沌领主的事情……”

    难怪他们这么说。之前混沌领主的事情先是被传开,然后又立刻销声匿迹。没人第二次看到这个混沌领主。一个混沌领主被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所以很多人就本能的认为这是一个圈套,是无语恐慌部落传播的谣言。可惜的是,利益太过于诱人。别说出现一个混沌领主,就算是十个,也动摇不了贪婪的心灵。

第七十节 记忆

    第七十节记忆

    “是的,我叫艾修鲁法特。”艾修鲁法特回答。他很坦然的报出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确信,除了少数人之外,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算听说了,也会认为是偶然的同名。

    “大人,我听说……是您要求谈判的?”那个混沌冠军尽量的使用礼貌的口吻。他知道这个谈判的机会有多么难得。须知混沌从来不推崇宽恕这种美德。失败者的命运不取决于他们自身,而取决于胜利者的打算。

    “是的,是我要求。”艾修鲁法特回答。“或者说,我给你们最后一个免于灭亡的机会。”他看着对面几个人。在他被拜伦的大炮伏击之后,他发现自己对于谈判这件事情变得敏感而多疑。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对方不可能对他不利。“你们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所以应该得到惩罚……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

    “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诡计?”说话的不是那个混沌冠军,而是那个老人。艾修鲁法特能够看出这个老人是一个战士(虽然他没穿盔甲)。“你们想要…加轻松容易的毁灭我们!”

    “这句话说的好像你们现在还能保护自己似的。”艾修鲁法特做出一个明显的“左右观看”的动作。被破坏的大门残骸就在艾修鲁法特前方不远。那一次的爆破很完美。虽然那些爆破者可能对火药的使用一无所知,但是不影响爆炸的威力。火药引爆时的气浪扭曲了整个大门的形状,让它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垃圾。

    “我们会抵抗到底的!”一个比较年轻的人大声的说道。

    “这个‘我们’包括多少人?真的能够抵抗到底?”艾修鲁法特立刻反问。他说的不是空话,而是实情。掠夺之子的军队被击溃之后,能够逃回大本营的士兵数量并不多,大部分都在败逃的过程中溃散到四方了。而大本营留守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不然也不会被阿索文部落狠狠的咬上一口了)。

    假如给予充足的时间,让掠夺之子慢慢的收容败兵,重整军容,恢复元气,或许其军队的规模实力还能超出无语恐慌不少。但是,现在人家已经兵临城下,而营地内残留的只有数千败兵,更别说还夹杂着无数不能战斗的老弱了。

    这也是所有的兵书上一致提倡“急击勿失”的情况。打蛇不死必被反咬,这是任何人都能本能理解的事情。某一个时间段的实力对比并不等于永恒的对比。艾修鲁法特之前下令停止进攻并派出使者,遭到了包括布鲁斯在内的绝大部分人一致反对。如果不是之前的战略成功,加上哈德蒙(以及其他少数派)的支持的话,或许他们压根不会理会这种愚蠢的命令。

    “大人,我们相信……”那个混沌冠军说道。“你们虽然会获得最终胜利,但是你们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但不至于让人受不了。”艾修鲁法特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好了,这些废话我不想听,我想立刻知道你们的回答。”

    “我们需要一个保证。”那个领头的混沌冠军说道。

    “就算保证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你们也可以说奸奇的信徒不可信。”

    “那么至少告诉我,将会有什么命运在等着我们?”

    “命运……”艾修鲁法特想了一下。“我不想隐瞒太多……但是,你们应该也知道,这场战斗只是一个序幕,而不是结局。”

    “你想让我们加入无语恐慌?”那个混沌冠军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艾修鲁法特早就在他的盔甲上看到了色孽的印记。低级的混沌信徒改变信仰并不是很难(特别是在生死抉择的情况下),但是高级的混沌信徒的信仰同样很坚定。掠夺之子是一个混合信仰的部落,这或许意味着他们中很多人不肯或者不愿接受改变信仰的命运。

    把一个被完全击败的部落(或者战帮)的幸存者拉过来,在刀锋前要求改变信仰是一回事。把一个将败而未败的部落整体改变信仰是另外一回事。

    “不,我要求……”艾修鲁法特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他脑海里。没错,在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更别说将戒指贴到头上的情况下,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算是艾修鲁法特也愣了那么一下。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所谓的“诸神会凝视着你”这句话并非推脱之辞。邪神的力量远比他之前预料的强大得多。他们……或者说它们……无处不在,至少在混沌的土地上如此。

    “大人……”艾修鲁法特这种明显的反应迟钝立刻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也幸亏他头上这个遮脸式的头盔,使得对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然的话,他刚才发呆的样子一定会让对方的整个谈判团肚子里都嘀咕半天。

    “我要求你们向我宣誓效忠。”艾修鲁法特说道。“以胜利者的名义!”

    短时间内,这个条件是会被接受并执行的。当然这个效忠的时间会有多久,那也只有诸神能够知晓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几个小时之后,双方就拟定了一个条约,掠夺之子从此沦为无语恐慌的附属——在不追究信仰的条件下。

    这是和正常的部落交战有所不同的战斗结果。类似阿索文部落和恐虐战帮的战斗才是部落战争的常态,胜利者将失败者所有的物资、幸存者和领地(如果有的话)并入自己的部落。但是这一次战争,做为失败者的掠夺之子幸存下来,有了重整旗鼓,恢复元气的机会。作为胜利者的无语恐慌部落虽然没能吞并对方,却也在另外一个方面增强了自己力量,能够有更多的余裕面对下面的挑战。

    协议被签订,并且彼此都以神的名义宣誓要遵从之后,下面的事情就更简单,无语恐慌交回了所有的俘虏,并且带着人质准备离开。

    艾修鲁法特是最后一个离开掠夺之子的营地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要亲眼评估一下掠夺之子剩下的力量。

    营地里还留着前两天遭到袭击的痕迹。那是火焰和刀剑联合留下的,名为“战斗”的血腥残痕。艾修鲁法特不知道那场突袭中死了多少人,但是想来也会有几千人的伤亡。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除了短时间内无法修复的大门之外,其他的痕迹居然已经消失了。至少是现在看起来他们遭到的损失远没有艾修鲁法特预料之中的那么严重。亦或者是,掠夺之子要比预想中的还要强?

    艾修鲁法特的头盔遮掩了所有的表情,以至于让人没发现他的后怕。

    说起来,他也是太大胆了。区区三百来个人就敢进攻这样一个大规模的营地。要知道,任何一个疏漏——哪怕是某个外出斥候不经意的一瞥——就能将整个情况完全的改回来。掠夺之子甚至不会防守而是主动出击。虽然他们留守在大本营的战士很少,但是要对付区区三百个敌人(而且不是精锐部队)却也绰绰有余了。

    掠夺之子的失败,关键还在于犯下了重大错误——他们太过于贪婪了。哪怕是在得到大本营受袭击的紧急情报之后,他们依然没有全师返回,而是留下一部分精锐部队在前线营地待机——否则的话,也许在最关键的伏击战场上,他们不至于输得那么快。

    甚至到了最后他们依然有机会。如果他们的指挥官能够聪明一点,在遭到伏击的时候能够应对得体一点,他们也有可能不必面对这个城下之盟了。

    明白自己的大胆和失误之后,才真正理解自己的幸运。在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老人在他面前,轻声的说道。

    “……有人说我运筹帷幄,其实我只是用脑瓜瞎猜而已;有人说我所向无敌,其实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刚才怎么了?对了,自从喝了那种叫做“酩酊之血”的蜂蜜酒之后,自己就不定时出现这种精神恍惚的情况。嗯,其实此类状态倒也不陌生。艾修鲁法特还记得自己苏醒过来的时候——在布拉西安,双胞胎的家里醒过来——的最初一段时间,就常常出现这种情况。这是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过去记忆的碎片(当然,只是碎片,无法真正的恢复记忆)。不过,度过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到了鹰隼城之后,基本上就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了。

    而这种奸奇特制的蜂蜜酒居然能让他重新产生了这种感觉。虽然次数不是很多,不能和在布拉西安的时候媲美。但是,莫非这是他恢复记忆的一种办法?

    等等,这是奸奇的一个诡计?艾修鲁法特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一点。诡诈之主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莫非奸奇想用这种方式,提醒他除了星刻之外,还能从混沌这边得到一些别的东西?比方说……失去的记忆。

    艾修鲁法特自己也要承认,恢复失落的记忆,哪怕是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也是一个难以抵御的诱惑。

    双方在星刻的事情上已经谈妥了。艾修鲁法特完成任务,奸奇和色孽将提供给他相关的信息。当然,其中的陷阱显而易见。这件事上,邪神明显打算层层加码,让艾修鲁法特不得不为他们效劳。这也是商业谈判中的一个常见技巧,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艾修鲁法特觉得这件事情上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至少他能够相信自己可以拒绝那些过分的要求。

    他停下脚步,因为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被一群身披混沌盔甲的战士给包围了。

第七十一节 真幻

    第七十一节真幻

    虽然刚刚蒙受了一场大规模的失败,但是却不是那种整个部落崩溃的决定性失败。毕竟掠夺之子是一个大型部落,现在在部落里的混沌战士,一两百个总还是有的。

    艾修鲁法特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敌意的举动,但是这些保卫着他的混沌战士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尽管看上去似乎不怀好意,但是艾修鲁法特却注意到他们的数量只有二十个左右(如果这是一次刺杀,那么这数量就不对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中并未握持着武器。

    双方沉默着对峙了那么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也许是意识到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四周其他的掠夺之子部落成员都不敢靠近。周围就剩下他们了。

    “你们……”艾修鲁法特缓缓的说道。“想干什么?”

    虽然他的面孔潜藏在头盔之下,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到混沌领主那充满压力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在这个地区,混沌领主并不多——或者干脆的说,这附近一带压根就没有混沌领主。卡扎尔部落的阿托利安实在是一个偶然,一个非常例。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倒不是诸神刻意防止这一圈有混沌领主产生,而是这一带诞生的混沌领主基本上都活不长。因为这里距离格鲁尼真的太近了。只要有一个混沌领主产生了,他很容易就能够组成一个联盟,发动一支混沌军团入侵南方。而这种战争的胜负如何——历史已经给出了最好的说明。基本上都是在白堡之下折戟沉沙。

    就算这个混沌领主没能组成这样的同盟,当一支来自更北方的混沌军团发动南侵的时候,也必然要经过这一带。这样的话,这位混沌领主同样很难抗拒这样一个荣耀诸神的机会。他会加入混沌军团。然后就死在战场之上。

    “大人。”一个混沌战士开口了,他的口吻很是恭敬。“我们听说,您是外来的?您不是无语恐慌的人?”

    “是,我来自南方。”艾修鲁法特倒也不否认这一点。这一点他很清楚,虽然在阿索文部落里学习了几个月,但是和土生土长的混沌信徒却总有些区别。这意味着只要是有心人,迟早都能察觉艾修鲁法特的来历。此外,混沌的传统和南方不同,从来不重视血统,更别说出身来历了。诸神的裁决才是真理。

    “那么,能够容许我们为您效力?”那个混沌信徒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边上,其他的混沌战士纷纷摘下头盔,露出头部。艾修鲁法特发现所有的这些都是年轻人,然后他意识到这些人希望为他效劳——成为他的直属部下。独立于部落之外,只服从他一个人的部下。

    就像弗林特一样。

    艾修鲁法特再次观察了一下,掠夺之子是一个混合信仰的部落,在这些年轻的混沌战士身上(盔甲上)能够看到不同神明的印记。此外,他刚刚打败了掠夺之子,如果他们对他抱有恨意那么肯定不会做这种选择(实际上,他还不是很了解混沌信徒的一些观念)。这应该不是一个奸奇的计谋。

    而同样的,这些人在近距离看着艾修鲁法特。他们在他的混沌盔甲上看到色孽和奸奇的印记。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这位混沌冠军同时得到了这两位神明的宠爱。

    ……

    掠夺之子部落的失败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出去。各个有志于加入这桶浑水的部落很快就得到了详细的过程。这个过程涉及的人、事太多,以至于没办法很好的隐瞒。那个神秘的混沌领主的计策现在终于曝光了。

    一个只有真正的奸奇信徒才能做出的狡猾、奸诈而且狠毒的奸计。

    更麻烦的是,这个奸计还留下了一个长远的后手。现在,大家都知道无语恐慌(或者说这位神秘的混沌领主)已经雇佣了一个中小部落作为雇佣军。既然能雇佣一个,那么至少在理论上,雇佣两个、三个、甚至五个十个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那么,现在的无语恐慌的真实实力要比他看上去的强大太多了。

    更别说还有被迫降服的掠夺之子。没错,掠夺之子蒙受了重创,但是它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在收容逃散的败兵,重新整顿之后,掠夺之子已经恢复了部分元气。而在短时间内,他们不再是无语恐慌觊觎盐池的危险对手,而是沦为他们的爪牙。单单在这一点上,无语恐慌的实力就增加了一倍不止。

    这只是第一场战斗,但是它似乎就成了最后一场战斗。不止一个部落的军队撤离了前线营地。有人权衡利弊之后,认为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太过于危险,所以放弃了夺取盐池的野心。有人认为这意味着战争不可能短期内结束,这意味着没必要占据前线,随时准备出击,不如暂退回去,静观局势发展。

    当然,还有第三种,对于艾修鲁法特而言是最危险的那一种。那就是意识到猎物太过于强大之后,猎手们也会本能的采取联合。每个人都想独吞肥羊,但是如果发现肥羊头上长着公牛的犄角,靠一个人的力量解决不了,那么根据利益的驱动原则,猎手们就会放弃“独吞”的念头,转而达成联合。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无语恐慌而言,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在这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一个强大而危险的对手退出了角逐。而这场胜利也震慑了其他的敌人,原先那种四面皆敌的态势一下子消失了。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包围着无语恐慌领土的那些前线营地的驻军大量减少,不再是那种随时准备全力出击的态势了。部分营地里只留下少数警戒的兵力,甚至有些完全被放弃了。

    ……

    又一批敌人冲过来了。

    蓦然间,艾修鲁法特随手从身上拉下一块折断的金属碎片(这是某把在铠甲上折断的武器留下来的)。他的手一扬,金属碎片破空而去,狠狠的砸在最前面的士兵脸门上。啪的一声,清晰的鼻梁断裂的声音传来,那个士兵顿时向后仰,鼻血好像利箭一样飞溅出来,在空中划出一条绚丽的痕迹。然后趁着对方这么微微一窒的瞬间,艾修鲁法特抢步上前,手起剑落,长剑狠狠的劈开了他身边另外一个人的身躯。领头的那位士兵本来是要吸引艾修鲁法特的注意力,为自己的同伴提供掩护。但是刚才这突然的一击使得他成为了同伴的障碍。

    连续三剑,艾修鲁法特劈开了三个敌人,一瞬间血花飞溅。他回身的时候一肘狠狠的击在这个因为鼻梁的剧痛而失去反应能力的家伙肋部,砸断了他的所有肋骨。

    那个士兵闷哼一声,折断的肋骨插入内脏,这是致命的伤势。他的身体踉跄了几步,靠到了墙上。几秒钟后,艾修鲁法特想要补剑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却依然保持着临死前的态势,七窍流血,眼神呆滞。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他的剑下就死了五个人。其他敌兵的眼睛顿时通红起来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军官打扮的敌人不顾一切的大跨步跳起来,双手紧握着长剑,咬牙切齿的狠狠的劈过来。

    艾修鲁法特露出一个豺狼般的笑容,他微微一笑,以一种超自然的速度猛的向前,长剑一送,在敌我双方共同的力量作用下,那个倒霉的家伙顿时被长剑刺了个透心凉,剑尖从他背后透出。

    看着军官战死,其他的敌兵却是毫不惧怕。不,不止是惧怕,反而激发了战斗意志。他们简直要疯狂了,发疯似的扑了上来,完全不顾自己的破绽,好象失去了理智一样,拼命的刺、削、砍、劈。但是这种勇猛没有任何价值,艾修鲁法特半步不退,凭借自己超常的速度和高度敏锐的反应,将一个个试图拼死突击的敌人斩杀在面前。

    四周死了那么多人,鲜血已经漫过了脚后跟了。

    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退,但是他的心里,他的本能,某个声音在告诉他,此地关系着一切,决不能后退。

    对了,这里是哪里?哦,这里是城门口……一个奇怪的城门口。好像有谁在这里进行了爆破,掀翻了整个城门,但是四周却又看不见爆破必然产生的碎石。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关键!一旦敌人冲进来,那么一切就完了。这座城堡必将沦陷……

    还没有结束。又一波敌人冲了过来。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群战友。有一半人的打扮和艾修鲁法特相似,身披铠甲,手握长剑、链锤或者是斧头之类适合近战的武器,大部分人还拿着盾牌。另外一些人装备要差一些,没有铠甲,但是也穿着金属的锁甲或者链甲,手中握着长矛。但是战友的数量太少,真的太少,比对面的三分之一……不,也许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拼死战斗?

    没错,是拼死战斗。虽然艾修鲁法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战斗,但是却知道这是一场真正的死战。他甚至没有逃跑的念头。虽然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拥有超越凡人的身体素质,如果他选择独自逃生,那么他会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冲上去!”他听见自己在怒吼着,然后带头向敌人扑去。

    更多的敌人涌上来,试图用人海战术将艾修鲁法特这边吞没。然而,他们根本阻挡不住艾修鲁法特的反击。艾修鲁法特好像疯狂的饿虎,长剑被舞成了一道道死亡的光芒,带走一条条的性命,飞起一蓬蓬的血雨。所过之处,后面只留下一条粘稠的血路,被杀死的敌人几乎都是被整个劈开,没有哪具尸体是完整的。

    一个火/枪手举起火/枪想要抵挡,却被艾修鲁法特一剑劈断火/枪,顺势给他开了膛。他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全身哆嗦着,五脏六腑流了满地。

    然后他猛的醒了过来。他本能摸了摸脖子,在他下意识中,他一定满身是冷汗。但是实际上他的身体很干燥,一点汗都没有。

    这是……梦?也许是,也许不是?艾修鲁法特回头看着自己枕边的空瓶子。那瓶子里原本装着酩酊之血,今天睡觉之前就被他喝掉了。

第七十二节 睹物

    第七十二节睹物

    刚才梦中的这一幕……艾修鲁法特知道梦中的他已经相当疲惫,但是在现实中,他却知道他身体几乎不会疲乏。换句话说,这段梦发生在他的体质发生改变之前或者改变之中。

    说起来,他本能的知道自己曾经同样需要食物、睡眠……在某个过去的时间段,他曾经是个很普通的人类,和他身边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是……曾经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拥有了这种超人的体质。或许是他得到了星域诸神的恩宠,成为了一名神圣骑士(虽然他最终背弃了)?

    他记不起来。他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知道自己一定发生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种超人体质的。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自己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还在布拉西安的时候,那位可敬的医生向他说明了一种看法——这只是一个推测,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但是这个观点能够完整的解释艾修鲁法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因为受了严重的伤,属于那种死了又活过来的人。这导致他的灵魂破碎,残缺不全。而其他的灵魂碎片借着这个空档进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拥有一部分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个逻辑很完美,否则的话,艾修鲁法特自己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记忆中为什么曾经和一些并非人类的生物(甚至连他自己也是一个非人类的生物)混在一起——而且都是战场上。

    但是,这个解释能够让他的理智得到满足,却不能改变他的本能。

    人类……也许不止是人类,天生就有追求真相的冲动。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记忆不能回复(按照那个医生的学说,灵魂残缺了,记忆也就不可能恢复了),他依然本能的想要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最多只是因为没有条件而暂时潜藏了而已。

    但是……现在他发现了一个恢复记忆的机会。

    没错,那就是奸奇,诡诈之主。

    奸奇给了他一种名为“酩酊之血”的蜂蜜酒配方。艾修鲁法特的身体让他能够喝酒和喝水一样的完全没感觉,但这种酒却能够让艾修鲁法特喝醉。奸奇将这种酒作为见面的赠礼送给艾修鲁法特。

    艾修鲁法特当时也接受了。为什么不接受呢?按照他的朋友——也就是阿金——的一种令人钦佩的观点,有便宜不赚那是王八蛋。得到一种酒的配方又有什么不良后果呢?嗯,至少让他能够感觉饮酒的刺激了。

    传说中,奸奇的礼物里总是藏着钩子。艾修鲁法特过去不觉得,现在,他却感觉到了。奸奇赠送这个礼物绝不是单纯的出自好心肠,让艾修鲁法特享受一下喝酒的乐趣,而是……有着更深的意义。

    这种酒能够恢复他的记忆……或者说有助于恢复他的记忆。说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是艾修鲁法特这两天每天都刻意的喝一点酒让自己入睡,在梦中他能看到过去的记忆。那种以身代入,身临其境的记忆。

    而且,这些记忆的片段是过去他从未见过(回忆起来)的。他分不清楚到底有哪些是他本身的记忆,哪些来自外来的灵魂碎片。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失落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意识到奸奇赠送给他这种酒的配方(这种配方并不很复杂)并不是单纯的馈赠,是一种暗示。暗示着诡诈之主手中掌握着让他恢复记忆的方法。至今为止,诡诈之主和他的交流中从未提及这一点。奸奇在耐心的等待,就像一只躲藏在水塘里的鳄鱼,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口渴的猎物自然就会走上门来。

    是的,奸奇很有信心。因为它很清楚,这是艾修鲁法特难以抵御的诱惑。所以它将这个配方大方的赠送过来,却从来不提任何回报。但是,只要艾修鲁法特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奸奇就赢了。那个时候,就可以任由它随意开价。

    艾修鲁法特坐正身体。他能够感觉得到,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已经铺开,而他就是那个落在网上的飞虫。他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蜘蛛网上扑腾而已。就算他扯断了几根蜘蛛丝,那也只是让自己身体被罗网纠缠得更紧,更加深陷进去。而蜘蛛正在边上冷眼旁观,它在耐心的等待他在挣扎中耗尽力气,然后才会给予最后一击。

    如果说其中有什么幸运的因素的话,那就是蜘蛛是四只而不是一只。四只蜘蛛各有打算,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充分利用四只蜘蛛内部的矛盾。

    好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大方向而言,这样是绝对没错的,但是要记得一件事情:早在艾修鲁法特之前,就有无数个聪明(或者是愚蠢)的人打过这个主意了。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很明显的:笑到了最后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这些人。这一点,教会的书籍上反复记载过了。阿索文部落里的传说故事也经常提及这些人:当然在这些故事中,这些人都是被嘲弄的对象。

    艾修鲁法特掀开被子。几缕阳光已经透过帐篷的帘门射进来了,说明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嗯,酒真的不是好东西,起码会让你睡觉睡得很死。原本情况下,他应该早就醒来了,但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天天都睡得足够迟。

    艾修鲁法特然后才想起来这是他在阿索文部落的最后一天。

    嗯,之前加入部落的时候就说过自己只是暂居。部落上上下下,包括首领阿索文在内,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一点。所以他向众人告辞离开的时候,没遇到太多的问题。顺带说一下,部落里的神选战士弗林特已经表示自己打算离开部落一段时间。不过没人(至少表面上没人)把弗林特的离开和艾修鲁法特的告辞扯上什么关系。像弗林特这样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如果说为了追随诸神的荣誉而想要去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对于阿索文部落而言,这是很平静的一天。部落里的首领,巫师阿索文的身体日益康复。之前的那场大胜利让部落里身穿混沌盔甲的人数增加了好几个。这个部落虽然规模依然很小,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它现在充满了活力,有着很大的发展潜力。

    小孩子们在营地的中心空地里玩着游戏。这是模拟之前胜利的战斗,两群孩子拿着木棍充当武器和盾牌,呼喊着彼此攻击,嬉闹不止。

    这原本是部落里很常见的景象,不知为何这一次吸引了艾修鲁法特的目光,让他原地驻足,久久没有离去。

    然后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艾修鲁法特不需要看就知道是克莱儿来了。

    “你要走?”

    “还没有。”艾修鲁法特回答。“中午的时候,为大家做最后一顿饭,作为告别。”

    他没有回头,但是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奸奇的警告。在这片混沌的土地上,所有的人都是邪神的棋子,当然也包括克莱儿。传说中,奸奇将信徒视为棋子,而其他邪神的态度各有不同。不过现在,艾修鲁法特觉得所有的混沌信徒都是诸神的棋子。最多只是棋手和棋子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罢了。

    他自己也不例外。

    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感觉到混沌的力量。虽然在他出发之前,他从未考虑到邪神的问题。不过现在却已经明白,邪神早就安排好了路线,他除了跟着邪神的脚步起舞之外,别无选择。至少暂时,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挂在自己身上的傀儡丝线减少几根。

    “你……”克莱儿声音很犹豫,欲言又止。他能够感觉出来,这个女孩不想让他走,但是,出于自尊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她却没办法说出口。这确实不是表演,但是却因为这个,使得色孽的计谋更加危险。真正的陷阱都是掩盖在无数不起眼或者真实的东西之下。

    “嗯,克莱儿,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艾修鲁法特说道。他没有回头。他自己都有点嘲笑自己的怯懦,此时此刻,他居然不敢去看克莱儿的脸。“还有,那匹马……”他说的是他骑过来的坐骑。自从艾修鲁法特加入这个小小部落之后,这匹马就一直作为部落的公共财产而使用。

    “……就送给你了。”

    “你要步行离开?”克莱儿问。她显得有点惊讶。如果艾修鲁法特没弄错,昨天的时候,克莱儿就喂马吃了一些特殊的草。根据这段时间从甘德那里学到的斥候本事,这些草无毒,但是会让马匹短时间内拉稀、腿软而且无精打采。

    这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想出来的简单而天真的计谋。计谋本身在艾修鲁法特眼里实在不值一提,艾修鲁法特有很多机会破坏或者阻止她这么做。但是他没有,也许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阴谋的一部分。

    “我有更好的了。”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他不再说话,更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阿索文的帐篷。阿索文的恢复速度要比预想的快得多(这可能是也是一种神恩),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拄着拐杖在营地里慢步行走了。

    “艾修鲁法特,你今天要离开?”阿索文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或者他压根没想到艾修鲁法特就这样离开吧。在他看来,艾修鲁法特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肯定有着其他什么目的。

    “嗯,阿索文阁下。”艾修鲁法特说道。“行装已经整理完了。”

    阿索文看到了艾修鲁法特背在身上的行囊——然后,很自然的注意到行囊里那一张相当大的竖琴。

第七十三节 过去

    第七十三节过去

    过去的阿索文还真的没注意到艾修鲁法特的随身物品。之前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是将自己的物品放在马鞍袋里的。

    “很漂亮的琴。”阿索文说道。他一眼就看出“白银之翼”的非凡之处。

    “是的,”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你好像从来没有演奏过。”阿索文的视线转向艾修鲁法特。“虽然你有一张很好的琴。”

    “一个人独行的时候,偶然需要自娱一下。”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平时就没这个心情了。你见过这种琴?”

    特别要说明的是,艾修鲁法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随口说的,并没有任何期待。

    “我看过……或者说……我有过。”阿索文想了一下。然后他朝着边上招招手,一个女人马上过来。阿索文用方言说了几句。于是那个女人离开了,几分钟后她回来,手上捧着一张琴。

    艾修鲁法特盯着了那张琴。没错,这也是“白银之翼”。或者具体点说,这是一张已经损坏的“白银之翼”。

    很难这张琴的整体还保持着原状,但是琴身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形和扭曲,琴弦也已经脱落。这个破坏很彻底,基本上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已经不可能修复了——重新造一个也比修复它容易。

    从琴身上扭曲的情况来看,似乎它曾经被非常巨大的力量给强行扭弯。这不是人类胳膊的力量,而是一种冲击力——就好像它曾经被丢在火药桶里,然后有人点燃了火药桶。琴的底座上有很明显的撞痕和缺口,看起来是它先被爆炸的力量给吹到高高的天上,然后掉下来摔得。

    不过,哪怕经历了这样的破坏,哪怕它再也不能演奏,这张“白银之翼”依然算得上是一个艺术品。精灵的制品就是这么出色。这也是阿索文将它保留下来的原因。

    艾修鲁法特不自觉的从背包里抽出琴。两面琴造型很接近,一眼就能看出是同源的物品。不过,哪怕不考虑受损的问题,也能看出艾修鲁法特手中这面琴新得多。阿索文的琴上面很光滑,一些细微的棱角之处都已经磨平,变得光滑锃亮。那是被主人摩挲太久了自然而然磨出来的光滑,单单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它制成的年份要比较久。而艾修鲁法特手中的琴,边上棱角俨然,说明这是一面新制成不久,或者至少是很少被人使用的琴。

    阿索文原本也是随意说说,并未很在意。但是他马上就注意到艾修鲁法特的神情不太正常。没错,艾修鲁法特死盯着他手中这面已经损坏的“白银之翼”,眼睛一眨不眨。这种样子已经算得上失态了。就连阿索文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阿索文问道。艾修鲁法特手中明明拿着一张崭新的,完好的竖琴。但是却似乎非常在意阿索文手中这个损坏的竖琴。

    “这个竖琴……”艾修鲁法特的声音显得有点生涩。“从哪里来的?”

    “这个?”阿索文看了看手里的竖琴,又看了看艾修鲁法特手中这个。“我捡的。”

    “捡到的?”艾修鲁法特用嘶哑的声音问。“哪里捡的?”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在他看到竖琴的那一瞬间,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竖琴是他的……是他过去拥有的。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如何得到这个竖琴,又如何失去它,但是这个东西确实是……曾经属于他的。而且那东西不仅仅是一个竖琴而已,他拥有这东西还有更大的……某种意义。

    虽然他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人真的痛苦万分。

    这就是为什么他对白银之翼有特别的感觉。诚然精灵的竖琴非常精美,但是却不是他喜爱这种竖琴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在这一瞬他就明白了——他曾经拥有一张白银之翼,而且这张琴对他而言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很有趣的事情……某天我在荒野上独自赶路,发现了它。”阿索文回答道。艾修鲁法特的表现让他惊讶,但是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当时它就躺在一块石头地上,就和现在一样。”

    “那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很平常的荒野。一块寻常的空地,”阿索文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了琴,那地方还有其他什么?”艾修鲁法特追问。

    “什么都没有。”阿索文回忆着。“说起来那个时候确实有点奇怪……我一开始以为是某人丢弃在这里,但是四周没有任何脚印和其他什么东西。而且那种感觉……并不是一个刻意的事情。与其说是有人故意把这个东西不留痕迹的丢在那里,不如说这东西因为某个缘故,从遥远的地方飞过来的。你看这里。”他向艾修鲁法特展示竖琴底座上的一处缺口。那明显是大力撞击硬物产生的缺口,竖琴底座直接被崩飞掉了一块。

    “这里……就是磕在那块石头上的。石头上都有痕迹。要么是某个人用力将竖琴砸在石头上,要么是竖琴从比较高的天空掉下来……”

    “巫师?”艾修鲁法特问道。他已经知道奸奇的巫师都拥有魔盘,使得他们能够自由飞行。“一个巫师在天空飞过,将竖琴丢下来……”

    “不太像。这么漂亮的一个东西……为什么要被丢弃呢?”阿索文有些惋惜的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已经损坏的竖琴,又看了看艾修鲁法特手中的那一个完好的。“除非是是抱着‘不留给敌人’这样的心情。但是那地方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啊。说起来,更像是……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

    “可能有这种事情吗?”

    “当然有的。比方说,一只鸟儿什么的将这个东西抓到了天空中,然后丢了下来……”阿索文回答。“反正我觉得,这东西并不是莫个人丢下来的,而是……因为某种意外而落到了那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艾修鲁法特在脑海里高速运转,想要把这件事情建立一个逻辑。在见到损坏的白银之翼之后,他马上就明白这张琴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虽然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意义),从这一点说,如非迫不得已,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这张琴。既然如此,琴为什么会来到混沌领土这边呢?

    他对于阿索文所说的“并不是某人丢下,而是某种意外”并不认同。但是无论如何,他当初为什么会失去这张琴呢?这样珍贵的物品(白银之翼价值高昂,绝非俗品)又为何会来到混沌的领土上并最终落入阿索文之手呢?

    对了……神圣骑士……我曾经是神圣骑士,对了,我最后背叛了。我离开了教会……那么我为什么背叛星域诸神呢?背叛的理由……莫非就是混沌邪神的影响?

    尽管这个理由看起来牵强,但是却好歹能解释这个问题。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阿索文阁下,能否……”他想提出要求,却又突然惊觉——莫非这又是邪神的一个圈套?

    “艾修鲁法特,你想要我这个破琴?”阿索文却从艾修鲁法特的神色中猜到了他要说的话。特别要说明一下,尽管艾修鲁法特平时比较冷静,有点喜怒不形于色的风范,但是这一刻却相当失态,以至于被阿索文一眼看穿。

    “是的……可否割爱?”艾修鲁法特问道。

    “这个……”这一次,阿索文不止是惊讶,还有点疑惑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这个……”艾修鲁法特示意手中那张完好的,崭新的白银之翼。“作为交换。”

    他一说出口就后悔了。阿金曾经对他反复教导,强调谈判(或者是任何买卖)中,决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急切。因为这无疑将导致对方提高自己的价格。

    不过也许是考虑到艾修鲁法特今天告辞,阿索文却没有过多的。“可以。”他将琴递给艾修鲁法特。“我不反对这样有利的交换。”

    “能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吗?”艾修鲁法特接过琴之后,阿索文又问。“它不止是个琴?”

    “对别人来说,它恐怕就只是一面残破的琴。”艾修鲁法特说道。“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我曾经拥有它。”

    “曾经?”

    “我……”艾修鲁法特手轻抚摸琴身。虽然它已经损坏,而且几乎不可能修复,但是抚摸着这个熟悉的东西,让他心头油然涌动着一种力量。一些被强制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在沸腾,想要冲破那层无形的屏障涌出来。他突然之间明白,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弹奏这张琴,事实上,他的演奏技巧就是在这张琴上磨练出来的。有那么一瞬间,艾修鲁法特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想起更多的一些什么东西来。

    最终,这股思维的涌动平息下来。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发现阿索文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里不是地方,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把这个关系到自己记忆的破琴收好,然后将那张完好的琴交给阿索文。

    “时间不早了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该是做饭了。”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正值正午时分。艾修鲁法特背着自己的背包,朝着大门走去。弗林特已经比他提前一步离开,现在正在外面某处等着他。不过两个人虽然几乎是同一时间走的,部落里的人却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是一起的(认为他们只是偶然的选择了这个时间罢了)。不少和艾修鲁法特关系较好的部落成员——包括几个小孩子——都自发的到门口送行。虽然这里是混沌部落,但是当一个成员离开时,大家依然送上祝福。艾修鲁法特则回应着他们的招呼,在一片恋恋不舍中离去。

    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路。这里是阿索文部落的“领土”边缘,弗林特在这里等着他。不止是弗林特,还有更多的部下,都是那些自愿追随他的混沌战士。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那个单身旅人艾修鲁法特了,只有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

第七十四节 诡计

    第七十四节诡计

    “他们向后退缩,并不是说明他们放弃了,”艾修鲁法特看着周围的人。尽管在名义上,他们是他的部下,但是在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并不能真正的控制着他们。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官员孤身到远方某个地方上任一样——而且是那种以治安糟糕出名的地方上任。当那位外来的总督召集他那群陌生的部下的时候,确实是没办法确定他们的忠诚,也没办法相信他们的能力。艾修鲁法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我们不可能攻打他们的营地。”布鲁斯说道。在不知不觉中,或者是在某种默契下,他扮演了那个“唱反调”的角色。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混沌领主不好对付,同时部落里也确实需要这位混沌领主的能力。但是哪怕如此,也没人甘心就这样乖乖的臣服。无语恐慌部落内部的权力格局实际上已经定了。别看内部也有明争暗斗,但是谁也不能容忍一个外来的混沌领主突然空降而来,控制一切。唯一一个不表态的是哈德蒙,可是没人知道一个高阶巫师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去攻打他们的营地?”艾修鲁法特扭头反问。头盔下闪过一道精芒。

    他依然戴着头盔——或者说,现在的他极少脱下盔甲,以至于这么一帮部下(虽然不怎么可靠,但也算部下)基本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不攻打他们的营地,我们能做什么?”哈德蒙出来打圆场了。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巫师表现得非常出色——或者说非常巧妙。他每次都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插进来,使得双方始终没有发生冲突。或者说,正是靠着他,这么多人才能站在一起进行商议。

    这里一共七个人,三个巫师,三个混沌冠军,剩下的一个自然是艾修鲁法特。这也是混沌的正常格局——在一般的部落里,都是由巫师和混沌冠军领导的(混沌领主以上的很少见),而在所有人的默认中,混沌冠军又是比巫师高那么一点的,所以如果部落里只有一个混沌冠军,他就会成为领袖,而巫师则扮演幕僚、副手之类的角色。如果部落里有多个混沌冠军,那就会组成一个议会来共同领导。

    无语恐慌部落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部落的首席巫师哈德蒙,已经公认距离成为一个混沌巫师领主只差一步。因为这个缘故,他被大家默认为部落的一号人物。但是这个一号并不等于他能够对其他人发号施令。组成部落议会的高层彼此之间还是平等的,部落里的一些关键权力,包括指挥部队的权力,都不在哈德蒙手里。

    没有一个高阶的混沌信徒能够轻易接受头上冒出一个领袖(除非是他们主动投奔对方)。而这一次,不仅是多了一个首领,还多了一个同僚。

    上一次,无语恐慌部落还处于存亡危机之中。但是哪怕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依然对多了一个混沌领主表示疑虑。艾修鲁法特虽然强调自己对部落的领导权毫无兴趣却也不能打消他们的忧虑。

    而这一次情况更甚。艾修鲁法特不仅是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新的部下。没错,是一个叫做萨格的人——一个以恐虐为主神的混沌冠军。

    无语恐慌是以奸奇为主神的部落,但是这不影响艾修鲁法特把萨格带来。这是一种隐约的态度,往好的角度想,那是艾修鲁法特确实对无语恐慌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告诉他们我另有势力,事情完了就走人。往差的角度来讲,那是艾修鲁法特引入自己的直属部下,打算彻底控制无语恐慌部落,甚至连信仰都要改成混合信仰了。

    奸奇的信徒,很少有把事情朝着好的方向想的。

    特别要强调一下的是,部落里混合信仰和单一信仰的改变(不管是从哪一种改变到哪一种),虽然是一件相对复杂的事情,却不算罕见。这是诸神都默认的一种竞争方式。

    “你们说,他们这么露出一副暂时放弃的样子……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艾修鲁法特问道。

    “好处?”几个部下面面相觑。敌人暂时从攻击的位置退走了,这有什么好处?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部落暂时安全了。还有,敌人的威胁从表面上降到了黑暗中。

    “他们无疑……”说话的是哈德蒙。“打算结成一个联盟来对付我们。”这位巫师手扶着那个骷髅手杖,面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是很常见的思路,或者说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必然发展。群狼想要吃猎物,如果猎物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肥羊,那自然是独吞,甚至不惜和其他饿狼生死相搏。但是如果猎物是一头有挣扎的能力的公牛,一头狼吞不下,那么只有大家结成同盟,一起杀死分享猎物。

    无语恐慌部落击败了掠夺之子部落。虽然是靠着取巧的布置而非绝对的实力,依然让它从“肥羊”变成了“公牛”。

    但是,看得出来是一回事,改变它是另外一回事。这就好比下棋一样,棋盘上每个棋子都是清清楚楚的,但是依然有人会输有人会赢。

    “一个联盟。”艾修鲁法特点了点头。“或者是多个联盟。”他看着其他人,除了哈德蒙之外,其他几个人都尚未理解。这让艾修鲁法特意识到其实混沌信徒远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哪怕是奸奇的信徒。不,也许不是不聪明,而是……缺乏一个引导的关键。

    “我们的机会。”艾修鲁法特说道。

    “哪里的机会?”布鲁斯依然不解,他看了看边上,发现只有哈德蒙一个人在微笑点头。

    “浑水摸鱼的机会。”哈德蒙解释道。“他们之前都是打着独占盐池的机会,所以联盟的筹划准备……恐怕现在才开始。这意味着,这段时间内,他们会彼此派出信使……而信使,”哈德蒙再次露出笑容。“是可以冒充的。”

    这是兵书中的标准思路——当你面对多个强大却互不关联的敌人时,最佳方法就想办法冒充信使,以此挑动敌人内斗。但是混沌中这似乎却是比较少见的战术。

    这段时间以来,艾修鲁法特已经越来越感受到混沌之中那种保守的作风。入侵南方的混沌军团是一回事,混沌部落是另外一回事。艾修鲁法特感受到的战术思想就是保守、保守再保守。自从来到北方之后,艾修鲁法特接触到的所有混沌军队的指挥官,全部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路。哪怕是以“疯狂”出名的恐虐信徒也是如此。

    艾修鲁法特遇到的第一次战争就是阿索文部落和恐虐战帮的战斗。恐虐战帮在发现敌人(或者说猎物)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急攻,而是先养精蓄锐恢复疲劳,结果错失有利战机并最终被打败。而阿索文部落发现敌人后的第一反应同样是加强工事坚守,而不是主动出去进行骚扰游击。

    接下去他以旁观者的身份遇到了漫走猎手和卡扎尔部落的对决。双方都在前线设置了易于防守的坚固的营垒后,才依托营地开始战斗。要不是漫走猎手设置了一个愚蠢的陷阱,使得对方拥有压倒性优势兵力来主动攻击营垒,这场战斗无疑将长期对峙下去。

    接下去他参与到无语恐慌的乱局之中。然后他才发现所有准备投入这场争夺战的部落都做出相同的事情:在合适出击的位置建造坚固的前线营垒,囤积兵力,准备出击。

    出现这种情况的理由很可能和那些顶呱呱的斥候分不开。这种思路倒不是不能理解:既然任何活动都难以逃避斥候的眼睛,所有以“出其不意”为目标的行动都有很大的几率露陷,那还不如干脆就采用最保守的战术呢。但是也许是这种情况保持了太长时间,使得所有的混沌指挥官们都丧失了冒险精神。这也是为什么艾修鲁法特之前的奇袭能够成功:一旦瞒过斥候的眼睛,战斗要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轻松。

    “敌人给了我们机会。”艾修鲁法特说道。“通常情况,”他看了一眼哈德蒙。“一个混沌冠军随身会携带多少卫兵?”

    “一百个。”说话的是布鲁斯。他开始理解了。“如果是对安全问题有疑虑,那么也许会带两百个,不会更多了。更多就会容易引起斥候的关注。”

    “好的,布鲁斯,准备五百人。”艾修鲁法特说道。“我亲自带队。”他的头转向边上的高阶巫师。“派遣冒牌信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您尽可以托付给我。”哈德蒙弯腰行了一礼。这个巫师的打扮很像野人,但是他的举动却很有点贵族风范。事实上,他是这里所有人中,艾修鲁法特最难揣摩的那一个。他似乎很支持艾修鲁法特,甚至可以说很恭敬,而且他也正在努力的调停艾修鲁法特和其他人之间的矛盾。但是,艾修鲁法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巫师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距离混沌领主只差一步的人,总不会那么简单的。

    幸好艾修鲁法特并不在乎这一点,因为他并没有留下来独霸无语恐慌的打算。一共是四个部落,他已经击败了其中一个,还有三个。

    这一天夜晚的时候,符文之主部落来了几个神秘兮兮的人。他们骑着快马突然出现在营地大门口,并且要求进入。经过一番简单的询问和搜身之后,这些外来客被带到了部落的统治者那里——和无语恐慌一样,符文之主也是由一个议会统治的,构成议会是九个人,四个混沌冠军,五个巫师。

    这些神秘来客很快表达出了来意,那就是结盟。他们来自一个位置稍远,但是实力较强的中型部落。他们没有独占盐池的能力和野心,但是却也想要在这场不可避免的混乱中分一杯羹——他们要求和符文之主联合,作为代价,一旦符文之主夺取盐池,就必须每年交给他们固定份额的食盐。

    当然,以上是一个粗略的意见,如果有兴趣,细节部分要由双方高层直接面商。

第七十五节 行动

    第七十五节行动

    没什么太多的争议,世事本来就是如此:优势的时候多一个盟友等于多一个分赃的,劣势的时候多一个盟友等于多一份力量。做出什么选择完全看你处于什么地位。再说了,以双方的实力来看,符文之主还有赖账的可能。

    几位密使离开之后,部落的一位混沌冠军马上带着卫队出发,直奔预定好的协商地点而去。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处“公共”地区,一片没有任何部落宣布拥有主权的地区。话说回来,其实这种地方才是草原上的主流。真正被某个部落宣布为自己领土的地方其实真的不多。

    他在这里扎营,等了一整天(考虑到使者必须先返回传达消息,这种等待很正常),到了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声响。接着,一名外围的斥候急匆匆的报告,外面来了一支小型军队,但是不确定是干什么的。

    这位混沌冠军离开帐篷,到了高处。诚如斥候所说,从草原上扬起的烟尘就能看出,一支军队气势汹汹的正朝这边过来。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支军队的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却有两三百,是他们这边两倍以上。

    “大人,可能是过路的。”斥候边上说道。

    如果两支小规模的队伍在草原上相遇,是否发生战斗要看两军实力对比——以及他们是否有其他要事在身。从烟尘来看,这支过来的队伍行军速度很快,似乎在赶路。如果是赶路的话,哪怕遇到了比较合适的猎物,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混沌冠军盯着远方出现的那些小点,脸色越来越难看。半响之后,他终于用阴沉的声音下令。“马上召集所有人准备战斗!”

    “大人,他们是……”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混沌冠军毕竟是混沌冠军,看着汹汹而来的敌人,一时之间,他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是一个狡猾的陷阱,但是现在逃跑已经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唯有决一死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

    在这片广大草原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现在,两军对垒。

    一方是符文之主部落,总兵力为一百余人,另外一方则是来历不明的敌人,数量目测有三百左右。

    必须要说,符文之主部落也是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的。因为他们虽然只有一百人,却全部都是精锐:所有人都拥有混沌盔甲,率领他们的更是一位混沌冠军。这样的战力配置,使得他们在对抗普通部落军队(也就是夹杂着大量掠夺者和连掠夺者都不是的普通信徒)有很大优势。按照通常的逻辑,这意味着这么一百人顶的上五百人了。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虽然有所准备,却依然没有料到敌人的实力。这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势汹汹的敌人也全部是精锐。除了少数掠夺者之外,也全部都是身披混沌重甲的精锐。而且——让人心里抽紧的是,对面第一线站着一个不穿盔甲,也没携带武器的人。

    一个巫师。

    没有开场白,没有解释,更没有通报身份,双方几乎同时列成阵势准备战斗。然后按照老规矩,魔法先上。对面的巫师呼唤出奸奇的力量,粉红色的次元烈焰被召唤出来,看上去温和无害,实际上却满怀杀机。尽管一百个人都在祈祷着让巫师魔法失败,但是另外有三百个人却在祈祷着魔法成功。伴随着巫师一个手势,火焰呈扇型猛的喷射过来。

    一瞬间,超过十个人被火焰吞没,其中有多个人就在这次元烈焰中直接变成焦炭。剩下的哪怕没死,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接着,伴随着一声充满兽性的野蛮呐喊声,两军各自向前冲去,如翻滚的洪水一样彼此撞击在一起。

    这场战斗规模不大,但是残酷程度丝毫也不亚于真正的大战。双方都是精锐的战士,没有人后退,没有人犹豫,一瞬间,钢铁的撞击声,战斗的呐喊声还有垂死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混沌冠军夹杂在密密麻麻的激战人群中,如同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一样一路向前,挥舞自己的狼牙棒厮杀。他的敌人要么没有注意到他的盔甲,要么是注意到了他的盔甲,总之纷纷涌上来,试图将他彻底的扑倒在激战的人群中。但是遗憾,混沌冠军毕竟是混沌冠军,挥舞着狼牙棒一路所向披靡,所有试图淹没这朵浪花的人都很遗憾的倒了下去。

    凭借优势的兵力,敌人从两翼包抄上来,逐渐形成包围圈,想要把这股数量较少但是却很顽强的敌人给吞掉。但是混沌冠军的在战场上的表现鼓舞的部下,他就如同一道坚固的墙壁,牢牢的将敌人的攻势给遏制在自己身前。他手中的狼牙棒非常适合用来对付重甲的敌人,只要被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就能直接将盔甲连同盔甲下的人体打爆。

    战斗越来越激烈,混沌冠军一路向前,奋勇厮杀。他知道众寡悬殊,对方更有魔法助阵。他必须依靠这一开始的锐气,用最快的速度击杀敌人的指挥官才有一线胜机。事实上,只要战斗进入拖延,他就必败无疑。

    然后突然之间,他身前敌人的密集队形分开了,一个不祥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穿戴着混沌盔甲的人,但他的盔甲和普通的混沌战士区别很大,让人能够一眼认出这一位地位非凡。

    混沌领主……一个混沌领主!他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而这附近一带,只有一个混沌领主(曾经还有一个,不过已经死了),那就是无语恐慌部落那个来历不明的混沌领主。

    他停下脚步,身边两个部下奋勇向前,冲向那个混沌领主。不过,尽管他们十分地骁勇,可是在混沌领主的面前,普通混沌战士的骁勇总是要逊色一点。对方手中的那柄魔法双手剑在空气中飞舞,剑尖闪动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两名混沌战士就倒在他的剑下。

    然后混沌领主的目光看了过来。头盔下那双慑人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只有无尽的杀机。

    机会!他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一点。那个混沌领主太大意了。他想要一对一单挑。但狼牙棒对双手剑,他有武器上的优势。要知道,狼牙棒是笨重的武器,哪怕是魔法之剑也不可能将其斩断,只要他能够崩开对方的长剑,那么他就有机会。

    他冲上去,重重的当头一棒砸下。这家伙上当了!他狂喜的发现对方果然挥剑抵挡,立刻双臂上加上全力。只要撞实,他就能崩开对方的剑,甚至能让对方踉跄几步,然后他就有机会……

    狼牙棒和双手剑的接触之处全然不着力,与其说是他砸中了,不如说他是砸空了。他这才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步法——明明是挥剑挡格的动作,对方的脚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斜刺里移开了几步。这一剑表面上是挡格,实际上却是向边缘卸力。

    他的狼牙棒落空,在他能够将武器收回之前,双手长剑的剑尖已经到了他面前。伴随着轻轻的噗的一声,长剑从脖子——没有盔甲保护的地方,刺中了他的身体,溅出一朵美丽的血花。于是他的身体停滞下来,硬生生的向后倒,最后仰面倒在了血泊之中。

    边上另外一个混沌战士抢上,挥舞斧头,猛的劈向混沌领主的头部。但是混沌领主的动作快得多,他只是略略一侧身就避开了这一斧头,然后回手,出剑。

    剑尖准确的刺穿目标的胸口。那个混沌战士难以置信的扔掉武器,双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的致命伤口,鲜血从手指中汩汩流出来,他最终心有不甘的倒在了尸体堆里面,直到躺下的一刹那,他的眼睛依然是睁得大大的,好像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混沌领主朝着天空举起自己的剑。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战斗刹那停下来。他的部下保持着警戒的架势,向后慢慢退开。但是只退开一点,依然保持着对敌人的包围。

    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被包围的符文之主部落战士们开始丢下武器。他们的领袖,也就是混沌冠军已经死了,剩余的人已经失去了战意。如果继续战斗下去,只会导致一场更大规模的屠杀而已。而且他们因为全力突入,现在已经落入包围,就连后退逃跑也不可能了。

    打扫战场的过程很简单。胜利者们开始按照一切战争的惯例,开始搜刮战场。这场战斗规模不大,但是伤亡比例却不小。符文之主部落的百人部队中,有一半的人已经倒在战场上,胜利者同样付出了二十多人的伤亡。那一片区域,如同开了五颜六色的染坊,红色和白色互相交映,最后终于慢慢的全部演变成暗红色。

    俘虏们垂首站在边上,等着胜利者的裁决。所幸,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这位混沌领主不崇拜恐虐,这意味着他对于屠杀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而是要看事实的需要。奸奇的信徒都是这种现实的功利考虑。但是,如果他觉得杀掉俘虏比较有利,这位混沌领主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的。

    混沌领主站在他们面前,用让人战栗的目光扫过人群。他反复的看着,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刻,所有的俘虏都觉得末日即将到来了。

    不过下一刻,混沌领主转身离去,那名之前施法的巫师却走上前来,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所有的俘虏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加入胜利者的队伍。这位名为艾修鲁法特的混沌领主允许他们保留自己原先的信仰,而且,只要他们能经历三次战斗而活下来,他就允许他们自由的离开他的军队。当然,俘虏们也可以不接受这个条件——这个选择要付出代价,那就是会被就地处决。

    对于俘虏来说,没有人会选择第二条的。

    胜利者的队伍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离开了。在这片血淋淋的草地上,依然有未死的人汩汩流淌着鲜血,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最富有营养的肥料。对于胜利者来说,他们没有名字,没有故事,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有无声无息的死亡。

    这是混沌的领土上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第七十六节 内外

    第七十六节内外

    无语恐慌部落的大本营,今天依然平静如常。

    相关的谣言早就在部落里漫天飞舞,但是每个人都在竭力装出一副没有任何特殊事情发生的样子。只有少数人用尽量不经意的口吻打听那位神秘的混沌领主。

    这位混沌领主的名字,现在已经不是太大的秘密。他叫艾修鲁法特,以人类的语言来说,这是非常拗口的名字——其实不止是人类,对精灵、矮人甚至鼠人而言,也是如此。这是一个来历不明,充满神秘色彩的混沌领主。因为哪怕见识最广的人,也不曾听说过哪个混沌部落里曾经有一个叫做艾修鲁法特的混沌冠军。

    这位混沌领主据说是接受了神明的命令而来,目标是拯救陷入困境的无语恐慌部落。头脑清醒的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就凭无语恐慌部落,值得奸奇亲自劳动大驾关注么?须知无语恐慌部落虽然是这一带最大最强的一个部落(至少曾经是最大最强的),但是这一带对于整个混沌领土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撮。但是逻辑上虽然是这么没错,却依然有很多人相信这个传说。

    一个外来的混沌领主要掌管这个部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很多部落成员都对此忧喜半掺。喜的是有了一位混沌领主,凭借混沌领主的力量,也许可以解决当前部落面对的四面皆敌的困境——这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毕竟威胁最大掠夺之子已经被击败了——重振部落实力,忧的每个人都明白,一位外来的混沌领主要入主一个部落会发生什么。没错,在这个方面,不管是混沌信徒还是中央七国并无二致,就是大清洗。等到外患解决,内部一定会出问题。

    又有人说,这位混沌领主只是路过,并没有真的打算统治无语恐慌。这个说法有多个版本,其中最流行的版本是这位混沌领主一旦稳定了这一带的局面,马上就会凭诸神的名义召集一支军队再次发动南侵。没错,之前南征失败导致各部落损失惨重。但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相互的——在混沌势力蒙受重大的打击的同时,南方人的军队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此时反而正是南征的大好机会。

    种种传言此起彼伏,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部落里几位高层基本保持缄默。他们对此闭口不谈,却又经常彼此私下见面商议。这种举动反而更进一步促进了谣言的发展。

    现在,在部落中心,一个豪华的大帐篷中,无语恐慌的几个首领正聚集在一起。

    “哈德蒙,艾修鲁法特……绝对就是那一个。”无语恐慌部落的高层之一,一位身披长袍的巫师正在开口。他一脸不甘的表情,而他的对面,那位打扮的如蛮荒野人一样的巫师正在微笑。

    如果艾修鲁法特在场,马上就能认为这一位正是第一次见面就挨了他一拳,直接被打昏过去的那位巫师。

    “同名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哈德蒙回答。

    “不是同名,而一定是他!”那位巫师回忆起当初的事情,一脸咬牙切齿。“那个击败我们的将军。”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哈德蒙回答。“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混沌的一员,但现在他已经是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要质疑诸神的裁决?”

    “我只想告诉你,不要低估他!他比任何人想的都要狡猾。马文以为自己能控制他,反而被他打败了。他现在话说的好听,但是等到……”

    “等等!”哈德蒙闭上眼睛,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睁开。他的身体周围有微弱的魔法之风缠绕,能够看出刚才他在进行了魔法通讯。“我们的那位艾修鲁法特阁下进展很快。”他笑了起来。“哈哈,现在那些家伙想要背地里联盟什么的,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怎么了?”

    “我们艾修鲁法特大人果然深得神明的宠爱,”哈德蒙说道。“他的计策很完美,通过这么几次偷袭,直接断开了他们之间的连接。”

    “那没用。”那位巫师不满的回答道。“我们担心的是大部落之间的联合,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呢?”

    “不不不,亲爱的,你不懂。你知道,真正的关键不在于他杀掉了多少胆敢背地里觊觎我们的虫子,而在于……”哈德蒙做了一个手势。“你说,当这种消息传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发生什么?”对方也不是傻瓜,稍微一愣就明白了。“假如大部落要联合,就必须小心翼翼的提放了。因为这很可能是个圈套。但是这没用,那些小部落倒也罢了,但是那些较大部落,那样的高层人物都是彼此认识或者至少是彼此知道的。”

    “说的太对了。被杀死的不是混沌冠军就是混沌巫师……不管是哪种人,对任何部落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这种损失是不能容忍的。没人会去别的部落里谈判的,谈判的地方只能是安全的野外。为了防止这种冒名偷袭的事情发生……就会配备足够的卫兵,对不对?一百个不够,易遭袭击,那么就配备一千个卫兵……应该是这种思路,对不对?”

    “确实如此。”

    “如果你身边跟着一百个卫兵,那么你能够将他们全部认出来。啊,目光敏锐,头脑清醒的人能够辨认更多一些。但是,不管是谁,也不可能认识一千个部下。”

    “啊……”

    “发动一场小小的偷袭,干掉这样上千人队伍中三个五个小兵,这是很容易做到的。然后可以选择身材相似的人进行冒名顶替……总之,等到双方谈判开始的那一瞬间,一方突然对方悍然发动袭击……两边本来就是小心翼翼的,精神紧张……然后突然之间遭到对方的袭击……你说会发生什么呢?”

    “啊……但是,哪怕如此,也无法对部落的实力造成真正的伤害。这样一场冲突,死伤百来个人顶多了。”

    “嗯,说的很对,但是争取到了时间。”哈德蒙回答道。“这么一个狡诈的计策之后,我们就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去寻找合适的盟友。”

    “寻找……合适的盟友?”

    “其实已经开始了。”哈德蒙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里的手杖。“我给我们那位艾修鲁法特大人列了一个名单表,还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向导。现在他应该已经……开始了。”

    ……

    站在营地的外墙之上,能够看到一片黑压压的的,宛如钢铁组成的方阵。

    四百个……不,差不多五百个混沌战士。对于中小型混沌部落而言,这是一支充满威胁的力量。哪怕对于大型部落,这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敌人。单纯从实力上来说,这个部落虽然总人口有四五千,能上战场的年轻人差不多够两千,但是如果野战的话,恐怕还不是这么多混沌战士的对手。

    当然了,如果他们坚守营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大人……您的要求我已经了解了。”那个巫师用潮湿、腻味的语调说道。“不过,对于您的条件……”

    艾修鲁法特看着面前的巫师——这是一个穿着破旧的黑袍子,满身散发着臭味的巫师。特别是他的脸。在巫师的脸上,有一块非常醒目的瘤子,开裂而且流淌着浅绿色的脓液。不过此时此刻,艾修鲁法特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他注意到的是这个巫师眼睛里闪过的那种狡猾而贪婪的目光。此类目光艾修鲁法特看过多次——嗯,从多个人身上看到,大部分都是商人,当然也包括阿金。

    “我觉得我已经很慷慨了。”艾修鲁法特说道。

    “依然不够好。”纳垢巫师摇了摇头。“大人,您需要我的军队,而我却没那么需要你的物资。”

    他盯着艾修鲁法特,如果他原本认为艾修鲁法特会暴怒,那么现在至少说明他猜错了。这个混沌领主的头盔遮住了绝大部分表情,但是依然能看出他很冷静。

    “巫师,不要提出太过分的要求。”艾修鲁法特说道。“我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来,但是真的不在乎多来一次战争。”

    威逼利诱,这两点一切谈判永恒的主题和诀窍。这些都是阿金说的。只要一点把握不好,达成的协议就会掺杂不必要的水分。单纯的威逼得不到对方真心支持,会让对方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协议。而单纯的利诱容易激发对方过分的贪婪,使得他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并最终导致协议破产。所以,如果是真心的(而不是骗局)想要定下一个协议,一切技巧的关键在于平衡这两者。

    “如果这里不是我的营地,或许您的这些话有道理。”巫师慢吞吞的回答。“但是这里是我的地盘。如果我下令关上大门。您怎么办呢?”

    部落营地的大门是用木头栅栏做成的,并不算特别厚实。但是哪怕如此,开关也需要二、三十个人。若无战争机械的协助也是不可能击破的。

    “劈开就行了。”艾修鲁法特回答。

    “用您的剑?我听说……您有一把很漂亮的魔法长剑。”巫师饶有兴趣的问。但是不管什么魔法长剑,也不可能破坏这样的大门——除非让他这么砍上那么一整天。

第七十七节 决策

    第七十七节决策

    “你认为我劈不开?”艾修鲁法特半真半假的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来试一试,如果我成功,那么一切按我说的如何?”

    “好,以瘟疫之父的名义起誓。”纳垢巫师笑了一下,这也许这是笑,也许只是他努力想装出一副笑的样子,总之有一小股绿色液体从他瘤子上冒了出来。艾修鲁法特真的不懂为什么有人乐意让自己这么全身上下千疮百孔,脓疮四溢——当然,他也不打算懂。

    艾修鲁法特的一只手悄悄的伸进盔甲内部,然后走了两步,向着前方一指。

    纳垢巫师清楚的知道这个混沌领主并没有拥抱魔法之风,但是,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艾修鲁法特手中正在释放着惊人的能量,超自然的能量。这股能量在空气中涌动着,浓烈得连普通人类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接着,一种深沉的,宛如无底深渊之中冒出一般的气息开始在四周弥漫,接着,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艾修鲁法特释放出来的这股能量被送到大门边缘位置。伴随着难以形容的沉重气息,一个身影开始从虚无的空气中浮现。

    那是一个强壮伟岸的身影,整体略呈现人性,但身体高大得甚至不逊色于巨人。怪物的头顶有一双巨大的螺旋状长角,下肢则是蹄子,全身上下散发着肮脏的不洁灵气。那股强大的邪力在四面溢出,转眼之间就让它蹄下的土地发黑发烂。怪物回头看过来,那双眼睛中满满都是疯狂和理智。

    哪怕白日的光线都在这个身躯周围扭曲。

    “恶……恶魔……”纳垢巫师吃惊的喊出来。

    没错,这是一个恶魔——而且无疑是一个强大的恶魔。在混沌的教义之中,恶魔是邪神的部下,受其控制。在混沌的等级中,恶魔的地位还在人类信徒之上。混沌信徒的最高奖赏,也就是升魔,就是指将人类的身体转换为恶魔的身躯,以此获得力量和不朽。

    因为只不过,恶魔是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存在,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恶魔并不能自由出入这个物质的世界。此外,这个世界有很多方式能够削弱恶魔——比方说一场雨,一阵风,亦或者是苍翠的森林什么的。但是哪怕如此,这些怪物依然远比任何人类都更为危险。

    传说那些最得神宠的人类使徒被赐予了召唤恶魔并予以控制的力量,但那真的只是传说。纳垢巫师自己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艾修鲁法特做了一个手势。恶魔转头向大门走去,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黑色的魔刃。它手持魔剑斩向木门,第一击就让木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真正破坏木门的甚至不是魔剑的锋刃,因为缺口边缘四周的木头全部变得腐烂发黑,坚韧的硬木头变成了一碰就破的朽木。

    恶魔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是第二击、第三击。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哪怕是这个恶魔硕大肌肉虬结庞大身躯也没有力气造成如此大的破坏,但是恶魔身上满溢而出的邪力在侵蚀着木头本身。恶魔前后斩了十来下,前后不到一分钟,部落的大门就已经断为两截。

    纳垢巫师一声不吭的看着这一幕——或许他内心的惊讶已经太多,以至于无法表现出来。等到恶魔消失之后,他回过头来。

    “怎么样?”艾修鲁法特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大门的阻碍了。如果他下令部下杀进来,恐怕今天就是这个部落的最后一天。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这个巫师已经不可能不妥协。

    等到艾修鲁法特离开的时候,他的部队已经多了三十个混沌战士,还有相同数目的掠夺者。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很清楚,之前的行动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无语恐慌的部落在之前的南侵中遭到严重削弱,但是少的只是战士,而不是财富。

    盐池,是他们招来群狼觊觎的理由,也是他们最大的力量所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充分发挥无语恐慌的优势——所有的人都需要食盐,哪怕在混沌领域内,食盐也是硬通货——用过剩的食盐去交换不足的军队。

    只不过根据混沌的惯例,哪怕是交易,也必须要有武力作为后盾。

    ……

    黄昏,符文之主部落的营地里,一片宁静。中间的那顶大帐篷此时已经亮起了灯光。部落里的人都知道,部落的高层今天正在这里召开议事会,讨论一些重大的问题。

    “大……大人……!”一名斥候急匆匆的闯进来。他走的太急,以至于被毯子绊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最新消息传来了。”

    帐篷中的各位刚才正在商量着什么,但是这一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斥候的身上。

    “最新消息……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到了……瓦兰部落……”斥候因为紧张和急速奔跑而喘息着。

    “结果怎么样?”一个巫师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达成协议了吗?”

    “瓦兰部落同意了……他们交给他一支强大的骑兵,供他驱策。”

    现在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斥候,当军队规模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的行动是绝不可能保密的。现在,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的计策已经暴露在所有有心人的面前。但是问题是,他们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艾修鲁法特带着一支小而精锐的部队出发,逐个和小型部落达成协议,用食盐、布料、钢铁、马匹等等无语恐慌积累起来的财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食盐)和他们交换军队。他先从小部落开始,随着军队的壮大,开始找上中型部落。每个部落都在他武力的威胁和利益的引诱下妥协了,于是他的军队如滚雪球一样壮大。

    现在,整个草原到处都在传说着这位混沌领主的消息。有消息说他不仅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更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甚至还是一个精通战阵的统帅。有人说诸神的祝福于他同在,不止一个人亲眼目睹一个强大的恶魔服从他的召唤和命令,为他前驱。

    斥候离开,整个帐篷里,气氛凝重。

    “……他从卡丹人那里得到了至少十个混沌卵。”有人轻声的说道。

    “帕尔萨特部落还派了两个巫师来协助他……”另外一个人接口。

    “还有那些小部落提供的混沌战士……还有骑兵……”

    “掠夺之子给了他一批钢牛,据说至少有一百只……”

    每一句话都加强了帐篷里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因为现在,整个情况扭转过来了。

    “整体来说,他聚集了大概三千到四千左右的人……数量上看倒还没太大的问题,却都是精锐!”

    四千人和大型混沌部落的军队比起来,数量实在不如。但是部落的军队是所有青壮年都上阵的,其中那些未获得混沌盔甲的人,普通信徒和掠夺者,是军队的主体。而拥有混沌盔甲的战士则是精锐。艾修鲁法特聚集起来的这支军队全部都是精兵。这意味着,他们的战力不能以正常的数量还衡量,而至少应该是同等规模部落军队的两倍以上。

    局势严峻。但是话说回来,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个露出退缩的表情。没错,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沌领主,原本只是一头大鱼的无语恐慌一翻身变成了一头凶恶的巨鲨。但是哪怕如此,他们依然有胜算。

    现在的无语恐慌,已经不是任何一个部落能够对付的了。单纯的论战力,或许无语恐慌还会略胜一筹,再加上他们拥有一个混沌领主作为领袖……恐怕战局堪忧。但是,如果三个部落达成同盟,事情就会反过来,他们会再次取得绝对优势。

    之前由于无语恐慌狡猾的策略,极大了阻碍了三个部落之间同盟的脚步。但是现在,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最终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在帐篷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几封信。这些信就是符文之主部落这段时间外交的成果:三个部落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些信件都已经经过检验,能够被确认是真实的。除此之外,巫师们之间,已经在用魔法通讯互相联系了。

    “放心,虽然那个混沌领主很厉害,但是胜利依然在我们这一边。”一位巫师说道。这句话成了这场插曲的最后一句话。大家已经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转而到另外一些关键问题上去了。

    “战场选择在哪里?”一位混沌冠军说道。“我建议选择无语恐慌的大本营。我们三方可以在他们的大本营下汇合。艾修鲁法特现在刚刚从瓦兰部落返回,他已经来不及从中途拦截我们了。”

    巫师闭上眼,集中精神施展魔法。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

    “有人表示反对,”巫师说道。“如果我们围攻无语恐慌的大本营,艾修鲁法特过来攻击我们的营地该怎么办?再说无语恐慌的大本营有有名的坚固,哪怕我们三方联军,也一定会花费很长时间的。”

    “那怎么办?让艾修鲁法特和无语恐慌的部队汇合?那会更难对付。”

    巫师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有人提议,不需要玩任何花样,我们三方军队汇合后,约战即可。”

    “这是一个好办法。”另外一个混沌冠军赞成。“只要选择一片广阔平坦的土地,能够充分发挥我军兵力优势,我想不出会输的理由。”

    他说这句话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们都知道,三方联合之后,兵力方面占据了多么大的优势。不管艾修鲁法特这段时间收买军队的行动有多成功,他们的兵力依然是艾修鲁法特的两倍,只多不少。不止是这个,在魔法支援方面,他们也很占优势。三方加起来有十九位巫师(包括学徒)可以出战,而艾修鲁法特那边,就算把艾修鲁法特自己也算上(至今依然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位混沌领主也是一个魔法师),也只能凑齐十二位巫师。

    “如果艾修鲁法特拒绝呢?”有人反问。“约战,他就肯定会来吗?”

    “如果他不来,那他就不是混沌领主了。”这个问题自然有人回答。“要知道,他不仅是诡诈之主的信徒,也是欢娱王子的信徒。欢娱王子可不喜欢这种做法。”

第七十八节 计谋

    第七十八节计谋

    就像一团纷乱的云慢慢消散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土地上诡谲混乱的气氛已经消褪。这里一度是群雄逐鹿,不知鹿死谁手。但是现在的态势却已经变成了两强相争。

    一方是原先的霸主,无语恐慌部落。在部落新来的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的指挥下,无语恐慌在短时间内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他们不仅迫使原本最强大的掠夺之子部落臣服,还大量收拢聚集原本和这场纷争无关(就算有,也不是很大)的中小部落力量,在短时间内凑起相当可观的力量。

    此外,由于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奇招迭出,使得他的敌人来不及给他的计划添太大的乱子。现在,以他为首的无语恐慌部落已经聚集了相当强大的军队,而且这位混沌领主的能力也深得他人畏惧。

    另外一方,则是以符文之主部落为主的三个部落联盟。这三个部落中,原本每个部落都有独占无语恐慌的盐池的打算。但是因为突然冒出了一个混沌领主——其实他们一开始倒也不在乎,等到他们在乎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们最终达成了均分盐池的同盟。先别说这个同盟日后会不会因为利益纠纷而瓦解,至少眼前他们达成了协议,并组织起一支联军。虽然无语恐慌部落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要知道整个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就知道,无语恐慌能够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堪称奇迹),但是联军的兵力依然是对方的三倍,哪怕纯以战力衡量,依然是对方的两倍以上。

    在混沌部落的习惯观念里,如果交战双方战力存在两倍(或以上)的区别,通常认为弱势方就没有太大的希望。混沌虽然喜欢构筑营地,但是以南方人的标准而言,他们其实并不擅长建设防御工事。他们营地的防御能力完全不能和城堡之类建筑相比,在混沌信徒的概念里,只要有两倍的优势就能强行攻破敌人的营地。而南方人的城堡,通常被认为想要短时间内强攻(而不是耗费时间慢慢攻打)需要六倍的兵力优势。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无语恐慌新来的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却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之前他利用敌人的轻敌大意,通过狡猾的部署和巧妙的设计,成功以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战力打败了掠夺之子部落。谁又能说他不能再创造一次奇迹呢?

    这片地区所有的其他部落都已经明白,这场以夺取盐池为和核心的争霸战已已经没有其他演员上场的份。浑水才能摸鱼,局势明朗情况下,实力不足却妄想插手是找死。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看看谁将取得这场胜利。

    而且,这个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已经有可靠的消息传出,联军将和无语恐慌部落在距离盐池不远的一处草原上会战。

    ……

    夏末的草原正值一年最热的季节。对于混沌领土而言,这是很难得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哪怕是夜晚光着身子也能感觉很舒服。

    在无语恐慌的营地中心,那个作为议事厅的大帐篷里依然漏出灯光。部落里的人都知道,高层正在讨论战争的事宜。那个神秘的混沌领主,终于在今天到了部落里——特别让人惊讶的是,这位混沌领主居然一直穿戴着自己的混沌盔甲行动,连头盔也没摘下过。

    “……但是他们是我们的两倍!”如果有人靠近帐篷的话,能够听到混沌冠军布鲁斯的声音。他几乎已经在大喊大叫了。

    “左翼是符文之主部落、中央是虚空之刺部落、右翼是加斯部落。合计的兵力不会少于三万人……”布鲁斯在那里反复强调着。他是一个反战派——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打算讲和或者投降,而是不打算来一场正面的会战。实际上,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态度,只是通过他的嘴说出来而已。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是那么反对。因为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这场受邀的会战也许只是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的一个诡计——就和上一次打败掠夺之子部落的情况一样。调动、欺骗、骚扰敌人,最终在敌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击,给敌人致命一击。但是艾修鲁法特很快表示,他没打算任何诡计,只是打算这么正面的来干上一场罢了。

    “……敌人是三个部落的军队均分开,所以没有指挥上问题……我方混合的人太多,到时候肯定会有混乱……”

    艾修鲁法特听着布鲁斯的话,眼睛实际在看着帐篷。这是用皮做成的帐篷,做的很精细,有点不像是混沌部落的制品。好吧,其实他在考虑一个和战局完全不相干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混沌部落都住帐篷。

    阿索文部落里住帐篷是很简单的理由:因为他们实力弱小,随时可能搬迁。所以理所当然选择了居住在帐篷里。那些以游牧为生的部落都是如此——但是无语恐慌却不是这样。如果艾修鲁法特没弄错,无语恐慌部落早就定居下来的。占据着盐池这样天赋的资源,这个部落吃喝不愁,怎么肯再去过那种颠簸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呢?按照逻辑来说,既然打算在这里不搬走了,正确的做法就是建设房子才对。房子住起来,可比帐篷舒服多了。

    如果说是不懂得造房子那也不对,从营地的围墙就能看出,无语恐慌部落拥有建设房子的相关技术。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比方说让部落里的人习惯这种生活,让他们更适宜于军旅生涯?亦或者事情本身就很简单,因为部落里的人比较保守,没有建造固定房子的观念。

    对了,虽然前后也看过好多的混沌部落,却真的没看到造房子定居的类型。

    艾修鲁法特考虑着这些问题,然后突然之间意识到帐篷里安静下来。他回头看去,看到布鲁斯的话已经说完了,此刻正盯着他。

    也亏着这副混沌盔甲,使得布鲁斯到现在也没发现艾修鲁法特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

    说句实话,如果艾修鲁法特真的打算统治这个部落——就和在场很多人心里担心的那样——那么他也许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沌冠军,就和上一次一样。但是,他知道这没有意义,只要他的盔甲上还有奸奇的标志,别人对他说的话就会半信半疑——奸奇信徒更是如此。反正他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这件事情。

    事实上,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些事情,那就是神意。现在他已经确定,混沌邪神能够在任何地点(至少是混沌领域上)直接和某个人(这个人不一定是信徒)交流。而且这种交流是别人完全无法察觉的。那么,为什么奸奇不直接向布鲁斯说清楚呢?或者说,混沌内部之间的纷争如此严重(这种纷争不仅在不同神明的追随者之间存在,同一个神的信徒之间也存在),到底是邪神有意为之还是他们无可奈何呢?

    邪神的力量很强,这一点已经不需要质疑。他们有能力直接干涉这个世界,比方说,他们能将巧匠都难以仿制的混沌盔甲送到信徒身边。单单这一点,就比星域诸神强上太多了。别看星域诸神也有能力实现神迹,比方说神圣骑士什么的,但和混沌邪神比起来,就孱弱得太多太多了。神圣骑士的数量始终有限,而混沌领域的神选战士不要太多。

    “大人……”半响之后,哈德蒙先开了口。因为头盔遮住了大部分脸,所以哈德蒙并不知道艾修鲁法特只是走神了,还以为是这种沉默背后有某种理由。

    “我们准备好出发去交战。”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但是……您不觉得,布鲁斯刚才说的……很有道理吗?”哈德蒙问道。他的话客气恭顺得很,但是依然能够明显的表达出疑惑和不满。

    “表面上看,他们确实战力比较强。”艾修鲁法特说道。“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如果不使用什么特殊的计策削弱、调动敌人,就不能取胜。”他环视全场,在看到布鲁斯的时候稍微多停了那么一下下。“但是这是错的。”

    “哦,大人能否为我解惑呢?”哈德蒙继续说道。“不管是军力、魔法能力还是其他各方面,我们都处于绝对劣势。”

    “不,我们处于绝对优势。”艾修鲁法特回答道。

    “我不明白……”

    “这次盟约的发动者是符文之主部落。”艾修鲁法特说道。“我听说正是他们的努力,才使得三部落同盟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但是,这种同盟是因为利益而结合的,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盘算,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组成的联军,而且我们已经失去了各个击破的机会。”哈德蒙说道。

    “没错,他们组成了联军,但是为了防止内讧,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混合三方,因为他们甚至在写信给我们的时候,明确的说三个部落组成三翼。左翼,中央,右翼,正好一个部落占据一边。所以,他们并没有结盟,他们只是站在一起而已。站在一起只是说明他们会做出同样事情,而不是他们会同仇敌忾。”

    “您的意思是……”

    “每个部落都希望这场战斗中,自己能够保持实力而别人消耗力量,这样,在战斗胜利之后,他们才能捞取最大份额的战利品,甚至会独占盐池。这种情况,你们有谁认为他们交战的时候会不顾一切的全军压上,竭尽全力击溃正面之敌呢?不,他们只会倾向防御作战,指望同伴承受大部分压力而让自己能够独善其身。”

    艾修鲁法特的脸转向布鲁斯。“布鲁斯,如果你不能明白最狡猾的计谋就是不使用任何计谋的话,你就永远无法成为混沌领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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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龙骄雄介绍:
当艾修鲁法特从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卡莱安之战早已经结束,所有的吸血鬼尽数陨落在这场战争中。现在,他必须独自一个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上活下去,并且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血龙骄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龙骄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龙骄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