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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复读生     骚动的乡村txt下载     骚动的乡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都是穷人

    吃顺溜嘴,袁野拐进乡政府上坎边韩嫂的小吃部,要了碗小葱面,韩嫂是个手脚麻利的寡妇,丈夫因车祸去世,一个人带着女儿过,她抓了一把晾在蔑簸的手擀面,放进翻滚的水锅里,在煤气灶炒锅里煎了一个鸡蛋,鸡蛋通黄出锅时,面也软了芯,加点冷水养了养,捞入放过油盐的瓷碗,撒上脆嫩的香葱,鸡蛋盖在面上,袁野看着清清爽爽的面,胃口大开,稀里哗啦吃起来,额头滚出惬意的汗珠。

    “来一碗肉丝面。”食堂叶师傅拎着一大蓝菜,气吁吁地嚷,他瞥见埋头吃面的袁野,笑嘻嘻地招呼:“所长吃早饭啊!”

    袁野目光含着笑意,点了点头。韩嫂看着叶师傅带进来的竹篮,说:“猪头肉蛮新鲜的。”

    “我让张侉子特意留的。”叶师傅有些得意,盯着韩嫂凹凸有致的腰身说,“多放点油。”

    “坐月子啊,这么馋!”站在锅台边的韩嫂瞟了他一眼,叶师傅浑身发飘,拽了拽肚脐眼下的皮带,鬼激激地说:“吃着想着,越吃越想,越想越馋。”

    韩嫂从瓷缸里剜了一大团猪油盛进碗里,狠狠地说:“我让你想,腻死你。”

    “还没吃上嘴,哪能腻死?”叶师傅不怀好意看着她笑,笑得韩嫂的脸微微显红,她口气很冲地说:“哪有这些寡话?”

    袁野吃完面,掏钱付账,叶师傅手挥挥,说:“所长你走,账我来付。”

    一碗面不值得拉扯,袁野说了声谢谢,出了门,他前脚刚迈进办公室门,程德志书记来了,袁野硬着头皮笑脸相迎,心里发怵。

    “干得不错嘛,将马大帅一伙抓进去,街上安稳多了。”程书记笑赞着,白白生生的脸泛着油光。

    袁野笑着说:“他们作过了分,撞在枪口上。”

    程书记话儿一转,“小袁啊!谈了对象没有?”

    袁野心里咕咚一下,说:“谈了,在县城。”

    “在什么部门上班?”

    “退伍回来,还没安置。”

    “哪天她到我们这里来,给老先生说一声,我来请她吃饭。”程书记兴致勃勃地说,“你们地皮落实了吧?”

    “落实了,在湾西村,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汇报,老百姓的青苗补偿费还没出处,下一步盖派出所,县局就拔三万块,没法子盖。”袁野叫苦道。

    “一步一步来,你先打个报告给乡里,交到吴乡长那儿,我们开党政联席会,争取先把这块解决,等你动工时,再想点子。”提到钱,程书记不敢随便答应,一来乡里经济紧张,二来他和吴乡长关系也紧张,到时候吴乡长从中作梗,他的话兑现不掉,岂不难看。

    袁野说着感谢的话,程书记也东拉西扯两句,走出派出所,胡进明刚到,见程书记从派出所出来,奇怪地问:“一大早,程书记到派出所有事啊?”

    袁野说:“程书记让我们打报告要钱,还不知道吴乡长的态度。”

    “管他的,先送个报告再说,要多点,他们肯定折扣,我们是叫花讨饭,不嫌粥稀,给多少算多少。”胡进明倒也开通。

    袁野起草了一份要求乡政府拨款五万元的报告,盖上派出所公章,上了二楼,吴乡长办公室门敞着,他探头一瞅,见风姿绰约的李露娟在里面,他缩了回去,李露娟是红运饭店的老板娘,更是乡里财政周所长小姨子,她出入乡政府自如得很,袁野在她饭店吃过饭,和她认识。他在外面晃了一圈,看她袅袅婷婷地出来,便跨进门,吴乡长见他进来,紫黑脸膛释放出笑容,看样子心情蛮好,袁野汇报了近期派出所工作,他认真地听着,不时插话,气氛融洽。

    袁野掏出报告,递到他手中,他眼一瞟,脸如霜打,换成哭腔说:“袁所,你来到乡里有一段时间了,肯定听说过乡政府财务状况,讲起来我是乡长,其实我丐帮帮主都不如,两个乡并在一块,什么不落,落了一屁股债,工资要保证,民政优抚不含糊,教育附加一分钱不能少,计划生育、民兵训练都要钱,上面就给个政策:超收不缴,超支不补,多收多支。我这个穷乡,到哪儿收?当然了,乡穷是穷,派出所盖所也是大事,你不提,我们乡里理应主动支持,谁不想粉往脸上搽,可遇到穷乡没办法,你多向县局反映,争取他们多支持,我们尽力而为,你要多理解,理解万岁。”

    人家都喊万岁了,袁野也只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感到好笑,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笑一场,本来两个人谈的是公事,竟像两个花子在商谈,到哪儿能讨到过年米。

    他解释道:“吴乡长你也知道,这次以乡建所,全县新增十七个所,派出所同时建设,县局想给哪个所吃偏饭都难。”

    “这样的大笔拨款要经乡党委、政府联席会议研究,你跟程书记可通气了?” 吴乡长试探着问。

    袁野看他球要往外踢,忙说:“我和程书记汇报工作时,提到派出所建设的费用,程书记说他不管钱,让我向你汇报。”

    吴乡长见球踢不出去,吧嗒着厚嘴唇,仿佛咬了一口青涩柿子,露出一副困难相,“怎么办呢?你把报告放在这儿,我们尽快开会研究,看能否先解决土地补偿费。”

    抱期望值不大的人,失望也小,袁野就是这样的人,尽管自己是公家人,他知道办公事分两种,一种公事私办,此事办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种公事公办,他向吴乡长要拨款就采用这种方式,向公家要钱,其实就是向主管人要钱,除非是特殊款项,非拨不可的,通常都要经过三步,第一步是养在深闺人不识,钱在那儿犹如闺女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去提亲时,对方会提出种种条件,让你望而却步;第二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亲提了,对方父母含糊其辞,让你一头雾水,进不得,退不得,如食鸡肋;第三步是为伊弄得人憔悴,你点子想了,关系拉了,人情送了,换来的结果往往是三网打鱼两网空。袁野见吴乡长松了口,答应解决一部分费用,他已很满足。

    袁野从吴乡长办公室回到派出所,胡进明关切地问:“怎么样?可有所收获?”

    “肥肉吃不上,蔬菜豆腐沾上嘴就谢天谢地了。”袁野谈到钱,便心有不快,骂道,“谁***吃饱饭撑的,想出以乡建所,还要建标准化派出所,弄的我们整天琢磨钱,像害了想钱疯。”

    “谁让我们分到这个穷乡,屙屎给猪拱着,就是倒霉人。”胡进明的话惹得袁野和张侠等人哈哈大笑。

    “哦!这两天小酒喝得昏头昏脑,把治安科部署的工作差点忘了,马上全县要统一发放户口本。”胡进明敲了敲白发开始蚕食的脑瓜,似乎这脑瓜犯了劣质电视机同样毛病―接触不良,时而没有声音,敲了敲,声音出来吓死人。

    “治安科可免费提供户口本?” 袁野问过话后,自己都觉得幼稚。

    “半夜起来喊表嫂,尽想好事。”胡进明挤了挤眼,又说,“户口本一块五一本。”

    袁野叫道:“凭什么治安科收我们一块五?从省厅拿只要五毛,我们不要他们的,从省厅直接搞。”

    “这妥当吗?”胡进明有些担心。

    “人一急,什么事不能干?反正都是户口本,有什么大不了,他们能放火,我们就能点灯。”袁野看他犹豫不决,怕他打退堂鼓,想出折中方案,“我们从他们拿个千把本,然后再到省厅搞,这样就不显山显水的。”

    “对,就这样干,换个本子我们能赚个万把块钱,还能补补洞。”毕竟派出所是共同的,利益相关,胡进明当即同意,他像个精明的商贩,打着小算盘。

    袁野笑了,好心情延续到傍晚,程小燕没在白天上班时间打扰他,他估量她的没来,与她父亲一早到派出所有关,他不想再*烧身了,她父亲成全了他,程小燕似乎还没死心,晚饭时分在食堂门口溜达,等待着袁野。

第十七章 窥探隐情

    山花派出所只剩下袁野和程军两人,程军见袁野仍呆在办公室,不到食堂用餐,笑着问:“所长今晚有场啊?”

    嗯!袁野随口哼着,似乎是在等人来请。

    “我先回去吃晚饭,等一会就到所里来。”

    袁野点点头,程军叼着烟走了,袁野眄顾食堂走廊的程小燕和来来往往的乡政府单身汉,踌躇不定,这女孩越发的偏执,有什么事非要在众目睽睽下说,这比到派出所来更糟,早上她父亲已找过自己,那一番关心的话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时候到食堂被她拦住,两人搅合在一起,岂不是硬往老先生眼里揉沙吗?

    妈的!袁野像是在骂自己,吃不上饭也是应得的报应,如果陆蓉对自己好点,自己是否会朝三暮四,他拿不准。

    吉人自有天佑。乡计生办主任柳诗韵适时而入,这个从他父亲手里当兵的中年人看到袁野,与看到他父亲一样的亲热,说:“袁所,就一个人啊?”

    袁野答应着:“对!他们回去了。”

    “一个人不要到食堂里去,走!到我家陪老哥喝两杯。”柳主任邀请着。

    袁野正为吃饭发愁,借坡下驴,随着柳主任走进乡政府宿舍区,他家前面两间是正房,后面两间是厢房,其中一间用于厨房,一间作为在外读书的女儿卧室;中间夹着三米深的院子,柳主任喊过厨房妻子,向袁野介绍,袁野打量洪嫂,发觉他夫妇二人长相反差,调换过来倒蛮合适,洪嫂不像柳主任身材瘦削,细皮白肉,倒长得浓眉大眼,身体粗壮像涂了一层巧克力的汉堡包,他召唤了一声,便和柳主任坐在客厅抽烟喝茶。

    “袁所,你来时间不长,成绩不小。”柳主任翘着被烟熏黄的手指说。

    袁野笑说:“没什么,逮了几个混混。”

    柳主任笑着点头说:“这还不是成绩啊?俗话说:三个参条一塘鱼。有这几个东西在山花街上搅,群众不得安宁。有些事做出来,群众看上,领导不一定看上;领导看上的事,群众不一定看上。”

    袁野想起派出所建设达标,感叹道:“领导看上的,有几件是群众需要的,往往都是劳民伤财,搞花架子。”

    袁野一根香烟刚抽到尾巴处,柳主任又递过来一根,他自己将前面的烟屁股接到后面一根,省略了点火,勤俭节约、前仆后继地抽,在烟雾缭绕中他放出话来,“我看你楼上楼下跑,乡里不好搞吧?”

    袁野叹道:“不瞒老哥,屁颠颠地跑,不就想要两个钱嘛!领导关系不融洽,我汇报都不好汇报。”

    “起来早,得罪丈夫;起来晚,得罪公婆。好媳妇难做,你比我们好,三权在上,他们还要求教你,不敢过分。”柳主任愤愤地说,“我用几个数字,总结了山花乡政府现状。”

    袁野看他咪着眼,似乎颇为得意他的成果,好奇心被他撩旺,问:“什么数字?”

    他呷了一口水,清润嗓子,说:“一盘散沙,整个乡政府乱糟糟的,人心涣散;二虎相斗,书记和乡长争权夺利,你捅我刀子,我弄你屁股;三心二意,头子斗起来,底下人干活哪有心思;四分五裂,乡政府各部门你不睬我,我不理你,各自为政;无(五)事生飞,正经事没人干,闲事干不少;六神无主,书记、乡长不和,书记、乡长、人大主席、政协主席、纪检书记、武装部长这六座神在乡里都当家,都不能当家;七下冒火,八处冒烟,乡政府这等形势,方方面面的工作哪能干好,群众不满意,领导不满意;久久归一,归什么一,归一锅端。”

    袁野瞪大眼睛看着他,连声赞道:“精辟,精辟。”

    洪嫂出来收拾桌子,听了半截,向丈夫剜了一眼,怪道:“不是精辟,是屁精,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袁所别听他的,他除了不讲就瞎讲,什么事都不干,在家就像作客样子,还不伸伸手,去拿碗筷。”

    “得令!夫人!”柳主任学着京剧腔,小碎步奔向厨房,他夫妇穿梭着,碗筷勺碟酒具上了桌,六菜一汤,有:烧仔鸡、烧泥鳅、香椿炒鸡蛋、干蒸毛鱼、油炸花生米、炒小青菜、西红柿肉片汤。

    袁野看着色味俱佳的菜肴,不由得赞叹:“嫂子好手艺!”

    “袁所,你多喝两杯,我家这位酒量不大,见到酒就走不动路,没有一顿不喝多,只要在外喝,回到家就像死人样子。”洪嫂笑着向袁野说。

    “又在倒我霉!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我们喝!”柳主任打开一瓶沙河王,替两人斟了满满的一大杯,边酌边聊。

    忽听门口有人高声叫:“请人喝酒都不喊我啊!”

    一位身材高大、紫黑脸膛的人闯进来,袁野和柳主任见是乡政府人大主席刁达余,忙站起身,洪嫂闻声从后面院子出来,白了他一眼,说:“小姑爷,家里人还用请,脚步不精贵,就过来。”

    “好!家无常礼,我就不客气啦!”刁人大被二人让到上席,笑嘻嘻地说,“洪杏也要上来喝两杯啊!”

    “我没酒量,不能喝,你们喝过,我还要收,袁所长第一次来,小姑爷代我多陪两杯。”洪杏拿了一套碗筷上来说。

    刁人大开心地笑着,长脸像烤熟的山芋,皱纹触目,柳主任倒显得不很殷勤,冷着脸儿替他倒着酒。刁人大到场,人多了,袁野和柳主任反而话少了,专心喝起酒来,第二瓶酒刚过大半,柳主任嘴也拽了,眼儿咪了,洪嫂将他扶进里面房床上睡倒,袁野有些不好意思,洪嫂倒是见怪不怪地说:“他每次喝都是这样,他一个人在家也要喝到这程度,你俩再喝两杯。”

    “人到家,主不动,客不饮,洪杏上来。”刁人大意犹未尽地说。

    洪杏端起丈夫的酒杯,一人陪了一杯,刚要下桌,刁人大欠起身,说:“你陪过我们,我们不能不回。”

    “小姑爷站着,我不能喝。”洪杏笑着,脸上肉颤的像鼓起的棉花糖。

    “我坐,我坐。”刁人大坐下去,狼外婆似的笑得狰狞。

    袁野见刁人大陪了一杯,自己也不好不陪,酒再斟上,酒瓶见底,他提出吃饭,洪嫂到厨房端来一盆饭,袁野扒了两口,搁下碗,刁人大吃了一碗,也称不能再加了,洪嫂重新泡了两杯热茶,让他们醒醒酒再走,袁野呷着热茶,刁人大帮着收拾碗碟到厨房去了,袁野呆着无聊,想打个招呼就走,进到卧室,见柳主任睡得正酣,便不再打扰,走进院子,听到厨房里碗碟碰撞声、水龙头出水声、刁人大讲话声一片;厨房对院子的窗子虚掩着,露出一条缝,袁野透过缝儿,见洪嫂弯腰站在水池边正在洗刷,刁人大站在她身后,将下身挨在她的屁股瓣上,轻轻地蹭着,洪嫂似乎没有感觉,听着刁人大的说笑,兀自忙碌着,刁人大回过头盯着门口,袁野瞥见他下身裆部高高翘起,刁人大的手已伸向她丰满的屁股,他揉着、拧着,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洪嫂咯咯地笑着,袁野看不过,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进了厨房,两人如无其事地看着袁野,袁野也装着如无其事,招呼过便出了门。

第十八章 楼上闹鬼

    袁野在灯光下呆时间长了,出来眼睛一时不能适应,慢吞吞地摸索着走,程小燕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出家,拐进派出所,只有小叔在哪儿,两人闲扯了一通,程小燕见袁野迟迟不归,又听说他喝酒去了,委屈和抱怨充溢心头,暗自发狠:再也不理这个家伙。

    乡里看大门的“二百六”听到派出所话语呱呱,寻思有热闹可瞧,便凑到门口,正赶上程小燕气冲冲地出来,他还未来得及招呼,小姑娘已一闪而过,办公室只有程军一个人,他想当然认为叔侄斗嘴,好心好意地劝解,弄得程军一脑门面糊;程小燕依旧走的是厕所旁边的拱门,袁野走的是大门边拱门,两人一进一出,没照上面。

    袁野返回派出所,脑里还浮动着刁人大和洪嫂*的情景,一时转不过弯,见程军和“二百六” 在说笑,没吱声,坐在办公桌边的木椅上,愣愣的。

    程军关切地问:“所长酒喝多了?”

    “六、七两酒还撂不倒我。”袁野心不在焉地答着,兀自琢磨:看洪嫂样子像个持家过日子的人,怎么会看上长着驴脸的刁人大;柳主任分析乡政府头头是道,怎么就分析不出枕边人出轨,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灯下黑,他暗暗为柳主任抱屈。

    “二百六”瞅袁野双颊通红,献着殷勤,“我给所长拎两瓶开水。”

    袁野抠出裤口袋的阿诗玛香烟,每人散了一根,“二百六”毕恭毕敬地接过烟,神秘地说:“你们不来,这二楼好闹鬼;你们来了,鬼也不闹了。”

    袁野笑了,说:“哪有什么鬼?”

    “二百六”见袁野怀疑他的讲话,像煽了他一巴掌,眼睁得溜圆说:“明明听到楼上有脚步声,上去一看,办公室黑洞洞的,门都关着,走廊也没有人。”

    “不是幻觉吧?人紧张容易产生幻觉。”袁野当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如有鬼也是人弄鬼。

    “二百六”急了,颈巴筋暴得多粗,说:“所长,你甭不信,我也是扛过枪、跨过江的,我听到不是一次,还看到一次,去年夏天一天晚上打暴,雷咯扎扎响,我怕二楼走廊窗子没关,雨潲进来,我打把伞到办公楼,在楼下我听到楼上有女人在哼,我先没敢上楼,后来楼上那个声音没有了,我壮着胆子悄悄地上了楼,在楼梯转弯处正巧打了一个闪,我看见一个女子一身白站在二楼楼梯口,头发散着将脸遮着,我汗毛竖起来,也只有我,其他人吓摊了,我就喊:哪一个?那女子不答话,一闪身没有了,我硬着头皮上去,把走廊灯都打开,人影也没看见,你说奇怪不奇怪。”

    袁野问:“你说的有鼻子有眼,哪我怎么一次没遇上?”

    “那是你道分大,身上有杀气,鬼不敢来。”“二百六”找到了依据。

    袁野和程军瞅着“二百六”有板有眼的样子,哈哈大笑。

    “说你们不信,你们没碰到。”“二百六”说服不了二人,嘟嘟哝哝地走出去了。

    “他怎么叫二百六?”袁野对这个看门老头产生了兴趣,低声问。

    “你看他六十多岁,身体还这么好,他年轻时有一身蛮劲,在生产队干活和人打赌?挑稻把子,生产队人逗他,把稻把扎得实实的,他不换扁担一口气从田里挑到场地,一过秤,你猜他挑多重?”程军笑着说。

    “不是二百六十斤吧?”

    “就是二百六十斤,他的绰号就出来了。”程军如数家珍地说,“他还是个老兵,上过抗美援朝战场,和我一样当过代理排长。”

    “哪他怎么在乡政府看门?”袁野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老头真是个人物。

    “他在朝鲜犯了作风问题,和朝鲜妇女瞎搞,差点被他连长枪毙了,是押送回来的。”程军看“二百六”拎着水瓶进来,不遮不拦地说。

    “二百六”也不护短,只是抱怨:“又不是我找她们的,她们找我,我还客气什么。”

    袁野笑了,“二百六”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显然他对当时的举动还挺得意,“那时候打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连女人都没碰过,打死不亏啊,别看我现在一个人,也许朝鲜还有我的种。”

    袁野笑着点头,“二百六”放下水瓶,高高兴兴地走了。

    袁野又想起“二百六”说的鬼事,瞅着程军问:“你可怕闹鬼?”

    程军嘴一撇,说:“我不怕,哪有鬼?”

    “鬼是有的。”袁野见他听不明白,“是人闹出来的。”

    “所长不是知道谁在闹鬼?”程军似乎开了窍。

    “哪个人我不清楚,二百六刚才讲的就是人,哪是鬼?一男一女在楼上偷情,能不发出声音,他哐当哐当上去,人家肯定躲在办公室不作声,他看到的女鬼一身白,夏天穿白衣服不正常吗?他那晚是悄悄上去才碰上的。”袁野分析着。

    “你怎不和二百六说?”程军心头的疑问还没完全解开。

    “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嘴也管不住,到处混说,是是非非都变成我讲的,我不是找事吗?”袁野说。

    “我猜是刁人大?”程军露出凹凸不平的牙齿,笑着说。

    袁野感到惊奇,问:“你怎么想起是他?”

    “刁人大最骚了,乡政府人都知道,他分工哪个村,哪个村妇女主任一般都跑不掉他手。”程军压低声音说。

    袁野问:“他可就依仗他人大主任身份?”

    “他那个东西特别大,是驴?,听说沾上他那个?,瘾大的妇女舍不得甩。”程军兴奋地说,“他本家刁部长说他上厕所,?拖到毛缸里,沾上屎。”

    袁野刚端起茶杯喝水,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地笑,将一口茶水呛在地上,他喘息平稳住,问:“你分配的事可有头绪?”

    “我父亲只要讲找人,比杀他都很。”程军怨声道。

    “你不能去找你老大?程书记吗?”袁野出主意道。

    “我去跟他讲,他就哼!”程军一肚子不满说,“小燕刚才来说,大老板把她学校找好了,让她去念医专,对他女儿倒上心,对我是一点不关心。”

    听说程小燕来过派出所,袁野心里咯噔一下,他安慰程军:“别急,慢慢来。”

    他假装着有口无心地问:“小燕什么时候去上学?”

    “她下个星期一就到学校去了,我家大老板送她,她还问你到哪儿去?我说我家所长喝酒还要跟你汇报,她就跑掉了。”程军咪着眼盯着他说,“所长,你要不是有对象,乡里有几个小丫头都要找你。”

    袁野连忙否认,说:“别瞎讲,哪有小丫头找我?我一出去,你不是不知道,人家都问我小孩在哪儿念书?”

    “是真的,张侠的同学计秀娟就打听过你,我一开始以为她找张侠,我和张侠开玩笑,张侠说他是电灯泡,人家来找所长的。”程军笑嘻嘻地说。

    “说鬼有鬼,传出去我无所谓,人家可是小姑娘。”袁野溜出去,到食堂自来水池边去洗漱。

第十九章 离别的吻

    要钱的报告递上去有段日子,乡党委政府没锣没音,袁野心里着急,又无处下手。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金云准端碗坐在袁野对面,说:“袁所,我和你说件事,湾西村解营长不好意思说,你那个青苗补偿费可准备好了,老百姓现实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解营长在生产队拍胸口不管用,你不把钱给到老百姓手里,他们收过这季,田还要种,你秋天开工,多了麻烦事。”

    袁野当然明白金所说的麻烦,干脆地说:“你跟解营长说,让他放心,乡拨款不到位,我到银行贷款也把这块垫上。”

    “乡里这块你多催催,有些人属菩萨的,你不烧香,他不显灵。”金所长眨了眨眼说。

    “我也不是没想过,第一次要钱,我不想这样干,不喂不馋,越喂越馋,以后不好操作,我派出所求乡政府的事不多,它要支持派出所主要就一个钱,我也要看看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袁野在金所面前不说虚的,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金所点点头,也不好说其他的。这时,计生办的计秀娟从食堂窗口打过饭菜,向哄嗒嗒的大厅扫了一圈,径直走向金所和袁野旁边空座,金所瞅着她问:“计秀娟,你们哪一天到路西村妇检?”

    她鸭蛋形的脸蛋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我们听柳主任安排,估计就这两天,金所长亲自去啊?”

    她说过后瞍了一眼袁野,见袁野正抬头瞅着她,目光相遇,她那双细长秀气的眼睛低垂下来,眼睫毛一动一动的,流露出她的羞涩和不安。

    金所不在意,介绍着:“路西村几个村干部除了喝酒认真,干其他事我没看到他们认真过,我不去,他们又要糊,留下后遗症,我跟着受过,午季征收不是我胁着他们借钱搁上,连最低任务都完不成。”

    袁野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笑着感叹:“蒋介石说**只要他命,不要他钱,你现在下村既要命,又要钱。”

    金所嘿嘿笑着说:“我倒想做好人,程书记、吴乡长不放过我。”

    计秀娟偷偷地眄视着袁野离去的背影,有点发呆。

    袁野在食堂走廊瞥见刘晓强从厕所出来,他失火似地追过去,在拱门处截住他,刘晓强嘟哝道:“干什么?大白天打劫啊?可又问你那钱事情,乡里党政联席会昨晚开了,你那事也议了,有人反对,有人不作声,程书记最后拍板定下来要拨,拨多少,由吴乡长根据周边乡镇拨款行情定。”

    “这样说还没明确下来,吴乡长成了最后决策人。”袁野自言自语地说。

    刘晓强瞪了他一眼,说:“还不笨,在会上我该讲的也讲了。”

    他见袁野还拦着他,诈唬道:“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还没吃饭。”

    袁野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没吃好啊?”

    刘晓强反应过来,捣手一拳,袁野闪开溜走了。

    星期日晚上,天刚侧黑,袁野一个人来到乡政府后面的石桥处,手扶着石栏,静静地等候着。月牙像一只明亮的小船,从云层里逡巡而来,挂在远处如烟如雾的柳梢上;它向蜿蜒曲折的潜南河投下溶溶的月光,流水潺潺,波光粼粼,河面上像有无数的鱼儿在跳动;蹲在秧丛里的田鸡此时也不甘寂寞,鼓起腮帮,呱呱地唱着,在唧唧的虫声伴奏下,汇成一首江淮丘陵的田园曲。

    程小燕到底还是没拗过自己的念想,带着期冀出了门,她母亲要问她到哪儿去,被她父亲制住,他劝道:“女儿明天就要上学了,你也不能跟她一辈子。”

    程小燕走到距石桥一箭之远,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的内心充满了欢悦,放慢脚步,她像个猎人,悄悄地向目标靠近,袁野似乎没察觉,一动不动地俯视着潜南河的流水,等她走近身,他头也不回地说:“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程小燕又气又恼,撒娇道:“不干嘛!你怎知是我?”

    她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擂了一拳,犟嘴道:“你管我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又不是你爸爸,哪能管到你。”袁野转过身,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衫,束在绿色的长裙里,胸口处山峰突起,原先齐耳的短发被扎成一马尾,随着她身体的扭动,一翘一翘的。他平静地瞅着她,瞅着她那双发怒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面如止水。

    她又用手推着他,嗔道:“怎么不说话?”

    “我在等你告诉我好消息。”袁野一副平淡的口吻。

    “你怎么晓得我要告诉你好消息。”程小燕有些诧异,思忖片刻醒悟过来,“哦!我小叔和你说的。”

    “上学是件好事情。”袁野似乎站累了,斜倚石栏颇有感触地说,“走出去,你就会发现另一番天地,不像这山野,巴掌大的天。”

    “你想不想我去上学?”她盯着他的眼问。

    “我想不想你都应该去上学。”袁野耍了个滑头,说“我也想找个地方去念几年书,可惜我老了,没机会了。”

    “别在我跟充老。”她凶了一句,抿着嘴低下头。

    袁野笑了,向远方突兀的土墩看去,过了好一会,他转过脸见她依然低着头不作声,有些奇怪,弯下身斜着瞅她的脸,瞥见她的脸颊挂着泪水,他慌了神,急忙问:“怎么啦?”

    “我不想走!”她扑在他的怀里,抽抽泣泣,他揽住她的后背,感到她身上的颤抖,一种从未有的怜爱涌上心头,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终于平静下来,袁野松开了手,她用手绢揩了揩脸,忽而笑了,说:“我觉得你比我爸爸还亲。”

    袁野刮着她的脸,说:“真是傻丫头!有机会念书,是求之不得的,人家还不一定有这机会,你父亲肯定找了得实的人,听说你是定向委培生,这没什么!只要进了大学的门,你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你的思想包括你的气质都会慢慢改变的,你会发觉像我这样的人再平淡不过。”

    他见她认真地听着,忍不住开起玩笑,“你可知道,在理科大学里最缺的是什么?就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最不缺的是什么?是浪漫的爱情;你到大学,追的人都排队,你忙都忙不过来。”

    “呸!”程小燕啐了一声,接着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听你哄,我走了,你也称心,没人烦你了,我明天上学,你可送我?”

    “好!我跟你父亲一道,帮你提着箱子。”袁野明知道没有可能,回答倒也不打顿。

    “坏死了,不去倒说的像真的样子。”她知道他撒谎,但依然高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我让你今晚送我。”

    袁野装着糊涂,说:“马上我送你回家。”

    她气得扭过身,在他胸口狠狠地砸了一拳,像砸在厚厚的墙上,手被震得发痛,她甩着手腕,袁野乜斜着眼说:“可要再来一下?”

    她气呼呼地又举起手,正准备要打,被他一把抓住,他顺势搂住她,吻着她湿润的嘴唇,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如胶如漆。

    月牙躲进云层,似乎羞于看见他俩的亲热,潜南河水依旧不紧不慢地流着。

第二十章 伤了屁股

    程小燕恋恋不舍地走了,袁野独自坐在石墩上,若有所失,他回味着和她相处的短短日子,脸上挂出甜蜜的微笑,她让他等她两年,他能等吗?那时的她还是现在天真、任性的她吗?他摇了摇头。

    不远的田野有矿灯在闪烁,灯光贼亮,像一柄利剑,刺穿了黑暗。袁野知道这是有人在“打生”,虽然这几年开展过大规模的收土枪行动,在偏僻的穷乡山村土枪仍未绝迹,有的人还会在夜间偷偷地“打生”, “打生”尽管有非法持枪之嫌,老百姓倒很欢迎,山区野兔本来就多,再加上野兔繁殖力强,如不适量捕杀,野兔对农作物尤其是红薯、黄豆、花生类损害极大。

    袁野静静地等待着,看有没有机会收土枪,夜晚收缴土枪是危险的,土枪不像正规枪支有保险,稍有不慎,就会走火伤人,出来“打生”的枪火药已上膛,倘若收缴,必须在枪响之后、上药之前收缴,他明白其中的厉害。

    灯光越来越近,袁野躲在桥旁边的土坎处,一个黑影站在距他二十米处河埂上,纹丝不动,矿灯照射的方向与袁野站立处相反,袁野放心立身察看,野兔这东西很怪,只要被灯光罩住,灯光不动,它也不动,灯光往前照,它喜欢顺着灯光跑。

    “砰”,枪响了,在寂静的田野犹如一声炸雷,传的老远,伴随着枪声是一声尖叫,打枪人吓得枪都掉在地上,袁野暗叫:糟糕,有人中枪了。他像一只脱兔飞奔过去,打枪人抖如筛糠,已瘫在地上,袁野抄起地上的枪,枪管硝烟未尽,他细瞅打枪人,打了一个惊,是山花村梅子队老队长解绍定,他也认出了袁野,哆嗦地说:“所长,我真没看见人。”

    “走,我们去看看人伤得怎样?”

    “我腿发软,吃不上劲。”

    袁野接过他的矿灯,飞快地向河稍跑去,灯自上而下照着,灯光下呈现出一男一女*裸的躯体,他们的四周是零散狼藉的衣服,也许是吓懵了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们忘记了穿衣服,他忙收住脚步,那男人侧着身,头已翘起,肥硕雪白的屁股渗出蚯蚓状的血迹,那丑陋的东西耷拉在裆下,像干瘪的瓠子;他旁边的女人绞着腿,双手护着胸口,白花花的腰腹下那丛茂密的黑毛触目惊心,袁野关灭了灯,低声说:“把衣服穿上。”

    袁野已看清两人的相貌,碍着他们的面子,没好叫出名字,一位是吴乡长,一位是红云饭店老板娘李露娟;他磨过脸,听他们????地穿着衣服,等声音静下来,他走到跟前,李露娟背对着他,头低垂着,似乎怕他看清她的脸,吴乡长歪在地上,小声说:“老弟,是我!”

    袁野探下身去,装作惊讶地说:“哦!吴乡长,伤得怎么样?”

    吴乡长又气又羞又急,脸都变了形,还不敢抱怨,轻声说:“没事,一个飞子扎在屁股上。”

    袁野看过他伤的部位,估计他是屁股像烟囱撅着,被飞子伤了,好歹枪口不是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否则他的屁股就成了筛子。

    袁野憋住笑,说:“我把人抓到派出所去,关起来。”

    吴乡长急的手直摇,拉住袁野的手不松,说:“老弟,算了,人家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张扬,你把那人带走,伤没大不了,不要追究了。”

    袁野懂得他的意思,站起身,快步往回跑,老队长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袁野一把扯起他,厉声说:“老队长,跟我一道到派出所去。”

    “那个人伤得怎么样,可要我陪他到医院去,如不打紧,我去给他认个错,陪个礼。”老队长嗫嚅着。

    “他破点皮,没大不了。”

    “他不要我陪他上医院啊?”

    “你还信不过我,听我的,不错。”

    老队长和袁野打过交道,对他为人办事还是放心的,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了,两人上了马路,一溜烟回到派出所,袁野将手中的土枪靠在墙拐,不容程军疑问,将他支到隔壁办公室。

    袁野见老队长坐在椅上惊魂未定,散了一支烟,并替他点着火,笑着问:“老队长,你这么晚打什么生?”

    老队长连吸了两口,方定下神,说:“哪是要打生?河稍边我有一块地,点了西瓜,预备收两个,给孙子们解个馋,今早上我到田上看,瓜秧子被狗獾糟蹋不少,晚上我拎个枪,守着打狗獾,顺便想打个把跑兽,下个酒,哪晓得伤了人。”

    “你看到什么开枪?”

    “一只狗獾子,长得好肥,像一条哈巴狗。”老队长说着,还有些惋惜,他瞅着袁野,“伤的是男是女,我听声音是女的,黑咕隆同在河稍干什么,我约莫也不是正经人。”

    袁野半真半假说:“我也不蒙你,确实不是正经人,但人家不找你,你也不能往外传,毕竟是枪伤人,事情可大可小,搞出去,人家丢了脸,你要去坐班房,到那时我也保不住。”

    “我也不是屎糊心,所长照顾,我晓得。”老队长也是经过世面的人,猜疑道“这个人可是有头有脸人?搞不好我都认识,不然你费心,话也不那么好讲。”

    “你不要问,心里有数就得了,这事到此为止,当没发生过。”袁野慎重其事地说,“你别让我为难。”

    “所长,你放心,我的嘴比锁还紧,你是为我好。”老队长无限留念地盯着靠在墙边的枪,说“这枪跟我二十多年,上次你们收枪,我交了一支破枪,没舍得交。”

    “老队长,今晚没出事就是万幸了,子弹飞在屁股上,如果飞在头上,我俩就不是这样讲话了。”袁野见老队长香烟已吸到尾,又给他换了一根,“你人我不留,枪是肯定留在我这儿。”

    “我也只是讲讲,你这么照顾老头,我再甩岔子,不是人干的事。”老队长欠起身说,“刚才我一枪打中了,那个獾子不死,也是重伤,我去把它拈回家盐盐,那天我从门口塘捞几条翘嘴脖鱼煮煮,你到我家喝酒,和你上次喝酒,一晃有几年了。”

    “就这样定,菜还要加一盘獾子肉。”袁野笑着将老队长送出门。

    袁野回来时,程军摆弄着枪问:“所长,枪从哪儿收的?”

    “老队长的!”

    程军吐了一下舌头。

第二十一章 意想不到

    星期一是乡里分工干部碰头的时间,程书记送女儿上学,与吴乡长招呼过,吴乡长尽管屁股疼痛未消,还得在会议室主持会议。

    他一拐一拐地上了三楼会议室,计生主任柳诗韵开会向来积极,已拿个大笔记本,端坐在台下第一排,瞥见吴乡长走路有点跛,关切地问:“乡长,腿怎搞的?”

    吴乡长忍着痛楚,装作轻松的样子,说:“屁股害了一个疖子,衣服蹭上蛮痛的。”

    柳诗韵说:“天气热,人身上毒气大,头长疮,屁股流脓,要清清火。”

    头长疮,屁股流脓,有这么说话的吗?这家伙有几分才气,就是讲话不中听,吴乡长气得不往他脸上瞅,翻着要传达的文件,不搭理他。他一不留意,伤口处硌到椅子,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只好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人到齐,各部门主任汇报本部门工作情况,他心烦气躁地听完,也不强调了,直接宣布散会,弄得端茶杯泡会的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看着散去的人群,他用手撑起沉重的躯体,向办公室邢主任招了招手,邢主任走到跟前,他对邢主任说:“你让袁所开张四万元据,到我办公室来,我上午把事情处理一下,准备在家休息两天,县里有紧急事,你打电话到我家,下午程书记回来,你和他说一声,讲我身体不舒服。”

    邢主任看他走路艰难的样子,体贴地说:“不行,我现在让小孟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摆了摆手,扶着邢主任下了主席台,又一忍一忍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邢主任下了楼,直接到派出所,对着袁野笑嘻嘻地说:“你功夫真深,用什么方法把吴乡长思想做通了,他让我通知你,开四万块钱据去找他。”

    坐在袁野的对面胡进明一愣,眼也不眨了,不认识似地盯着邢主任,看他神情不像是说笑,随即夸口道:“还说你俩同学呢,弄到今还不知道他功夫深啊!”

    “没办法,真人都不露相。”袁野并不惊奇,只是没想到拨款来的这么快,老队长的那一枪打出四万块,真打得英明和漂亮,他瞅胡进明、邢主任都望着他,也不点破,笑着说:“谢谢邢主任。”

    “谢我没用,我只是上传下达。”邢主任有点想不通,平时倒小瞧了这位同学的能量,事情成了,是人家的本事,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便是好猫。

    “邢主任不能安排拨款,安排喝酒不成问题。”胡进明伸着腿。

    “胡指导,我大问题解决不掉,喝个酒还行,就怕你谦虚。”邢主任看袁野递烟,摇了摇手,临出门催促,“吴乡长身体不舒服,下午不在这儿,你们赶快把手续办掉。”

    袁野让张侠开了据,从抽屉摸出公章盖上,便上了二楼,他见财政所周所长在吴乡长办公室商量事情,掉头准备等会儿再来,吴乡长瞧见了他,扯着嗓门喊:“袁所,怎么不进来?”

    袁野跨进门,笑着说:“我看你们在忙。”

    他把印泥未干的据递上去,吴乡长扫了一眼据上的数字,拿笔就批。

    他批完字,抬头望着袁野说:“袁所,我们乡镇是靠借债过日子,就这四万块钱,我们还没出处,以乡设所是全县统一举措,我们勒紧裤带,也要挤出这笔钱。”

    袁野心里道:不是你勒紧裤带,而是松了裤带才有这笔钱,嘴上却说:“感谢党委政府的关心。”

    吴乡长将据递给坐在对面的财政所周所长,说:“正好周所长也在这儿,你看这块经费怎么安排?”

    周所长听说拨四万块钱已很惊奇,一瞅据上批的字是:同意付。他白天走路碰到鬼似的看了看袁野,又看了看吴乡长,因为吴乡长和他有过约定,同意报就是暂不报,同意付就是现在付。他哭丧着脸,一副杨白劳被逼债的样子,说:“吴乡长,你也不是不知道,账户上没有这笔钱了。”

    吴乡长盯着矮胖的周所长,看穿他心思似地说:“不行,从哪儿挪一下。”

    袁野很讨厌这个家伙,乡长都同意了,你还打什么坝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恳求道:“周所,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我们是等米下锅,地皮搞下来,没钱给老百姓,老百姓反悔,到时候我们不好搞。”

    “我尽快安排,保证你这块。”周所长肉墩墩的脸挂出困难相,似乎袁野不是要钱,而是要在他圆脸上剜一块肉。

    “周所长签个字。”袁野深谙财政所的弯弯绕,乡长批的发票、单据,所长不在上面签字,会计便推脱没有钱。

    周所长又瞟了瞟吴乡长,他一反常态,正笑意融融地望着他,似乎在瞧热闹,他琢磨吴乡长不是被他钱弹炸倒,便是上面有人压下来,他抵着面也无退路,在据上签了字。袁野拿着据说:“你们在这儿忙,我先走了。”

    吴乡长为了打消周所长的疑虑,推托道:“上面人打过招呼,这笔钱省不掉。”

    周所长眉骨都是空的,当然不会傻乎乎问是谁,点着头说:“拨了也是一桩事。”

    他内心极不平衡,暗自猜疑上面人的来头,估计至少在副县长以上,不然这个铁公鸡不会这么爽快,自己小姨子饭店接几个饭帐,这家伙还磨磨蹭蹭,小姨子为此还搭上了身体,其实自己早就对这个鲜嫩的小姨子有想法,只是黄脸婆看得紧,没机会下手,到给他先上了手,他牙根恨得痒痒的,但自己是县部门招聘的,想选个副乡长转正,还要这家伙帮忙,面子上只得维护着。

    袁野从乡长办公室出来,便奔向财政所,财政所在乡政府宿舍区,独门独院的三间房,面向马路。

    大厅里只有出纳会计邢慧一人,她穿着一身蓝色财政制服,端庄秀丽,她看见袁野进来,笑盈盈地说:“袁所,有事啊?”

    “哦!拨点款。”袁野走到柜台跟,将据递给她。

    她站起身,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袁野的鼻孔,“嗬,四万,我账面上还没这些钱。”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黑水银掉进白水银。

    “能不能想点办法,我们急着要钱。”

    “拨这笔钱,乡里领导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怎么会在据上签字?”袁野诧异地看着她,觉得她大脑是否短路了。

    “我是说程书记可知道?”她补了一句,袁野明白过来。

    “不是程书记,也拨不出这笔钱。”袁野思忖她和程书记关系有点不正常,你一个出纳会计管那些闲事干嘛?书记不管钱,莫非她就是程书记的小耳朵。

    主办会计刘石在里间听到二人对话,伸出头向他使个眼色叫:“袁所,进来啊!派出所的钱要转账,不能现金支付。”

    袁野一拧柜台边的铝合金门把手,门开了,他拿过据走进里间,随手掩上门。

    刘石和袁野关系铁,见他进来,劈头怪道:“你跟她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不就说两句吗?你就吃醋了。”袁野讥笑道。

    “吃醋也轮不上我,你去找她,我不管了。”刘石不接袁野的据,歪靠在他的木椅上,挑衅地看着他。

    “你俩什么关系,我找哪不是一回事。”

    刘石笑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球亮亮的。“别瞎扯,大老板的东西不是哪个人都能动的。”他又问,“你派出所可有账户?”

    “我一分钱都没有,设什么账户。”

    “走,我们到信用社去,你新开个账户,我给你转过去。”

    他将印章等装进办公桌上的黑色公文包,夹着包和袁野走出财政所。

    “袁所,走啊?”他们后面传出甜得腻人的声音。

    袁野回头瞟了她一眼,说:“你忙!”

    “怪不得你在那儿找话,有点情况嘛。”刘石意味深长地咕哝着。

    “别瞎扯,大老板的东西不是哪个人都能动的。”袁野重复了刘石刚才说的话,两个人拦了一张山花的客车上了街。

第二十二章 道不明的失败

    在山花信用社袁野脑子都不用转,刘石一个人忙着,刘石让他签字,他就签字;让他盖章,他就盖章;忙完手续,袁野揣着新取的一万块现金,像个暴发户大方起来,要请刘石吃饭,刘石因有事推脱了。

    袁野回到派出所,让张侠将湾西解营长找来,一万块新崭崭的票子放在他面前,解营长谦虚地说:“甭那么急,我都和群众说过,派出所还能短了你们钱。”

    袁野用手指敲了敲钱,似乎在敲着回音壁,他说:“营长,你回去和队长把钱分到户,搞个协议,每户签字捺手印的原件我要留存。”

    解营长答应后在袁野再三提醒下,点了钱的实数,打过条子走了,张侠不解地问:“所长,解营长打过条子,还用得着群众签字?”

    “跟政府办事,马虎一点没关系,公对公,又不是我私人盖房子,还怕政府拆掉不成;和群众打交道不能含糊,现在生产队整体搬迁,种田没什么收入,巴不得我们过去,过两年地皮精贵了,他们可能就叫屈,找你茬子,再有几个明白人撺掇,你吃不掉兜着走;签字捺手印,老百姓相信这个,胜过相信政府;政府的手续缺什么,可以补;群众的手续你要纳下,到时候你补都补不上。”袁野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张侠连连点头。

    地皮终于棒槌靠墙,一头落地了,袁野和胡进明特意到局里走了一遭,向一把手林局长作了汇报。

    出于重视,隔了几天,林局长带着后勤科贾科长一车开到了山花乡政府大院,袁野和胡进明猛然看到一把手,有些别手别脚,贾科长说:“局长来看看你们的选址,顺便和乡里碰个头。”

    胡进明赶紧上楼和乡领导汇报,不等乡领导到场,袁野已带着他们晃悠到湾西小桥处,林局长是转业干部出身,在部队担任文秘工作,骨子里有小文人情节,见派出所地址临水傍桥,又有竹林相峙,发诗人之幽思,吟诵:“鸡鸣晓店月,人迹桥上霜。”

    贾科长弄不懂诗意,连着声叫好。

    林局长遇到知音似的笑着说:“古人诗写得好。”

    他兴致之余,看着贾科长吩咐:“山花派出所按江南民居风格设计,带点古典,方不负这片景色。”

    贾科长答应着:“我回去把领导精神向王工程师传达,让他尽快把设计图拿出来。”

    袁野在一把手面前不敢舞文弄墨,又学不会贾科长的曲意逢迎,只是笑着点头,他们回去时,程书记已在派出所等候,林局长说要走,程书记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怎搞的?看不起老弟啊,在县城蹲掼了就不能在乡下坐坐。”

    话说到这份上,林局长只得留下来,程书记做东,在乡政府食堂雅座摆了一桌,小酌两杯,宾主谈兴?浓,林局长端杯感谢程书记的招待和对派出所的支持,程书记举杯响应,检讨和讨价还价地说:“我们乡经济困难,对派出所支持不够,你老哥局长要给我们吃点偏饭。”

    林局长一时高兴,瞅着贾科长说:“乡里都这么支持,你老贾可要有所表示,多拨一万块给派出所。”

    袁野像刚出嫁的新媳妇,在娘婆二家人的怂恿下,脸喝得酡红,胡进明因局长交待过,留一个清醒,少喝了不少酒。

    送走林局长一行,袁野倒床便睡,一觉醒来,日头已不紧,袁野和胡进明说了一声,将朋友送的一瓶法国香水揣进包里,搭车赶到县城。

    学生已放暑假,县二中大院里阒无人声,只有麻雀在梧桐树里唧唧喳喳。走到陆蓉家门口,袁野心生惭愧,瞅着葡萄架的青枝已挂果,他迟疑了脚步,从她母亲的房里传出陆蓉和她母亲窃窃私语声,他硬着头皮推开了虚掩的大门,穿过客厅,径直走到她的房间,她还保持着部队的习惯,东西摆放得整洁有序,床上已垫上竹席,黄军被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只是屋里多了一种女人温馨的气味。

    他掏出包里的香水,放在床头柜上。

    “谁呀?”周阿姨已走到院里,大声地问。

    “阿姨,是我。”袁野拉开纱门,也走到院里。

    “袁野哦!陆蓉和她表妹到乡下去了。”她瞧见是他,脸上结了一层冰。

    袁野明知她在扯谎,也不点破,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时不得回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来了。”她硬邦邦地说。

    袁野心头的愧疚荡然无存,不识趣地说:“她表妹家不住在滨湖乡吗?路又不远,我哪一天开车去看看。”

    “是到她外婆家,不是表妹家。”她有点慌乱,连忙纠正,唯恐他戳穿谎言,说,“她暑假过后就回来。”

    袁野又拉开陆蓉房间的纱门,她以为他还呆下去,失口道:“你现在不走啊?”

    “我包丢在里面。”袁野回头笑了笑。

    他拎起包准备走,看见那瓶香水孤独独地站在床头柜上,便掏出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写了四个大字:“留作纪念。”

    他走出去,周阿姨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袁野不想让她很快轻松,恶作剧地说:“阿姨,我走了,你们忙。”

    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愤怒冲上头顶,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不好当面发作,脸憋得通红,袁野刚跨出门,后面便传出“砰”的一声,不用说门遭了秧。

    这样的结局对袁野来说,并不意外,甚至是一种解脱,可当它真正来临时,他心里堵得慌,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在戏台上蹦来蹦去,戏还未进入**,台下的人已走个净光,谢幕都没有对象。

    袁野搭车回到家里,父母亲看他神色异常,问他怎么回事?他疲惫地说:“黄了。”

    “什么黄了?”父亲听得莫名其妙。

    “我和陆蓉的事黄了,我刚从她家来。”

    父母亲不知说什么安慰话好,喊来袁野的堂弟柱子,陪他喝酒,他喝不下,饭后他一个人溜达他家后面的田野,顺着羊肠小道,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他在一开阔的场地上停下来,背靠着软软的草堆,凝视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想着他和陆蓉的事,蚊子和蠓虫倒不生分,侵袭、骚扰着他,他少了舍身饲虎的精神,在身上起了三、五个疙瘩后,决定返回家中。

第二十三章 隐案浮出㈠

    星期天,山花乡政府办公楼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值班的在坚守着。

    胡进明闲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看见袁野进来有些奇怪,问:“不是说好这星期我值班吗?”

    “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袁野说,“你回去吧!给大嫂挑挑水、浇浇菜园,回来带点酱菜啊。”

    “好!我回去看看小孩,顺便看看他妈。”胡进明闪了闪眼,开起自己的玩笑,抽身到他寝室去了。

    “张侠,可有什么事?”袁野看着誊抄身份证的张侠,随口问。

    “没什么事,刚才河西有个人找你,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讲。”张侠停下手头活说。

    “有什么事不能讲,神神密密的。”袁野叽咕着,像是抱怨,又像是自语。

    “哦,他来了。”张侠叫道,“这就是我们所长,有事你跟他说吧。”

    袁野见门口站着一个瘦长个头的中年人,他萎缩着身体,像个小老头,他瞅了袁野一眼,局促不安地拽着蓝色中山装的衣角,不敢正眼瞧他。

    “张侠,你到隔壁去,叫胡指等会再走。”袁野估摸有情况,等张侠出去,用舒缓的语气问:“找我有什么事?”

    “说来气愤,我女儿才九岁,被隔壁赵和尚*了。”那人脸上半是羞愧,半是忿忿不平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袁野看他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还是去年秋天的事。”那人怯生生地说。

    “当时可报案了?”袁野觉得有些蹊跷,目光咬住他不放。

    “我想报案,顾虑女儿的名声没报。”他支吾着,内心在矛盾中挣扎。

    “你来报案,和我讲话就不要讲一半,留一半,你的话要负法律责任的。”袁野不喜欢讲话吞吞吐吐的男人,他觉得这样男人少了阳刚,像太监一样蔫。

    “我糊涂,被郢子人劝劝,就答应私了。”

    “现在钱没到手,又报案了。”袁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句话像鞭儿抽打着他,他浑身一颤。

    “当时赵和尚的父亲,乡里农办赵主任答应赔偿一万五千元,给了九千,还欠六千,说好今年午季给,马上快秋季了,他没有给的意思,我家属就去要,赵主任家属不但不给钱,还骂我家属,说我们靠卖女儿换钱用,还有更难听的,都讲不出口。”他低下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我不是想他家钱,我女儿那么小,伤那么重,单在医院都花了六千元钱,还留下后遗症。”

    袁野又气又怜,思索片刻,问:“医院病历在吗?”

    他解开中山装,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袁野,袁野一瞄是诊断书,便仔细观看,是省立医院的诊断书,门诊公章戳在上面,日期与他所说相符,诊断书上是特有的医式风格手书,洋洋洒洒,袁野只能辨认个大概,但小结上的结论甚是清晰:*Ⅱ度撕裂伤。

    案子已确凿无疑了,袁野追问:“你们私了,有无条据和协议?”

    “有他家人打的欠条。”他又抠出一张一万五千元欠条,上面注明已付吴启发九千元,下欠六千元,欠款人是农办主任赵德才的签名。

    “吴启发可就是你名字?”

    “是我。”

    “你来报案可有人知道?”袁野有些担心,怕他借派出所之力,向对方索取下欠款。

    “只有我家属知道,我家属一条腿不好,今天没让她来。”

    “不要和任何人说,中午你把女儿带来,来之前不要和你女儿说什么事,顺便打听赵和尚现在在哪儿。”

    “那九千元可要带来?”他心有余悸地说,“家里一时凑不出这些钱。”

    “带什么钱,他家赔偿是应该的,像你家的案子,法院既要追究对方刑事责任,也要判民事赔偿的。”袁野想责怪他对钱的过分看重,但又想他家的景况,便忍住了。

    “赵主任家属蛮不讲理,他家在郢子是大户,我家是单门,我担心他家人到我家闹。”他未挪动脚步,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不要怕,他不敢闹,赵主任参与私了,他是包庇犯罪,我会找他谈的,他只要还想端政府的饭碗,他不敢闹,也不敢让他家人闹。”袁野用肯定的口气说着,他如释重负,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袁野将他带来的病历和欠条锁进抽屉,说:“这是证据,你再来时,其他人别找,就找我。”

    毕竟他没经过什么大事,他出门时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刚前脚走,刘建德后脚跟进来,瞅袁野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问:“所长,张侠回去啦?我还帮人办个证。”

    “他在隔壁胡指导房。”袁野知道刘建德喜欢包打听,随即问,“农办赵主任人怎样?”

    “他人老实,他家属不是省油的灯,出名的不讲理,在郢子和人吵交了,听说她和刁人大马马虎虎,刁人大蹲点河西村,爱在她家呆,赵主任见到老婆,尿不撒都滴,晓得这个事,也睁一眼闭一眼。”刘建德果然情况熟悉。

    “他家有几个儿子?”袁野继续打听着。

    “他家就三个和尚头,我和他上下郢子,他家情况我一清二楚。”刘建德笑着说,“他家属不但好吵嘴,还蛮横,他二儿子只有七成人,从山里娶个媳妇,不开怀,赵主任家属怀疑她儿子上不了媳妇身,捉着媳妇,让他儿子上去干,还说再不行,让他未结婚的三儿子帮忙,反正肉烂在锅里,养出来都是她孙子。”

    “你在旁边,说得就跟真的样子。”袁野笑着问,“他三儿子叫什么名字?”

    “大名我还搞不清,家门口人都喊他赵和尚,也有二十来岁了,听说他也骚很。”刘建德说,“赵主任平时在乡里,不喜欢回去,家里交给他老婆,女人当家,天倒屋塌,他家给她搞得乱七八糟,哪有儿子和媳妇睡觉,妈在旁边,赵和尚学也学坏掉。”

    袁野沉思着,抓捕赵和尚最好能避开他母亲,这泼妇哄起来,审讯会增加难度。

    “所长不是找赵主任有事吧?”刘建德忍不住又打听起来。

    “都在一个乡里,问问情况嘛。”袁野打着哈哈。

    刘建德见袁野不想说,也不敢再问,张侠进来,两个人忙着办证,袁野敲开胡进明的门,把案情和他说了。

第二十四章 隐案浮出㈡

    袁野在乡政府食堂吃过中饭,便回到办公室,睡意袭来,哈欠连天,他泡了杯??的绿茶,借茶水的滋润冲淡困顿。

    吴启发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头发枯黄得像是营养不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甚是可爱,她的目光躲躲闪闪着,偷偷地打量着一身警服的袁野,袁野刻意以平缓而柔和的口气,向她招着手说:“小姑娘,到叔叔旁边坐。”

    小姑娘显然有些认生,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半挪半移着脚步,挨到袁野身边的长条木椅上,低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布鞋。袁野起身,敲开隔壁的房间,胡进明刚脱下外套,准备午休,袁野低声地说:“报案人来了。”

    胡进明二话没说,披上外套,和袁野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两人对面而坐。

    袁野瞅着小姑娘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吴玉莲。”她小声地答着。

    “叔叔问你一件事,你不要怕,和叔叔说。”袁野鼓励着。

    吴玉莲抬起头,望了望袁野,又看了看父亲,点点头。袁野知道让小女孩再次回忆那场噩梦,对小女孩来说是种残忍,可办案需要,又不得不如此,这结痂的伤口只得被再次撕开……。

    袁野的愤怒在膨胀着,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她的叙述,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吸着,直到笔录做完。吴启发悲愤交加,抱着头楸着自己的头发,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他签字时,手明显有些颤动,字也写得歪歪倒倒,捺完手印,他哽咽地说:“中午吃饭时我和她妈都没发现,还是下午洗衣服,她妈看到她脱下的裤子上血污,才晓得。”

    袁野打开窗户,等室内的烟气渐渐地散尽,问:“赵和尚可在家里?”

    “他在七十埠陶店大米加工厂上班。”吴启发用手掌擦拭着脸上的泪渍,又补充说,“那是他亲戚开的加工厂。”

    袁野吩咐:“你明天给你女儿请个假,我要带她到县局技术科做鉴定,你别管我们逮没逮到人,回去甭提这件事。”

    吴启发步履沉重地出了门,胡进明见袁野瞅着他,说:“你们去吧,我看家。”

    袁野叫来孟师傅,带着张侠、程军二人,一车开到七十埠派出所门口,李有礼正和联防队员在办公室打四十分扣底,瞅见袁野等人进来,撂下手中牌,问:“袁所,星期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袁野笑着说:“来向老领导汇报。”

    李有礼知道有事,将他让进里间办公室,袁野简要介绍了案情,李有礼见案情重大,爽快地说:“你在办公室等着,我带人过去,只要人在我这儿,他钻地洞,我都把他掏出来。”

    李有礼喊上所里的两个联防队员,钻进袁野带来的车,风驰电骋地走了。程军不放心,还想跟着,袁野打着手势说:“李所是老刑侦出身,搞案子,我是他徒弟。”

    一袋烟工夫,车子回来了,众人下了车,两个联防队员扭着一个粗墩墩的平头青年走在前,李有礼背着手走在后,一进办公室,李有礼怒吼:“蹲倒!”

    联防队员松开手,那平头青年乖乖地蹲在地上,李有礼一把扯起他,搡进里间。

    袁野跟进去,掩上门问:“赵和尚,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事找你?”

    赵和尚抬头看了袁野一眼,见素不相识,魂不守舍地说:“不晓得。”

    “怎搞的,记性不好,我给你提个醒,赔人一万五千元钱,只给九千,还有六千怎么不给?”袁野慢叨叨地说,软中带着刚,刚中带着刺。

    赵和尚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来者之意,分辩道:“我也没有钱,我妈说不给。”

    袁野不容他大脑转弯,厉声追问:“你没钱,事情不是你干的啊?”

    “我回去叫我妈给。”赵和尚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跟着话儿滚。

    袁野暗自好笑,这家伙真是榆木脑壳,把我当收账的;他又喝斥:“钱,我们先不说,把事情讲清楚。”

    在袁野言语不断地敲打下,赵和尚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上,日头已晒屁股,赵和尚还挺着尸睡懒觉。头天夜里,他将泥团塞堵的墙洞抠开,偷窥与他一墙之隔的二哥夫妇睡觉,他看他二哥将那个黑粗粗的家伙塞进他二嫂身体里,一拱一拱的,像猪一样哼哼唧唧,他也跟着兴奋不已,掏出自己的家伙玩弄着,他二哥兴尽翻下身来,二嫂像是干了一场重活,累了,动也不动地叉着胯,那黑幽幽的洞跳入他的眼帘,他恨不得一头扎进里面,正在他那家伙肿胀难忍时,里面的一股热浆喷出来,射在墙上,白花花地一摊。夜里他没睡眠,早上他补着觉,隔壁的吴玉莲在他窗前跳橡皮筋,啪嗒啪嗒地吵了他的瞌睡,他翻起身准备将小女孩赶走,见自家人都出去了,隔壁家也锁着门,他想起他二哥哼哼唧唧的情景,顿生邪念,假装有事,喊吴玉莲进了屋,他飞身插上门,抱着她进了他家后面铺稻草的牛屋,威吓她不许出声,将自己和她下身扒个精光,爬在她身上就顶,女孩还未完全发育,他顶不进去,他用手抠她的下身,她痛得流泪直叫,他用自己裤头堵住她的嘴,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家伙,像刀子刺进去,将她的下身挣裂,他的精液顺着血流下来,将身下的稻草染红,他看到血,有点慌乱,拿起堵嘴的裤头,草草地揩拭她下身的血迹,并恐吓她,如要说出去,将杀掉她。

    “活畜生!”李有礼对着赵和尚的屁股踢了一脚,又拉开门,向外面的联防队员喊:“去到门口小店拿包烟,不然袁所长说我不客气。”

    录完口供,袁野便和李所告辞,李有礼说:“今天留你也是假客气,下次没事再来。”

    袁野邀请道:“老领导到我们那儿指导指导。”

    “你们那儿有胡指导,哪用我指导,我去就是去喝两杯,你不请,我也去。”李有礼将联防队员拿来的一包香烟扔进驾驶台上,说,“路上抽。”

    袁野反拷住赵和尚,张侠和程军将他夹在后排中间,袁野向李所招了招手,车子飞驰而去。

    “袁所,我们可回乡里?”孟师傅兴奋地问。

    “直接到公安局。”袁野侧过脸回答。

    车子到公安局大院,袁野下车到刑警大队办公室填表,张大队跨进来,问:“袁所,什么案子?”

    袁野停下笔,叙述了案情,张大队浓眉紧蹙地说:“可惜现场不在了,直接证据血衣、精斑收集不到,不然这家伙头不一定能保住。”

    正如张大队所说,赵和尚后来被中院判了无期,命留下来,很大原因是少了直接物证。

    袁野走过程序,将赵和尚送进看守所,孟师傅笑问:“袁所,星期天可顺便去看看嫂子?”

    袁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嫂子还不知道是哪家嫂子。”

    孟师傅瞪大着眼睛,惊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谁让咱是农村人。”袁野自嘲道,“回去吧!”

第二十五章 隐案浮出 ㈢

    人一忙,袁野连淌汗也忘了,在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有些难受,骂起***天,他将车窗玻璃摇到最低处,让湿溽的风鼓进来,呼呼的,逼走了汗。

    乡政府大门口电线上站着一溜排的麻雀,神情寥落,车子进出,它们也安然不动。

    胡进明看到袁野他们归来,兴致很高地说:“案子办得顺利吧,刚才程书记还来过。”

    袁野一惊,难道老先生来当说客,说情也要看什么事,老先生绝不是拈不清轻重的人。他笑着说:“消息蛮快的,我们人没到所,他们就知道了。”

    “回来了,我看小孟车子停在大院。”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程书记已站在门口。

    “我们把车子开出去,还没和书记汇报。”袁野嘴上应付着,心里猜度他来的意图。

    “办案用车和办公室讲一下,就行了,乡里经济状况不好,不然早给你们配车子,前两天我看报纸,反映警察骑两个轮子追人家四个轮子,实在看不过去。”程书记发出感叹。

    张侠等联防队员见书记来谈事情,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了,袁野三言两语向程书记介绍了赵和尚的案情,听得他脸上阴霾顿起,气愤地说:“这么恶劣,简直丧尽天良,老赵在家怎么教育孩子的,让孩子堕落到这一步。”

    袁野加重语气地说:“我估计女孩伤情够上重伤害,从后果上讲属于特别严重的。”

    “他怎么一点不像老赵,老赵是个老实人,在乡里工作有目共睹,在这件事处理上,他是发糊涂,这么大事怎么私了,刚才刁人大说是小孩之间玩耍,我约莫他不知情,老赵和我们也没说实话。”说到这里,他有点恼火,“你们抓他小孩,是依法办事,我不会讲情,如此恶劣的案件,我也没这么大屁股头讲情,老赵这块,我让他作检查,你和局里通融通融,老赵的事不要往上捅了,我马上叫他来,把事情讲清楚。”

    袁野听程书记的表态,放下心里的顾虑,胡进明笑着说:“感谢书记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程书记脸色又变得柔和,刚才的阴霾消失殆尽,他和胡指开起玩笑:“你星期天也不回去看看,老伴可在家想啊?”

    “说不想是假的,她想我回去浇菜园。”胡进明停顿一下,感触地说,“人一老,想法不多了。”

    程书记接过话头说:“我看你,是脚板皮老,其他倒没发觉。”

    “领导,你不能表扬我,一表扬,我就有想法。”胡进明也开着自己的玩笑。

    程书记还想荤两句,碍于袁野在场,忌了口,老师吗?在学生面前总得装点正,他和胡进明不咸不淡地扯了两句走了,本来他不想过问这下三滥的事,刁人大陪着赵主任到家中,他只好答应问问,谁知道这么严重,赵主任也空在政府蹲这些年,这种事是说情的事吗?

    没一会,赵主任瘟头瘟脑地出现在派出所门口,袁野瞥见他,将他喊进办公室,袁野对他面子上还算客气,但言语上有点冷,录完口供,袁野没忘记吴启发一家人的担忧,硬邦邦地说:“你回去和家人说清楚,如果再生事端,到受害人家闹,你要考虑后果。”

    赵主任皮肤本来就黑,又遇上这没脸的事,越发显得灰暗,整个人像脱了彩的泥人,失去了生气,他嗫嚅地说:“我是组织同志,后果我知道,绝对不会再发生其他事情。”

    袁野看着他失魂丧魄地离开,对他并不同情,“养不教,父之过。”这是他的责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的报应。

    “在这儿发什么呆?”刘晓强跨进办公室,看见袁野独自瞅着窗外,问道。

    “想赵主任在乡里也人五人六的,摊上这个儿子,他面子也扫尽了。”袁野说。

    “事情我也听说了,正应了农村俗话: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刘晓强扶了扶眼镜说,“走,和我去吃饭,工商所朱世仁请喝闲酒。”

    袁野也不推辞,问:“在哪儿?”

    “小范酒家,朱所长先去了。”

    “可就是那个插红旗的酒家?”

    “对,就是那个红旗能打多久的酒家。”

    胡进明已回家了,袁野向程军交待了一句,和刘晓强晃悠到山花街上。小范酒家是个二层楼,独门独院,楼上栏杆绑着一面红旗,日晒雨露,颜色已不鲜艳,在风中飒飒抖动,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二人走进雅座,屋里的香气差点顶了袁野一个跟头,刘晓强望着在雅座闲扯的朱所长和范经理,怪道:“怎么这么香?”

    范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生着一副纤细的身材,鸭蛋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风大点,白粉直掉,嘴唇也抹着口红,像烂熟的樱桃。她笑着解释:“刚打过蚊子药。”

    “怪不得,朱所长进来是要多打点,他跟蚊子一样,见不得腥。”刘晓强乜斜着朱所长打趣。

    朱所长倒不以为怪,嘿嘿笑着,显然对刘晓强的话并不反感,“又和老哥逗,范经理!泡两杯茶。”

    范经理答应着,卖弄地扭动腰肢,端了两杯茶上来,勾了朱所长一眼,问:“朱所长,可点菜?”

    “就我们三个人,你安排。”朱所长脸上阳光灿烂着,心里痒巴巴的。

    “你们坐啊!”她款款地走出,朱所长瞄着她的背影,有些走神。

    袁野和刘晓强一齐盯着朱所长笑,笑得他醒过神来,自嘲地说:“老了,二十年前我放电影也浪过。”

    他见两人不搭腔,抹了抹油光可鉴的头发,说:“我和她没什么事。”

    袁野故意看着刘晓强问:“是你说朱所长有事啊?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查案的。”

    “我证明,朱所长绝对没有事。”刘晓强一本正经地说。

    “范经理哪去了?”门外撂出一粗嗓子,打断了袁野和刘晓强的双簧,也替朱所长解了围。

    “凤凰村长黄大胆一天到晚歪在这儿。”朱所长听到声音,已摸准了来人,话语有点酸,“村里收蚕茧有几个钱,麻了。”

    “什么钱?银行钱,我们财政还给他担保,蚕茧有多少利润,迟早要显狐狸尾。”刘晓强瞪着眼睛说。

    “不是财政周所长蹲点在凤凰,他敢这么张狂啊?黄大胆喊他村会计都不喊会计,喊我家财政。”人不能背后说人,朱所长烧叨得正起劲,门口露出黄村长那张肉脸,他赶忙刹住。

    黄村长高度近视,鼻梁上架着副货真价实的眼镜,他眯着眼睛,透过瓶底般的镜片,分辨出他们的面容,他径直跨进来说:“刘委员和两个所长都在啊,和我们一块吧?”

    他们赶忙推托又连声称谢,黄村长放下原夹在腰间的大皮包,随手拽开拉链,掏出三包红塔山烟,往桌上一丢,慷慨地说:“那好!我改日再请。”

    拿人家的当然手短嘴软,他们一齐谢过,见他出门,朱所长啧着嘴说:“真财大气粗。”

    不知外面黄村长说了什么,范经理发出银铃般地笑声,这声音让朱所长揪心,刘晓强瞅着朱所长脸色变得不自然,逗道:“没戏了,范经理跟人家跑了。”

    “就寻老哥开心。”他假装着看菜出去了,袁野和刘晓强交换了眼神,都笑了。

    没费力气,朱所长被袁野和刘晓强灌趴在桌上,他俩留下他,让范经理去收拾他吧。

第二十六章 两家村夜话

    酒精还在发挥着作用,刘晓强没回家,和袁野回派出所,乡政府大门已关,留着小门,刘晓强见值班室门窗严丝合缝,里面传出两个男人扯淡声,他吼了一嗓子,“二百六啊!给派出所送两瓶开水。”

    “好啊!”二百六在屋里搭着话,皮带扣相撞,发出当啷金属声。

    袁野有些好奇,便走便嘀咕,“这么热的天二百六和男人聊天,门窗干嘛关这么死?”

    “肯定是街上扫地的三五子来了。”刘晓强不以为怪。

    “就那个一副鼹鼠相的人?”三五子因长相奇特,给袁野留下深深的映像。

    “二百六和三五子关系最好,三五子常来陪二百六睡觉,龙配龙,凤配凤,老鼠儿子爱打洞的。”刘晓强介绍道。

    袁野觉得不可理喻,说:“两个男人在一堆不腻味啊?”

    “腻味?他们还看到两个人精赤赤地搂在一起睡,二百六身体好,他要出出火。”

    “这等事你们领导知道,怎不讲讲?”

    “两个寡汉睡觉,没碍任何人,谁去管这个闲事。”刘晓强嘴角挂着笑意说,“说不定还有益于我们山花乡安定团结。”

    袁野也笑了,人的*就像洪水猛兽,堵是堵不住的,因?利导不失好方法,替二百六找个媳妇倒是一劳永逸的事,可媳妇不是说找能找到的,都能找到媳妇,农村也没这些寡汉,他们绝不是像哪些人模狗样的明星变态,玩腻了异性,玩同性恋。他说:“看似不正常也正常,大人物叫精力充沛,小人物叫作风不谨,老百姓只能叫流氓成性。”

    袁野开了办公室的门,扭开吊扇,和刘晓强刚坐定,“二百六”跟屁股来了,他那张腰子脸带着媚笑,越发显得皱纹如褶。他放下水瓶,接过刘晓强递的烟,站在旁边还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刘晓强手挥挥,他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走了。

    “程书记可能有点麻烦,在山花乡呆不长了。”刘晓强待一缕烟从鼻孔慢慢飘出,透露道。

    刘晓强搞组织的,平时口风紧,从他口里出来的消息,定然是官方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怎么?还没到换届,乡里人事就要变动?”袁野惊问。

    “可能要大动,相互捧场,好戏连台;相互拆台,马上垮台。”刘晓强感触很深地说,“本来乡里工作就拉县里腿,两个头子还你咬我,我咬你,互相写人民来信,闹到县里,县里一位主要领导很生气,说他们正事不足,邪事有余;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组织上已找他们谈话了,弄不好两人都走。”

    袁野不明乡里内情,“形势还不错嘛,午季征收任务不都完成了吗?”

    刘晓强鼻里哼了一声,说:“收上来,除了我蹲点的村,有几个村实际收上来,各个村都是借钱搁上的,借的钱都带着尾巴,以后拿什么还!”

    “书记、乡长不知道吗?”袁野问过后觉得问的可笑,乡里的情况怎能瞒住他俩。

    “谁不知道,他们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把钱转上去,完成上面的任务,哪考虑那么远?”刘晓强忿忿地说。

    袁野叫道:“这还是事吗?一年垒一年,各个村债台高筑,迟早不接不开锅吗?”

    “加呗!任务层层加码,乡里加,村里加,国务院规定村提留不得超过上年人均纯收入百分之五,农业年报年年虚夸纯收入,就这样每个村都超,可钱不是草纸,你混加,老百姓能给吗?只能捉孬捕痴,村一级经济垮掉,乡能保长吗?”刘晓强说,“现在有一段民谣很流行,说国家财政扶摇直上,县级财政摇摇晃晃,乡镇财政没啥明堂,村级财政屁股精光。”

    袁野听了暗自好笑,感叹:“能流行说明它有代表性,派出所也一样,十来个人一个所,摇身一变,变成四个所,每个人都弄个师长、旅长当当,这就是改革举措,以乡建所,除了老所,下来的人都在盖所,个个不死也脱层皮,我们所还没盖,现在又提出来建标准化派出所,至少三百平方米,还要有车库;我车子都没有,盖个车库,人家以为我脑子进水,你别说,进水的还不是一个,有的派出所就两个大人,还筹划盖三层楼,公安局还表扬有魄力,这不荒唐吗?”

    “何止盖一个派出所,还要求乡里盖三站四所,教育这摊子还要双基验收,学校建设整体夺标,你想,我们乡吃饭都不周正,哪来的钱搞建设,抢也抢不到钱。”刘晓强吸了两口烟说,“上面的政策经常是小矬子背葫芦,忽左忽右,好歹我们的政府是伟大的,大跃进那么折腾都没垮,弄出窟洞,还是政府收底。”

    “我也听说一个民谣,叫这验收,那验收,都要县乡干部筹;这夺标,那夺标,上边从不掏腰包;这大办,那大办,都是群众血与汗。”

    “这民谣我也听说过,反正我不是乡一把手,跟人后面混,还不那么得急,其实乡里两个头子也难干,我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都到这个份上,哪有心思斗!”刘晓强也实话实说。

    袁野话锋一转,问:“他俩走了,你可上个台阶?”

    “我啊!没这个格,顶多在副职上动动,干个副书记撑死了。”刘晓强说。

    “什么叫格?角长在牛身上。你什么不能干,主要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袁野一针见血地笑说,“我希望你上快点,帮衬帮衬我,不然我在山里蹲长了,成了小呆子,你要负责任。”

    刘晓强挖苦道:“我看你不像呆子,倒像没心没肺,老先生要走,你还高兴。”

    “老先生不干也好,他心肠软,干也吃力,乱世用重典,像山花乡这样的乡,不用铁腕管理,想有所起色,根本不可能。”袁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倒看得明白。

    刘晓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尽扯没用的,我回去睡觉。”

    他歪歪地走了,像个企鹅。袁野见屋内青烟缭绕,推开窗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浓的青草味,各种叫不出的小虫儿也趁虚而入,被吊扇吹落到桌面上,匍匐潜行,袁野随手一按,桌上便留下一具尸体。等烟儿散尽,袁野关上窗,一手拎着铁桶,一手端着脸盆,到食堂门口水井冲凉。

    乡政府地势低,水井只有一人深,袁野将铁桶拴上绳子,撂下去便拽上来,倒不费多大力气。因为院里有女单身宿舍,虽然是晚上,他仍穿着短裤。他将整盆水高高举起,哗地一下,从头淋下,刺骨惊心,浑身起鸡皮疙瘩,胸大肌紧绷如铁,残存的酒意随水而逝,他冲了两下,身体适应了,也不觉得寒。

    袁野正小声哼着,听到单身宿开门的吱扭声,一道微弱的白光从房间透出来,原来是计秀娟出来纳凉,她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走廊,袁野哑了,急急忙忙洗了两把,落荒而逃。

    他回到寝室,摸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换下来的汗腥衣服扔进脸盆里,撒点洗衣粉泡上,又端到水井边搓揉,计秀娟也端个脸盆来到跟前,准备洗衣服,袁野见水井边就她两人在一块,感到别扭,不料计秀娟倒大方地说:“袁所长,你帮我打水,我来洗。”

    袁野不好推辞,说不愿打水吧,讲不过去;打了水,不让她洗衣服,又说不出口;他只好嗯着,打着水,看她把衣服合到一盆,洗着、带着,她袖子高撸,露出雪花藕般的手臂,两手翻动,胸口隆起处也在微微颤抖,她似乎发觉袁野在暗自窥探,抿着嘴偷偷地笑。

    衣服洗好,她将两人的衣服分开,很自然地说:“我洗衣服时,你有什么要洗就直接送来,顺便洗一下,也不费事。”

    “谢谢!”袁野已是一头汗水,比洗衣服还累,心里道:我送衣服给你洗,算怎么回事!这女孩长的秀秀气气,倒不让人讨厌,可送衣服给她洗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十七章 好马回头

    袁野到县看守所提了回审,赵和尚被提溜出来,头上已变得光溜溜的,像顶了个牛卵泡;几日工夫,这家伙倒长了见识,见到袁野也知晓立正报告喊干部,袁野毫无创意地将他的孽行又重新问了一遍,他知道这类临时起意的犯罪挖不出旁枝末节,受审有一个月期限,袁野到预审科也不忙着交卷。

    他在预审科和同学丁刚海聊着,政工科的同学江富国也赶巧来了,他看到袁野问起他和陆蓉的事,袁野因他是媒人便敷衍着,说在谈着,江富国看他消极怠工的神情,甚是不满,批评道:“你没事多跑跑,别新鲜劲一过,生意不当生意做。”

    丁刚不怀好意地推测:“这家伙肯定生米做成熟饭,少了激情啦!”

    袁野不想在他们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不就哪回事嘛!”

    他的话惹得一阵取笑,袁野造作地说:“我不陪你们了,老丈人还在家眼巴巴等我吃饭了。”

    袁野从预审科出来,便将老丈人等他吃饭的话丢在一边,搭车返回山花乡,天气炎热,没什么要紧的事,派出所几个能拿笔的都猫在办公室里抄户口本,乡政府一些年轻人到派出所,也被抓了差,一人领了一拎户口本去抄,众人拾柴火焰高,暑日未尽,二十二个村户口本的誊抄在众义工的努力下完成了。

    计秀娟是义工中表现积极的一位,她每次从他同学张侠跟领三五十本,抄完再送回来,袁野看着她在派出所出出进进,也不便说什么,人家来帮忙,他总不能不领情吧;自从那晚她帮他洗衣服,他多留个心,总是在房间将汗衣搓好,到井边迅速过水,他不敢让她帮忙,她也明白他在刻意回避她,遇到他瞅他的眼神也是幽幽的,像深潭里的水。

    秋的影子渐渐地近了,袁野着手派出所基建项目的开工,他找了一个熟悉的工程队,为防止闲话,让胡进明具体负责基建,又通过企办室人员打了几个电话,将窑厂、石料厂的头头脑脑叫到饭店,大吃大喝一顿,笑脸化缘,这些家伙脸热不顾心疼,报出让袁野心动的赞助数字,接下来他安排刘建德、程德芹两人,去各处催粮要债。

    事一多,袁野淡忘了他和陆蓉这?事,江富国倒没忘记他媒人的职责,打来电话,而且口气很冲,袁野在电话中都能想像出他咬牙切齿的嘴脸,“你凭什么不到她家去,我舅母很生气,说你不给她面子。”

    袁野也不管他的心急火燎,平淡如水地说他和陆蓉的事,像小孩外婆死独子,没舅(救)了。

    江富国听他轻轻松松的口吻,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将一肚子抱怨话收回,带着央求说:“这事你也不是不知内情,明着是我介绍,其实是我舅妈烦的神,你潇洒而去,我在我舅妈跟不好交代。”

    袁野知道他不敢开罪他舅妈,他舅舅在县民政局当局长,在县城是个人物,他能分配在县公安局政工科,全凭他舅舅的能量,他舅舅是出名的惧内,舅妈发火,后果很严重,他舅舅不会轻饶他,袁野见他真急了,便答应再去跳这个坑,直到她家人对他忍无可忍,首先提出分手。

    江富国在那头有点不好意思,临放下电话安慰道:“我也听说陆蓉母亲势利得很,当初我不了解,你先糊着吧,权当练练手。”

    袁野哭笑不得,又有点纳闷,陆蓉母亲分明向自己示意不要来了,怎么又在介绍人跟嚼舌,难道是――,他怀疑陆蓉母亲为女儿的当兵安置,求江富国的舅舅帮忙,不敢驳了他舅母的面子,她内心不同意他们的恋爱,又想将失败的责任推到袁野身上,袁野想到这里,又怀疑自己阴暗面接触过多,自己变得阴暗,或许人家对自己余情未了。

    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能不去,他抽个空乘车赶到县城,还在一家水果店买了点新鲜的苹果和香蕉,提溜着向她家晃去。

    陆如军在客厅看着报纸,见多日未照面的袁野忽然出现了,又记起妻子在枕边说袁野的种种不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个生性柔弱的人还是克制住愤怒,只是冷冷地问:“小袁,这段时间怎么没来?”

    袁野被问得发懵,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支支吾吾地说:“派出所事多,忙不过来。”

    陆如军不是较真的人,说了一声陆蓉在房里的话,便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袁野获敕地进了陆蓉的房,房间一切依然,陆蓉靠在床上看着电视肥皂剧,她侧脸瞥见是他,明显一惊,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她的圆脸似乎瘦削许多,下巴磕变得尖了。

    袁野瞄见他放的那瓶香水,还孤独独地站在床头柜上,百感交集地问:“在老家过得开心吗?”

    她发了一会呆,脸上飘起红云,迟疑地说:“还好。”

    袁野瞅着她,感觉有些陌生,他不知说什么好,这个与他咫尺的女人,他一直看不懂她,哪怕是和她肌肤相亲时,他也觉得和她内心距离很远,他静静地凝视着,她显然被瞅得不自在,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宁,她起身替他泡茶,留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裤,单飘飘的,露出里面红色的*,她那丰满的臀部被包得紧紧的,似乎随时有挣脱而出的危险,他的眼光变得发热,但理智打消了他非分的念头,他和她已成了平行线,过去的一切成了过眼烟云,再想找回原先的感觉已不可能。

    她将茶杯放在书桌上,眼光从他脸上一滑而过,如浮光掠影。

    袁野欲言又止,他的心思像正在消融冰面的河床,上面平平静静,底下暗流涌动,茶成了话语的代替物,他慢慢地品着,不知滋味,恋爱到这份上,真是穷途末路。

    她抵不住这寂静的尴尬,轻声地问:“到县里来有事吗?”

    袁野无心情说出特意来看她类肉麻的话,只好胡诌:“来提审。”

    他见她听得茫然,解释道:“我们办案子,将人关在看守所,案件移交之前一般至少提审两次。”

    “关人也是你们关吧?”她问得倒不傻,言下之意他到县里已不是一趟了。

    “人昨晚才关。”袁野难以自圆其说,只得将时间后移,赵和尚案子卷宗已移交给预审科,他凭空要回来。

    “你们那儿案子多吗?”她恢复了往日平淡的表情。

    说起案子,袁野的思路清晰起来,口齿也变得伶俐,话语如滔滔黄河之水绵绵不绝,陆蓉在惊叹新奇之余插着话,袁野和他同事们破案花絮逗得她花容绽放,笑声串串。

    周明玉在门外听到女儿的笑声,甚是奇怪,进屋时用古怪的眼光扫视着女儿,陆蓉被母亲看得怪难为情,袁野站起身向她招呼,周明玉这是才想起她要说的话:“你俩出来吃饭。”

    袁野?着脸坐到客厅饭桌的下首,陆蓉盛着饭,陆如军客气地问:“小袁可喝点酒?”

    袁野忙说:“不喝,我平时不喝酒。”

    他有点羞愧,不知何时在她家人眼里有了酒徒的形象。

    “年轻人少喝点酒好。”陆如军赞同地说。

    “爸!妈!我们回来了。”陆蓉的姐夫宋涛一进门,便亲热地喊着,脸上的笑自然而真实,姐姐陆云看见袁野,点点头向他笑笑,袁野对这个姐姐印象不错,听说她和宋涛谈朋友时,她的父母嫌宋涛出身农村,极力反对,她一意孤行,父母最终没拗过她,才同意这门婚事。

    “没吃饭吧,陆云去拿碗。”周明玉见到女儿、女婿回来,一扫袁野给她带来的烦闷,心情变得开朗。

    宋涛洗过手和袁野并肩坐着,他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自己学校的事情,陆如军夫妇蛮有兴致地听着,还不时地发出议论,桌上的气氛变得活跃、轻松,陆蓉也一反平时的沉默寡言,和她姐姐叽叽喳喳地说着,袁野不大说话,偶尔和宋涛交流两句,一桌人似乎真成了和睦的一家人。

    吃过饭,陆云夫妇在帮着她母亲收拾,陆如军回到自己房间午休,袁野跟随着陆蓉回到她屋里,两人复归沉默,袁野不想再呆下去了,他觉得呆在这儿,对他和陆蓉都是一种折磨,他和陆云夫妇、周明玉分别打过招呼,挂着笑离开,陆蓉破天荒地送他出了门,他回首看她的表情带着迷离,他越发地弄不懂,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第二十八章 意外惊喜

    袁野从县城上了山花乡的客车,中午时分,车上寥寥的几个人,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合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为自己优柔寡断而后悔,本来和陆蓉已分手了,没来由又跑了一趟,和她不咸不淡混着,算怎么回事?

    他在乡政府大门口下了车,见三两个顽童在大院池塘垂钓着,他童心忽起,伫足观望,分享他们收获龙虾的喜悦,那些游荡在池塘四周的虾们,像落马的贪官,被钓起时大螯还死死地嵌着诱饵,真是死到临头不丢手。

    袁野一进办公室,歪靠在长椅上的刘建德忙不迭地说:“所长,早上新书记上任了,程书记、吴乡长屁也不放走了。”

    “哦!”袁野应了一声,这消息对他来说并未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干部是什么?不过一块砖,哪来需要哪里搬;职务是什么?不过一张纸,组织叫走你就走。

    “所长,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一锅端了?”刘建德卖着关子。

    “我也不是组织部,我怎知道?”袁野瞅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刘建德兴奋得眉毛都挑起来,将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加点酱醋又倒出来,“程书记和吴乡长在县里开会,两人坐在一堆,吴乡长要上茅厕,包撂在位上,程书记不注意,将他包碰掉下来,包链子未拉,一叠纸窜出来,程书记捡时顺便看看,一瞅都是写他的人民来信,他不动声色,抽了一张装到口袋里,回来时照葫芦画瓢,你写我也写,他俩把人民来信搞到县里,县里人找他俩谈,他俩相互指正,县里说两个都不是好家伙,全锯。”

    “你把他俩锯哪儿去了?”袁野笑着鼓励。

    “我哪有那个本事,听说他俩职务是冷水洗?,越洗越缩,到其他乡当副书记,乡里汪成新副书记拣个哈哈豆,当乡长了,刘晓强委员升得最快,当副书记了。”刘建德终于将肚里的货掏完,方舒了一口气。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袁野发出感叹,刘建德眼瞪个铜铃似的,不知他所说何意,又不好问,讪笑着出去。

    计秀娟袅袅婷婷地进来,见袁野一个人端坐着,有事没事地问:“袁所长,张侠不在办公室啊?”

    “他还没来。”袁野随口答着,心思仍停留在乡政府的人事变迁。

    计秀娟倒是看惯了他的淡漠,抄起他放在桌头的一本书《中国人的史纲》,信手翻着问:“这书好看吗?”

    袁野回过神来,睃了她一眼,笑着介绍道:“台湾的柏杨写的,有点意思。”

    “借给我看看!”两人目光相碰,她低下头,有些羞赧。

    “你要有兴趣,你拿去看。”袁野对她的请求感到惊奇,这书又不是琼瑶、三毛的书,有几个女孩愿意看?

    “我拿去了。”她看他心不在焉的神情,拿书走了,办公室里留下一段淡淡的余香。

    “清水出芙蓉。”袁野觑视着她纤细的身影,暗自感叹。

    张侠来了,袁野告诉他,他的女同学计秀娟找他,张侠笑不哧哧地说:“她没说找我什么事?”

    “你俩的事我问干什么?”袁野说,“她没找到你,倒从我这里拿了一本书。”

    张侠抿嘴鬼滋滋地笑,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地说:“所长,人家说你岁数不大,整天装成七老八十三样子。”

    “什么叫装成七老八十三样子,我本来比你们大,和你们在一起,没有代沟就算不错了。”袁野盯着他说。

    张侠敬畏袁野,没敢犟嘴,兀自笑着。

    袁野知道他心里不服,奚落道:“一听说女同学找,看你嘴都包不住牙齿。”

    “她又不是找我!”张侠小声地嘀咕。

    “不是找你,还是找我?”袁野嘴上硬气地说,心里也是一激灵,这女孩哪是借书,分明是找借口和他接触,洗衣的事刚避开,她又变着法子过来,真是这头躲也躲不过,那头贴也贴不上,东边日头西边雨,两重天,两重境遇。张侠见袁野脸色凝重,也不再说笑。

    上班时分,乡政府各办公室人陆续归位,新书记上任伊始,谁也不敢开小差,袁野正考虑是否要去拜访,邹?金书记来了,他刚过四十岁,个头不高而匀称,举手投足彰显着精明强干,他环顾办公室,关切地问:“几件办公室?”

    “三间。”袁野笑着说,“新办公楼正在盖。”

    “新办公楼盖好了,条件就改善了。”邹书记笑着打听,“程书记拨了多少款?”

    “连地皮费总共四万。”袁野不折不扣地回答,也许他早了解情况,问话只是形式。

    “没来山花乡,只听说乡里经济紧张,今天到财政所一问,乡债务有六、七百万,还不包括村债务。”邹书记神情平静地抖落着家底,从他口里说出的六、七百万似乎和六、七百块一样平常;袁野心里也很平静,没指望新书记上任就拨款,他撂下拍马的念头,抱着听其言、观其行的态度,有奶才是娘,没有奶说得再动听,也是屁话。

    “没有车子吧?”邹书记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袁野,袁野一听说车子来了精神,连忙替他点着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没有钱买,办案就用乡政府车子跑跑。”

    “派出所没有车子咋行,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乡政府这张车子给你们用,乡棉纺厂要换车子,它那个车子拾掇拾掇还能用,给我们跑跑,不过你们自己要找个驾驶员。”邹书记说得像掸个尘一样的轻巧。

    袁野脑子一震,天上没掉下林妹妹,倒掉下一个大礼包,止不住地兴奋,连声说谢谢书记的支持。

    邹书记淡淡地说:“工作都是相互支持的嘛,有什么事多沟通。”

    他又和袁野寒暄了几句,气昂昂地走了,袁野像衔了根肉骨头的狗,摇头摆尾地送到楼梯口。

    他返回时,胡进明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问:“刚才好像是邹镇长的声音,他可说什么了?”

    袁野得意地说:“他说把乡政府仪征车子送给我们。”

    “老家镇长还真够处。”胡进明眨巴着眼睛赞叹,“往后回家,不要摸黑骑自行车了。”

    刘建德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调侃道:“胡指导,你坐在驾驶室头都发亮。”

    “小德子!两个眼瞪多大还瞎讲,我头又不是灯笼,晚上在驾驶室怎么发亮啊?”胡进明捋了捋脑门日益凋零的头发,自我打趣地说,“我不坐驾驶室,头也发亮。”

    袁野、张侠、刘建德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第二十九章 有车夜巡

    袁野见到刘晓强,嚷着让他请客,刘晓强不买账,反说他走了狗屎运,换了书记、乡长,倒换出车子,不然你派出所刚伸过手要钱,就是脸皮厚像锅底,也不好磨身再开口要车子吧。袁野被说得理屈词穷,心甘情愿地答应摆上一桌。

    星期五的傍晚,刘晓强因乡党委会耽搁,最后一个到好再来饭店,他瞅一桌打牌人,对着袁野抱怨:“你哪是请我吃饭,不该来的都来了。”

    乡政府的刘石、金云准、邢庆松、工商所的朱世仁都谦虚地说:“该来的还没来,不该来的先来了。”

    马小二抓了一手好牌,没舍得放地说:“我把车子带来,准备送你书记大人。”

    刘晓强不领情地说:“尽说漂亮话,眼都打牌打歪了,还说送我,你不晓得去接我。”

    “我不是怕影响不好,说你官大了,势子跟官长。”马小二嬉皮笑脸地逗着。

    胡进明边催着楚老板上菜,边说:“小户人家就是寒酸,一桌待八方客,别见怪。”

    马小二接着就说有酒喝,哪会见怪;刘晓强眼一瞪,凶道:“不是说你哦!”

    楚老板托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烧菜,咋咋呼呼地进来,众人七手八脚将牌收好,摆上碗筷酒杯,马小二拧开三瓶沙河酒,自告奋勇当起酒司令,咕咚咕咚地斟着,刘晓强笑着说:“不花钱的酒,你倒舍得。”

    马小二得意地说:“派出所一天到晚搞人的,逮到一顿,不喝白不喝。”

    众人都不含糊,一人一大杯,酒的主题先是给刘书记上任接风,嘴喝热了,主题也乱了,马小二敬胡进明酒,说要给派出所开车。没等胡进明开口,袁野首先申明:“你不要工资,我都不要。”

    胡进明说山花车队张队长打过招呼,他女儿要给派出所开车。

    马小二立马取笑:“胡指导,你心还不老。”

    刘石说胡指导头发掉了些,并不代表他老,那是换季节正常反应,明年开春要重发。

    袁野怕胡进明答应了张队长,到时候不好收场,借着酒遮脸说:“女孩子哪能帮我们开车子,搞个女孩子当驾驶员,不是成心想让我犯错误。”

    金云准也帮腔说:“小姑娘开车子,你们晚上出去,撒泡尿都要找场子。”

    胡进明只好笑着说:“说着玩,还当真,小姑娘开车子,你们大嫂子对我出门也不放心。”

    朱世仁连着敬袁野和胡进明的酒,笑着说:“你们哪要找人?我儿子给你们开车,我不依仗他挣钱,给你们管着,我少操点心。”

    马小二赶紧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地说:“春晖是我徒弟,技术绝对过硬。”

    邢庆松他们也跟着起哄,袁野和胡进明只得点了头,说先开试试瞧。

    朱世仁乐得合不拢嘴,看见楚老板送菜进来,高声地说:“楚老板,今晚算我的,你要账给人家接了,我们翻脸啊!”

    刘晓强瞅着袁野和胡进明说:“你放心,他们不会跟你争,哪蒙到你这个好头子。”

    一桌人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散了。

    转眼天气凉了,叶落而知深秋了,山花乡在外打工的劳动力们将粮食抢收后,又候鸟般地飞走了,守望寂寥乡村的大都三八、六零部队,那些白天晒着太阳出油的“鼓上骚”们夜间便不安分起来,他们像蛰伏的虫儿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干着鸡鸣狗盗。

    袁野有了车,便带着联防队员四处转悠,山花乡横竖几十里,这铁家伙不喝水,只认油,油的费用上面是不管的,只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摊派当然行不通,抓赌成了一条取之不竭的重要源泉,何况山里人赌风也盛,玩钱吗?给谁不是玩。

    巡逻防盗是山花派出所夜间行动的主业,顺便抓赌成了他们的副业,无主业不稳,无副业不富。这晚,袁野和联防队员们深入山里,月光晃晃,白霜染地,整个荒野空荡荡的,看得让人心哇凉,远远近近的山像稻草垛,黑乎乎地矗在那儿,山脚下村庄透出隐隐的灯光,星星点点,显示着生机。

    袁野和程军在村口找了一个石窝坐着,跑累了不也计较这石窝的冰凉,狗叫了,一狗嘶叫,群狗相和,刘建德和程德芹进了郢子,抓贼嘛,车子只能停在大路上,人只身进郢子,他们轮流着转悠。

    袁野听到脚步声,知道他们回来了,问:“怎么样?”

    刘建德喘着粗气说:“没大情况,有一家四个人在打麻将。”

    “多大?”十块、八块输赢,袁野是不动的。

    “五十元一锅!都是凤凰村名角。”刘建德显然在那家已守了一会。

    袁野一骨碌蹿起来,说:“抓,管他什么人。”

    四个人折回郢里,刘建德带着直奔那家,门虚掩着,袁野轻轻地推开门,他们鱼贯而入,袁野站在一穿西服中年男子身后,这家伙太投入,未察觉,他摸了一张万回来,正在考虑出什么牌,袁野看着他的麻将随口说:“三万。”

    “瞎讲什么?”穿西服的抱怨着,他打出一张牌,才意识到不对劲,声音是从后面出来,他回过头来傻了,另外三位比他不强些,跟着发傻,他们像梦游一样醒过来,这时才觉得冷气上身,缩腰拢袖,抖如打摆子。

    “精气神不小嘛!这么晚不睡觉。”袁野冷硬地说。

    “打着玩!”穿西服的搓着手,讪讪地说。

    “有几个钱嘛,一晚几百元输赢都是玩。”袁野话里藏着讥讽,穿西服的不敢接话了,另外三位嘴像被缝住,大气也不吐。

    程军和程德芹收揽着桌上的战利品,“一人罚款一百块。”袁野皱着眉头说。

    “我回去拿。”穿西服的连声答应,另外三位眼巴巴地瞅着他,央求道:“你把我垫上,明天给你。”

    其中一位长得像瘦猴子的五十来岁人喃喃自语:“我现在回家拿钱,给老太婆晓得,吵死了。”

    刘建德、程德芹陪着穿西服的出了门,不大会工夫,那人带着钱回来了,袁野让程军收了罚款,将每个人作了登记,袁野扔了几句普法的话,撂下他们走了。

    上了马路,程军模仿着穿西服的话音:“瞎讲什么?”

    刘建德、程德芹捂着肚子大笑,一行人的兴奋像未燃尽的火种带上车。朱春晖启动车子往回赶,刘建德自问自答道:“所长,你可认识那个穿西服的?他就是黄大胆内弟。”

    “管他什么胆,照割不误。”袁野霸气地说。

    “黄大胆和他内弟一个德性,也好赌,他在小范酒家输了不少钱。”程德芹插话道。

    “他不输才怪,他和小范丈夫打麻将,小范不坐他丈夫边上,猴在他旁边,小手放在他大腿上,关键时摸几把,黄大胆骨头酥了,魂也飞了,输了钱还笑。”刘建德活灵活现地说着,惹得程军嗤嗤地笑。

    “黄大胆哪来这些钱?”袁野问。

    “都是村里钱,凤凰村是乡里树立的小康村,黄大胆敢吹,一直吹到农业部,各级发的牌子黄通通得一溜,村会议室墙上挂满了。”程德芹嘴上对他不服,内心还是有点羡慕,吹牛吹到这等程度,也是一种本事。

    袁野想起最近报纸上登的消息,中国蚕丝在国际市场上行情低落,国里不少丝绸企业走入困境,凤凰村靠蚕茧烘干厂而牛皮哄哄,他断言道:“我看凤凰村好景不长,黄大胆这么混干,经济肯定垮台。”

    “垮台没那么容易嘛,乡里财政周所长蹲点在凤凰,他在经济上支持他。”刘建德对袁野的话半信半疑。

    袁野懒得和他们分析市场行情,歪靠在椅上半寐。

    后面的程德芹感叹:“黄大胆也不亏,吃着、喝着,还和小范有一腿。”

    “小范丈夫二老闷也是孱头货,只要有钱赚,他装呆。”刘建德很有些瞧他不起的味道。

    “他不装呆怎搞,小范是凡脚。”程德芹鼻子哼着冷气说。

    回到派出所,鸡已叫了,袁野他们倒头便睡。

第三十章 迎接检查

    赛格会展中心的这个主馆,是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四面全部都是看台。而在看台。。的顶上,靠近格斗场的地方,由数十个通道和可伸缩机械臂连接的,就是包厢。

    当胖子从包厢一跃而下的时候,至少有十万名观众,看了个真真切切。

    从包厢跳到看台,再从看台跳到比赛场地。十几米的落差,竟被他视若无物,观众们一个个都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肥球到底是肉做的还是橡胶做的?!

    胖胖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闪电流星一般,冲进了庞大的等候区。在那和空气动力学完全背离的体型匪夷所思的高速冲刺中,整个主馆,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胖子又蹦又跳不亦乐乎:“抓活的,抓活的!”

    “抓活的?!”听到这声音,安蒙的睡孔猛然收缩,眼神如同针一般,尖锐凶概,两年前,乌特雷德安蒙还是比纳尔特帝国皇家陆军中士。一个机甲手速超过了每秒三十八动,前途远大的装甲排排长。

    安蒙没上过军校,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在他出生的那个小镇,他的父母祖辈,就那么平淡尤味的生活着一一守菲自动化农场,自已也还亲自下下地检侧土壤作物,莽了些牲畜,平时喝点酒,打打牌,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一辈子波浪不惊。

    在这个星际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过著纵横星空的生活。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生活在城市里,生活在牟入云霄的太空城,驾驶若奉新款的飞行车和机甲,出入高级餐厅。夜总会,或去打猎,玩赛车,去星际中旅行。

    安蒙从小,就向往着星空,向往着机甲。他始终认为。那才是他应该去追寻的梦想。

    虽然,在农场里,有农业工作机甲。可是,跟画册上那些漂亮的机甲比起来,仓库里那涂着绿漆,老旧破锈动作缓慢地农业机甲,简直就是垃圾。它能做的。只是工作。既不能完成二百七十度回旋摆腿,也不能进行三段加速。

    安蒙不想自己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在那个暮气沉沉的小镇里度过自已的一生。不光是他不想,几乎每一个小镇的孩子,都不想。

    可是,真正能够走出小镇,过上让人梦寐以求生活地。却没有几个人。

    小镇居民,都是阿克塞人。在比纳尔特本国,阿克塞族,虽然比肯太族这类的低等民族地位要高一些,不过,也高得有限。在维博族这一类高等民族的眼中。肯太人,应该呆在破烂地贫民聚居区,而阿克塞人,也应该呆在他们的乡下农场城镇,过平民的日子。

    在阿克塞学校里接受教育的孩子,除了少部分的天才外。很少有人能穿越民族等级地高压线。出人头地。比纳尔特帝国,有一套相当严格的种族政策。无论是法律还是社会传统,他们都不会允许一个下等人进入主流社会,也不会允许类似阿克塞这样的民族,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

    想要成为被破例进入上流社会的阿克塞人,唯一的出路,就的当兵。在军队中晋升成为校级以上地军官。以此为基础,一步步往上爬!

    安蒙无疑是幸运的。他在机甲操控方面出色的天赋,让他在从军的第一年,就脱离了普通士兵的行列,成为了一名基层军官。半年后,他从班长,升任排长。

    在比纳尔特的军队系统中,安蒙地升职速度,简直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这源亍他的天赋,当知道这个阿克寒人新兵,在接触机甲不过一年的时间,手速就超过每秒三十五动,晋升六级机甲战士的时侯,军郡的特别培刮部,已经找上了他。将对他的训练,提上了特别训练部地日程。能被特别刮练部看上,那简直就等同亍飞黄腾达!在安蒙所在地部队,他就是上司眼中的宠儿,同伴眼中地天才。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当躬年,月日刻来的时候,一切,都毁了。在那天的一次训练事故中,安蒙失去了他的三根右手手指。

    对一个机士来说,这绝对是致命的一击!而对一个已经见未来那美好清晰画面的阿克塞人来说,更是如同天崩地裂。当安蒙还躺在病床上,就已经收到特别训练部一纸冷漠的除籍决定时,他对自已的人生,已经绝望了。

    如果不是那个直属亍索伯尔,有着比皇室直属卫队更恐怖权利的秘密科研机构,派来的一名神色严肃的上校,递给了安蒙一张空白表格,恐怕,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在那个偏远的小镇,度过漫长难熬的余生了。

    安蒙没有浪费机会。

    他坚定的认为,这是上帝,在关闭了一道光明的大门后,又为他打开的一扇窗户。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无论第几万次选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作出同样的决定。

    填了表,签了名,安蒙就被送到了秘密实验基地。

    位于比纳尔特帝国都西顿南郊群山峻岭之中的基地很大,深入地下数百米,在比纳尔特帝国的军事基地名单上,根本找不到这个基地。

    就连军部和皇室,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基地的存在。这里,也是载决军团的摇篮。

    比纳尔特关于人体改造的试验,已经秘密进行了很多年。纨在,到了出成果的时候了。虽然还不完善,可是,在现在的战争局势下,早一天形成战斗力,对斐盟的优势,就大一分。因此,基地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连轴转。

    在这里,安蒙看见无数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口音的机士被送进来。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失去了操控能力,在这里接受改造试验。

    改造有很大的风险,直到完成了改造,安蒙才知道,他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是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十万分之一的选材半,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地淘汰半意味着,如果没有足够的幸运,他将和那些数不清的试验一样,成为停尸房里一具冰冷而不完整的尸体!

    只有少数人,闯过了鬼门关。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成了一个有菲金属头颅的怪物。

    在安蒙来,这个金属头颅,是人类有史以来。罨伟大地杰作。

    它将人脑和机械电子,结合到了一起。大脑出的一切指令,都会被翻译成特殊信号,经由金属头颅中的微型电脑,与机甲电脑连接。机甲地所有行动都由大脑直接指挥!

    以前的脑控指令系统对大脑的损害,已经因为大脑的改变,而被消除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金属头颅,就是一个生物电脑。

    当安蒙第一次坐上机甲操控训练器接受测试的时侯,他现,自已闯过地。不是鬼门关,是龙门!风雨化龙,三十五动的手速,已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如同一个小孩子。开始学会掌握自已身体一一重达数十吨的机甲,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从开始的不适应,到逐步能够掌控,再到闪电般地提升,两周之后,按照以前手速的操控标准来衡量的话。安蒙驾驶机甲能完成的动作。已经超过了每秒七十动手速能够完成的动作!他至今还记得,当自已看见模拟训练机上的数据时。自己当时近乎疯般地喜悦!

    力量,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人生,终亍远离了那个小镇,那泥泞的农场,那弥漫着骚臭的牧场,那冷清破旧的小镇,那死气沉沉地人们。

    除了头盖骨是金属地以外,安蒙不觉得自已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当他戴上将头上的金属部分遮得严严实实地帽子,穿考一牙立颁的黑色白边制服,以新诅建的裁决军团士兵的身份,享受一切特权,享受军衔比他更高的军官的服从和敬畏时,他觉得,外貌,和他所获得的力量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到玛尔斯来,是裁决军团终极侧验的一鄱分。

    作为最早一批成功完成改造的机士,安蒙的任务,是在实战中,完成作为一个试验品的各种训验。改造机士不是神,作为科技产物,必然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弱点。这需要在实战中去现,实际战斗力,也需要在实战中,去评定。而被誉为机甲格斗圣地的五大自由港,就是渊验的最好地方。

    安蒙本来的任务,是到这里来,在泰流的安排下,一一挑战这里的那些统领,战神。可是,当他还在星空中航行的时候,整个玛尔斯的局势,就已经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斐扬人的入驻,让安蒙原来的计划全部落空。

    在接到军团新的指令之后,安蒙一点也没有紧张恐惧的心理。

    击杀斐盟玛尔斯方面军的领导层,配合苏斯舰队的攻击行动。这样的指令,对安蒙来说,是让人兴奋的。这代表,行动成功之后,他获得的,不仅仅是渊试结果,还有军功!

    他没有将那些所谓的民间机士放在眼里……击败中川大辉,他只不过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本来,有擂台赛这么好的机会,他还想顺便做做渊试,享受一下玩弄玛尔斯顶级高手的美妙感觉,可没想到,几名榜上有名的顶级高手被几个不出名的机士给一举击杀了。而作为目标人物之一的那个斐扬女少将,竟然因此准备提前离场!

    他只能提前动攻击。

    现在,他隐藏在,擎电,外壳之下的一代,载决“已经踩着被击毁的斐扬军用机甲,腾空而起,一号包厢,近在咫尺!

    紫色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幻影,坚硬而沉重的机甲铁半,带著泰山压顶的威势,直奔包厢露台。

    拳下,就是张鹏程和他身后,正准备离开的卡罗莱娜酬“,抓活的!,…………,安蒙冷笑若,他要让那个胖子,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代价。这个场馆里,没有人能阻挡他。

    所有的观众,都已经被惊呆了。大变骤起。让他们甚至回不过神来。眼看这一拳澈起的风,已经冲乱了张鹏程的头,忽然,一道青色光影闪过。只听,,轰!“一声巨响。距离最近地科兹莫,在千钧一之际,撞上了紫色机甲。

    紫色机甲的拳头偏离了轨迹。砸在包厢露台另一端。被伸缩式机械臂托举的一号包厢,顿时剧烈地摇动起来。厢壁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露台也只剩下了一半。各种各样的碎片残渣下雨般往看台上落去。包厢里人仰马翻,看台上鸡飞狗跳。

    安蒙没料到青色机甲来得这么快,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偏离了方向!

    以站立的姿态漂浮亍机甲内部控制舵中,浑身上下。都被温暖地营养液包裹的安蒙,猛地睁大了被黑色控制仪全息眼镜遮盖的眼睛。口鼻上罩着地呼吸管,出剧烈的喘息声。歪斜的紫色机甲在空中一挺身,一个五级滞空折转,闪到了,游侠,的侧面,两腿连环踢出。

    如果不是知道这机甲试图袭击斐扬将领,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如果不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看台上地观众中,有几个懂行的,差点就叫出声好来!

    五级动作在玛尔斯自由港算不得什么。对普通人来说很难,对机甲骑士以上的机士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在地面上。他们能做出几千个不带重样儿的!而且,同样的机甲动作,由各流派的技法衔接操控,能做出上千种不同的味道来。若是论姿势优美动作精准地话,紫色机甲的这个“滞空折转“,并不算十分漂亮。

    可是。两之间。却有一个区别。

    一般机士做滞空折转这个五级定式,无论用的是哪个流派的技法。

    都是机甲弹射纵跃,到达顶点后,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做出的,而这辆紫色机甲地滞空折转,则是在已经腾空到最高处,被,游侠,一肩膀撞开之后,在处于下落阶段使出来的!

    就如同一个花样滑冰选手,准备好了腾空而起,做两周跳,和在空中被撞开,不待落地,依旧强行挺身做两周跳,其难度,可谓天差地别!前,只是花样滑冰中的一个普通难度动作,后,则近乎匪夷所思了!

    而从被,游侠,撞击,到空中挺身接滞空折转这种难度五级的定式,紫色机甲,没有丝毫的生涩,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只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屏住了呼跷玛尔斯这么多统领战神,能做到这一点地,又有几个?!

    这个泰流机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地?!佩Bq这个念头,才州从脑际划过,就见科兹莫驾驶的青色,游侠,那胖胖地身体在空中,竟然同样一个燕子般地滞空转折,身影一闪,以完全违背物理学的横移,避开了紫色l擎电,的攻击,随即毫不示弱地双腿连环飞踢,以牙还牙。

    这一下,大家是再也憋不住了,机甲馆里,顿时爆出一阵响亮地叫好声。

    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对手能够做出同样动作的安蒙,怅然一惊,机甲手忙脚乱地挡住科兹莫的攻击,后空翻落地。踉跄了几步,才最终站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乍起的叫好声中,青色,游侠,落地一弹,已经电射到了他的面前。安蒙咬牙迎击,眨眼间,双方已经拳来脚往,打作一团。紧接着,又是两道青影闪动,巴兹和龙泰,也接连加入了战团。

    包厢里,张鹏程、卡罗莱娜等一众将领军官,摇摇芜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包厢下面,三青一紫四插机甲,在殊死搏杀。除了晃动的影子之外,观众们就只能听到疾风暴雨般的打斗声。周围蟀拥而至的十余辆斐扬九代军用,天罚“竟然连手也插不上。比Bq,,锁!“两辆机甲的前臂相撞,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擎电,借势翻臂下压,身体在空中横若一个翻滚,右腿无声无息地踢出,直奔巴兹的机甲座船。安蒙是满怀杀心,他妻以最快的速度,击杀达三辆青色机甲,这一腿,又快又毒。

    巴兹双手连摆,一通急促地拍打。将,擎电,闪电般踢出的数腿拍开,机甲接连几步后退之后,忽然矮身急缘,一勾手,就是一记猴子偷桃。

    巴兹天性狡猾,学起胖子的这些无耻招数来。在匪军学员之中,成绩向来是独占鳌头,此刻打得兴起。一招出手,顿时吓了安蒙一大跳。

    完全没料到对方机士会采取这种招式的安蒙,被迫长身跃起。

    刚刚躲开巴兹的攻击,就听身后一声尖微“擎电,空翻转身,出手如电。抓向科兹莫在他身后拉出地十余道幻影中的一道,只听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科兹莫的幻影,闪了两闪,被逼出身形来。

    安蒙身形一展,就想乘胜追击,却不料科兹莫早有准备。身形暴露之时,一脚飞踢逼的安蒙闪身躲避后,身形暴退。转眼间就躲得远远的。还没等安蒙落地,就听身后又是一声尖叫,郁闷之极地安蒙,断然放弃了对身法极快的科兹莫的攻击,转身迎向了攻势凌厉无匹地龙泰。

    打法刚硬凶悍的龙泰。一出手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那近乎亡命的招数,逼到安蒙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两辆机甲以快打快,观众们只能看见身影晃动,只能听到机甲格斗地金属撞击声如同鞭炮般急促炸响,一时间。竟是目不暇给。谁也数不清楚。到底在这一瞬间,双方各自攻出了多少拳脚!

    还没等那金铁交鸣声在耳畔消失。观众们就看见巴兹已经鬼鬼柴柴地绕到了,擎电,的身后,而不远处,科兹莫正在恻前方吸引,擎电,的注意力,不时摆出的攻击假动作,总是让,擎电,在和龙泰的对攻中“卜心翼翼地戒备着。

    看台上的观众看得心动神摇。全然没有注意到,等候区的另一侧,一个胖胖地身影,已经手忙脚乱地钻进了步兵让出来的机甲。

    ,,抓活的!“胖子一边手忙脚乱地往机甲座粉里钻,一边冲别在领口的通讯器唠唠叨叨:,,巴兹,你他妈干什么,别下死手!“在看见那辆机甲屈膝蹬地,准备袭击一号包厢的一瞬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胖子一下子就想起了那辆机甲为什么自已会觉得热悉了!

    那是在最高统帅部看见的录像中地那种比纳尔特第十二代机甲!

    虽然外壳挨了,可是,机甲的细节特征,尤其是它屈膝时,小腿有微微李曲的特征,胖子印象特别深刻,此时一,顿时认了出来!

    这种机甲对于勒雷,对亍韭蛊,对于整场战争,都有菲极其重妻的意义。他绝不能在这时候,让这插机甲伤害张鹏程,更不能枚他离开!

    活捉他,丢进实验室解剂分析“,毗达个念头,满满地占据了胖子的整个脑海。他那张胖脸上的肉在抽拮,眼睛却绿了。

    机甲,飞快地启动了。

    安蒙现,自已有些托大了。

    如果是一对一地话,他相信,自已能够轻松地击败这三辆机甲中的任何一辆。如果围住他地,是斐扬共和国的那些军用,天罚“他也能杀出一条路来,甚至趁混乱击杀目标,从容离开。只要出了这主馆,他就能消失在城市蛛网密布的街道中。。。

    可是,偏偏围住自已的,却是这三辆该死的胖子机甲。

    这三个家伙的打法,越来越猥琐酬一个个都是一触即退,胡搅蛮缠,动作下流的,简直让人疯。尤其是那个叫巴兹的机士,招招都又阴又毒,比泥鳅还滑。那看似州烈凶猛的龙泰,其实也是个混蛋,抓住机会冲上来就拼命,一旦自已压制住他,马上就跑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蒙被撩拨得心头火起,越来越焦躁。

    就在四辆机甲绞做一团的时候,忽然,胖子驾驶的,游侠“如同一只犀牛,直接冲进了战团。

    观众们,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精彩场面,匪军的领,曾经连挑九大流派的那个勒雷胖子,终亍亲自出手了!

    眼看这辆,游侠,的直线突进,快得惊人,许多观众都忍不住赞叹。

    ,,厉害!“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酬,时间,凝固了。

    只见等候区中央,青色的,游侠,,被,擎电,一拳击穿了小腹…,电花闪烁中,机甲,以极其悲壮的姿态,轰然侧下。

    玛格丽特,卡罗莱娜。。,张鹏程,斐扬军官,查克纳军官,尤数流派宗主机士,数十万观众,全都张大了啃,脑子里,一片空白。

    ,,厉害…………这声音,在机甲馆里,回荡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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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的乡村介绍:
本篇讲述的是江淮地区九十年代偏僻乡村变迁的故事,哪些基层的乡官们围绕着权利发生争斗,他们在荣辱升迁中,有的人自甘堕落,放纵着自己原始的欲望。
主人公袁野因体制突然的调整,身居派出所所长之位,既冷眼旁观他们的争斗,又置身于其中,体味着乡村的变革。在大时代面前,他们这些小人物像大浪里裹挟的泥沙,随波逐流。
第一章
骚动的乡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骚动的乡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骚动的乡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