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乱舞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辰时三刻。
东方既白。
一阵嘈杂喊叫打破晨曦宁静,宁武关前,一千多名被顺军裹挟而来的流民,喊着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早年胡诌的口号,浩浩荡荡朝宁武关城墙冲来。
城头守军默然望着眼前这支奇形怪状的队伍,如果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大都衣衫褴褛,一千号人,不见有一个佩戴铠甲,武器兵刃更是奇形怪状,有人手持顺刀,有人拎着铁锤,更多的人则是赤手空拳。
宁武关城头,唐王朱聿键率千户熊通,大同副总兵周遇吉等人把守宁武关,此刻他抬头望向远方,数以千计的流民如潮水般向宁武关涌来,天寒地冻,人们嘴里冒着热气,竭嘶底里的叫喊着。
顺军战斗时使用的口号和从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牛金星在攻克西安之后就已经江郎才尽,他喜欢吃烧鹅,近来体型发福的厉害,肥头大耳的形象不像是谋士,倒更像是李自成豢养的食客。
“八年不见,闯逆还是这招啊。驱赶流民填壕,消耗明军弓箭铳炮,等到后面老营真正攻城时,咱们的火铳火炮就响不起来了。”
朱聿键注视城下,眼下这套路他看的太多,倒是熊通忧心忡忡望向蜂拥而来的流民,转身又看看身边手持鲁密铳的战,心中稍安。
“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么多流贼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熊千户点头附和道:“殿下说得是,闯逆这点下三滥伎俩,也就骗骗山野小民,现在恐怕不好使了。”
“皇派我来山西,就是为了挡住流贼,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开炮吧!”
朱聿键行事风格与他皇兄崇祯皇帝朱由检大相径庭,朱由检是事事不远出头,而一旦臣子出现错误,他便要秋后算账,首先把自己身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因此才为自己赢得了刻薄寡恩的美名。
“都不要犹豫!不要手软!这些流民,今日是流民,明日就是最凶残的流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
有了唐王朱聿键的再三保证,熊通向战甲下令时,也感觉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流民喊着流行多年的口号,希望靠这个给自己打气,冲在最前面的流民距离阵地最前沿的据马铁丝网不过五十步时,隐藏在据马后面的三百名弓手缓缓将弓弦张开。
“放!”
在各队队长怒声咆哮中,伴随着一阵铮铮声,数百只利箭倾斜在流民人群中。
人群中响起阵阵惨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瞬间被射倒一片,这些流民没有任何护甲,除了前排手中拿着破损的兵刃,其余人甚至没有任何武器,就那么赤手空拳往前冲。
对于流民中间大多数人来说,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他们对面宁武关或许会和大明其他关隘一样,望风而降,如果那样的话,作为第一批冲进关内的顺军或者说是准顺军,里面的银子女子还不是仍由自己挑?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谓大明梦就是这样,有衣穿,有钱花,有女人睡,官军给不了大家,那就要靠李闯了。
重箭如流星坠地,更多的是射在了人身,血水喷涌而出,顺着活人或是死人的身体缓缓流出,汇成殷红色的河流,在干燥的大地流啊流,最后缓缓渗入地下。
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倒下,哀嚎声不绝于耳,跟在后面头脑一阵发热的流民脑袋终于清醒一些,不少人开始呆呆的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是该前进还是后退。
宁武关城头这时不忘抓紧时机向流民们宣传。
“诸位皆是我大明子民,大明不会忘记你们的,宁武关内有雄兵十万,闯逆必死无疑!捡起地的刀,杀流贼!”
百名嗓门洪亮的兵士站在城头将事先背熟的台词大声喊出来。
这么一喊,原本已经犹豫不决的流民显得更加犹豫了,对他们来说,直接往前冲无疑是找死,驻守在宁武关内的这群明军比他们预料的要强很多,浑水摸鱼就不要想了。
在他们身后,刘宗敏麾下的老营精锐们手持顺刀盾牌,虎视眈眈望向战场,退后估计也是个死。
李自成脸露出一丝惊诧之色,出乎他的预料,面对流民填壕,宁武关这伙明军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这和自己从前遇到过的明军大不相同,此刻李自成颇有些后悔刚才让刘宗敏驱赶流民填壕,不仅没有吓退明军让他们直接投降,而且还暴露了顺军的怯意的确如此,李自成可不想在眼前这座可有可无的宁武关前浪费一刻时间。
“不必担心,我已经看清楚了,这伙儿明军没有火器,只要让老营甲兵冲击一次,就能攻进去了。”
李自成听罢微微点头,刘宗敏虽然出言不逊,不过他这句话说得没错,眼前这伙明军没有火器,单凭依靠弓箭远程输出,这肯定是不行的,姑且不说城头那几百张弓根本不能压制顺军浩浩荡荡的攻城浪潮,持续不断射箭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何况明军能否坚持到弓手精疲力竭,这还是个疑问。
“动手吧,招子给朕放亮点,不要再像婆姨似的,”
李自成不耐烦道,他不想和崇祯皇帝正面为敌,更不想再见到唐王朱聿键。八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至今让他心惊胆寒。
“奶奶个腿儿,正是冤家路窄!”
一千老营精锐踏着流民的身体,策马缓缓向前推进,他们的战术很简单,在进入宁武关明军弓手射程后,下马步战,这些老营战甲身披着两层铠甲,里面贴身穿着棉甲,外面棉袄套着层锁子甲,普通弓箭很难将其洞穿,除非距离很近,不过在短距离内,除了建奴战甲,整个东亚还没有什么力量敢和这些嗜血成性的老营战甲正面交锋。
老营胯下战马踩着地半死不活的流民,很快在活人与死人间开辟出条道路,马鞭狠命抽向挡在前面的一切,将近一千匹战马整齐排列在宁武关前一百余步,这里是明军弓手攻击的极限。
伴随凄厉哨响声,战甲纷纷下马,不等双脚落地,便从战马取下弓箭顺刀盾牌,嚎叫着,仿佛下山猛虎,抬头望向宁武关城头,各人脸露出嗜血的渴望。
刘宗敏望着这群如狼似虎的部下,回头望了眼同样一直密切关注战场的李自成一眼,脸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命令火铳手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射击,违令者,斩!”
第六十一章 三方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寅时初刻。
京营大都督李国祯督促手下再次向慈宁宫阵地发起进攻。
这已经是叛军第三次进攻,前面两次都被中卫军密集的火铳击退,伤亡惨重。不过他们也给中卫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在他们掩护下,鞑子夜不收与晋商马帮朝对面一阵猛烈抛射,还有不少人使用了鸟铳,鞑子与不受与马帮战斗素养极高,两个回合下来,八百名中卫军火铳手已经伤亡五六十人。原本严整的阵线,现在也有些凌乱。
这样的损失朱由检当然是承受不起的。
而对面刚才被完全打蒙的李国祯,此刻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萧一民,还愣着作甚!给老子咧!”
自从战斗打响后,漕运总督萧一民就一直在后面观看,倒不是他想保持实力,只是因为他带来的这些人手都是是些运河的盗贼歹人,这些人打打群架还可以,真要是了战场,根本不顶用。
不过现在看到局势渐渐明朗,他知道自己再不动手,这北京城打下来恐怕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于是在漕运总督的亲自指挥下,由河匪漕兵组成的讨逆军“迅速集结,迂回到慈宁宫侧翼,开始发动对中卫军进攻。
这些河匪漕兵装备以刀剑,弓弩,斧头,铁锤等冷兵器为主,火器几乎没有,这也难怪,崇祯末年,大明漕运已到崩溃边缘,没钱自然没家伙。
虽然武器落后,但这两千多叛军的出现,立即对战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中卫军侧翼遭到突然袭击,伤亡陡然提升,转眼之间,就有十多人被弓箭射中,惨叫着被人抬下去救治。在这群河匪的攻击下,前沿阵地很快被他们攻破,越来越多的敌人出现在主阵地前,七百多人对抗五千人,而且武器还没有多少差别,结局应该是已经注定的。
“皇!让我们前迎敌吧!“
宁王,襄王,秦王异口同声道。
崇祯皇帝沉吟片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虽说这些藩王军残存不到两千人,而且战斗力堪忧,有好歹要比没有强,,更重要的是,看眼下的态势,如果慈宁宫被攻陷,所有人都得死。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杀出条血路来。
三位藩王连同幸存的宗室,全身披甲,站在两千名亲兵面前,振臂高呼:
“大明豢养藩王三百年,天下人都说,我们藩王已经成了酒囊饭袋,一无是处,今天,我们就要告诉世人,我们朱家的血性还在!谁想阻挠大明中兴,我必斩之头颅!”
“皇万岁!大明万岁!”
群情振奋,这些兵士在昨天刚被叛军袭击,心中愤懑,正好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对面叛军身。
李国祯冷冷望向对面,直到看到一群手下败将在那里叫嚣不停,心头一颤,旋即对身边亲兵道:
“崇祯要败了!崇祯要败了!让他们加紧进攻!”
一百多名亲兵手持顺刀,前压阵,一边竭嘶底里嚎叫。
两千藩王军径直朝萧一民所部冲去,这些亲兵装备颇为寒碜,除了极少数将官配有火器,大都也是些刀剑弓弩之类的冷兵器。
河匪漕兵正忙着打顺风仗,打的不亦乐乎,忽然之间,眼前出现这么一群骄兵悍将,一时没来得及后退,而藩王军见到昨天袭击自己的河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片刻之间,慈宁宫北边狭长的通道里,黑压压挤满了相互砍杀的人群。
狭路相逢勇者胜,冷兵器时代作战更是如此,有时候士气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秦王身披重甲,手持一口长矛,如入无人之境,不断收割着叛军生命,他的两位兄长也丝毫不限逊色,宁王使四十斤重大铁锤,稍微碰到脑袋就要开花,襄王手里那只九节鞭更是犀利,一鞭下去就有几人被抽打的脑浆崩裂。
两队人马纠缠在一起,河匪犀利的攻势很快被遏制住,这样一来,中卫军正面的压力便瞬间减轻不少,李国祯麾下的京营伤亡越来越大,便是旁边打顺风仗的建奴夜不收和马帮也开始遭受中卫军攻击。
李国祯乔盛禹陈演周奎等人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忍不住咒骂道:”萧一民不是吹嘘他手下如何如何厉害么?连几个藩王亲兵都对付不了,”
周奎阴沉的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残。
“刚才你们说,不用佛朗机,不用红衣大炮,是怕将宫殿炸毁,现在趁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直接瞄准轰击,我看这些藩王亲兵死了,朱由检还有什么手段!”
乔盛禹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抬头看向周国丈,脸露出敬佩之意。
李国祯犹豫不决,“可是,那边还有咱们的人呢,萧一民手下两千号人,现在至少还有一千没死,”
“无毒不丈夫!”陈阁老目光望向远处厮杀成一片的敌我双方,淡淡道:“老夫也赞同周国老的意思,不过不仅要轰藩王军,还有轰朱由检,立即将崇文门的三台红衣大炮调转炮口,直接对慈宁宫轰击,另外再搞几台佛朗机,不要心软,哪怕将紫禁城炸成瓦砾,只要朱由检驾崩,咱们就赢了!”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远处萧一民朝这边望了眼,满怀狐疑之色,不过漕运总督的注意力迅速转回到他手下与藩王军激烈的战事。
“咱们分头行动,李都督,乔掌柜,带你的亲兵,督促士兵压去,看能不能救萧一民一命,总之不能给朱由检任何喘息机会,周国老,带几个嗓门大的兵士,继续对慈宁宫喊话,要让崇祯皇帝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如果能束手就擒当然是最好的,红衣炮之事,老夫现在就去安排,今日天黑之前,务必杀掉朱由检,咱们可不能步永乐皇帝后尘,留下一个生死未知下落不明的建文帝!”
陈演说罢,带两名家丁,转身朝崇文门走去。
尽管很不情愿,不过想到自己兵败后被朱由检凌迟处死的惨状,李国祯还是咬了咬牙,招呼亲兵前,厉声呵斥一番,拎着一把顺刀,在亲兵护卫下,朝慈宁宫方向走去。
乔盛禹是不用动员的,他早已杀红了眼,他的目标是崇祯皇帝朱由检,复仇是他的唯一目标,所以对他来说,不存在什么保存实力的说法。
乔掌柜在心腹帮助下,穿戴起锁子甲,手持一把威武雄壮的斩马刀,转身对身后五百多名建奴夜不收与马帮道:
“杀死朱由检者,赏银万两!杀!”
金钱的作用是巨大的,何况对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来说,崇祯皇帝手沾染着亲人朋友的鲜血,刺杀皇帝原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过现在,这已经变成了可能。
五百多名装备精良,好勇斗狠的建奴马帮冲进慈宁宫逼仄的甬道,短距离交兵,他们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王者,伴随着刀斧入肉声,惨叫声,藩王军遭受惨重打击,三四千人挤在这样一个面积不大的区域,即便是有火器,也很难发挥作用。
李国祯率领亲兵来到阵前,大都督亲手砍杀了两名试图后退的兵士,勉强将阵线稳定下来。
即便如此,两千多人京营火铳手与六七百人的中卫军对射,却占不到任何便宜。
“陛下,再不撤退,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是面色阴沉,德意志人汤若望终于忍不住劝道。
“撤退你那些信奉帝的子民呢?如果北京沦陷,这里就会变成地狱,帝会允许吗?”
朱由检冷冷道。
“帝爱他的子民,那些天主教徒只是普通人,没有受过任何训练,让他们去,只会白白送死。不过既然恶魔要统治世界,教徒们就只有一死反抗了!”
传教士说罢,便要率领身后一群赤手空拳的天主堂教徒冲战场,被崇祯皇帝抓住衣袖。
“等下,朕先给这些叛军送些礼物,”
说罢,他开始缓缓调试着迫击炮角度,估算着炮弹落地的位置,抬头悠然望向正在阵前督战的李国祯。
就在一瞬间,李国祯也看到了崇祯皇帝,虽然相隔四五百步,两人视力不算太差,都能看见对方,四目相对,朱由检神色淡然,李大都督却是又惊又怒。
就在李国祯转身准备离去时,崇祯皇帝将一枚迫击炮炮弹丢进了炮筒。
轰隆一声巨响,周围众人目光都转向这边,只见炮击炮炮筒发出淡淡青烟,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呼啸声,循声望去,刚才李国祯站立的位置已经被火焰笼罩。
“大都督!大都督!”
两个亲兵被炸断了腿,竭嘶底里嚎叫着,
第六十二章 逃亡
赵三醒背着西班牙人吃力的在前面带路,幸而汤姆士被日本人折磨的骨瘦如柴,背起来并不显重,不过这已经要了账房先生老命。
“他大爷的,你们两个快来搭把手,”
赵三醒刚开口抱怨,旋即被李若琏制止。
“有人来了!”
李若琏与雷大柱相互望了眼,一个转身,手中利斧弓弩已经出去,黑暗中传来日本甲兵凄厉惨叫声,又有些叽里呱啦的怪叫,铅弹贴着李若琏耳边嗖嗖飞过。
雷大柱点燃手中两个日版万人敌,朝身后追兵中间扔去,一边焦急不安对李若琏道:“李哥,怎么还不炸!”
“快了!快了!”李若琏边说便沉着射出一支弩箭,正中甲兵眉心。
“老赵!还要走多久!”
赵三醒走在前面,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山下有马,咱们把马抢到手,一小会儿就能到码头!”
说罢,也不顾李若琏他们还在和日军打斗,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如果不是听说背这个西班牙人能值几千两白银,赵三醒会毫不犹豫把人丢下,商人的本质是逐利,从望所里抢人无疑是虎口拔牙,不过考虑到丰厚收益,这样做也是值得的。
身后枪声越来越密集,所幸权现山的一千日军只出动了少部,毕竟山还有其他犯人需要看管。
“若是赵先生能把汤姆士带回大明,咱们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可是,俺还没杀几个鞑子呢?”
李若琏望向雷大柱,无声笑了笑。
“只要皇重用汤姆士,铸造更厉害的火炮,鞑子想杀多少就能杀多少。”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躲在岩石后面,李若琏身弩箭已经快要射完,而雷大柱,也差不多弹尽粮绝,默默等待最后时刻来临。
四周日军纷纷围拢来,就在这时,权现山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将日军掀翻,纷纷扬扬的沙土从半空落下。
一群日军面面相觑,不知谁喊了句,“幕府将军会杀了我们!”
幸存的日军一哄而散,李若琏雷大柱趁着慌乱,连忙朝山下跑去。
雷大柱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刚才关押自己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数百名甲兵抱着脑袋,在火海中挣扎着,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后不再有日军追击,两人很快来到山下,只见赵三醒牵着三匹战马,见两人下来,冷冷道:
“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雷大柱骂骂咧咧道:“早知道你这幅德行,刚才就该把你丢在山。”
三人不再说话,翻身马,雷大柱扶着汤姆士,纵马向港口狂奔而去。
沿途遇见零星甲兵,赵三醒操着一口标准的日本话道:“英夷人打进来了!烧了望所,我去禀告奉行大人,你们快去救火!“
就这样一路跑到长崎出岛前,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这也难怪,权现山的爆炸已经把这些人完全炸晕。
三人来到出岛港口,早已在港口等待已久的荷兰商船旋即拔锚启航,李若琏命雷大柱与两名**手扬帆,赵三醒掌舵,刚刚安排完毕,只见岸传来熟悉的喊叫声。
“等等我!”
众人循声望去时,只见那晚在商人町出现的歌姬手挽包裹,已经来到舢板。
“她在说什么?”李若琏指着正在岸叽里呱啦的日本歌姬,转身问账房先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女人,再晚点走,等马场利重反应过来,咱们都要死。“
正在桅杆扬帆的雷大柱听见这话,冲赵三醒怒骂道:
”姓赵的,要不是这个女人给我们通风报信,你前天晚就被人砍死了!“
赵三醒嘟噜一声,冷冷道:“她说她哥哥是天草三郎,他注意我们很久了,她在日本迟早会被幕府将军枭首的,求我们收下她。”
船几名**手不耐烦的催促道,李若琏见女孩充满哀求的眼神,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到岸边,手牵手将歌姬带了船。
“带女人开船,不吉利,”赵三醒嘟噜了一句,转身去了。
雷大柱望李若琏一眼,忧心忡忡道:“大哥,你真要带女人逃命?”
李若琏淡淡一笑:“谁说不可以呢?开船!”
第六十三章 了断(京师篇 )
不等李国祯亲兵反应过来,朱由检连续又发射了两枚迫击炮,和第一枚一样,这两枚都造成了严重伤亡,发射完三发炮弹,崇祯皇帝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发射,五箱炮弹总共才一百枚左右,好钢用在刀刃,留给多尔衮满八旗都不够用,不能这样浪费了。
迫击炮在人群中爆炸,弹片横飞,周围十几步内,非死即伤,饶是李国祯亲兵是铜皮铁骨,也经不住这番轰击,站在炮灰后面压阵的一百多名亲兵片刻之间便伤亡大半,剩余的二三十人神情恍惚站在原地,他们中的大多数从未经受过任何炮击,就连红衣炮都没真正接触过,更不要说是迫击炮。
失去压力的京营炮灰们在中卫军的猛烈还击下迅速向后退去,而现在,他们后方没有了亲兵督战。
李国祯中炮身亡的消息像病毒似的在军中传播。
“李国祯死了!败了!”
起初只是一名炮灰的喃喃自语,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直到京营所有士兵都听见这个消息。
残余的两千多名京营炮灰如潮水般往后退去,裹挟着他们能裹挟的一切人或者是物。
这些炮灰只是来发财的,如果不能发财还要他们搏命,那是绝对不能做的,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无信仰的军队,迟早会溃败的,而崇祯皇帝那三门迫击炮,只是加速了他们溃败的进程。
刚刚准备驰援京营的五百名建奴夜不收与马帮突然被两千多溃兵席卷过来,顿时没有任何防备,看的乔盛禹站在后面咒骂不休。
“压去!都给老子!压去!”
这时身边两位心腹护卫扯住乔盛禹,急忙劝道:“三掌柜!快走吧!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给我杀!杀了朱由检!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心腹侍卫跪在地求乔盛禹赶紧逃走,见对面阵地,一队队中卫军正切菜砍瓜似的朝这边冲来,乔家大院三掌柜悲愤交加,遂命令侍卫向崇文门转移,急令亲兵收拢溃兵,好歹收拢起三四百人。
“陈阁老还要开炮呢!崇祯活不了!活不了!”
乔盛禹骑在马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几名贴身心腹紧紧跟随在乔掌柜身后,生怕有人心生歹意,拿他们掌柜脑袋去向崇祯皇帝拿赏钱。
失去京营主力掩护,深入环形阵地的一千多名建奴夜不收,马帮和漕兵河匪,被汇集而来的中卫军,藩王军分割包围,歼灭他们只是个时间问题。
外围叛军在京营溃败影响下,也逃得无影无踪,毕竟脑袋是长在自己头的,人都会惜命,尤其是在吵吵嚷嚷的战场,历史不止一次的告诉人们,在战场,先逃要比后逃更容易活命。
被围困的叛军,除了建奴与少部分河匪,其余人很快向中卫军投降,考虑到在不远的将来,修建港口发展海运需要大批廉价劳动力,所以崇祯皇帝下令除建奴晋商之外,无论何人,只要缴械投降,都可免去一死。
当王鑫沛他们将崇祯皇帝口谕当场喊给被包围的叛军听时,两百多名叛军瞬间便投降了一百五十多人,剩余五十人皆是建奴夜不收与晋商马帮。
考虑到鼠疫病毒实验室还需要一批新鲜实验品,再加这群人对战局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崇祯皇帝下令,所有人活捉,当然不能活捉的话就杀死。
安排完这些琐事,崇祯皇帝将目光投向远方,他等待这一天他已经很久了。
“传朕命令,全军出击!将叛军赶出京师!”
周皇后殷切望向朱由检,崇祯皇帝微微一振,旋即道:“叛逆周奎,务必生擒,不得伤害!”
“万岁!万岁!”
北京城内三教九流,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小商小贩,都被京营河匪深恶痛绝,在京师百姓的配合打击下,从从慈宁宫溃逃的三千多残兵伤亡惨重,一半被人歼灭,另一半仓皇逃出城外。
陈演气喘吁吁登崇文门城楼,命令城门守军将红衣炮调转过来,瞄向慈宁宫方向,几位炮手迟疑片刻,陈阁老正准备砍人,忽然听见背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那声音分明就是从慈宁宫方向传来的。
“阁老,李国祯败了!”
一名忠心耿耿的家丁快步跑城楼,气不接下气对陈演喊叫。
陈演尴尬的望身边几名炮手一眼,发现炮手正在用同样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迟疑片刻,旋即在家丁搀扶下朝城下走去。
城头正忙着装炮的炮手随即停下手中活计,不知是谁喊了句,:“皇说了,抓住陈演,赏银千两!”
把守崇文门的士兵本来就不是李国祯嫡系,和陈演就更扯不关系,这些人没有任何忠诚感可言,他们信奉的法则就是有奶便是娘,这几天他们和中卫军交手,和藩王军交手,损失惨重,早对陈演一伙心生怨言。之所以没有反抗是因为力量相差太多悬殊,既然现在叛军不行了,李国祯被炸死了,中卫军追在叛军后面打,那他们还犹豫个啥,去干啊,否则等到北京城平定,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了。
陈演手下两个贴身家丁早料到这群守兵会动异心,连忙扶陈阁老下了城楼,牵起两匹战马,将他们的主子陈阁老托在马背,朝向慈宁宫方向飞也似的去了。
两个时辰后,战斗基本结束,一万多名叛军被中卫军藩王军一举击溃,斩杀两千余人,俘虏六千多人,其余一千多人逃出京师,不知所踪。
乾清宫。
崇祯皇帝朱由检眯缝着眼睛望着大殿被五花大绑的诸位叛军首领,除了李国祯被当场炸死,乔盛禹负隅顽抗被锦衣卫纵火烧死,其余几位文官全部毫发无损,尤其是陈演,竟然被手下家丁押送到紫禁城前。
“周国老,你为何也在这里啊?”朱由检笑眯眯的望向跪倒在地的岳父大人,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蛇蝎心肠,竟然会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连自己亲生外孙都不放过。
“为给陛下效力,诛杀叛逆,可恨老夫来晚一步!陛下龙体可好?“
朱由检嘿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久不见,周奎演技还是如此犀利啊,”
周奎愕然跪在原地,他虽然听不懂崇祯皇帝在说些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朱由检说得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崇祯脸色阴沉下来,目光从周奎身移走,从这一刻开始,周国老已经成为历史。
“魏藻德!“崇祯皇帝望向大学士,缓缓道:”看过昆曲没?”
崇祯皇帝雷厉风行,一日之内便绞杀诸多权臣,让人心惊胆战,瞅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大臣们,魏藻德正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铤而走险,跟着这些人一起清君侧,忽然被崇祯皇帝这么一喊,不由心下大惊。
“回皇,臣也看,看过一些,不过是在周家班看的,”
魏藻德与陈演相比,贪腐不在其下,这个时代听昆曲还属于一种奢侈品消费。
崇祯皇帝想要的是让它普及。
“那就给你下道旨吧!”
崇祯皇帝冷冷一笑,目光瞟魏藻德一眼。
“五日之内,写完一出昆曲,内容嘛,就以朕今日大杀四方为主,也可以加入一点叛贼的阴谋,比如这位,”
朱由检边说,边伸手指向跪倒在地的周奎。
“到时候写成了,朕要亲自过目,还要找国丈亲自台演出,对了,周奎,你不是昆曲票友吗?”
周奎唯唯诺诺,脸露出谄笑。
“其他人,都拖出去,砍了,把脑袋挂在京师九门,让百姓们开开眼!”
在群臣鬼哭狼嚎声中,锦衣卫番子托起已经瘫软在地的陈演,萧一民,像拖死猪似的往外拖去。
“高文彩!立即加派人手到叛贼府,抄家,重点是找银子和田契,朕猜想,这四个大臣在京师囤地至少有五万亩吧,全部抄了!”
高文彩领命而去,刚走出几步又被崇祯叫住。
“等等,要是人手不够,让中卫军也跟着,”
第六十五章 钱粮(京师篇 )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十辰时初刻,京师皇极殿。
崇祯皇帝朱由检端坐龙椅之,环顾大殿四周,此刻站在皇极殿的大臣已经较平日少了一半,这是个好兆头,朱由检临死时说过,文臣皆可杀,此话虽然偏颇,但即便打个对折,不必全部杀完,杀一半也是好的。
单靠杀人是没有前途的,虽然历史所有雄才伟略之君王都是杀人狂,穿越之后的朱由检也有杀人的冲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建奴未灭,李闯就在山西。
所谓不破不立,现在是建设和谐大明实现大明梦的时候了。
朱由检知道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粮,人,换句话说,皇帝陛下没有什么是不缺的。
实际,经过叛军这两天一番折腾以及紧随其后的平叛之战,京师损失惨重,虽然没有十室九空家家死绝那么夸张,但百叶凋敝,民生困苦是不用说的。
更要命的是,天下第一商晋商被崇祯皇帝打残后,原本繁荣发达的京师商业网络竟然陷入瘫痪。
从涿州临清过来的漕运船大都空空如也,押送漕粮的太监百户大都与陈演李国祯周奎等人有牵连,现在叛军犯下这样滔天罪行,正常人都会选择跑路,再说这漕运本也不是肥差,朝廷各种摊派下来,实际负责押送物资的人还经常贴钱,这样卑微的差事不做也罢。
漕运凋敝早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曾想,就连那些私商1运粮来到京师,张口扬言,非晋商不卖,至于留在京师的其他商人,如浙商,汉商,外地粮商根本不买他们的帐。原因自然很简单:他们没钱。
如果是朝廷采购呢,自然也是不行的,现在整个大明都知道崇祯皇帝没钱。
“太仓还有两万石土豆,可供京师百万,呃,不,数十万百姓食用半月,”
户部尚书倪元璐忐忑不安道,经历崇祯十五年大鼠疫以及新近的战火兵灾,京师人口由三年前的百万之巨锐减十余万。,
“那半月之后呢?”崇祯皇帝眉头紧皱,光靠吃土豆显然是不能解决粮食问题的,而且朱由检天生讨厌吃土豆。
“臣愚昧,眼下朝廷无钱无粮,臣不知如何应对?”倪元璐战战兢兢道,他说得没错,换做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也没办法。
朱由检叹息一声,又要开始放血了。
“高文彩!”
千户高文彩连忙站出阵列,这名锦衣卫副千户连升两级,现在成为月俸二十石从四品的镇抚使,勉强已经算是高级官吏,高文彩原先的位置则由部下王鑫沛接任,和高文彩一样,王鑫沛也是连升两级,在锦衣卫系统中,这样的破格提拔极为罕见,现在高文彩品衔与堂指挥李若琏相近,而锦衣卫权力之巅,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崇祯皇帝是要留给李若琏回来做的。
“前日让你查抄叛逆,两日过去了,可有眉目了?!”
高文彩连忙回道:“回皇,昨日末将持皇口谕往中卫军调集五百人,又亲率五百名锦衣卫番子,分头前往骆养性,陈演,萧一民,等叛逆府邸,总共缴获白银五百二十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七两,黄金三万五千九百八十三两,珠宝字画不计其数,另外叛逆周奎,李国祯府邸尚在统计之中,又从山西行馆搜出白米三万石,其中两万石随乔盛禹**时毁掉,另有白银五万两,汇海商号银票八十万两,其中一半已经被焚毁,”
高文彩嗓门洪亮,他话还没说完,大殿之便传来一片惊讶之声。几位大员贪腐程度实在是令人发指,或者说让大殿之某些贪官汗颜,同样是做贪官,为什么人家就能捞这么多钱呢?
朱由检咧嘴笑了笑,旋即脸色阴沉,因为按照封建时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精髓,这些钱本来都已经是他们朱家的。
当然,考虑到现在已经到了十七世纪,距离周武王分封已经过去两千多年,欧洲资产阶级革命如火如荼,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崇祯皇帝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转身对高文彩道:
“田契呢?朕要你查找的各家田契呢?”
在封建时代,土地与人口是最大的财富,是能拥有土地,谁就能拥有人民,拥有这个时代的一切。
通俗点说,土地就是这个时代最美味的蛋糕,所有人都垂涎三尺,清查叛逆田产刻不容缓,毕竟这些田产现在都已经变成无主之地,如果不及时下手,京畿地区的大户们便会演阴谋诡计圈占田产教朱由检怎么做人,不,是做皇帝。
高文彩面露为难之色,在崇祯皇帝催促下,吞吞吐吐道:“末将无能,只在萧一民,周奎家搜到两百余份田契,总共一万八千余亩,皆是京郊良田,”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脸欣喜表情旋即消失不见,脸色阴沉道:
“骆养性,陈演家呢?晋商名下也没有?”
“回皇,叛逆乔盛禹**而死,据他家下人说,他临死时手持田契,投入火海,骆养性慈宁宫战败后回到府将田契烧毁,”
朱由检勃然大怒:“这群狗东西,宁愿死也不想给朕一条活路!枉朕一片苦心,还只灭了他们三族!没有杀害他们家的孩童!”
兵部尚书张国维前道:“陛下息怒,田契虽然不在,可派兵直接去清查叛逆田产,当年神宗对付严嵩父子就是这样的,”
崇祯皇帝微微摇头,苦笑道:“呵呵,此一时彼一时,京畿地区那些大户,成百千,哪一户不是结营筑寨,家丁动辄千,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往日陈演能压住他们,换到朕,恐怕”
“罢了,待天下藩王宗亲全部来到京师,朕再好好和这些土豪劣绅计较!”
“另外,汇海商号就是晋商的皮,晋商就是汇海商号的骨,现在大明境内的晋商已经完蛋了,没有支撑,这些票号就变成了废纸一张,烧了也好,不能用这些白纸祸害朕的百姓!”
户部尚书倪元璐前一步道:“吾皇圣明,据臣所知,京城八大晋商生意远至海外,在沙俄,在日本,在朝鲜都有他们的商号,陛下固然胸怀天下,然而也不能滋养敌国。”
朱由检沉吟片刻,觉得倪元璐说的没错,考虑到沙俄对大明已经有切切实实的侵略行动,而日本更不用多说,等到李若琏把塞万提斯汤姆士带回大明,基本就相当于两国又要开战了,至于朝鲜,棒子国还是不说了,早在崇祯初年便彻底转向清国,这条见人摇尾的狗,是该好好打打了。
崇祯皇帝和颜悦色望向倪元璐:“户部尚书的意思是,把这些废纸花到沙俄日本头,”
“吾皇圣明!”倪元璐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好,那就不要烧了,此事交给你去办,可将票号廉价卖给其他商人,他们有门路,有手段把票号用出去,换取的银两给朕核对一下,直接发给六部官员,大家已经很久没发饷银了,只靠圣贤心,是填不饱肚子的,”
群臣一片哗然,八十万两银票在海外至少能兑换六十万白银,虽说晋商在京师全部被灭,但天下第一商毕竟根深叶茂,这点损失并不伤及筋骨,凭借晋商实力。可以想象汇海商号银票出了大明还是很有购买力的。六部官吏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百人,每人就要分到数千两,这未免也太多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从二品以就不用发了,朕记得你们的俸银从未曾欠过,由此以下,全部发放,多余的,就给官吏提前预支,朕能欠你们的俸银,当然也能多给你们!”
从二品以官员除了魏藻德是公认的贪官,其余都已经被朱由检灭掉,所以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怨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六章 放血(京师篇 )
崇祯皇帝脸色阴郁,大胜之后的喜悦早已消失不见,麻烦总是不断的,而这一次,朱由检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更可怕的敌人。
“启奏皇,京师太仓还有一万石大米,两万石大豆,可供京师百万,呃,不,数十万百姓食用一月,”
户部尚书倪元璐忐忑不安。
经历崇祯十五年大鼠疫以及新近的战火兵灾,京师人口由三年前的百万之巨锐减十余万,这位任不到半年的一品大员显然还沉浸过去的遐想中。
“那一个月之后呢?朕和京师百姓吃什么?”
崇祯皇帝眉头紧皱,光靠吃大豆显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玩意儿吃太多会消化不良,除了放屁更多,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臣愚昧,眼下朝廷无钱无粮,江南粮商又不肯售卖,臣不知如何应对?”
倪元璐战战兢兢,他说得没错,他只是一名传统士大夫,年轻时学的是孔孟之道,对付这些唯利是图的奸商,显然缺乏足够经验,实际这种事情换做谁来做都是无解。
陈演等人被铲除后,失去秩序主导者,京师乱成了一锅粥,不下猛药是治不了的。
朱由检无演叹息,哎,又要放血了。
从前是皇帝给别人放血,这一次嘛,要多管齐下。
“高文彩!”
镇抚使高文彩应声出列,躬身向前。
平定京师之乱,高副千户战功赫赫,被皇帝连升两级,从一名五品的副千户一跃成为月俸二十石从四品的镇抚使。在大明官僚体系中已经算是高级官吏。
高文彩原先的位置被部下王鑫沛接任,和高文彩一样,试百户王鑫沛也是连升两级,由试百户直接升到了副千户。
在锦衣卫系统中,像两人这样的破格提拔极为罕见,除了本朝成祖在靖难之役后火箭提拔纪纲以屠戮群臣,再无匹敌。
高文彩品衔已与堂指挥李若琏相近。
锦衣卫权力之巅,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崇祯皇帝是要留给堂指挥李若琏回来做的。
“前几日让你查抄叛逆,可有眉目?!”
群臣目光纷纷投向这边,这两天京师最爆炸的新闻当然是查抄叛逆大佬,不论是坊间还是官场,都传的沸沸扬扬,当然,因为锦衣卫行动都属于绝密,在正式公布之前,所有的猜想都只是猜想。
“回皇,末将持皇口谕往中卫军调集五百人,往藩王军调集精锐两百人,又亲率五百名锦衣卫番子,由北镇抚司副千户王鑫沛,秦王殿下,以及末将分头分头行动,往骆养性,陈演,萧一民,等叛逆府邸,经过三天两夜搜查,总共清获出白银五百二十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七两,黄金三万五千九百八十三两,珠宝家具字画珠玉不计其数。另有叛逆周奎,李国祯府邸清理赃物过多,尚在统计之中,末将又从山西行馆乔盛禹居所,搜出白米三万石,其中两万石随乔盛禹**时毁掉,另有白银五万两,汇海商号银票八十万两,其中一半已经被焚毁,”
高文彩嗓门洪亮,他话还没说完,大殿之便传来一片惊讶之声。几位大员贪腐程度实在是令人发指,或者说让大殿之某些贪官汗颜,同样是做贪官,为什么人家就能捞这么多钱呢?
朱由检咧嘴笑了笑,旋即脸色阴沉,因为按照封建时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精髓,这些钱本来都已经是他们朱家的。
当然,考虑到现在已经到了十七世纪,距离周武王分封已经过去两千多年,欧洲资产阶级革命如火如荼,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崇祯皇帝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转身对高文彩道:
“田契呢?朕要你查找的各家田契呢?”
在封建时代,土地与人口是最大的财富,是能拥有土地,谁就能拥有人民,拥有这个时代的一切。
通俗点说,土地就是这个时代最美味的蛋糕,所有人都垂涎三尺,清查叛逆田产刻不容缓,毕竟这些田产现在都已经变成无主之地,如果不及时下手,京畿地区的大户们便会演阴谋诡计圈占田产教朱由检怎么做人,不,是做皇帝。
高文彩面露为难之色,在崇祯皇帝催促下,吞吞吐吐道:“末将无能,只在萧一民,周奎家搜到两百余份田契,总共一万八千余亩,皆是京郊良田,”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脸欣喜表情旋即消失不见,脸色阴沉道:
“骆养性,陈演家呢?晋商名下也没有?”
“回皇,叛逆乔盛禹**而死,据他家下人说,他临死时手持田契,投入火海,骆养性慈宁宫战败后回到府将田契烧毁,”
朱由检勃然大怒:“这群狗东西,宁愿死也不想给朕一条活路!枉朕一片苦心,还只灭了他们三族!没有杀害他们家的孩童!”
兵部尚书张国维前道:“陛下息怒,田契虽然不在,可派兵直接去清查叛逆田产,当年神宗对付严嵩父子就是这样的,”
崇祯皇帝微微摇头,苦笑道:“呵呵,此一时彼一时,京畿地区那些大户,成百千,哪一户不是结营筑寨,家丁动辄千,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往日陈演能压住他们,换到朕,恐怕”
“罢了,待天下藩王宗亲全部来到京师,朕再好好和这些土豪劣绅计较!”
“另外,汇海商号就是晋商的皮,晋商就是汇海商号的骨,现在大明境内的晋商已经完蛋了,没有支撑,这些票号就变成了废纸一张,烧了也好,不能用这些白纸祸害朕的百姓!”
户部尚书倪元璐前一步道:“吾皇圣明,据臣所知,京城八大晋商生意远至海外,在沙俄,在日本,在朝鲜都有他们的商号,陛下固然胸怀天下,然而也不能滋养敌国。”
朱由检沉吟片刻,觉得倪元璐说的没错,考虑到沙俄对大明已经有切切实实的侵略行动,而日本更不用多说,等到李若琏把塞万提斯汤姆士带回大明,基本就相当于两国又要开战了,至于朝鲜,棒子国还是不说了,早在崇祯初年便彻底转向清国,这条见人摇尾的狗,是该好好打打了。
崇祯皇帝和颜悦色望向倪元璐:“户部尚书的意思是,把这些废纸花到沙俄日本头,”
“吾皇圣明!”倪元璐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好,那就不要烧了,此事交给你去办,可将票号廉价卖给其他商人,他们有门路,有手段把票号用出去,换取的银两给朕核对一下,直接发给六部官员,大家已经很久没发饷银了,只靠圣贤心,是填不饱肚子的,”
群臣一片哗然,八十万两银票在海外至少能兑换六十万白银,虽说晋商在京师全部被灭,但天下第一商毕竟根深叶茂,这点损失并不伤及筋骨,凭借晋商实力。可以想象汇海商号银票出了大明还是很有购买力的。六部官吏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百人,每人就要分到数千两,这未免也太多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从二品以就不用发了,朕记得你们的俸银从未曾欠过,由此以下,全部发放,多余的,就给官吏提前预支,朕能欠你们的俸银,当然也能多给你们!”
从二品以官员除了魏藻德是公认的贪官,其余都已经被朱由检灭掉,所以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怨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八章 应对(京师篇 )
“晋商那边呢?乔盛禹府搜到了什么?”
高文彩吸了口气,继续道:“末将从山西行馆乔盛禹居所搜出白米两万石,其中一万石被焚毁,另有白银五万两,汇海商号银票九十万两,有十多万两被焚毁,”
群臣哗然,五百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他们比朱由检更清楚。经过崇祯皇帝一番大清洗,此刻站在朝堂之的大都是些清廉官员,在这些人的字典里,几千两就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五百万两。
“如此巨贪,亘古罕见!”
兵部尚书张国维高声叫道,张大人半生积蓄不过**百两,往年在南直隶视察河道,都是一叶扁舟轻装简行,除了高风亮节,是在也是没钱。
眼下在物价滕飞的京师,靠着这点菲薄俸银养活一家老小,也确实勉为其难。
大学士魏藻德神情恍惚,自从陈演被诛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他担心崇祯会对自己下手。
然而今天,当魏藻德听到从高文彩口中说出五百万两时,瞬间满血复活。
这些年算是白活了,同样是做官,同样是做贪官,为什么人家就能捞这么多钱呢?
王承恩扯着尖锐嗓子道:“如此奸邪,无耻至极!”
朱由检环顾四周,没想到王公公竟如此义愤填膺,这也难怪,司礼监太监作为皇权依附者,是皇权的坚定捍卫者,此时如果不生气,那才是不正常的。
有了这五百两白银,大明财政暂时算是无忧了,然而皇帝陛下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眼下建奴未灭,李闯猖獗,留下再多钱放在北京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能将这两个死敌灭掉,银子早晚都是别人的,而自己顶多只能算是别人的守财奴。
所以此时决不能掉以轻心,朱由检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转身对高文彩道:
“田契呢?各家田契都找到没?”
朱由检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土地。
封建时代,几乎每个王朝的兴衰更替都与土地密不可分,无论是按推背图中演绎的五百年一崩溃理论还是西方现代的马尔萨斯人口学说,土地与政权都存在某种必然的逻辑关系。
不谈推背图,也不管马尔克斯,朱由检知道,在明末,谁能拥有土地,谁就能拥有一切。
清查叛逆田产刻不容缓,十几万亩良田放在那里,朱由检不去抢,自然会有人去抢。毕竟这些田产现在都已变成无主之地。
如果不及时下手,京畿地区那些无法无天的土豪劣绅们会用尽各种手段圈占这些田产,教崇祯皇帝怎么做人,不,是怎么做皇帝。
高文彩面露为难之色,在崇祯皇帝催促下,吞吞吐吐道:
“末将无能,只在萧一民,周奎府搜到两百余份田契,总共两万八千余亩,皆是京郊良田,”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
“骆养性,陈演家呢?晋商名下也没有?”
“回皇,叛逆乔盛禹**而死,据他家下人说,他临死时手持田契,投入火海,骆养性在慈宁宫战败后回到府将田契烧毁,”
“岂有此理!”
朱由检从龙椅站起,勃然大怒:
“这群狗东西,死到临头也不想给朕留条活路!不想给大明留条活路!这样的人简直妄为世人!
枉朕一片苦心,只灭了他们三族!没有杀害他们家的孩童!”
天子震怒,,群臣不敢多言,只有书画达人倪元璐前道:
“陛下息怒,田契虽然不在,可派兵直接去清查叛逆田产,当年神宗对付严嵩父子就是这样的,”
“神宗?“
朱由检惨笑着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京郊那些大户,哪一户不是结营筑寨,家丁动辄千,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朝廷想要和他们摊牌,只怕得不偿失。”
兵部尚书张国维毕竟练达许多,缓缓道:“当今之计,只有待天下藩王宗亲全部来到京师,再和这些土豪劣绅计较!”
崇祯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对倪元璐道:
“粮食还是要买的,管他几倍价格,都给朕买,只要有粮,京师就不会乱,只要江南那边看到朕还有钱,愿意和他们真正做生意,就会有更多粮商来北京贩粮,到那时粮价自然会降下来的。”
话刚落音,旁边几位大臣便窃窃私语,朱由检沉吟片刻,走下龙椅,来到群臣身前,环顾四周,大声道:
“诸位是觉得这样做是太便宜那些奸商了?朕何尝不知,往日大米一石半两,现在人家要价二两,可是,那又如何呢?京师刚刚遭遇战乱,百废待举,若是直接派锦衣卫将这些抓了,粮食扣了,银子是不用出了,以后也没人敢再到北京来做生意了。放心,这些发国难财吸人血的奸商,朕能饶得了他们,苍天也不会饶恕!”
群臣不在言语,在兵部尚书张国维率领下,几十号人一起跪倒,山呼万岁。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示意众人平身,继续道:
“另外,汇海商号的银票不能留,京师晋商完蛋了,这些票号就变成了废纸一张,烧了也好,不能用这些白纸祸害朕的百姓!”
张国维听见这话,连忙劝谏道:
“万万不可,吾皇圣明,据臣所知,京城八大晋商生意远至海外,在沙俄,在日本,在朝鲜都有他们的商号,陛下固然胸怀天下,然而也不能滋养敌国。”
朱由检对这个时代的对外贸易并不熟悉,听张国维这么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明朝后期,趁中国明朝衰微,武力侵略大明北蒙古区域。崇祯五年沙俄占据了叶尼塞河中下游和游部分地区。然后从北方的曼加结亚沿下通古斯卡河,从南方的叶尼塞斯克沿通古斯卡河,又走古埃文基人所经常使用的古道,来到勒拿河流域,建立了中下维柳伊斯克。明崇祯十一年,沙俄朝廷下令在勒拿河右岸成立雅库茨克督军府。
而日本就更不用多说,大明与日本恩怨颇多,且不说祸害东南长达百年的倭寇,万历年间朝鲜战争,等到德川家光知道李若琏雷大柱他们在长崎炸了望所,还准备把西班牙人塞万提斯汤姆士连同天草三郎的妹妹带回北京,明日之间新一轮的战争恐怕难以避免。
至于朝鲜,棒子国还是不说了,早在崇祯初年朝鲜便彻底倒向清国,处处跪舔,这条见人摇尾的狗,是该好好打打了。
崇祯皇帝和颜悦色望向张国维:“爱卿说得是,就把这些废纸花到日本头,”
“吾皇圣明!”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可将票号廉价卖给其他商人,他们有门路,有手段把票号用出去,换取的银两给朕核对一下,直接发给六部官员,大家已经很久没发饷银了,只靠圣贤心,是填不饱肚子的,”
群臣愕然,八十万两银票在海外至少能兑换六十万白银,虽说晋商在京师全部被灭,但天下第一商毕竟根深叶茂,这点损失并不伤及筋骨,凭借晋商实力。可以想象汇海商号银票出了大明还是很有购买力的。六部官吏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百人,每人就要分到数千两,这未免也太多了。
却听崇祯补充说道:
“从二品以就不用发了,朕记得你们每月俸银从未曾欠过,二品以下,全部发放,多余的,就给官吏提前预支,朕能欠你们的俸银,当然也能多给你们!”
从二品以官员除了魏藻德是公认的贪官,其余都已经被朱由检灭掉,所以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怨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微微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转身对高文彩,吕鑫沛道:
“高文彩,你和秦王一起,带兵和田契,去京师郊区收田,只收田契标明的田地,有敢阻挡者,杀无赦!”
“吕鑫沛,你和宁王一起,带兵和银子,陪同兵部官员,去漕河招募兵士,告诉他们,跟着朕,将来不愁没出头之日!”
安排完毕,群臣分头退下。
走出皇极殿,魏藻德快步追先走一步的张国维,满脸谄笑:
“张大人,皇如此钟意你,看来阁老位置非你莫属了。”
张国维冲他拱了拱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待兵部尚书走远,魏藻德冷冷道:
“哼,不就是个臭河工,要不是当年魏公公提拔,能有今天,得意忘形的东西,”
皇极殿,崇祯皇帝朱由检目光凝视东方,喃喃自语道:“照着时间,李若琏他们应该回来了。”
第七十章 切腹(日本篇 )
后光明天皇正保元年二月初九,亥时初刻。
日本长崎港,出岛。
一艘悬挂三色旗的运送瓷器的荷兰商船在夜幕掩护下,平静拔锚,扬帆,驶离出岛。
出岛西部海岸瞭望塔的两名荷兰公司低级职员,被身后权现山连绵不绝灿如烟火的爆炸吸引,完全没注意到两位荷兰同胞率领三名中国人正驾船从自己脚下驶过。
德川幕府对长崎港对外贸易充满期许,控制全球贸易权的荷兰公司在长崎自然享有格外特权,何况在八年前的岛原之乱中,荷兰人开炮轰击岛原城,协助幕府军队屠戮基督教徒。作为回报,江户方面特许长崎港口留有一块只属于荷兰人的独立王国,那便是出岛。
出岛的防御如果需要的话,全部由荷兰公司自己负责。
因此对李若琏等人来说,驶出出岛,就等于逃出生天。
瓷器船渐行渐远,如同幽灵般遁入苍茫夜色中。
长崎,奉行所。
正对玄关的榻榻米被**切成两半,切口齐整而锋利,一看便是高人所为。
清酒洒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大滩人血,还有一具温热的尸体。
“两百人看守三个人,却让他们跑了!你们都该去切腹!”
长崎奉行岛场利重手持倭刀,面目狰狞,整张脸看起来像是只巨型核桃。
屋子里站着十几名蓬头垢面的甲士,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精神恍惚,有些人身盔甲已经不见,还有些人空着双手,火铳倭刀都丢在了权现山。
这是权现山爆炸后幸存的十八名守卫,连同躺在血泊里的甲长,他在向奉行大人汇报完权现山的情况后当即被马场利重处死。
驻守权现山望所的一百九十名侍卫,被大爆炸炸死几十人,又被明人杀死二十多人,只有这十九人跌跌撞撞逃回长崎港。
“炸掉望所的,也是这三个明人?“
站在奉行大人面前的甲兵唯唯诺诺,没人再敢说话,沉默许久的黑田三郎终于开口道:
“大人,福冈番一千甲兵由您调遣,连夜搜查,便是搜遍长崎,也要找到这三个明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马场利重沉默不语,转眼朝众甲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黑田将军,望所之中储存着你们福冈番,佐贺番驻守长崎所需的弹药物资,若是幕府将军知道今夜长崎发生的事情,恐怕也会将我枭首江户。”
马场利重嘴里这样说,脸却见不到一丝忧虑之色,这让来自黑田三郎颇为惊讶。
“所以奉行大人是准备切腹,让末将做您的介错人?”
马场利重缓缓拔出**,在手中抚拭一番,他今年才三十二岁,便已身居高位,在长崎做奉行,就这样死去未免太过可惜。
产自北国的**摔在地,奉行大人与福冈家臣相视一笑。
“当年关原之战,家父曾替德川家光挡过一颗子弹,马场家却受江户猜忌,到手的萨摩肥前藩主,让别人顶替去了,”
“既然德川家想让咱们两家死,那就联合起来让他死吧!”
黑田三郎脸露出狂喜之色,有了马场利重支持,他们福冈藩的财源是不用担心了。
“单靠咱们两家当然不行,据我所知,”马场利重冷冷道:“萨摩藩,加贺藩,仙台藩,与德川家势不两立,他们都会是咱们的盟友。”
“奉行大人,你说如何办?”
马场利重仿佛为此策划已久,旋即道:“封锁长崎港,不准荷兰人中国人离开,往外放出消息,说是清军裹挟朝鲜海军攻打长崎,让幕府将军派兵增援。”
静静驶向长崎港口,经过未经奉行大人允许便驶出港口,沿着。
第七十章 破城(山西篇 )
崇祯十七年二月十五,山西宁武关。
攻城第四天,宁武关比历史已经多坚持了一天,这当然是靠唐王朱聿键努力。
李自成现在的处境,可谓进退维谷,继续攻城代价昂贵,就此撤兵刘宗敏等人不会答应。
宁武关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顽强,计划中的治安战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攻坚战,这是全体顺军不愿看到的。
宁武关以东,顺军大营。
大顺皇帝李自成与众人将领围坐一起,商议战事,众人脸表情已然没有昨日那般得意,昨日发生在城北的惨烈战斗让他们损失五百老营精锐,两千战甲,流民更是死伤无数。
实际这是李闯集团从西安出发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战斗,甚至可以说是自崇祯十年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战斗。
当然,如此惨败的原因只是因为狂傲,他们完全不把宁武关的明军放在眼里,因此付出惨重代价,
“明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我们再发动一次进攻,就可以攻破城门,活捉朱聿键,将他碎尸万段,”
刘宗敏怒气冲冲,他现在在军中势力有所下降,他将所有的怒气都洒在宁武关,如果不是宁武关,大将军绝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大帐之中其他人都不说话,刘宗敏已经在宁武关喷了霉头,没有人再愿意轻易尝试。
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淡淡道:“皇,以臣看来,无论崇祯皇帝是否御驾亲征,此地都不宜久留了,”
宋献策也跟着附和道:“陛下,大军粮草只够支撑半月,山西沿途已经无粮可可征,再不撤军,恐怕”
众人目光落在闯王李自成身,这些天李自成愁苦不堪,两鬓斑白了许多。
李自成目光坚定,投向宁武关方向,毅然道:“明日继续攻城!”
众人脸燃起的些许希望之色旋即幻灭。
宁武关东城,唐王朱聿键率领熊通等人走过城头,举目眺望京师方向。
连续四日守卫战,剧烈消耗着这座关隘有限的资源,城内守军连同流民,从四天前的两万人锐减到一万五,当然他们给李闯造成的伤亡更加巨大。
宁武关粮草已经不足,更要命的是东北两边城墙在闯贼炮击下岌岌可危,有几段城墙被炮弹炸塌,在熊通指挥下,城墙缺口被用沙土堵住,尽管如此,只要闯军再发动一次进攻,宁武关城墙便会彻底崩溃。
“按照殿下来京师之前与皇商议的计划,此时将有五千援军,以及足够一万人消耗两个月的粮草来到宁武关,”
副将熊通忧心忡忡道,朱聿键淡淡道:“不必担心,皇不会忘了宁武关,向太原,大同总兵求援,可有消息了?”
唐王目光落在山西副总兵周遇吉身,他口中常常提起的两位总兵大人,此时却没了消息。
“应该是在坐山观虎斗吧,”熊通冷冷道,他对这些山西武将了解颇多,此时的宣大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他们不仅和流贼有染,和晋商,和建奴都有一腿,这也是后来满清入关后,山西几乎未作任何抵抗的原因之一。
“整顿兵马,士兵死完了就让流民补,只要能把李自成死死拖住山西,咱们就算是胜了。“
唐王说罢,目光扫视众人,连同周遇吉,所有人脸都露出誓死一战的表情,闯贼对流民的态度让他们看到,投降过去也没么好结果,何况宁武关已经让闯贼付出惨重代价,现在投降恐怕也难免一死。
既然大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就看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唐王陛下!唐王陛下!”
第七十二章 屯田
崇祯十七年二月十七,也就是京师混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在朱由检命令下,京师全城开始挨家挨户搜捕残余叛逆。
内阁发布的悬赏令已经下达,北京城内,生擒叛逆一人,赏银百两,斩首叛逆一人,赏银五十两。
这样的悬赏大致是大明军功赏赐的五倍,要知道,九边军镇斩首建奴也才赏银十两。
保守估计,慈宁宫大战后幸存的叛逆人数超过万人,其中大部分已经仓皇掏出京城,尽管如此,藏匿京师的也有数千人,这几千人已成惊弓之鸟,对崇祯皇帝不构成什么威胁,不过倘若放任不管,迟早也是个隐患。
京师百姓对这些叛逆深恶痛绝,更重要的是为了赚取赏银,于是在诏令下达后,京师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三五成群砍杀落单的马帮,建奴,家丁。
京师百姓手持武器颇为简单,一般就是菜刀,但对付是失魂落魄的叛逆,哪怕手持烧火棍也是可以的。
两天之内,两百多名建奴马帮河匪被斩首,生擒者有二十多人,剩余的叛逆,早吓得失魂落魄逃出京师。
崇祯皇帝从内府中取出一万多两银子赏赐百姓,并让高文彩负责,在京城西市临时搭了个戏台子,聘请或者说是征用周家班登台演戏。
演出剧本早已由内阁大学士魏藻德写好,故事以崇祯皇帝朱由检平定叛乱为基础,加以修改演绎,按照崇祯皇帝要求,重点突出奸臣们咄咄逼人与皇帝陛下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向叛逆宣战。
不用说,国丈周奎大人是这出戏的主角,魏藻德大人给了国丈不少戏份。
戏台,昆曲票友周奎在吕鑫沛皮鞭调教下,登台倾力演出,无论是一颦一笑唱念作打,无不将一个贪财吝啬,冷血无情的勋贵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栩栩如生,引得京城百姓捧腹大笑,呃,其实这就是他本色出演而已。
崇祯皇帝率领皇后皇子,在锦衣卫严密护卫下,从慈宁宫出来,信步来到西城昆曲舞台前,远远观看岳父大人倾情表演。
朱由检喟然长叹道:“国丈日夜策划行刺朕,另立新君,将你们母子赶尽杀绝,可谓殚精竭虑,今日难得他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唱唱昆曲,也算是颐养天年了,”
周皇后不忍多看台装扮成小丑的父亲,倒不是出自怜悯,而是真的懒得多看,自从次周奎当着她的面要杀死太子,皇后已经不把国丈当成父亲。
“也好,皇随时都可以杀了此人,臣妾与此人再无瓜葛,皇,眼下叛乱已平,张皇后是不是该回”
旁边太子朱慈炯正怒气冲冲望向台,望着那个那晚准备将自己活活勒死的恶魔。
朱由检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陛下的注意力还在国事之,没有在意儿女情长,只是敷衍道。
“皇后贵为后宫之首,此事当然是你说了算,你想让她到哪儿就道哪儿吧,”
周皇后颇为惊讶,她原以为夫君会对张皇后颇感兴趣,那可是国色天香啊,然而崇祯皇帝竟然是这样的冷漠态度。
不等周皇后再说话,朱由检便命令锦衣卫先护送太子皇后回宫。
城内叛逆早已扫荡干净,即便是有幸存者,也已经变成过街老鼠,不敢轻易露头。尽管如此,小心无大错。
待周皇后走远,朱由检待转身对高文彩等人道:
“这个周奎大人,你们要将他好好看住,不能让他自杀,也不能让他跑走,朕不杀他,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周皇后,朕留着他是要他给朕好好演戏。“
见锦衣卫众人一脸茫然,崇祯皇帝进一步解释道:
”等到流民进入北京,朕便要扩充新军,到时候宣传工作,便离不开周奎,朕早说过,周大人演技出众,可以问鼎奥斯卡,他又是昆曲老票友,用他自己的亲生经历现身说法,给新军看看,给贪官们看看,可以起到惊醒人心的作用,“
周围众人虽然不知道奥斯卡是什么东西,不过却已经领略到皇帝陛下此言的奥秘,连连点头称赞。
这个时代最好的媒介无非是戏曲和,古典名著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皆已成书,红楼梦要等到清代中叶才完本,在这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十的社会里,教化人心作用实在有限。
所以更多的还是要靠戏剧。
这也是崇祯皇帝费心留下周家班与周奎的终极原因。
朱由检计划以这拨人为班底,打造属于自己的大明娱乐帝国。
当然,在眼下,在地狱模式下的明末,娱乐与审美就先不谈了,救国是第一要务。
”皇,他们要是不演,该怎么办?”
高文彩对奥斯卡不甚了然,作为锦衣卫高层,他的关注点总在人性层面的问题。
“这个么,”崇祯皇帝沉吟片刻,冷冷道,“那就让镇抚司的番子们想办法让他演喽,这位周奎大人手可是粘着不少锦衣卫性命,高文彩,自己看着吧,别把人整死就好,另外,周奎大人的嗓子也别给整哑了,人家可是金嗓子啊,所以刑要悠着点用,”
锦衣卫镇抚使点点头,脸闪过一抹凶狠之色。
崇祯皇帝抬头望戏台一眼,这时候,穿着宽大笨拙戏服,行动颇为不便的周奎大人正在卖力唱着。
“悔不该,当初错收了两千两啊!呜呜呜呜哇!”
朱由检收回目光,在心里冷冷道:“现在知道悔不该了,晚了!”
待众人散去,崇祯皇帝命令高文彩与吕鑫沛留下,三人漫步朝紫禁城方向走去,数十名中卫军精锐不远不近在周围警戒。
朱由检抬头望向两人,郑重其事问道:“粮食收购的怎么样了?”
两人互看一眼,高文彩连忙回道:“皇,末将按照五倍价格收购,向江南商人收了一万石,花掉了五万两户银子,那些商人都不许赊欠,部尚书倪大人说,一万施足够京师支撑一个月了,所以末将就没收了。”
崇祯皇帝听见这话,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谁让你替朕省钱的!朕给你们十万两银子,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子儿不剩,全部花出去!”
与此同时,收购粮食的任务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两日,
崇祯皇帝这两天从华北各地招募而来的流民聚集在京郊,在这也给许多没有机会战场的京师百姓一次杀敌报国的机会。
粗略估计京师参与叛乱幸存的马帮,建奴,家丁,京营人数约在千人下,这些人虽然对紫禁城已经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威胁,不过将来大明要想顺利进行经济建设,这些人多少会是麻烦,而且更重要的是,朱由检这次不必要立威,若果不能将叛逆彻底剿灭干净,不能向世人表明大明皇帝诛杀敌人的决心,以后这种事情会接连发生。
毕竟皇帝现在是与天下为敌。
第七十五章 皇田
崇祯十七年二月二十,北京西郊,皇庄。
兵部尚书张国维在两百名中卫军,两百名锦衣卫番子护卫下开始清查崇祯皇帝名下田产。
皇庄共有田地两万亩,林木八千亩,是京师粮食供应的来源之一。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本是农民出身,自幼饱受困难,对土地具有类似宗教的感情。太祖皇帝在位期间曾多次亲率皇子皇后到皇庄辛苦耕作,有时遇到干旱时节,更是亲率皇子皇孙,衣衫褴褛,不乘车马,不避暑,徒步登祭坛求雨,以致皇子中暑晕倒。朱元璋在位期间,有历史记载的求雨更不计其数。
大明皇庄作为皇家园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受到重点保护,大明律严禁百姓采伐践踏,明初,皇庄有一支人数千人的军队长期驻守。
然而自成化年间起,大明朝政荒驰,皇庄也开始疏于管护,到崇祯年间,田地林场已经被京畿地区的勋贵藩王站区大半,如果不是这次京师大败叛逆,铲除了一批东林党与勋贵,皇庄田产不知何时才能收回皇帝手中。
“都查清楚没有?一万亩田地,八千亩林地,一分也不能少。”
张国维眉头紧皱,若是在平时,清理田产这样的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头,这倒更像是户部尚书该做的事情。不过眼下非常时期,再说,户部尚书倪元璐只擅长写字作画,让他来皇庄可算是勉为其难。
“回大人,经过两日清查,连周奎名下田产,一共也才一万五千亩,林地也只有五千亩,”
锦衣卫千户吕鑫沛作为张国维的副手,寸步不离兵部尚书大人,这两天他带领手下四处奔波,在豪强与勋贵之间虎口拔牙,昨日在田间丈量土地时差点被几个家丁用鸟铳打死。
“昨日本官听漕运那边的人说,运送种子耕牛的漕船已到了临清,再过两天便能运回京师,皇前日可是说了,皇庄要尽快耕种,一天也拖不了,京师数十万百姓还等着吃饭呢!镇抚使高文彩在码头高价收购江南粮食,简直是在割皇的肉!咱们作为臣子的,若不能为皇分忧,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张国维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的确如他所说,皇庄屯田能否顺利进行关乎全局。国库里那几百万两银子不能只拿来买粮,还有更多的用处。如果皇庄土地不能全部拿在自己手里,京师将决难自给,无论是对抗建奴还是扫灭流贼,都将是空谈。
吕鑫沛沉默片刻,怒气冲冲道:
“绝大部分田地都已经收回,还有五千亩良田被几个勋贵藩王占着,这些个勋贵宗亲各个豢养家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飞扬跋扈,根本不把朝廷皇命放在眼里。“
张国维打断吕鑫沛,冷冷道:“怎么?堂堂锦衣卫千户还怕几个家丁?吕鑫沛!皇将你委派给我时可是对老夫说了,说你嫉恶如仇,誓言砍下一百四十四颗建奴首级,皇如此信任你,老夫本以为你是个铮铮铁骨的好汉,没想到竟然这么怂!“
吕鑫沛嘴角抽动,努力克制住内心怒火,向兵部尚书解释道:“皇待末将恩重如山,吕某身负皇命,怎敢懈怠,只是这几家勋贵手下家丁成百千,昨日中卫军未到,末将率人去夺田,差点被他们用鸟铳打死!”
吕千户边说边将左臂锁子甲取下,手臂创伤出现在张国维面前,铅弹带走了一块肉,中间用草药填充。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是近乎鸡肋的存在,被火铳击中存活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如果运气好的话,吕千户的左臂还能保下来。
吕鑫沛咬紧牙关,重新将锁子甲裹,抬头望向张国维,一字一句道:
“请张大人下令,末将率领中卫军荡平这些土豪劣绅,为皇夺回田地!”
张国维意味深长看吕千户一眼,尚书大人注意力全部在对方左臂伤口,很难想象吕鑫沛承受了多大的苦痛。
“吕千户,老夫刚才失礼了,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先好好养伤,将来皇攻打建奴,还要靠你这条手臂去砍杀鞑子首级!”
吕鑫沛还要说话,张国维已经下令:“来人!扶吕大人下去休息,快!”
“张大人,我亲自去宰了那些勋贵!”
张国维毅然道:“皇可是说了,将来要让你杀鞑子,你想抗旨么!这几个土豪劣绅,老父令另派别人去收拾!”
两名锦衣卫不由分说前扶着他们的千户退了下去,张国维目送吕鑫沛远去,转身对旁边等候多时的中卫军把总齐孟凡道:
“齐把总,带你的人,随老夫去收田,有敢阻挡者,不管他是藩王还是宗亲,格杀勿论!”
齐孟凡双手抱拳,朝兵部尚书行了个标准军礼,转身对身后两百名身披锁子甲,手持掣电铳的中卫军战兵厉声道:
“都有!向后转,战斗队形,齐步走!”
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两百名中卫军踏着整齐步伐往前推进。
两百名锦衣卫番子紧随其后,与中卫军相比,他们队列稍显凌乱,不过各人身佩戴的武器却丝毫不显逊色。
张国维望着昂首向前的队伍,忍不住概叹道:“真乃强军风采!真乃强军风采啊!”
第七十六章 射击
崇祯皇帝派来的这三百中卫军刚刚经历过残血腥的慈宁宫战斗,士兵们身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浓郁杀气。
兵部尚书张国维不是死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他在辽东经历过战阵,在湖广遭遇过流贼,被中卫军浓浓杀气所感染,恍惚回到战场,情绪也激动起来。
“齐把总,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你可不要含糊!皇说了,不论何人,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敢阻拦屯田,就是大明死敌,全部杀无赦!”
把总齐孟凡抬头望张国维一眼,双手抱拳道:“大人请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中卫军连同两百名锦衣卫番子在把总齐孟凡带领下来到皇庄腹地,也就是昨日双方发生冲突的地狱,地还存留着弩箭血迹。
齐孟凡指挥中卫军原地警戒,在他们对面,当地豪强勋贵手下约莫五六百名凶悍家丁早得到消息,针锋相对来到站在对面对峙。
两队人马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地界,张国维与对面五六名豪强相互打量对方,对面就这边人数不少,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那边传来喊话声。
“咱们宗亲自家种的田地,凭啥要被征收!咱们和六部的老爷们关系可不一般!你们这群贼娃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在太岁头动土!”
对面走来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乘坐一顶抬轿,压得两名轿夫气喘吁吁。
不等这边回话,又听他扯着嗓子喊道。
“实话给你们说吧,老子是朱家的人,老子祖当年跟随太祖爷,成祖爷南征北战,为咱大明立下赫赫战功!这一千亩良田,就是皇帝赏赐咱家的,世代继承!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昨日把你们打走,今日又来叨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席话说得这边不少人脸色铁青,张国维见过奸邪小人,却没见过这样无耻之人,生生能黑白颠倒,怪不得皇在皇极殿总是那么愤怒。
东林党可恶,这群贪婪无度的豪强宗亲更加可恶,大明社稷的根基就快让这些豪强,劣绅,宗亲们给蚕食一空。
张国维怒视向那名宗亲,怒声咆哮道:“亏你还是个宗亲!大明生你养你,前些时日皇发布的藩王令,要你招募兵马勤王,那时你在何处!京师有难,大明有难,你又在何处!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是皇室宗亲!”
对面那胖子还想反驳,却被张国维说得哑口无言,从他身后闪出个面目凶残,年龄稍长的老者,抬头望张国维一眼,用充满威胁的口气道:
“该勤王时,咱们自然也会进城去勤他一勤的!张大人亲自带兵来夺田了,真是胆子不小,你竟敢离间皇亲,莫非是想重蹈建文帝故事?”
张国维冷冷一笑,“老夫怎敢与黄子澄比肩,倒是诸位,还想做靖难之役的美梦!”
那年老的豪强宗亲哈哈一笑,抬头望向张国维道:“都说张大人才思敏捷,今日一看果然不假,老夫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今日你们要想活命,就把前两天侵占的田地全部退出来,要想从咱们手要地,就拿钱来买,一亩地五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张国维脸色铁青,这简直比敲诈还狠,不要说五千两,就是五百两朝廷恐怕也不会出,国库也没这个能力支付。
“怎么?拿不出?老夫可是听说了,崇祯皇帝愿意出五倍价格从江南粮商手中买粮,为何就不能出五倍价格从宗亲手里买地?莫非是看不起我们宗亲?”
“大明宗亲中竟然有你们这样的败类,皇知道,一定会龙颜大怒的!”
张国维早知道北直隶有不少宗亲藩王根本没有响应皇号召招募兵马进京勤王,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如此不堪,与东林党诸位大佬相比,吃相更加难看。
一个念头在张国维脑海中一闪而过,等皇收拾万完东林党,下一步就该对付这些鱼肉百姓百害无一利的宗亲藩王了吧。
见张国维没有说话,对面几位宗亲早按捺不住,转身对他们手下家丁道:
“,把这群假传圣旨的贼人全部杀了,一颗人头赏赐百两,给我杀!”
兵部尚书阴森一笑,转身对把总齐道:“齐把总,将这群无君无父的叛贼全部杀光!”
不等张国维说完,齐孟凡高叫一声:“列队!“
三百中卫军立即排列成整整齐齐三队,每队刚好一百人,前后三列,说话之间,第一队已经装填好铅弹火药,瞄准对面凌乱不堪的家丁。
在一颗人头一百两银子的强烈刺激下,这些凶悍血性的家丁如同打了鸡血,不需要任何战前动员,纷纷拎起顺刀长枪,有的拿着火铳,也不讲什么队列,也不讲什么战阵,踩着松软的田地,争先恐后朝中卫军方阵冲来。
”准备!瞄准!”
齐孟凡站在队列前方,在心中默默估算着冲入火铳射程的家丁们距离远近,转身对身后阵列有条不紊命令道。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众人屏息凝神,这早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战斗,相比次在慈宁宫冒着叛军火铳射击,阻挡叛军潮水般进攻,眼前这六七八百人的冲击等同儿戏。
然而即便如此,所有人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双眼默默注视铳管的准星。
“射!”
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轰鸣声,第一排阵线空升起一团浓密白眼,将中卫军完全遮挡住,看不清人影。
第一排射击完毕,连忙退到第三排后面,原先的第二排迅速顶,接替刚刚空出的位置,与此同时,对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一时之间血雾弥漫,在一百发铅弹的打击下,刚才还一往无前的家丁像是被风吹散的树叶,七零八落凋落一地,待白烟散去,可以看见对面田地倒下超过二十人,鲜血混合着大小便,流的满地都是,大股大股的血液滋养了平级的土地。
冲在第一排的剩余的家丁人数在两百人下,他们中间大多数已经从一百两迷梦中惊醒过来,不过很少有人选择回头,大多数人无视倒在地哀嚎的同伴,只是凭借惯性继续往前冲,有些人不自觉扣动了鸟铳扳机。
“射!”
把总齐孟凡神情淡漠,像机器人似的指挥道。
第九十二章 注射
崇祯十七年二月二十七,午时初刻,北京西城,南镇抚司诏狱,地下实验室。
朱由检身穿防护服,戴一双纯白色手套,全身下就一双小眼睛露在外面,正小心翼翼注视着注射器内的病毒剂量。
纯黄色的液体刚从冰窖中取出,此刻在针筒内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便是其中一小滴,也蕴含着数以百万计的炭疽大肠杆菌病毒,足以毁灭一座村庄。
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唾液传播,所以皇帝陛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
稍有不慎,这位大明末代帝王的性命便会奉献给伟大的病毒传播事业。
整个南镇抚司诏狱已经被毕懋康的儿子毕抚坚改造成一座巨型密闭实验室,当然从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然而诏狱内部已经被毕抚坚这个挖洞狂挖空,被改造成两百余间独立实验室,与外界完全隔绝。
尽管与外界完全隔绝,诏狱内氧气却能充足供应,保证里面的人正常呼吸。毕千户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崇祯皇帝反复检查后,确定操作无误,这才将注射器小心翼翼朝代号0187号实验体注射进去。
在此之前,朱由检已经失败过无数次,至少有一百八十六位犯人作为实验失败样例,死在了南镇抚司诏狱中。
大明皇帝总结经验教训,反复比对实验结果,最终选中一支由炭疽梅毒大肠杆菌混合杂交的病毒,作为终极病毒样本。
然而找到合适的病毒样本也不能算是成功,要想让鼠疫病毒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必须向实验样本注射合适的剂量。
多少才算是合适的剂量呢?答案非常简单,只要实验样本在注射完毕后,鼠疫病毒能在样本体内潜伏超过半月便可。
从京师到口外建奴聚集区,速度也要四五天,考虑到实验样本生理心理原因,行进速度减半,十五天后病毒发作是最好的结果。
最近几次病毒剂量都没有掌握好,有时过多有时过少,过多的话,样本注射完毕三两个时辰内便死去,过少的话,则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少人活过了半个月还在求崇祯皇帝放他们出去。
在反复试验后,病毒剂量正在无限朝着最优量靠近。
在朱由检的不懈努力下,从正月旬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八十六人为大明鼠疫病毒事业作为自己的贡献。
实际,崇祯皇帝计划在大明中兴后,亲自在镇抚司为这些试验样品们立块石碑,在石碑将这些渣渣们的生平事迹大致书写一遍,必要的话,让张天师或者是黄大仙在面花几道符咒,用以镇邪。
在这个百鬼夜行的国度,遭遇恶鬼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试验样品在进入诏狱前身份可谓五花八门,然而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换句话说就是该死。
他们中有发国难财吸人血的晋商,有屠村连婴儿也不放过的鞑子细作,有食用人肉的李闯流贼,还有逼良为娼杀人越货的河匪青皮。
在崇祯十七年的春天,所有人都褪去令人眼花缭乱表象,不约而同来到大明镇抚司诏狱,做一只小白鼠,一只单纯的的小白鼠,在鼠疫病毒的折磨下,忏悔自己罪恶的人生。
“皇,饶命,饶命啊!皇!”
朱由检耳畔响彻不似人声的惨叫。
乔家大院的管家乔氏三兄弟的智囊被大汉奸范文程称为是可造之材的汪忠义此刻被麻绳捆绑在铁床。
他现在西区铅华,什么都不是,只是编号0187。
朱由检眉头紧锁,额间渗透着细密汗珠,隔着头罩也能看见他专注的表情。
如同所有称职的外科医生一样,大明皇帝面朝实验样本,云淡风轻道:
“不要担心,很快的,一针下去,不会痛的,”
每次面对实验样本求饶或是咒骂,朱由检总是尽最大耐心向他们解释。
朱由检早已麻木,在他眼中,捆绑在病床的人早已不再是自己仇敌,甚至不再是个人,只是为数众多的实验品之一。
“皇,饶过小人这次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再给鞑子做奸细了!“
汪忠义一脸虔诚望向大明皇帝,他本来有机会逃离京师的,只是听信乔盛禹鬼话,说什么大明气数已尽,崇祯皇帝命不久矣,攻下慈宁宫活捉朱由检,这才留在北京继续和建奴细作做生意,没想到这一留就再也走不了了。
”皇,我知道张家口建奴细作部署,皇,天津有个绸缎商,表面是做绸缎生意,其实是建奴眼线,他们的伙计有不少是包衣,临清砖场二掌柜的老姚,他也给鞑子卖”
汪忠义呼吸急促,将他所掌握的所有秘密情报当然其中一部分是他自己瞎编的一股脑儿禀告给大明皇帝。
老管家希望以此来换回自己这条老命。
当然这只是他的妄想,姑且不论这些情报是否属实,就凭他手中沾染着数百条惨死建奴刀下冤魂,崇祯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没有将他凌迟处死已经算是开恩。
朱由检微微一笑,目光注视汪忠义,将注射器缓缓插入他左臂动脉中,目不转睛注视着病毒进入乔家大院管家身体。
做完这些,朱由检绷紧的神色稍稍舒缓,脸露出欣慰笑容。
“朕说了,不痛的,”
耳畔传来汪忠义不似人声的惨叫,崇祯皇帝坚持给老管家测量了体温心跳,确定一切正常,转身缓步走出实验室,走了很长一段路,经过无数间牢房实验室,形形色色的实验样本对大明皇帝或是咒骂,或是哀求,然而都无济于事。
朱由检一口气走到诏狱尽头,对把守门口的镇抚司锦衣卫道:
“看好0187号,若是有什么反应,立即向朕禀告,”
第七十三章 三喜
那锦衣卫也是身穿防护服,只露出两只眼在外面,听崇祯皇帝这么说,连忙点头。
走出阴森压抑的镇抚司诏狱,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在外面等候多时,见皇帝出来,顿时眉开眼笑,朱由检见他那得意样,连忙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王承恩眯缝着眼睛道:“皇,皇庄的地全都收回来了,”
朱由检微微一震,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吕鑫沛张国维他们这么快就把京郊那些勋贵豪强搞定了。
“两万亩良田,一分不少,全部给陛下收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把这些挨千刀的家里的田地也充了公,一共收田三万两千亩,”王承恩越说越是激动,喜出望外道:“不仅如此,张大人还将八名勋贵抄家,抄的白银七十万多两,银子已经运到崇文门了!”
“好!”崇祯皇帝兴高采烈,快步朝皇极殿方向走去,王承恩紧紧跟在身后,气喘吁吁。
“那八位宗亲呢?”
“一人被当场杀死,另外七个,被押送到皇极殿外,等待皇处置。”
朱由检冷冷笑道:“这些宗亲藩王,朕让他们进京勤王,一个个做缩头乌龟,现在和朕争夺皇庄,倒是出生入死,这样的藩王宗亲,不要也罢!”
王承恩咬牙切齿道:“按大明律,这些个宗亲犯作乱,理应凌迟处死,按照家法,也”
崇祯皇帝打断太监道:“诏狱里还缺些人手,就让他们来诏狱吧。”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金水桥边,中卫军正在进行晨练,气势颇为雄壮。
京师叛乱评定后,一部分藩王军队自发加入中卫军,除此之外,还有李国祯麾下京营五千多人要求加入中卫军,当然最后真正能筛选通过的,不足五百人。
“皇,不连派去维护屯田的三百人,中卫军现在已经有一千二百人了!“
王承恩的意思很明显,之前八百人马就能扫平叛逆,现在有一千二百人,估计就能和建奴一决雌雄了。
阉人毕竟是阉人,从未阵杀敌,对战阵之事也只有想象而已。
以崇祯皇帝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和建奴硬抗,倘若多尔衮再次南下,就是守住北京城也难。
不要朱由检现在已经大彻大悟,便是太祖成祖再世,想要在两条战线一直保持不败,根本就是妄想。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纵然大明国力强盛,超越汉唐,也不可能与建奴流贼同时开战。
建奴固然可恨,但只要山海关尚存,崇祯皇帝不作死,满洲八旗也不可能轻易攻灭大明。
然而李闯却不然,李自成连朱家的祖坟都给刨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要想灭掉建奴,首先要灭掉李闯,对付鞑虏,安抚即可,他们不是想要封号吗?给他便是,必要的是还可以交点岁币什么的,只要能争取时间,等到大明新军建成,到时候直接碾压。
此时早朝已过,群臣散去,皇极殿前冷冷清清,崇祯皇帝信步走来,只见锦衣卫番子看押着一群肥头大耳的囚犯跪倒在皇极殿门前。
不用问也知道,跪倒在地的就是这些天和崇祯皇帝争夺皇庄的藩王宗亲们。
见崇祯皇帝走过来,其中几个还算识相的宗亲连忙冲朱由检磕头不止,声泪俱下道:
“皇啊,为臣等做主啊,臣等在京郊的田产都让锦衣卫占完了!”
朱由检冷冷一笑,心想死到临头这些蛀虫们还不知悔恨,这些藩王宗亲与自己流淌着同样的鲜血,都是太祖子孙,为何要自相残害!相煎何太急!
“都不要嚎了!”朱由检厉声大叫道,“谁奸谁忠,朕自有决断!”
说罢皇帝抬脚走向皇极殿,准备进去歇歇脚,刚才从南镇抚司一路走过来,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却是有些困乏了。
不等朱由检推门进入大殿,边听身后几位远房亲戚继续嚎叫:“皇为我们做主啊,臣等为大明”
“为大明!”崇祯皇帝忽然转过身,怒目圆睁,仿佛如一头咆哮猛兽。
“大明将亡!京师百姓存粮不足半月,你们却在享乐不止,朕招募藩王入京,你们不闻不问,还在暗中支持陈演,支持李国祯,想要取朕项人头!这就是你们为大明!”
震怒之下,七位藩王跪倒在地,面如土色,不敢抬头看向崇祯皇帝。
“便是与朕非亲非故的太监,”崇祯皇帝便说便望向王承恩,
“便是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便是此时正在山西与流贼浴血拼杀大明将士!”
“这些人都知道大明将亡,都知道为大明奋战到底,不愧于心!而你们,你们与朕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各人深受国恩,养尊处优,吃的肥头大耳,沉湎女色,国难当头,却要在朕背后捅刀子!与猪狗何异!你们以为自己和陈演等人的勾当,朕就一无所知么!”
朱由检越说越是激动,厉声高呼道:“来人,将他们押到镇抚司!”
七位藩王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这时,忽然从旁边闪出个锦衣卫番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承恩面前,在秉笔太监耳边低语一番,王承恩面露喜色,转身对怒气冲冲的朱由检道:
“皇,大喜啊,大喜啊皇!“
”什么?”朱由检神色淡然。
“镇抚司诏狱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皇给汪忠义服用的毒药,起效了!”
“好!”朱由检感觉一阵晕眩,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过去将近六十个日夜,哪怕是叛军逼宫,他也在坚持实验病毒,丝毫没有懈怠。
喜悦过后,崇祯皇帝面色阴沉下来,目光转向跪倒在地的几位远房亲戚。
“将他们和汪忠义关在一间牢房里,朕倒要看看,鼠疫到底有多厉害!”
十多名锦衣卫番子不由分说将跪在地的人拖了下去。
崇祯皇帝刚一抬头,却听皇极殿外有人叫道:
“李若琏大人回来了!李若琏大人回来了!”
朱由检从龙椅微微站起身来,没过多久,王承恩便带来确切消息:锦衣卫南镇抚司堂指挥带着临清漕兵雷大柱,以及福建茶商赵三醒当然还有西班牙人汤姆士,已经于昨日抵达天津,估计今晚就会回到紫禁城了。
“好!太好了!真是三喜临门啊!”崇祯皇帝忍不住手舞足蹈,这一天幸福来得太突然。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龙颜大悦,也跟着高兴,过了一会儿见崇祯皇帝稍稍平静,王承恩忐忑不安道:“陛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急不可耐道:“但说无妨,”
王承恩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除了这三个人外,李大人这次从日本回来,还带了个女人,听说是啥天草四郎的妹妹,”
“哦?”朱由检微微一愣,这个天草四郎在幕府时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朱由检对此人也算略知一二,他是岛原之乱的领导者之一,曾经击败德川家派到岛原的大将,让幕府将军很丢面子。
“李若琏深入日本,将汤姆士带回大明,实属不易,其中艰险,非常人所能想象,这个天草四郎的妹妹,是日本通缉的要犯,她全家都死在德川家手中,她能在幕府将军刀下活到现在,也是个奇女子,”
听见皇喃喃自语,王承恩由衷称赞道:“皇学识渊博,连倭人的事情也知道这么详细,恐怕连大学士也没如此才学,臣佩服!”
朱由检微微一笑,得意洋洋道:“你少拍马屁了,朕也是略知一二而已,大明和日本,将来少不了一场恶战,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即刻让司膳监准备御膳,朕今晚在乾清宫亲自宴请李若琏等人,为他们接风洗尘!”
王承恩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皇亲自为镇抚司锦衣卫接风,这在大明历史绝无仅有。
朱由检见王承恩这副模样,不耐烦催促道:“怎么?宫内没钱买菜了?”
王承恩连忙摇头,司膳监刚收到崇祯皇帝拨发的五千两银子,最近手头阔绰。
“那就快去准备!另外叫钦天监的汤若望,让他过来见见他的故人,两个洋鬼子在一起,说不定还能聊点有趣的话题。”
第七十四章 夜宴
崇祯十七年二月十七日酉时三刻,乾清宫侧殿。
是夜,崇祯皇帝朱由检破例在紫禁城中大摆宴席,呃,其实也就一桌饭菜而已。
毕竟这位大明皇帝是以吝啬著称,不过今天是要招待大明孤筏重洋远渡归来的功臣们,崇祯皇帝难得要奢侈一回,据说但是准备夜宴的食材就耗费白银五百两,不知够朱由检喝多少碗小米粥了。
平心而论,今晚的菜肴颇为丰盛,虽没有龙肝凤爪,然而与后世臭名昭著的满汉全席,却也不遑多让。这个时代在北京,海鲜是吃不了,不过单是河鲜就有二十多种,其中最为昂贵的当属两盘河豚。
此时正是江南河豚市时节,崇祯皇帝特命锦衣卫从漕商那里搞来两条新鲜河豚,令御厨精心烹制,要知道河豚虽然味道鲜美,却是剧毒之物,每年江南被河豚毒死的食客不计其数。
食用河豚可以算作是种博弈,至于会不会被毒死,那就要看各人造化了。
“举杯共饮!今日乾清宫中,没有君臣之别,喝!”
河豚肉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朱由检摸了摸嘴角油腥,举起酒杯,面朝众人高声道。
八仙桌前刚好坐满八人,除朱由检外,由南往北,依次坐着锦衣卫堂指挥李若琏,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临清漕兵雷大柱,江浙茶商赵三醒,还有两位国际友人,分别是来自西班牙马德里的塞万提斯汤姆士,来自日本长崎的益田素子。
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几位司膳监小太监还在不断往桌子添菜,偌大的八仙桌已经堆满百盘菜肴,快要摆放不下。
众人举起举杯,面朝崇祯皇帝致意,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崇祯皇帝抓起玉箸,又吃下口河豚,众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尤其是来自日本的益田素子,更是张大嘴巴,露出两排漆黑靓丽的牙齿,河豚在岛国也是道名菜,长崎港每年不少食客食用河豚中毒而死。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太久没有沾腥,加之今日喜出望外,不免有失皇家礼仪,只是这河豚确实不能乱吃。
王公公正要开口劝谏,却听崇祯皇帝道:
“诸位不必担心,朕已命御厨除去鱼子,不会有毒,这两条河豚是朕特意派人从漕商那里弄来的,如此人间美味,不可错失,来,吃!”
天草三郎的妹妹小心翼翼将筷子搭在河豚背夹了块,放入口中,伴随她那两排漆黑牙齿下咀嚼,脸露出幸福笑容。
众人见状,顿时食指大动,汤若望飞速向他的欧洲同胞翻译,汤姆士也吃下一口,未及下肚,连连向朱由检竖起大拇指。
见李若琏等人还有些放不开,朱由检再次强调今夜无君臣之别,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放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趁着酒兴,朱由检向李若琏询问起日本之行的具体情况。
李若琏连忙放下酒杯,从自己正月初离开京师说起,在运河遇见漕兵雷大柱,两人从扬州出海,遇见江浙茶商赵三醒,又在海面遭遇倭寇,好不容易来到长崎,却根本找不到汤姆士,后来无意卷入日本浪人械斗在此当然省去了赵三醒逛窑子的情节,被长崎奉行下令关进权现山望所,准备送往江户幕府,李若琏用计炸掉长崎火药库,却发现苦苦寻觅的汤姆士也关在权现山,一行人击溃追兵,逃到长崎码头,救下了等待已久的传奇人物天草四郎的妹妹益田素子,搭乘事先买通的荷兰瓷器商人的货船,趁乱逃离长崎港
朱由检与王承恩等人在一旁听的如痴如醉,锦衣卫堂指挥的经历比勾栏瓦市的说书人编的故事都要精彩。
过了半响,大明皇帝才从李若琏荡气回肠的传奇经历中回过神来,眉头微皱,抬头向李若琏等人问道:
“天草四郎的妹妹为何叫益田素子?长崎奉行为何没有派兵追杀你们?还有,送你们回来的那两位**手呢?”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