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北天门镇守
凌霄宝殿门前。
众神朝会仍在进行，白雨珺手捧天旨和任命文书走出宫门。
当跨出门槛，略微顿了顿。
回头，看看头顶宫殿挂着的金色牌匾，又瞧了瞧站殿外的两列末尾文武，刚刚走上万界权利最高处，足足走了千年，转眼又得去往最偏最远的北天门，风雪呜咽漆黑的幽暗寒地。
名为镇守，实则幽禁。
门外的幽暗寒地，寒彻魂，风蚀骨，神仙魔妖鬼无法穿越之绝境，实则远古战后破碎的世界，无尽岁月滋生诡异怪物，侵扰天门。
白雨珺一直都记得。
老龟说的话。
能穿越幽暗寒地一事不可说出去。
寻常仙神只能站在天门范围内，跨出去就要承受痛苦与危险，也只有神兽能凭借强横身躯守在门外，例如老玄龟，它就是凭借龟壳超强防御力守门。
而自己么……
低头看看身上仙甲，这玩意没啥用。
所依赖的乃浑身棱甲龙鳞。
耸耸肩。
若众神知道咱白某龙无惧幽暗寒地风雪，估计会吐血三升吧。
站在万界最高的天庭最高处，凌霄宝殿俯视众生，从这里能看见遥远的昆仑山神光，山河如舆图，头顶是湛蓝遍布繁星的苍穹，仿佛抬手可摘星辰，在这待久了，是否也会乏味？
捧着天旨文书，一步步走向广场边缘，那里有向下的台阶。
金玉台阶架于祥云之上，脚踩上去仿佛踩在水面，台阶玉石表面荡起波纹，很是神奇。
从凌霄宝殿往外看。
能看见萧瑟背影走到广场尽头，一步步消失……
先是回到自己的小屋子。
信箱空空。
收起被褥洗漱用品，收好柜子里的睡衣，把墙上挂着的相框摘下来，想了想，撕掉某年除夕剪的窗花，扯下门牌，估计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住，都带走。
最后看一眼，轻轻拉门。
屋子里往外看，门口阳光刺目，温暖光线里纤瘦身影犹豫，叹气声，关上房门，屋子里变得暗了许多……
女卫营大殿，找到总是唰唰写个不停的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感谢多年来的照顾。”
这次桌子矮很多，不用挂上面打招呼。
英姿飒爽大将军毛笔顿住。
良久。
“唉……”
放下毛笔，起身翻抽屉格子，端来个木盒放桌上。
“战事紧张，大家都在外征战，特意托我给你准备能找到的火属性丹药，北天门苦寒，服用丹药能好受些，若是不足，我们会凑齐给你送去。”
“……”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凡有点良知都会被这份情谊感动。
千余年同僚，在瑶池同住多年，以后恐难再见，感叹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但愿她们能躲过即将到来的风暴。
“雨珺谢过诸位，若有机会定回来看看。”
“嗯，明年，女卫营调回昆仑山神宫驻守，总觉得……会有巨大变化，我也不懂，总之你照顾好自己。”
大将军似乎想告知白雨珺什么，但不能直说。
某白心中一暖，这时候能提点一两句都是真情意，变化一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雨珺都明白，大将军放心。”
闻言，大将军点点头。
“去吧，莫要误了时辰，替我向老玄龟问好。”
“是，告辞。”
抱拳拜别，转身离开大殿。
身后安静许久才再次响起唰唰书写声……
去物资处领取新盔甲。
好歹也是新任北天门镇守，守御四天门之一，盔甲官袍身份象征必不可少，虽说苦寒相当于幽禁，但名义上仍属天王级别，依照天条律例官职还挺高的，新仙甲，换新飘带披帛更绚，出门在外绝对能唬人。
总的来说就是样式繁复更精致，仪仗用途更重，尤其女式仙甲更漂亮。
目前来看，已经达到女仙盔甲样式顶点。
准备妥当。
沿着云朵悬浮山之间的仙路，直奔北方，天庭北天门。
初始还能有许多仙娥天兵同路。
继续走着走着……
同行的仙神越来越少，连洒扫的力士都不见几个，越来越清冷寂静，飞鸟绝迹不见游鱼，仙草仙木落叶凋零，像是被封住多年的后院。
“老龟守那么多年，不愧是玄龟。”
天色逐渐越来越暗。
并非天黑，而是北天门常年处于黑暗，离得近了自然越来越暗。
……
北天门。
高大古老牌坊常年冰封。
檐角挂满冰凌，冰上覆盖积雪，地面满是水晶似的透明冰晶，犹如一簇簇草丛巨树，种种石雕被冰裹在内，至于路，铺满皑皑白雪，除非大风席卷才能偶尔露出砖石地面。
咯吱……咯吱……
踩踏积雪走路声由远及近，路边微弱宫灯昏黄，映照单薄身影。
待靠近北天门，光线黯淡，仅能分出哪里是白雪。
白雨珺肩甲以及头盔落满积雪，眉发结满晶莹白霜，绕肩在身后飘舞的披帛散发绚丽荧光。
走过高大牌坊式天门。
回头看看。
牌匾南天门三个大字被冰封住。
门前是向下的台阶，很宽，再往外便是幽暗寒地。
“丫头，又见面了~”
天门外台阶下巨大黑影出声，声如闷雷。
白雨珺耸耸肩。
“是啊，又见面了，恭喜你脱离这苦海从此逍遥天地间，没想到却是我接了你的职位，看，这身盔甲就是我的福利。”
走到台阶下，仰头看巨大玄龟。
“其实啊，外面的世界才是苦海，在这里，安安静静不受打扰，才是真逍遥。”
老龟说了句感悟，颇有种看透红尘领悟真谛感觉。
巨大玄龟变化……
哗啦啦响。
原地留下一堆碎冰渣。
白雨珺面前多了个驼背秃顶长胡须老头。
龟族好像对驼背有种某种痴迷，还有那两撇快要拖地的八字胡，这形象搭配秃顶简直太完美，小眼睛大酒糟鼻，果然看透假象无须皮囊的古老大神。
老手在他那破衣服里乱摸，掏出个金色文书和印章。
印章金色，西瓜大小。
刻有北天门镇守等等古老文字，上面是个玄龟。
“唉，这里挺好，能安心修行，都说幽暗寒地无法修行，但无法限制神兽真龙，你千年来提升太快根基不稳，趁此机会可打好基础。”
“多谢前辈教诲。”
某白躬身拜谢，好歹对方也是老一辈。
老龟手捋胡须点点头。
“还不错，比当年那些恶霸有礼貌，是个好孩子。”
接过天旨和白雨珺的文书，在上面按手印，盖上镇守大印。
金光闪过，交接完毕。
散发神光的金印交到白雨珺手里。
瞬间，金印上面那个玄龟变幻，变成一条神龙……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衔烛
觉得镇守印太大。
心念一动，金色官印缩成巴掌大小，蛮不错的宝物。
再缩小几分，挂腰间，看起来协调许多，这玩意儿与北天门相连很是神秘，从此刻开始咱白某龙成为正式北天门镇守，当大官了，很可惜官印不能拿去变卖换钱。
老玄龟目光仔细看遍每一处角落。
“待习惯了，忽然挪地方，浑身不得劲儿唉……”
北天门高大冰冷。
以普通人角度而言高如山峰，绝非街头巷尾石制小牌坊，大小与南天门无异，孤零零伫立黑暗之中。
对玄龟和某白来说，高度不算高也不算小。
想了想，白雨珺想知道些北天门细节，例如在这镇守防范何物。
“前辈，守卫天门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怪物？还是有什么宵小鼠辈？总不会让我在这做个雕像吧。”
手摸摸三尺高冰晶，边缘满锋利。
老玄龟略微沉思。
“做雕像？做梦吧。”
抬起不知哪里捡来的拐棍指向黑暗，眼神闪过凶悍。
“就在黑暗里，数不清异类怪物贪婪卑鄙，无时无刻想要侵入这北天门，如何应对想必无须老朽多言。”
“打死？全吃掉？”
“……”
老玄龟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还吃？乌漆嘛黑玩意儿也能吃？
仔细打量某白几眼，外表看起来正常。
“孩子，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特惨？吃了不少苦吧？”
“那算了，不吃了，为啥当初穿越时风平浪静？我当年也是爬行类，都是近亲，您老可不能坑龙啊。”
“你这孩子，我可高攀不起龙族，当年是因为怪物畏惧神兽，但天门神圣，想要脱离幽暗寒地唯一的路就是穿过天门，所以拼命”
“呃……多谢。”
听见道谢，老龟满意点点头。
“嗯，很懂礼貌，比那些老混蛋好多了，记住，镇守北天门，最大的难题是你自己。”
“难题是我自己？”
龙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思考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家伙甩甩漏风破袖子，摇头苦笑。
“是啊，是自己……”
叹气继续说道。
“老朽这就走了，丫头多保重。”
拄着破拐慢悠悠走向幽暗寒地风雪，拐棍戳冰凌咔咔响，黑暗中的怪物尖叫四散逃窜，怕极了老家伙。
白雨珺看看老玄龟又看看身后北天门。
“老头~你走错了~”
寒风里，苍老背影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远远飘来一句话。
“没走错，苦寒之地能躲牵扯，若往后走，可就再也摆不脱喽……”
身影消失于冰雪里，北天门外只剩白雨珺自己，门内微弱烛光照不到台阶外，茫茫黑漆漆，龙角散发荧光照亮近前。
“老家伙，神神叨叨。”
左右看看。
目前来看自己要在这里呆很久。
没错，不是在门内，而是在门外台阶上，老龟气息尚未完全消散，黑暗中的邪异怪物不敢靠近，估计三个月之内肯定上前试探，少不得大开杀戒。
拿出直刀，唰的一声连刀鞘一起插地。
接着拿出制式长枪，竖起。
重盾，重刀……
兵器整齐摆一排，盘膝打坐静待，等待上任三把火。
……
三个月后。
北天门外台阶下，冰雪地里有个被雪覆盖的身影，远处，黑压压望不到边诡异怪物，并且有更多怪物聚集而来！
积雪下，威武仙甲透明面罩里睁开一双红眼，面无表情扫过怪物。
“真是个刷经验好地方。”
冰雪脱落缓缓起身。
“不是本龙吹妖牛，连续挥刀三天三夜都不会累。”
先试试砍起来感觉如何，不着急操控风雪，慢慢做实验，好弄明白怪物特性寻找规律。
刀尖朝前举……
瞬间，乌泱泱怪物飞扑，即使被冰晶穿刺也不停止送死。
刀光闪过，大片怪物被分割。
诡异生物死后亦显得诡异，尸骸化作黑色秽气消失。
连续不停挥刀，稳稳站原地寸步未动，怪物被某龙任意宰杀，意外发现其中有许多杀不死的怪物，砍死后会再次复活，却被白雨珺克制，因为被龙斩杀代表真的死亡，刚好克制了诡异特性。
单手挥刀，有空认真思考分析。
当年穿越幽暗寒地，目睹无数神宫废墟残骸，大多邪秽怪物畏惧神兽气息不敢靠近，如今自己变得更强，且属性克制幽暗寒地。
是否可以探索……
算了。
老老实实守门才是正事。
假如没了怪物，老玄龟口中的世外桃源逍遥之地可就废了，眼下也挺好，与怪物打交道不用勾心斗角，省事。
站原地连续挥刀三天三夜，怪物仍源源不绝。
唰，收刀归鞘。
“差不多了。”
眨眨眼，猛地狂风大作，吹气冰晶雪片锋利切割……
转眼间将北天门外怪物扫荡一空，干干净净，遍地冰晶完好无损。
“接下来该是正戏，早些打完老子好歇息，磨磨唧唧。”
静静等待。
又一波试探来了，更加高大的邪秽怪物，丑陋不堪，乌压压靠近，与炮灰相比明显属于精锐。
地面怪物跑的飞快，天空密密麻麻会飞的。
“聚堆好啊，一把火干干净净。”
用力深吸气。
胸口肌肤变得滚烫散发火光并向喉咙移动……
从远处看去，就见北天门忽然被耀眼火光照亮，龙炎熊熊燃烧，扫过地面又朝天空来回扫荡几遍，白炽色照亮黑暗融化冰雪，难得露出冰雪之下碎砖断瓦古老废墟。
白炽色火焰消失，成片怪物也消失。
“视野开阔的感觉很好，就是怪物太多有点扰清净。”
忽然能够理解老龟为啥显出本体，纯粹是为了恐吓怪物。
无穷无尽，杀不完的。
对怪物而言，畏惧嗜血残暴神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人形状态下威慑力打折扣，原形才能更好释放威势。
白雨珺静静等待，想干掉那些背后的老怪物。
门前站了整整一年……
三百多天。
并未见到更强的老怪物，几乎每天到都在清理炮灰，好处就是凶性更甚吓得怪物攻击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实在懒得墨迹费事，干脆学老玄龟方式。
摇身一变，现出巨大白龙本体。
四爪重重踏地。
轰轰连响……
仰头，弓起龙躯类似w形站天门外。
张开大嘴龙吟咆哮。
“吼~！”
凶猛龙吟在废墟冰原传出很远很远，嘈杂怪物叫声立刻偃旗息鼓。
果然有效果。
从此，白雨珺学玄龟静静站门外，邪秽怪物在北天门附近几乎绝迹，浩荡龙威伴随风雪范围扩大，威势比玄龟更强更恐怖，寻常小怪物靠的近了瑟瑟发抖，畏惧神兽龙威。
又过了半年多，感觉寒意时刻侵扰，影响修行。
心有所感，想起曾经获得的一件宝物。
一盏灯台缓缓升起。
烛火在风中燃烧，灯台如莲花绽开，灯台以及火苗逐渐变大至合适尺寸，轻轻飘到巨大神龙鼻梁上落下，在黑暗中带来光明。
天门外，冰雪覆盖巨大神龙雕像，龙嘴鼻梁顶烛火，神兽威势赫赫。
神龙衔烛……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沉淀
寒灯孤烛守夜寒。
神龙如雕塑屹立天门前，冰雪加身，风中独守北天门。
烛火轻晃，照不亮这无尽黑暗，亦照不见外界兵马纷乱，倒也能躲避约束享受难得宁静，静静聆听每一片雪花落地声，听悲风呜咽，镇守天庭最北门户，守望过去未来。
龙目微闭，沉睡，形单影只。
白雨珺终于有空暇思量回忆过去，忆起每个至交，朋友，敌人，以及擦肩而过的路人。
想起了许多美好过往。
那年。
撑伞走过风雨桥，风中花香漫……
藤蔓附桥像极了绿瀑……
折一柳枝轻摇，看遍人间山与水，也看见了醉客独坐酒馆，一碗浊酒一场旧梦……
老马在光滑石路留下蹄印，送来远方挂念，泛黄信笺夹几瓣梅花已干……
撑伞走过桃树下，白色纸伞落了几片粉色花，印透白纸，斜洒落满肩……
连雨绵绵。
屋脊绿苔滴水，落在伞上蓬蓬响。
站石桥摘一颗梅果，熟透了，酸味渐退只剩甜。
偶尔的，还会想起那短瞬记忆，像是短短荒诞怪梦，简单的仿佛不曾存在过，当寿数以千计算，终会明白什么才是真实。
都过去了。
假如有机会，一定去看看袁老头坟在哪儿。
两千年过去怕是早已变成平地，或许别的人在他坟上另起新坟，墓碑也成了山间小路台阶石，他后代改名换姓躲藏乡野，挺不容易，若是能到他坟前吓吓也是极好的，就算想腌泡菜连灰都找不到。
岁月不饶人，也饶不过尸骸，在时间眼里死人活人都一样。
回一趟自己出生时小山谷。
也不知那株老银杏是否仍在，水潭，山坡，曾经熟悉那里每一处草丛鸟窝，以及许多野兽邻居。
山外村落可还有人居住，山坡草地野花正开……
略伤感。
又忆起西湖畔垂柳。
暮色起烟雨，擎伞漫步走过旧石桥，赏雾里荷花人间青萍，喝一坛好酒，听邻桌江湖侠客述平生，静待月色降临。
祈愿花灯离岸，惊起流萤点点，看楼阁挂灯。
分不清白昼黑夜，忘却了时间。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北天门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自从老玄龟离开便再也未曾见到过其它活物，怪物不算。
在这段日子里，白雨珺终于肯认真修行，重新打磨夯实基础，依旧完全没有所谓龙珠内丹妖丹之类的东西，身躯和龙魂同时进行，生而在世必须得有强大身躯，放弃身躯专修灵体弊端太大，近战和法术都不能扔。
贪多嚼不烂并不存在，白雨珺有足够时间精进。
修为在短暂沉寂后再次稳固提升。
在感知天门外的白龙增强后，怪物们侵扰次数明显减少，将新任镇守与之前老玄龟放在同等位置，最终败在神兽凶威之下，如此一来另某白格外无聊，连偶尔一次的打架都没了。
多年来，怪物们一直是合格的邻居，至少给某白带来少有的娱乐。
天门事关重大。
根本不可能擅自离开，亦无法用分身代替。
无事可做，只能疯狂修行。
当白雨珺认真做一件事之后，发现修为提升又变快了……
高歌猛进直逼天仙。
吸纳的能量不止仙气或灵气，自从小破球世界能够自行吸收某种能量增长，白雨珺也发现了那种更深层次的物质，名字不知道，反正近似本源，像极了尘埃。
白某龙修行有个特点。
管它是什么，只要能强大就行，胃口好，不挑食，特能吃。
说到吃……
好久没尝到血肉味道了，馋。
莫得各种鱼虾吃，也莫得鸟兽吞，尤其在增长后急需营养丰富食物，须得搭配少许素菜，营养均衡乃正途，以后逮谁吃谁！
苦修中日子慢慢流逝……
……
几十年后。
无聊的日子有了变化。
寒风裹挟飞雪吹脸如刀割，冻伤泛红，幽暗雪地里，坚冰微微透蓝，蹒跚苍老身影踩着积雪艰难行走冰晶荒芜寒地，绕过一簇簇细长冰晶丛，避开数丈高冰柱，一步步执着往前。
风吹的破旧披风猎猎，胡须眉毛结满冰碴，脸庞沧桑。
背后，披风下一个瘦弱小男孩趴在老人后背，小心翼翼观察外面。
“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就快了，孙儿莫急，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吃热粥，喝热汤。”
老人冻僵的脸努力微笑。
嗓音沙哑，眼睛却炯炯有神，警惕扫视四周。
从远处另一道诡异模糊视线看去，爷孙二人就像是火把，一个个鬼祟邪秽黑影如狼群在黑暗中游走，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
走着走着路过一座冰裂缝幽谷……
裂缝冰谷数丈宽，蜿蜒曲折甚至得穿过冰洞通行。
两旁冰壁很高。
怪物如蜘蛛般攀附岩壁。
老头深吸一口气，拿出把船桨似的大刀，气势瞬间提升，眼神犀利充满杀意，单手拖大刀继续往前，目光扫过黑暗中一个个怪物，后背小男孩缩回披风里，紧紧依靠山岳般厚实臂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何才能走得出去……唉。”
情非得已谁愿冒险深入绝地。
黑暗，无尽黑暗。
走了一年多仍未走出去，连个活物都见不到。
他知道，那些黑色怪物又要开始了，打不死，杀不尽。
终于，怪物安耐不住……
老头怒吼。
“杀！”
刀气在冰壁留下深浅不一划痕。
奔逃，砍杀。
有的怪物能杀死，有的怪物杀死会化作黑气再复活，有强有弱，打得累了掏出个玉瓶，无奈吞服数量仅剩不多的丹药，若丹药用完还未走出这黑暗冰冷世界，那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边逃边与怪物搏杀，面色涨红，眉毛胡须上的冰碴化成水。
过了很久。
疲惫，内息紊乱，老头拖着大刀奔跑。
长时间厮杀导致伤势很重，喉咙剧烈呼吸吐血沫，肺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剧烈呼吸都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仙神之躯痛楚无力，全凭毅力咬牙支撑。
他不能停，必须一直跑下去。
“爷爷……”
“娃儿不用担心咳咳……爷爷可是神仙，很厉害……”
“嗯，爷爷最厉害，我们一定能回家，奶奶还在家等我们。”
“咳咳是啊，等我们回家……”
披风破碎不成样子，老头用布条将自己和孙儿绑紧，孙儿不是神仙，仅是普通人凡俗身躯的孙儿离开自己就会被冻死，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能离开这黑暗世界。
逃，拼命逃。
邪秽怪物无处不在，越聚越多。
“娃儿，咳咳……如果爷爷让你跑，你就一直往前跑，别停，只要跑得快就能够回去。”
“那爷爷呢？”
“爷爷跟在你身后，记住，到时候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
“哦……”
就在老头准备放弃时，忽然发现怪物们举止怪异。
周围怪物变得稀少，且不像之前那样疯狂，虽然还跟在身后但明显畏首畏尾，似乎在害怕恐惧什么，老头心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有问题……
缩在披风里的小男孩浑身哆嗦，老头也能感受到直达灵魂深处的恐惧……
必定有危险！
可是若往后退，回到怪物堆里必死无疑。
继续往前，兴许能有一线生机，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但老头明显低估了那种莫名恐怖威势的可怕。
黑压压怪物在后面尾随，老头咳血咬牙坚持，一步步往前挪动。
手里拖着的长刀摩擦冰晶，咯吱咯吱响……
越往前威势越重。
古老气息，威势直达灵魂深处。
“咳咳……”
咳出一口热血，回头察看，发现仍有怪物不死心跟随。
双方间隔半里相望，此时那种可怕的恐惧感压迫身躯无法挺直，像是有重担压肩，伤势更难以恢复。
“爷爷快看！”
老头往前看，竟然看见远处有光亮。
无奈暗叹一声，伤势严重到视线不如普通凡人的孙儿。
海中漂泊的人看见陆地，会拼了命的游过去，身后拖着长刀走过的印痕很快被风雪掩盖……
终于，那些怪物停住不再往前。
远远地。
老头望见高大古老牌坊上有三个字，眯眼仔细看，当看清后被吓个半死。
“北……北天门？”
苍白发丝散乱，憔悴落魄，北天门三个字仿佛胸口遭受重击，传说中北天门外正是绝境幽暗寒地，神魔妖鬼难以穿越，想不到为了逃命居然跳进这九死无生的绝地！
烛火轻晃而不灭，带来少许光明，老头和孙儿也注意到了门外巨大身影。
四爪踏地，高高仰首。
龙头衔烛火。
庞大身躯屹立天门外雪地，冰雪半掩。
“原来是龙威……咳咳……怪不得……”
天庭四门世间无人不知，凡间说书人也知晓北天门由一条龙镇守。
噗通~
龙威太甚，老头支撑不住瘫软跪地，双手抠住锋利冰棱往前爬，想爬到巨龙雕塑跟前，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龙威压迫彻底站不起身。
突然！
远处聚集的怪物被风雪肢解！转瞬全灭！
说话声震耳欲聋。
“天门重地，不可擅入。”
四爪踏地雕塑般的神龙纹丝未动，仅动了个念头，甚至龙威都是刻意收敛，否则老头和他孙儿早已被龙威镇死。
“神龙！救救我们……”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机会
烛火照不见地面。
龙头鼻梁上光亮映照飞雪，站龙首之下看不到蜡烛，巨龙如雕塑，静静守望这寒冷雪夜，甚至未曾睁开双眼。
白雨珺仍处于深度睡眠，只保留一丝清醒而已。
已经救了，其它的很难办，职责所在。
另外……
整件事透着怪异味道。
“恳请神龙救救我和孙儿，咳咳……幽暗寒地凶险，还请神龙指点一条明路，老朽愿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说完，嘭的一声磕头，还拉着瘦弱小男孩一起磕头，冰碴划破额头。
磕头声在雪地里格外明显，一老一小不停……
良久。
“此地乃天廷北天门，外面是神魔畏惧的幽暗寒地，前后无路，你让本龙如何为你指点明路？”
声音震耳欲聋，沉闷如雷。
老头瞠目浑身一僵。
“可否……让老朽携孙儿经天廷返回世间？”
“进天廷？”
神龙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哭笑不得，若是那般简单就好了。
“本龙奉旨镇守北天门，守望绝地，抵御恶怪侵扰，无旨意怎可擅开天门？”
顿了顿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孙儿不过区区凡人身躯，无神职天旨文书在身，擅入天廷与找死何异？本龙收敛龙威便摇摇欲坠，又如何过那煌煌三十六天宫？”
没有神职，没有天旨准许，偷溜进天廷根本不可能，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高等级能量环境，虽为宝地，无神力护持，凡俗生灵难以承受。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后有怪物堵截必死无疑，前有天廷无法通过。
瘦弱小男孩紧紧依靠老头后背。
“爷爷，好冷啊，我们回不去了么？”
“孙儿乖，爷爷帮你取暖，放心，我们一定能回家……”
血脉亲情割舍不下，即使成了仙也无法斩断，仙界修仙家族多了去了，都说隔辈亲，人非草木，又怎能狠心抛弃至亲。
等等！
苍老眼睛露出希望，刚刚白龙说了神职和天旨！
“神龙，求求您，您是北天门镇守，一定能请来天旨准许，求神龙镇守帮帮我们……”
再跪，嘭嘭叩首。
雕塑般的神龙仍旧不动，许久，或许有了想法。
“哦？本龙为何要帮你祖孙二人？非亲非故，与本龙何干？”
“神龙……求求您发发慈悲……”
“你说什么？慈悲？”
白雨珺似乎听到非常可笑的词汇，越想越搞笑，人类在需要帮忙的时候都会说对方慈悲，也不考虑对方是谁。
“哈哈哈~哈哈~”
隆隆笑声在幽暗寒地回荡，怪物们吓得仓惶远离。
“吾乃神兽真龙，既是神兽亦是狂猛残暴凶兽，恩如海，威如狱，你这小小凡仙居然说本龙慈悲，哈哈哈~”
老头恍然，忘了神兽亦是兽。
但眼下真的别无他法，只有恳求守门神兽。
“求求您帮帮我们……”
又是一阵磕头。
高大雕塑般的神龙忽然画风一转。
“帮忙么，也不是不可能，机会只给你们一次。”
老头闻言一愣顿时喜出望外，无论如何肯帮忙就好，想必天廷定能给自己和孙儿一条活路，否则只能终生困在北天门外等死。
“多谢神龙！”
“别急着感谢，天旨文书非轻易获得之神物，机会须你自己争取，吾镇守天门多年，呼吸间龙气常年侵染以至寒冰诞生灵性化作分身，比武，你若胜了，吾帮你获一份文书，输了，原路返回。”
“啊？这……我……”
老头无可奈何，传说神兽非寻常妖物一向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假如拒绝了恐怕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龙气侵染寒冰化作的分身，应该没多强吧？
未待沧桑老头多说，地面冰晶咔咔响。
约莫七尺高半透明蔚蓝冰晶响动，水晶体似的寒冰开裂，如水般组合，缓缓化作一个纤瘦个子并不高的女孩形象，非常精细，龙角尖耳甚至发丝栩栩如生，身穿一套冰晶组成特别威武盔甲，手持长枪和棱形臂盾。
哐的一声。
冰龙女站祖孙二人对面。
寒冰枪刃折射微弱森寒光泽，冰晶凝聚的飘带披帛浮动，充满仙气。
冰龙女迈步，走到一旁用长枪画了个圈。
符文升起，玄奥神秘完全看不懂。
“你孙子站在圈里可保他不死，省得你分心失败不服气，另外，给你半个时辰疗伤。”
说完便站雪地里动也不动，给足了机会。
老头起身拜谢。
“多谢神龙关照。”
祖孙二人又是一阵絮絮叨叨安慰鼓励，白雨珺分身冷冰冰观看，没办法，本来就是冰做的当然冷冰冰，这北天门外的冰也算沾染好运气，估计不去管的话用不了百年就能成精。
对凡俗修行界而言这冰都是好材料，能炼制宝物或炼丹修行。
弄几块去卖，绝对能掀起大规模械斗。
半个时辰过去。
小男孩走进圈里站好。
很舒适，温暖，而且还能祛除在幽暗寒地导致的某些暗伤，乃真正的龙族文字法阵，功效神奇安全可靠。
老头经过休息恢复许多，提起大刀调整长杆握柄进入最好状态。
为了他自己和孙子，他必须得赢……
冰龙女双脚错开。
举起臂盾挡在身前，并举枪朝前指！
忽然，风停了。
格外安静，能听见雪花簌簌飘落，老头深呼吸一口气。
刀，勇猛狂放，乃战争利器，适合战场的兵器并非那些细长轻巧之物，乱军之中唯有凶如猛虎才能砍出一条血路，入手易，却难深入，所以，专致用刀的都是凶悍高手。
对峙片刻。
“杀！”
老头暴起猛冲，而对面冰龙女亦如炮弹直冲！
小男孩完全看不清……
刹那间交错而过，大刀砍中臂盾，盾面倾斜卸去力道，刮掉一层冰屑，而长枪冰刃亦贴着老头脸颊划过，险些从下巴刺进去，凶险万分。
好强……
老头心底非常震惊，冰雪分身竟然如此强横凶猛，招式充斥杀伐之意，白龙必定参与过无数次神魔战场！
冰龙女在冰面滑出十余丈，撞碎一簇簇锋利冰晶丛。
翻转，滑冰般迈步奔跑再次举枪猛刺！
对面老头用力挥刀横斩！
兵器撞击。
冲击波扩散吹得地面积雪卷飞，打斗一开始便拼尽全力，攻击偏离，砍断冰柱，刺穿厚厚坚冰，若老头全盛时期肯定能打败冰龙女，但目前旧伤未愈须拼尽全力不敢有丝毫分心，全力以赴。
打着打着，老头找到机会用力狠斩！
并分身匆忙间只能竖盾抵挡，厚重刀刃劈砍，刚猛力道震得冰盾出现裂纹，分身被力道打飞撞向三人合抱冰柱……
咔！轰隆！
将冰柱撞成碎冰块，小男孩欣喜蹦跳欢呼。
“爷爷最厉害~”
话音刚落，冰龙女落地翻滚两圈又重新站稳，回身就甩飞臂盾，持枪再次猛扑，并未造成伤害，战斗力仍旧狂野。
挥刀将冰盾打偏弹飞，老头松口气，那臂盾实在太费事。
长枪突刺，密集锋利枪影，叮叮当当作响，未有衰弱或不适，老头感慨能够从神魔战场活下来没有弱者。
又打了一会儿，忽然，冰龙女长枪脱手疾刺，险之又险贴着老头肋部掠过！
战斗风格快速切换，使用直刀……
速度更快更灵活。
紧接着甩飞直刀当做回旋镖，抓住冰棱弄出一把笔直阔刃重刀。
“……”
老头无语，感叹不愧是神兽龙族。
精通数种兵器，须得随时注意切换战斗风格，否则很难适应突然变化，此时此刻颠覆了以往认知，以前总觉得神兽只会凭借血脉天赋，靠的是上天恩赐，没想到是自己孤陋寡闻，没办法，仙界基本难以见到神兽，全靠传说了解。
打了许久……
为了孙子的老头终于寻到机会。
大刀用力斜砍！
刀刃贴着冰龙女肩甲划过盔甲缝隙里的脖颈，伤口深一寸，虽然伤势不重但老头属实赢了。
收刀，对面冰龙女亦收起兵器，伤口坚冰愈合。
“承让，咳咳……”
“爷爷赢了~爷爷最厉害~！”
爷孙二人终于露出久违笑容，赢了，神龙请来天旨文书就能回家。
冰龙女眼睛突然散发红光，摘下头盔，并未将输赢放在心里，也许打斗纯粹只是想找点事做。
白雨珺有话要说。
“关于你的事吾已告知掌管此事的天廷仙官，估计问题不大。”
“咳咳，多谢神龙，多谢神龙。”
祖孙二人欣喜。
冰龙女分身背手走到台阶前坐下。
“你别高兴地太早，说说吧，你们祖孙如何进入幽暗寒地，说真话，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本龙。”
“小老儿不敢欺骗神龙，我和孙儿是被人追杀无意间逃入幽暗寒地。”
“追杀？什么人？”
“小老儿不知，他们都带着面具，无缘无故暴起伤人。”
闻言，白雨珺点点头。
“你们运气不错，其他人全都死了。”
“其他人？”
“没错，除了你们以外还有更多人被驱赶进入幽暗寒地，我想不通的是你们祖孙如何活下来，运气也太好了，而且……小娃娃命运隐约与我有几分干系，他娘亲姓甚名谁？”
老头闻言愣了愣，想不到还有其他人，处处透着阴谋味道，既气氛又恐惧。
对于问到孙儿娘亲感到意外，想起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儿媳。
“姓黄，名羽，怎会与神龙有关系？”
冷冰冰俏脸微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黄羽，那个敢杀恶魔的小人物，小小游侠，相貌一般，有颗勇敢的心。
想不到因与自己结识并通行，气运命数因龙而改变。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缘分妙不可言，当真神奇。
伸手招来小男孩，冰凉小手摸摸大脑袋。
“很熟，难怪你们能穿过幽暗寒地抵达北天门，因为他是黄羽的儿子，你也是借了他的福运，否则早死了。”
“……”
老头满脸茫然。
突然，一道金色光芒穿过天门飞来，被冰分身一把抓住。
“此乃通行文书。”
“太好了！”
祖孙欣喜若狂，绝处逢生！
冰分身起身，将金色文书交到老头手里。
“走吧，穿过天门有天兵引路，莫好奇乱闯，否则天王也救不了你们，另外么，回去你们的世界，仙界很危险。”
“小老儿叩谢神龙，孙儿快快给神龙磕头……”
说完拉着小男孩就要叩首。
白雨珺不耐挥挥手。
“免了，赶紧走吧。”
说完重新化作北天门外随处可见的寒冰。
祖孙俩朝雕像般神龙磕头，手握天旨逃也似的穿过天门。
此时，巨龙双眼早已睁开并望向黑暗，真实之眼看到许多仙神死后哀怨，推测对方谋划，用炮灰填命探路么？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猴子下山
门外寒霜依旧。
幽暗寒地根本没有安全路线，想通过，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够强，要么运气足够好，想以数量众多的炮灰寻找路线纯属臆想，或许，祖孙俩安然穿过幽暗寒地一事，能让这该死的绝地热闹非凡。
寒灯照孤夜，难得遭遇失眠。
略微思索，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又一年除夕……
唉，真快啊……
身躯纹丝不动，意识降临小破球世界，登上那座被修复的悬浮山。
无风，阳光暖暖的，春雪消融宫殿滴水，似春雨。
斜阳疏竹上，残雪乱山中。
悬浮山石径曲折，楼阁台榭如画境，都是属于白雨珺的神宫，全世界都是，能来的也只有自己的世界，坐栏杆望云雾带来水汽，春天确实要来了，成群飞鸟绕过悬浮山。
“真好……”
不用去想仙界顶层变化，忽略邪魔。
轻轻松松过除夕，安安静静做个合格的创世神，话说自己挺不称职。
回头看看堪比天廷的神宫。
貌似多了好些个天生神灵，世界初始秩序衍生的神灵天赋优秀，虽然弱，但天资亘古罕见。
这年头，仙界哪还剩初始天生神灵，天材地宝之灵都被人抢着收徒弟。
身形一闪。
瞬间出现在神宫龙椅上，慵懒斜躺没个形象。
龙椅又宽又大。
松软舒适，适合没出息的白某龙。
“参见龙皇~！”
金碧辉煌又不失雅致大殿内，四位神官率一众新神灵行万福大礼，仙乐阵阵，动作慢而优雅，白雨珺有种真的当上龙皇的感觉，又有点儿像做了神帝，整条龙飘飘然。
自然诞生的神灵相貌几乎都一个样，像极了白雨珺。
大殿内尽是白裙美女，总觉着有点儿阴盛阳无的感觉呢？
“今日除夕，这神宫也该装点年味儿，挂宫灯，旧符换新桃，众位辛苦照顾世界，过年可休沐。”
“多谢龙皇~”
“嗯，去忙吧，晚上别忘了爆竹烟火。”
诸神告退，仅留两个宫装神灵在两旁端茶递水。
总要有点儿仪式感。
起身，伸个懒腰，慢慢悠悠走出大殿，站门外高高玉石台阶上遥望江山。
“好美……”
错落有致的精美楼阁挂起红色宫灯。
各个宫门两侧贴上红对联，窗户也贴，不过贴的并非凡间的福字，堂堂龙宫当然要贴龍字，红纸以金粉书写。
高端大气上档次。
“小凤凰呢？”
话音刚落，远处闪烁火红色，紧接着黑烟滚滚升空。
丹凤美眸无奈，养凤凰像养黑火药，动不动放火，怪不得近乎绝迹灭绝，都是作死的。
“啾~！”
凤凰尖鸣与白雨珺打招呼，又是一阵火苗乱窜。
成长慢了点，没办法，在外面环境好可能成长速度更快，但也更凶险，怕不是用不了多久又得重新涅槃，别人可不会像咱白某龙这般在意物种延续。
某龙趴白玉栏杆挥挥手。
万万不可在神宫放火，否则屋顶那点儿春雪都得化光，过年气氛就没了，要的就是这种残雪范儿。
嘟嘟囔囔几句离开，遵循本能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
除夕夜。
神宫禁城之巅，纤细身影独坐。
又是一个无聊且很快就会忘却的除夕夜，凤箫声动，宫灯明亮阑珊，火树银花不夜天，每一次烟花绽放绚烂都会照亮白雨珺俏脸。
单手举起酒坛絮絮叨叨。
“敬这无聊乏味的年。”
咕嘟咕嘟灌两口，下巴全是酒水。
再举起酒坛。
“敬自己。”
仰头，举起酒坛直接往嘴里倒，豪放饮酒，打湿锦绣衣襟。
干脆躺屋顶枕着双臂发呆，反正睡不着，使劲儿胡思乱想也许累了就能睡着，也许还得睡几十年几百年，全靠睡觉渡过漫漫乏味年岁，也挺好，老玄龟说的没错，是幽禁，也是安静避风港。
蓝色夜空，宫殿楼阁群是世界上唯一的灯火通明。
一声长长叹息。
退出小破球世界，衔烛守望风雪黑暗。
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
竹泉寺。
蜿蜒山路，猴子挥手与门前好友们道别。
“吱~俺下山随便走走，庙门坏掉之前一定回来修缮。”
挥别老惠贤铁球青灵等等，扛铁棒戴破草帽下山，住的久了偶尔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实际猴子觉得自己太弱，想寻找顿悟获得提升。
洗得发白粗布旧衣裳，灰毛猴子模样，光脚板。
金箍棒用破布包裹。
低调，一看就是个穷酸猴精。
“吱，白说领悟需要契机，修道之人说话太玄乎，宁肯去守夜也不愿杀出一条血路，吱吱~”
山下镇民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调侃两句。
“猴上仙威武~！新出笼的包子要不要来一屉？”
“上仙，小老儿的草鞋能走百里路哟~”
猴子迈着罗圈腿露出尖牙怪笑，没办法，走兽笑起来没人族那般好看，尖嘴猴腮长得丑。
“吱吱~包子装好路上吃。”
“好嘞，上仙稍等。”
小贩麻溜用草纸装好包子，热气腾腾。
毛茸茸猴爪小心翼翼翻出铜钱，数了三次才肉痛付钱。
“上仙下次再来~”
摆摆猴爪。
把干粮装进包裹背在后背，摇摇晃晃离开镇子，反正往前走就行，也没个固定方向和目的，本打算扔鞋指路，后来才想起自己光脚……
其实某猴觉得买包子浪费铜钱纯属多余。
“吱，路边草真嫩~”
看见一簇味道很好的青草，有嚼头，肥嫩多汁，关键没有苦涩味道。
弄一把青草边走边吃，又看见树上酸果，摘了，吃。
晃晃悠悠走得很慢……
半晌。
当离开竹泉寺影响范围，才知世道有多乱。
竹泉寺有老惠贤，以及一堆大妖，不知不觉镇住邪佞靠近不得，但出了影响范围，人间秩序荡然无存，猴子脑仁完全是懵的，想不通也搞不懂，折腾来折腾去究竟为了啥？
找到个水井本想打水喝，弯腰撅腚观察，瞧见井里塞满腐尸。
“……”
填井可是犯忌讳的。
驼着背迈动罗圈腿去别的地方找水喝。
很快，在草丛里找到个水坑，这种水泛浑并有股土腥味儿，猴子并不在乎，走兽喝泥水照样活蹦乱跳，野外就这样。
摘掉草帽，弯腰撅腚趴水坑边上，噘嘴饮水。
马蹄声隆隆响，猴子懒得抬头，对那些人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
嚣张呵骂伴随苦苦哀求。
“还想跑！不肯老实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全都杀了！”
一阵利器划破皮肉声以及哀嚎惨叫，似乎谁也没发现趴草丛饮水的猴子，那身灰毛太有伪装欺骗性。
好巧不巧的。
一个被砍杀的倒霉蛋飞过来。
啪的一声，有人摔进水坑，前胸红色血液快速渗透破衣裳并往外流淌，抽搐垂死的人类双眼不可置信盯着猴子。
“吱？”
没法喝了，挠挠头坐坑边看打打杀杀。
“这里还有个精怪！哈哈！杀了带回去喝酒吃肉！”
壮汉策马挥刀冲过来。
猴子眨眨眼，仍没搞懂他们干啥，直到那个壮汉非常标准侧身猛砍……
当~！
猴没事，刀断了。
然后，不爽的猴子挥舞铁棒连人带马全部敲死，凶兽才不会去问原因，直接打死就完了，谁来就打死谁，简单直接有效。
“吱~衣裳料子真好。”
提起看起来像头头的倒霉蛋，剥掉衣裳给自己套上。
看起来很怪异。
“吱吱吱~好料子，好料子~”
罗圈腿活蹦乱跳吱哇乱叫，忽然想起既然拿了衣服总得有所表示，用白的话来讲叫做交易。
挠挠猴头，想起曾学过道门救苦经。
于是。
荒野草地里，灰毛猴子穿宽大人类衣服，蹦蹦跳跳对光溜溜尸体念咒……
某位告老还乡的朝廷老官员骑驴经过，目睹这诡异一幕，思及民间灾祸连连忍不住发出悲壮呐喊。
“苍天啊！民不聊生！妖孽现世！黎民该如何活……！”
某猴念完咒开开心心远去。
草帽，绸缎宽大外套，光脚，浑身灰毛驼背罗圈腿，背包裹，形象诡异。
都说人间有大道，猴子却遇不着。
路过某矿山。
被掳掠而来的苦力辛苦开凿挖掘矿石，鞭打怒骂催促，另有力大体壮较愚笨的妖兽，疯狂挖掘深藏山脉里的资源，一艘艘飞舟将矿石运走，毫不遮掩无视天廷秩序。
猴子蹲山坡吃包子。
“吱，和以前抓苦力一样。”
回想初来仙界，一群混蛋想把自己抓去挖矿，后来当了天将的白把他们给端了，眼前一幕与当年没甚区别。
摇摇头继续赶路，寻找契机……
某凡间战场。
箭矢乱飞战马嘶鸣乱冲，混乱战场中，一只土鳖灰毛猴扛着铁棍赶路，直接横穿战场，脚底板踩过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箭矢落身上叮叮响，旁若无人。
路上偶遇流民，皆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没吃的，落魄到了没力气往前走，甚至于看见猴妖也无动于衷。
猴子慢悠悠穿过流民群。
找棵树丛蹲下，当着饥肠辘辘流民的面前，折嫩树枝挖草根塞嘴里嚼食，好奇观察所遇见的每个人每件事，仍一无所获。
修行界乱了，凡俗受牵连更乱……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农夫
记得很久以前。
太平盛世，观望农户稻田插秧就能领悟，眼下……
看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猴子考虑是否回山上吃几年桃再下山，竹泉寺离不开自己这个半吊子木匠，还能抽空掘坟盗大墓，猴脑想着事，稀里糊涂挖错草根塞嘴里。
“呸呸，吱~苦涩不好吃。”
甩甩脑袋吐口水，胡乱抹嘴，深感索然无味，没意思唉。
觉得某干瘦老头旁边石头不错，走过去蹲石头。
虚弱的老头打个哆嗦。
闭上眼不去看，嘴里嘟囔了句妖怪，显然打算破罐子破摔，生活中偶尔会见到邪妖怪，有吃人的有不吃人的，无所谓了，就算病死饿死也不会留下全尸，没必要害怕。
“吱，如何是好……”
挠挠头，身上那件好料子早已皱皱巴巴。
三尺身高，人类长袍穿身上总是拖地，蹭的全是灰尘泥巴草叶，这玩意儿干净时穿身上舒服，脏了之后还不如粗布褂子，驴粪蛋子表面光鲜。
忽的，眼神一凝。
瞅见虚弱将死的老头腰间别了根旱烟杆。
伸出猴爪欲抓那烟杆！
突然！
将死老头一把攥住猴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护住旱烟杆……
“妖怪！这是我的！”
猴子没生气，感慨老家伙快死了还不放下外物，垂死病中惊坐起，抓住烟杆不放弃，大家同为烟叶道友啊，可实在喜欢烟杆。
急的抓耳挠腮并未动爪强抢。
“吱，老头，把这好东西卖给俺，如何？”
“不买！贵贱不买！”
老头态度决绝，就算死也不会放弃烟杆子，有的人好赌，有的人好色，当然也会有人好烟叶。
“吱吱吱~”
某猴急得上蹿下跳，看看身上皱巴巴丝绸衣裳，顿时有了主意。
“吱，老头，你就快死了，连件寿衣都莫得，去了阴间会被鬼嘲笑哩，你看看俺这件绸缎咋样？”
“这……料子真好啊，比员外袍子还要好……”
垂死老头终于有了想法，态度比之前好多了。
猴子再加把劲。
“吱，你有烟杆没烟叶，俺有烟叶，不如抽一口？”
“也好，咳咳，抽一口好上路……”
目光死死盯着某猴那件脏兮兮皱巴巴拖地长袍，猴子也干脆利落脱掉塞给老头，顺道将烟杆摸过来，气氛愉快。
老头在那颤抖且坚定费力穿丝绸寿衣，猴子从包裹里翻出小布袋。
小心翼翼捏点烟叶，放烟袋锅里，再用拇指压实，动作十分娴熟。
本想随意用火法术点燃。
忽然觉得那样做没有灵魂……
掏出两块火石。
啪~
点燃烟袋锅，轻轻嘬上那么一口，凡间真好啊。
“呼~”
吐出个标准烟圈，蹲石头上嘬旱烟。
旁边气喘吁吁穿好寿衣的老头闻见香味，不怕死的凑过来，在他看来这妖怪比乡里恶霸更亲切，皆是好烟叶之……猴，死前遇见也算值了。
某猴十分大方把烟杆递给老头，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
穿上绸缎袍子的老头此刻甚感心满意足。
“这辈子，值了啊……”
老腿一蹬，咽气儿了。
猴子就那么蹲尸体边上继续抽旱烟，刚刚，似乎从老头身上感悟到了点什么，可惜抓不住头绪，若要那么简单也不叫顿悟了，白龙教的肯定没错，虽然长相丑了点但心地好。
嘬一口旱烟，思及好友倍感己身之弱。
此刻的猴子掩去了往日狂躁，终究被白某龙领上另一条大道，蹲石头上努力思考，而不是一棍子敲死所有流民。
人族，真是奇怪的存在……
猴子变成呆猴。
流民聚集处来了许多匪贼。
某些时候匪贼也能做些好事，打劫流民就算了，真要有粮有钱谁会做流民，打劫他们？难不成馋他们身上厚厚的泥垢？
山贼土匪是来招人的，招兵买马准备干一场事业。
而后，来了一群修行者，同样招人，非常强硬欲将那些山贼土匪一起掳走，八成是塞进矿坑做苦力到死。
御剑而来，霸气冲霄。
“哼！赏你们一口饭吃，全部带走！”
顿时一阵慌乱，山贼头子自然知晓这些所谓修士真实面目，开口怒骂。
“光天化日迫害凡人！你们就是一群恶魔！”
与某些强大修行者相比，山贼土匪那点恶行简直就是道德标杆。
为首的修行者冷笑。
“区区蝼蚁也敢妄论我等，不自量力，可悲。”
随意出手。
那山贼头子当场丧命，另有一群流民受牵连被打杀，狠戾手段吓住了所有人，无奈任命被缚住，仅剩些老弱病残，以及一只抽烟的灰毛野猴……
修士们当那灰猴是耍猴人的猴子，耍猴人死了猴还活着。
“去，把那畜牲打杀了。”
“喏。”
有修行者直奔猴子，冷笑祭出法宝。
然后。
啪的一声，那修士半个身子埋进土里，脑壳卡了根破布包裹的铁棒……
场面变得安静且诡异……
“好一个妖孽！受死！”
其余几个修士恶狠狠冲过来，猴子仍旧蹲着，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清理掉烟灰，缠好烟袋，小心翼翼收进包裹，头也不抬单手提起铁棍留下几道残影，噼里啪啦作响！
地上又多了几个坑。
为首修士见状不妙转身就逃，还不忘放狠话。
“妖孽你敢得罪我们崇……啊……！”
话未说完，一块石头穿透胸口带着血肉飞向远方，刚刚威风无两，转眼落地沾染污泥草叶尘土。
人群安静片刻，而后纷纷对着猴子下跪，感谢救命。
穿丝绸的老头尸体旁，猴子觉得这世界越来越让猴迷惑，不去跪拜神仙，反而跪自己这个妖猴，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
猴子迷茫了……
流民和匪贼担心受连累全跑了，剩下些尸体和将死之人逃不得。
轰隆隆！
天空闷雷响，乌云压顶。
哗啦啦~
雨滴倾盆而下，破草帽兜不住雨，打湿猴毛。
老头皱巴巴脏兮兮寿衣被雨水冲刷干净，亦洗去身上泥垢，也算是走得体面，其余本就垂死的流民被冰冷大雨送去阴间，空荡荡荒地仅有一只灰猴蹲着，努力寻求那微不可查的道。
雨水打弯了树枝，打落树叶，馒头大的蜘蛛放弃修补蛛网，蜷缩成团。
天空雨水中遁光闪烁，与地上尸体相同服饰的修士杀来，复仇么？
棍影连闪，再次恢复宁静。
傍晚。
雨停了，天边火烧云。
坐见斜阳尽，归鸦满翅昏，空气清新，山啊树啊草啊什么的色彩明显。
天边又飞来一群修行者，猴子感觉像偷了蜂蜜，仍旧蹲坐，待到近前连续几棍将气焰嚣张的来者打死，静静看夕阳余晖，看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落日。
冷清深夜没甚变化，直到天色蒙蒙亮。
“吱，又是一天。”
觉着老头顺眼，打算日出前将其入土安葬，其余尸体懒得管。
从包裹里拿出个锄头，熟练装在铁棒一端化身农具。
娴熟挖坟坑，直接埋了。
之后，坟前点一小堆烟叶，做一旁继续抽旱烟，望着遍地尸体发呆，总觉得浪费很可耻，白曾经说过，食物生长不易，谁知盘中肉，块块皆辛苦，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走兽死后回归土地，化作肥料滋养草木。
不如……
猛地站起身。
“吱！俺要种地！种粮！”
似乎被某猴的奇葩想法惊到，一群鸟雀惊飞。
想做就做，挥舞锄头……金箍棒开始积极耕地，先刨些坑，将尸体砸碎埋下去做肥料，然后整齐弄出垄沟，这些本事都是与老惠贤学的，那老和尚别的本事没有种地倒是一把好手，嗯，有大学问。
白说过，别人会自己不会的，都是有学问有本事。
期间又来了个凡仙，张口闭口除妖，于是，田里肥料更加充实……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来打扰。
不划算，正值各仙域勾心斗角挤兑天庭之时，斗得如火如荼，没必要因为一个神经病似的大妖拼死，得不偿失，且没有任何收益。
弄好垄，脚板走过踩出一个个坑，往脚印坑里播种……
从此，猴子成了农夫。
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蹲地头看幼苗。
冒芽，生长……
草帽坏了就再编一个新的，扛锄头蹲地头抽旱烟杆，饿了就吃野果树叶渴了趴水沟饮水，看农田，亦看世间纷乱。
总有流民携家带口匆匆而过，凄然绝望。
凡俗军队金戈铁马。
没谁看得上茅草屋农夫，不知大妖隐居于此。
地头荒草孤坟。
石头被某猴蹲的溜光溜滑，灰毛野猴戴草帽抽烟，看人间纷乱，两支凡俗军队在荒原对阵厮杀，不过是代表各个仙域势力而已，皆是随波逐流的枯叶飘零。
零星箭矢随风偏离飞至田间地头。
猴子纹丝不动，铁箭头落身上叮当响，随手捡一根掏掏耳朵。
皱巴巴丑脸露出疑惑神色。
“吱，这么多人为啥不种地咧？”
搞不懂。
就见地里一尺高绿苗乱晃。
猴爪捡起小石子，扔偷吃庄稼的肥硕兔子，这货自从种了田就天天蹭吃蹭喝，幼苗吃成光杆，不劳而获着实可恨，打不着赶不走。
无奈摇摇头。
在金箍棒绑绳充当扁担，去水沟挑水灌溉庄稼。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道
“吱，为啥不耕田？”
猴子蹲地头光滑石头上，手搭凉棚观望，好奇那些在远处山坡打生打死的散仙为何不做有意义的事，树都被烧了，若下雨肯定滑坡埋农田。
熟练从后腰拿出盘了许久的旱烟杆。
塞烟叶，手指认真压两下。
啪~
打着火点燃烟叶，轻轻嘬一口，望着长势喜……猴的良田憨笑，孤拐丑脸看起来更丑了。
“收成肯定好，肥好，庄稼就会长得好。”
吐个烟圈，抠抠脚趾缝里的泥垢，考虑是否编织草鞋。
原本那些个尸体有怨气滋生，尤其仙尸，但某猴无数年积累的煞气更恐怖，稍微显露半分就将怨气震散，荒地变良田，等着成熟收获就不用再啃草根树枝，可惜白某龙吃不到了。
啪嗒啪嗒抽旱烟，头顶天空法术兵刃飞来飞去……
“吱，都是上好肥料，妖怪角可以改犁杖，还能余富边角料。”
蹲地头看热闹发呆，不知不觉抽完烟。
往脚底板磕两下，重新别后腰。
拎起铁棒……
于是，又开垦半亩地，还有了结实耐用新犁杖。
猴眼看的透彻，无数神仙妖怪打生打死为的是各种利益资源，掳掠凡人挖矿做苦力，抢夺矿藏和修行宝地，各个仙域互相算计争夺修行资财，一步弱步步弱，唯恐落后于人。
闹来闹去，最后受苦受难的是凡间这些被视作蝼蚁的普通生灵，瞧瞧那林子，清晨时仍旧鸟鸣悦耳薄雾升，现在却满目疮痍。
“吱，造孽啊……”
时光飞逝。
某猴勤恳劳作农耕，粮田到了收获季节。
弯腰驼背罗圈腿的大妖，第一次收获了自己耕种的粮食，用爪搓碎碾成粉，做了一锅吃食，又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突破感，就差那么一丝丝。
既然差一点，那就继续种地好了。
慢慢的。
田地旁多了栋泥墙茅草屋，篱笆院，院里有水井，井边一颗桃树。
一年又一年春耕秋收。
如当初某白龙所讲那般，收敛暴躁与跳脱，认认真真去做事，既能狂野又能安之若素，像个寻常普通老农，收集肥料呵护秧苗，蹲地头抽旱烟杆望着农田傻笑。
过了很多年，也许各仙域势力需要休养生息，逐渐安宁，暴风雨前的平静。
开始有凡人在猴子附近聚居。
开垦荒田修建房屋，从最初的一户变成小小村落。
猴子喜欢蹲院门口卖呆。
最初，有个夫妇带着孩子来定居，猴子好心帮忙伐木盖屋，也许这些年神仙妖魔鬼怪见的多了，夫妇一家并未惧怕，偶尔还会送些青菜瓜果给这位猴邻居，邻里相处愉快。
猴眼目睹了一栋栋房屋盖起，荒地多了条小路，耕地慢慢增多。
多少年过去，山坡草木恢复原样，村落风调雨顺，完全变做另一幅模样。
不变的只有石头上那只灰毛猴。
村民习惯了猴子，又因为有妖猴最早居住，所以非常接地气的起了个村名，叫做‘猴村’。
收获季节，时间到了，突破近在眼前。
“吱，是这样么……”
猴眼望着熟悉的山坡树林。
闭上眼，感受风吹过绿色山谷森林，从山坡吹下来，听空灵轻风声悠远，猴毛随风微动，仿佛随风吹向田地荡起涟漪。
熟悉的农田与村落，熟悉的山风。
安静住了好多年。
未曾出村，听村民说那条土路可以去很多地方。
一步步翻过大山，赶集，走亲戚，土路连接一户户人家一座座村落小镇，织成一张大网。
多年平凡的春耕与秋收。
猴子知晓稻谷低头就到了秋收季节，粮食可以做饭吃饱。
播种，成长，收割，生生不息……
蹲地头看沉甸甸即将收获的粮食，听风，听稻米碰撞摩擦簌簌声，嗅着稻田香，再也听不到其它，连猴尾巴也变得乖巧安静。
远处，村民欢声笑语收割，收获沉甸甸喜悦。
猴眼睛紧盯稻穗。
轻轻地，一粒米脱落，在猴眼里时间仿佛变慢，米粒缓缓翻滚坠落……
落地，弹跳两下并静止……
微风轻轻吹拂灰毛，呆呆的丑脸越来越欣喜，没有什么仙乐仙音或异象来彰显境界提升，平凡到了极致，终于突破那若不可查一丝丝阻碍，踏入一个新的境界，感悟某种道意。
“吱吱吱~俺明白咧！俺明白咧！”
村民们停下农活，直起腰看村里灰猴蹦蹦跳跳翻筋斗。
多少年了，第一次听见妖猴说话，也是第一次见它这么兴奋，以往只会蹲石头发呆抽旱烟。
“吱吱~原来是这样！”
“俺去也~！”
弯腰屈腿用力一蹬，欢快翻筋斗，像利箭窜上云霄，转眼千里。
……
仍旧那副打扮。
猴子继续游荡寻找新的感悟。
各仙域短暂平静让凡间恢复少许生机，至少能够安稳几年，猴子四处随性乱逛寻求再次突破，一根铁棒，一个旱烟杆和破草帽粗布褂，有时搓脸变成孩童，也会搓成矮小老头。
短短几年做过很多事。
例如在棺材铺接活去乱葬岗挖坟坑，做过打更守夜，甚至故意被抓进牢房天天蹲大牢，直到某天找到特殊活计，大河渡口摆渡。
某大河，水深江宽浪急，水妖侵扰凶险重重，人神妖魔鬼怪难渡。
仙界的大江大河两岸如隔世，小神小仙也渡不过去，更别说法力低微的修行者以及妖魔，洪荒世界非小世界能比。
猴子凭借优秀木匠手艺做艘渡船。
扛木桩钉进河滩，在两岸合适地点修建码头。
竖起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破旗帜并写有一个大大的渡字，做起摆渡猴，寻求那缥缈难寻的道……
所凭借除了自身凶兽本事，某白赠送的龙鳞才是关键，有了龙鳞，江河湖海皆可去得。
木船有大有小，大船能乘十余人，小船只是一叶孤舟而已。
某日。
晨曦凉雾初生。
戴草帽披蓑衣，蹲码头边缘垂钓。
咕嘟嘟……
抓起酒坛豪爽猛灌。
一坛酒，一猴独钓一江秋，静待生意上门。
今日无风，清晨的雾气打湿猴毛，路边草叶凝结露珠，江面仿佛烧开了的沸水升起雾气，猴子动也不动紧盯鱼漂，依靠垂钓静心凝气，深藏暴躁。
摆渡，渡得他人亦借此渡自身……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猴子摆渡
“吱，好酒~！”
下巴猴毛被酒水打湿，并非仙酿，江边村落农家所酿浊酒罢了。
在猴子看来，喝酒最重要的是心情，有酸甜苦涩以及平淡如水等等感受，尝世间百态，品心中滋味。
猴类心态不同，并不看重档次高低贵贱，例如在竹泉寺和老惠贤喝茶，烧一壶开水放一把粗茶，谈笑风生，大碗装起豪饮解渴最过瘾，一窝奇葩都不太喜欢小杯慢慢喝。
江边水气重，浑身猴毛沾满江水腥味儿。
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见身后山路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女子，功夫稀疏平常，想必是武林游侠。
清晨露水挂满草叶，行走其间易打湿鞋子裤脚。
轻便劲装，背着斗笠腰间挂水囊，手持一把普通铁剑，普通到极致的游侠，无名之辈。
女游侠似乎惊讶江边有渡口。
略犹豫，走向小码头。
“船家，此地何时多了摆渡码头？”
“吱，俺新修的，女侠可是要过江？保证船快又稳。”
某猴披蓑衣垂钓头也不回，看不到面容。
女游侠皱眉。
不懂船夫为何说话要带个吱音，听口音非本地像是外地人。
过江么……
记得自从幼时懂事以来，从未去过江对岸。
水中妖怪横行暗流涌动轻舟难渡，据传连修仙者亦束手无策，这看起来三尺高的矮子如何摆渡？就凭那艘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舟？会不会是什么骗子水贼所扮？
但若是真的摆渡呢？
遥望江面，平静无风水如镜，白雾袅袅，对岸……是什么样子？
思及伤心处，忽然想赌上一把。
“船钱多少？”
“吱吱，随便留下一样东西即可，多少随意。”
闻言，女游侠点点头，船家想法有深意。
“我要渡江，何时出发？”
“吱~现在就走，请上小船坐好。”
猴子很高兴，第一单生意上门了，只要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白曾说过，认真去做好每一件事，总会有发现。
女游侠走上小木船，在船头坐好，双眼无神望着江面，黯然神伤……
收鱼竿放岸边，抓起酒坛再饮一口。
“吱吱~好酒！”
拿起用金箍棒加木板改装的船桨，迈动罗圈腿上船。
轻轻一推。
木舟划破镜面离岸。
猴子站船尾有节奏划桨，两边各一个船桨，木头摩擦吱呀响，船桨入水搅起小旋涡向后推，然后出水，贴着平静水面滑向前，带起一串水珠在水面画一条涟漪，再入水，周而复始便能向前。
划船很有意思，双臂往后拉其实船桨向前，往前划其实船桨向后，双臂，腰，腿，协调用力。
若从天空往下看。
平静水面，淡淡若有若无的白茫茫雾气，清冷江水若隐若现。
一艘小木舟划出倒v字形涟漪，一下一下向对岸。
画面很有意境。
也许水汽迷了眼，女游侠望着茫茫雾气心有所思，不知不觉潸然泪下，泪珠滑落木板啪嗒摔得粉碎……
“吱，江很宽，路还远，心里有话就说吧，周围没别人。”
猴子话音刚落。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
女游侠压抑不住嚎啕大哭。
船尾，猴子那孤拐丑脸很是茫然，不懂人类为啥忽然就哭了，明明渡江无聊让她说说话来着，掉眼泪作甚？
寂静凉凉的江上很静，哭声呜咽传出很远很远。
拿起酒坛碰了碰女游侠肩膀。
“吱，喝一口。”
面朝大江的女游侠抓起酒坛咕嘟嘟猛喝，眼泪混合酒水，猴子觉得她喝到的一定是苦涩，容易醉，别坠江淹死就好，船上死了人以后可就不好做买卖了。
直到现在，女游侠一直未看见猴子正脸。
岸上时戴草帽披蓑衣背对垂钓，上了船便一直望着对岸，完全不知船夫是一只灰毛野猴。
猴子想起白雨珺曾说过的一句话。
“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女游侠一次次重复着八个字，道出无奈凄凉，感触良多。
“多谢船家。”
“吱吱，不客气。”
听见吱吱两声感觉像是某种动物叫声，女游侠转身，泪眼模糊看不清，只觉得船夫很矮，有点儿丑，也是，若有本事谁愿冒险做这摆渡人。
擦擦眼泪视线清晰许多，再看去……
猛地浑身紧绷往后退！可身后已是船头再无处可退！
“妖……妖怪……”
“吱，快快坐稳莫要落水，这江里全是水妖，最喜欢吃人哩。”
“……”
依然很静，只能听见划船时摩擦吱呀声。
猴子弯腰捡起掉落的酒坛，仰头咕嘟咕嘟豪饮几口咂咂嘴，火辣辣的感觉很舒服，因雾气打湿而结绺子的灰毛看起来像刺猬，暗自嘀咕可千万别把咱猴妖当做刺猬妖。
安静片刻，或许女游侠思及伤心事又变得洒脱，转过身背对猴子看大江。
心里想得开了，心情自然平复。
“你……为什么摆渡？”
“吱，想摆渡就摆渡，赚钱修破屋”
“修破屋？”
女游侠觉得妖怪不愧是妖怪，所思所想与人类完全不一样。
能在这条修仙者谈之色变的江上摆渡，本领必定强横，甚至有可能是妖仙境界，为了修破屋居然摆渡赚钱，真是光怪陆离。
再次无话可说，只觉得踏上渡船或许是改变人生的选择。
往日凶残水妖不见踪迹。
亦见不到怪鱼。
平静行在江面感觉很不真实。
呆坐船头胡思乱想，好奇猴妖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不化作人形，以俊朗面貌示人，反而仍旧山野灰猴模样。
三尺高，皱皱巴巴孤拐脸，眼睛深邃有神，满面毛，雷公嘴，尖嘴缩腮獠牙向外生，弯腰驼背罗圈腿，那一身打绺灰毛倒是有亮色，小小猴爪抓住船桨娴熟划船，使得木舟向对岸。
猴子看船头望对岸的女游侠……
看看两岸……
再看看船行向前江水向后……
心有所悟。
许久，终于行过宽达数里的大江，抵达对岸。
女游侠松口气。
起身跳上码头仍觉不真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难以描述，翻翻布兜发现早已无钱资，除了宝剑再无长物，面露尴尬。
“请问您想要什么？”
猴子挠挠头认真想了想。
“吱，你已经给过船钱了，无须再给。”
“给过了？”
女游侠不懂，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拿出来，何时给过船钱？
某猴忙碌调转船头准备回去，太阳出来了，江面雾气亮堂许多，早些回岸还得去村里买几坛浊酒。
“女娃，你搭船时江中哀哭，在俺船上留下你的悲伤，船钱已结，未曾回头看来路说明心意已决，此时登彼岸，以前种种皆为过往，就此别过。”
说完，划动挂有‘渡’字旗小船回返。
岸边小码头。
女游侠呆愣当场，破涕为笑。
“多谢前辈指点，再会。”
转身踏上彼岸新世界，仿佛一场梦，内心凄苦本打算了此残生，谁想偶遇野渡，又矮又丑的妖猴完全颠覆对妖的认知，没有过多对话也没有详细询问，短短几句话，便足够。
阳光穿透雾气照在身上，很暖，很暖……
木舟吱吱呀呀。
小小渡口完成了第一单生意，猴子双眼更显沧桑。
远远地，江面传来阵阵怪叫似在唱曲儿。
“吱吱~叽叽叽~吱~”
哼着怪异曲调，某猴悠哉划船回岸边码头，麻绳缠木桩打结系好，扛起铁棒挑着酒坛去往村落，腰间用草绳穿鱼鳃挂两条大鲤鱼，去换酒喝，大江鲤鱼在岸上可是稀罕物。
走过山坡走过田埂，吓得黄狗呜咽乱窜猫儿跳，村落炊烟刚刚散去。
猴子沿着石墙根走到某户人家。
用鲤鱼换酒喝……
……
野渡的买卖不好做。
无人知晓，能来摆渡也算某种缘分。
有的是交易，有的也是交易。
普通人不知道此地有渡口，就算知晓也难说搭乘，毕竟摆渡的船夫乃妖猴，尖嘴缩腮獠牙外露，哪个普通人打小不是听妖怪吃人传说长大，见到了也会被吓个半死，除非名声在外才有可能在此摆渡。
能来的，也只有妖和修仙者，凡间修士，低阶散仙。
连续三天没活。
猴子有耐心，白曾经说过，等待也算是一种修行，蛇就擅长等待，看看白现在就是……算了，当没说过。
第四天。
有个凡间修士发现了小小渡口。
那男修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素雅长袍脚蹬锦靴，剑眉星眸，下巴光滑无须，黑长发，手持法器宝剑，典型修士形象，也不知道属于哪个仙域势力，反正肯定不是天廷。
猴子选择码头地点特别毒辣精准。
无论上游还是下游想要找渡口要走很远，这大江不比传说中的流沙河安全多少，有急事即使船夫是妖也得忍着，例如这位某宗门弟子。
“吱，老弟渡江不？”
想拉活得会吆喝。
闻言，那年轻男修嘴角抽搐，居然被妖怪称呼老弟，奈何，有急事必须尽快赶回对岸，只能忍了。
“这位……前辈，请问渡江船资几何？”
“吱，随便给点东西就成，随意。”
“请渡我过江。”
“登船。”
男修浑身紧绷登船。
掌心甚至握有符箓法宝，一旦发生意外立刻发起反击，上船后端坐船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打算。
小船吱吱悠悠划向对岸，刮微风，浪花拍船哗哗响……
直到踏上码头，男修终于有所放松，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妖猴竟然真的能够平安摆渡，倒是有几分本事，解了燃眉之急。
取出玉瓶倒一粒丹药，想了想，又倒了一粒权当结善缘。
放进猴子跟前鱼篓里。
“多谢前辈，告辞。”
“吱，慢走~”
今天没能有所感悟，倒也不沮丧。
生意越来越好喽……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摆渡阴阳
岁月浮生，飘如陌上尘。
猴子浪迹渡口两年终于闯出名声，野渡后山坡小路变成大路，不仅仅修士妖怪渡江，普通人亦能去往对岸，妖猴矮丑却有良好信誉，传闻其乃凶兽大妖，不知何故在此摆渡。
对于船夫妖猴，谨慎者讳莫如深。
总有胆大者胡乱编排，某教派言渡口妖猴被他们的神灵封印镇压，罚其在大江摆渡赎罪，借此在民间欺骗信徒获取名望，毕竟干这行得会借势。
某猴无事时总蹲码头垂钓，无视谣言不屑一顾。
某日。
十余船客过江。
金箍棒船桨划水，推动能载十余人的大船。
很可惜，摆渡这么久再也没再遇感悟，碌碌众生匆匆渡江，得了太多修行资源以及俗世金银，心里空空的……
船客们分坐两方一言不发，船艏是修士，靠近船尾猴子的是普通人。
没人敢在船上乱说话。
曾经有修士仗着修为欺负普通人。
结果么。
在江中心被猴子扔下去喂鱼，以至于每次渡江都有怪鱼伴随。
猴子的规矩就是不许在船上搞事情，无论任何原因。
船行并不快，但最安全，有人也想在此摆渡抢生意，最后怪鱼水妖连人带船一起吃掉，现在附近许多人都知道，想安全过江，就找猴船。
船头，某长须老者皱眉，似乎不喜船夫是个妖……
水浪哗哗响。
周围怪鱼水妖徘徊不敢造次。
水妖水怪传承基因本能畏惧神龙气息，人类察觉不到，水生物清晰感受到属于顶级掠食者威慑。
船行缓慢，终于平稳抵达对岸。
“吱，下次再来。”
礼貌表达做买卖诚意。
所有人起身，将各种各样物品放进鱼篓，金银财务以及丹药或药草。
忽然。
猴爪抬起草帽沿，犀利眼神盯住老头。
“吱吱，小本买卖概不赊欠，那个老头，你忘了留下船钱，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气氛骤然一僵，小小码头特安静，已经离船上岸的老头背对冷笑。
“哦？老夫此生从未向妖怪妥协，畜牲既然通了人性，老老实实摆渡便罢了，乘船是看得起你，居然胆敢索要财物，难道以为此地是妖界？”
逐渐安静，空气弥漫火药味。
普通人见状不妙留下财物赶紧上岸，头也不回跑掉。
修士们留下瞧热闹。
猴子并不恼火，甚至未拎起船桨金箍棒。
“世间处处是交易，俺说过，必须留下一样东西做船钱。”
“哼！老夫若是不给呢？”
猴子冷笑，露出嘴角獠牙，展露凶猛残暴一面，船夫也是有脾气的。
“你留下的是命。”
话音刚落。
围观修士们就见一道灰影掠过！
“啊……！”
惨叫令没跑多远的普通人冷汗直冒，肯定很疼很恐惧，不然不会叫的如此凄惨，他们没猜错，围观修士们眼睁睁都看清了，就在眼前，那船夫妖猴跳到老修士身上，抱住脖子撕咬，当场咬断其喉咙！
老头倒地浑身抽搐，双目圆睁，毫无反抗之力被杀。
场面很惊悚。
猴子趴老头身上撕咬，能清晰听见猛兽吃肉吭哧呼噜声……
那老头修为并不低，却连个反应都来不及。
呸的吐掉血肉，起身，用胳膊擦嘴。
“吱，还不如江里肥鱼好吃，都说了要付船钱，怎的如此不讲道理。”
原本这边几位渡江客被吓坏，哆哆嗦嗦不敢登船，猴子招呼两声见没人登船，拖着尸体上船离岸，成群怪鱼聚集尾随，又有吃的了。
江水茫茫。
妖猴划船隐入雾里……
……
深夜。
月光皎洁，无风，江面平静。
码头边，猴子躺岸边礁石喝酒看月亮，看看天空圆月，再看看江水里另一颗圆月，思索当初白某龙为啥给自己起名叫做捞月，水中倒影如何能捞，更何况随着走近，倒影也会随之变远，够不到。
船头竹竿上挂有一盏白色纸灯笼，隐约可见火苗跳跃。
晚上凉飕飕的。
今天晚上有渡江生意做，是猴子无意间发现的。
临近子时。
山坡野路出现一个个模糊身影，笔直僵硬，双脚离地飘来……
咕嘟咕嘟猛灌几口酒水，歪头看了看。
“吱，今晚挺多，一船应该都能装下，但愿有收获，俺可用不着纸钱，那玩意纯属骗猴。”
收拢煞气，起身准备干活。
来者都是阴魂，孤魂野鬼因各种原因错过鬼门关，在特定日期夜里特定时辰，猴子点亮白灯笼之后就会往码头渡口聚集，本着一视同仁原则，猴子招呼阴魂登船摆渡，没想到进了浓雾后直达冥界，成了阴阳摆渡者。
很大概率与那片神秘龙鳞有关……
猴子觉得蛮有趣，因为可以看到另一些故事，且最真实。
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吱，快快登船，船钱随意，莫要误了时辰。”
阴魂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还有两个妖魂，生前族群或等级不同，死后都一样，与白昼那些渡江船客相比，夜里的明显更能流露真情，也不会投诉，有利于领悟摆渡之道。
孤魂野鬼们飘上船，挤一挤，小船够用。
月光幽蓝。
画面看起来很是诡异。
木船上一群虚影，纸灯笼惨白烛光照亮脸庞。
时辰到，猴子划船离开码头，小木舟直奔西南方向水面浓雾。
站船尾划船。
破草帽压低看不清猴脸，蓑衣遮掩身形。
船里有个妇人总是回望来时江岸，目光里充满牵挂，待意识有所清醒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经常能听到的问题。
“大人……我能回家看看我的孩子吗……就看一眼……”
这是最真实的愿望。
闻言，猴子抬头露出冒红光双眼，看了眼那位思念孩子的妇人，叹口气无奈摇摇头。
“吱，生死阴阳分隔，遥不可及，回不去了。”
哭声呜咽，这个忙真帮不了。
猴子只是一个看客，站旁边观看世间种种，不能做也不会去做什么。
没有月亮亦没有星空，四周浓浓水雾更阴冷，喘气呼吸吐出热气，知晓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冥界，只待送到岸边即可。
灰茫茫天空，岸上一望无际排队迷茫行走的阴魂，毫无色彩。
“吱，连棵树都没有，莫得树爬。”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算计
残灯照暗雪。
北天门外，冰封巨龙静静守望，镇守一方天北。
沉睡，烛火照亮漫长岁月，白雨珺难得如此清静空闲，当习惯了孤独，会发现自己就是全世界，挺好，稍微有点儿能够理解老玄龟如何乐在其中。
微弱金黄光亮只能照亮龙首。
龙角结冰更显晶莹，角度不同所看见反射微弱光线的龙鳞亦不同，龙爪弯钩锋利森寒。
白雨珺心有所感睁开双眼。
北天门外黑暗寒风中，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咔咔~！
坚冰碎裂脱落。
烛火摇晃，硕大狰狞龙头低头，想要透过回溯镜像看看她……
还是那身熟悉且尊贵的宫装，更大的龙角，充满慈爱的眼神，憔悴又欣慰的脸庞，相隔万万年时空相注视，辛酸，无奈，开心，白雨珺镇守北天门多年来第一次想述说委屈。
坚冰哗啦啦开裂脱落，神龙身躯压低。
宫装女子抬起手。
白雨珺侧首，歪着头伏低，闭眼用硕大龙头靠近手掌，寻求遥不可及的安抚慰藉，在寒冷漆黑的世界感受遥远温暖……
手掌轻抚，仿佛抚摸菱形龙鳞，回溯镜像不稳定，断断续续……
风萧萧。
竖瞳深邃犹如星空，凝视时刻都在身边的女子。
她好像在说什么，但镜像模糊难以看清口型，白雨珺觉得一定是什么重要事情，努力集中注意力认真解读。
不知过了多久，回溯镜像消失，又是那个冰雪黑暗世界。
白雨珺眼神沉重继续守卫北天门，没多久，龙鳞表面再次结冰，化作巨大冰雕屹立守望黑夜。
岁月如梭，光阴无痕。
当白雨珺再一次苏醒，认真计算发现自己已然三千岁，体型再次变化。
“变强的滋味真好，奈何还是太快。”
仿佛应对危机特意加快生长速度。
等不及了……
……
凡间。
猴子坐码头垂钓，望江面红日初升。
木船已经腐朽不堪，船舱渗进去许多江水，随着波浪摇晃里外哗哗响，融合了些许妖气的木材终究只是凡物，松软到轻轻一掰就掉渣，修修补补，终是难堪重任，结束了。
拿起酒坛豪爽灌两口。
猴眼写满沧桑，这些年，摆渡无数生灵见了太多太多。
就差最后一丝丝就能顿悟，或许龙鳞能安抚思绪，猴子并不急，早一天晚一天，等得起。
“吱，太阳出来了……”
金色照样直射，灰色猴毛染上一层暖暖的金色。
就在这时。
陪伴多年的木舟终于受不住岁月侵蚀，在一个浪花后开裂，缓缓沉没……
猴子深呼吸闭上眼。
“俺明白了。”
这一刻，猴子笑得很开心。
起身，举起酒坛将剩余酒水倒在码头江里。
“吱，再见了老伙计，我需要变得更强，所以要去很多很多地方，以后，再也没有野渡了。”
扛起金箍棒挑着酒坛转身远去。
身后，在猴子离开后码头木材以极快速度腐朽坍塌，只有露出水面少许的沉船证明此地就是灰猴渡口，远远传来猴子声音。
“呸！该死的辣草真难吃！吱吱吱！”
还得继续领悟更多，每一次领悟都会带来提升，世上大道无数，猴子的目的是领悟所有道……
野心一定要有，连想都不敢想谈何前途？
四处游荡流窜时曾经追一只蜜獾连续揍了半个月。
无他，蜜獾把猴子惹毛了。
从蜜獾身上领悟了什么叫做无所畏惧，甭管敌人是谁有多强大，只要知晓在哪即可，闷头上去干，打得过要打，打不过更要打，就算死也要让敌人知晓不好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又跑去城市里学唱戏。
当个丑角，与老头一起逗权贵们哈哈大笑。
在戏台上明白了老头所说的人生如戏，开幕，锣鼓响起，落幕，归于黄土曲终人散，戏曲，亦是人生……
领悟过石桥，看透了恩恩怨怨。
曾有一位道门游历仙人见到了猴子，大为震惊，而后自叹不如一只灰毛野猴倍感失落。
某天。
正蹲树下看娶亲。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抬着花轿迎新娘，欢声笑语，孩童们跑前跑后嬉闹，为村落带来红色喜庆，这样的行为其实猴子一直不太明白，在山里，喜欢就在一起为咱生猴子，人类好麻烦。
猴爪挠挠后腰抓痒，手法娴熟动作标准。
看着看着，远处走来个金色僧侣，某猴眯眯眼……
卖相挺不错。
与土鳖灰毛野猴相比简直耀眼。
金光灿烂神圣安详，那表情拿捏到位，一般人见了保证跪地磕头那种，但猴子非常非常不习惯，觉得辣眼睛，还是老惠贤相处得劲。
“施主，我们有缘。”
僧侣说话时双眼掩饰不住惊讶，他能感受到妖猴身上震撼不可思议的悟性。
暗叹教主所言不虚，这猴头当真神异。
“吱，莫挨老子，缘个锤子哟。”
“……”
话说的相当堵人。
依旧面带微笑保持从容淡然，扭头看看迎亲队伍。
“猴施主在看什么，凡俗迷障罢了。”
“吱，俺喜欢看怎么了，难道不让俺看？”
“想看，自然可以看。”
“吱吱吱~”
猴子懒得废话，这家伙耽误领悟人间，真碍事，挠挠手背怪叫两声示意起开别挡视线。
金色僧侣又笑了笑，问了个非常高深的问题。
“施主为何还看？”
“吱？没看完当然要看，等会儿有更好看的，你也一起？”
僧侣一愣。
“看什么？”
“吱吱，当然是看攒劲的好戏，吱吱~叽叽叽~”
算是看透了，这猴头就是个疯猴子，思维与人类完全不一样，不知教主如何看中它非得让它做事，甚至给予很高地位，但命令所在，仍要忍住怒气继续好言好语拉拢它。
淡然在猴子面前盘腿坐下，微笑。
“修行艰难，草木鸟兽开启灵智更是不易，万万不可辜负这份恩赐，当修习正法以求早日化去兽形，脱去妖体修得正果，享无量福报。”
“吱？”
某猴挠挠头有点发懵。
“化去兽形？脱去妖体？”
“正是。”
闻言，猴子耸耸肩，拔根草塞嘴里嚼着。
“嘁，那我成什么了，无冤无仇的，又没惹你骂俺作甚？”
“非也，若想修成正果，须化去兽形，你与我教有缘，今日我特来传你宝经领悟无上妙法，修成金身。”
“吱，俺有位好朋友，她说过一些话，好像比你的妙法更好。”
听猴子这么说，金色僧侣只是笑笑。
猴子扭扭脖子继续说道。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吱吱，莫要瞧不起自己出身，人也好，兽也罢，各有各的生活，曾经有人告诉我要做神仙，你告诉我要修人形成金身，听起来很高大上，吱吱吱~”
语气猛地一变！
“但是！世上只有她告诉我是妖怪！是兽！”
“吱~！”
“俺的同类不是神仙更不是你们！”
“是山里那些野猴！它们才是俺的血脉至亲！是同族！吾乃妖猴！”
露出獠牙双眼猩红，妖气冲天。
僧侣看着暴躁的妖猴感觉要糟，每当它提起另一位朋友时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是不可预知变数……
“猴施主息怒，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找一位大能做良师，修习真正至强本领，亦能参悟高深功法。”
“吱，没兴趣。”
“不修法，如何能开智。”
说这句话时金光闪闪更加具有说服力。
却奈何不了猴子。
“吱吱吱，什么看透领悟宇宙天地都是虚的，俺懂得冬夏雨雪，花开叶落种子成熟，明白什么是山林江河，吱吱，这些年俺明白三千次，你这僧侣休想糊弄俺！”
僧侣金光一颤，吓一跳差点破功。
这妖猴，不好摆弄啊……
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停说，一个劲灌输，外带呢喃经文声。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猴子扭扭脖子，终究受够了。
“俺那好友说过，絮絮叨叨都是忽悠诈骗，想让俺当棋子当苦力！还说过仙界最多的路就是那该死的套路！”
“稍安勿躁，施主，你说的那位好友究竟是何人？”
他想弄明白谁在暗中搅局，如何提前知晓妖猴早被选定？耽误教中大计简直螳臂当车！
“吱吱吱~你猜~”
耍个丑脸特意露出尖牙。
僧侣深吸一口气，冥顽不灵须动强，立刻变得宝相庄严。
“妖猴，你兽性太重妖气难除，我教不忍明珠蒙尘，只能带你回圣地日夜聆听妙法早日悟得大智慧。”
“嚯，这造型不错啊，哪里学的。”
盘腿打坐散发金光浮空三尺，对三尺高的猴头来说属实要仰头。
得亏离娶亲队伍够远，否则新娘一扔直接过来下跪求福，只要卖相好，甭管啥人啥族绝对磕头下跪无比虔诚，走江湖久了到处都能见到，而且话说的特别好听，同一个意思换个说法顿时变得有品位。
“你可愿随我回圣地？”
“吱，搞事是吧？讨打！”
猴子本来就是暴脾气，遇见挑事的又如何能忍。
从蜜獾身上领悟的不服就干得以发挥，握拳，跳起来朝僧侣发起攻击！
刹那间，金光大作并升起宝相虚影，僧侣微笑并未有所动作，仿佛在看一只蚂蚁不自量力。
然而，满是猴毛的拳头穿过金光……
嘭~！
猴子举拳，金色僧侣狼狈倒飞翻滚。
獠牙外露坏笑。
“吱，老子早就提升了，真以为三千次领悟是假的啊。”
露尖牙抬头望天，妖气腾腾。
“早就知道你们在埋伏俺，吱！都出来吧！”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妖猴
猴子神清气爽。
当声嘶力竭喊出自己是妖兽是猴那一刻，再次顿悟。
是啊，自己就是山里野猴妖，无论别的种族如何优秀，自己就是自己，不知白现在怎样，世上也只有她真正对咱好，仔细回想，发现白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除了她自夸美貌。
“吱吱吱~！藏头露尾贼子！快快出来让猴爷爷打杀你们！”
话音刚落，天空白云荡开。
哞……！
沉闷哞声威慑生灵。
当白云散开，露出七位端坐云端的金色身影！
横眉怒目俯视地面小小的妖猴，而之前与猴子说话的金色僧侣飞上天，补全八方，将猴子封堵围困，早有准备而来，好言好语不成便找借口擒拿，让猴子感觉十分熟悉的江湖套路。
“妖猴，你可知错？”
神音隆隆浩荡传开来，引得许多信众跪地高呼，八尊金色身影确实很有气势，至少很专业。
猴子咧嘴怪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面露不屑。
“吱吱，老子蹲树下看凡间热闹有何过错？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觉得仰头不爽利，翻个筋斗跳上一座荒芜山峰，省得待会儿打斗波及无辜毁了山林。
大不敬之言惹怒八位。
“哼！冥顽不灵！金刚掌！”
某个怒目金色身影率先出手，就见金光大作，金黄色手掌荡开云雾朝地面落下，足有房屋大小，目标是仅仅三尺高的妖猴。
猴子怪笑，双脚岔开并高高举起右臂，握拳……
远处。
某个跪地祈祷的老人抬起头，恰巧看见巨大金色手掌落到山顶。
浑浊老眼里爆闪金光，可见白色圆圈扩散，山石坍塌！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才听见声音。
轰隆隆……！
明显感觉到地面震颤，而后，迎面吹来裹挟树叶尘土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不得不抱头乱窜找房屋躲避，女人孩子惊吓尖叫大哭，男人呼喊，牛羊惊恐乱窜黄狗狂吠，乱糟糟。
山顶，猴子站立岩石峰巅。
草帽没了，那件脏兮兮粗布褂子仅剩少许布条。
灰色猴毛迎风轻晃，依旧那副弯腰驼背罗圈腿模样。
“不错嘛，可惜力道一般般，差点意思。”
八位僧侣目光凝重。
显然之前严重低估了妖猴修为，短短百年为何增长如此之快？莫非真的领悟世间三千道？
猴子翻筋斗蹦蹦跳跳，嚣张挑衅。
“吱吱吱，你们那圣山可困不住俺，继续，让猴爷爷瞧瞧你们的能耐！攒劲节目难道都白看了？”
闻言，八位僧侣闭目诵经。
随着呢喃经文声，身后纷纷浮现山峰般巨大虚影，慈眉善目俯视小不点灰毛野猴，越来越凝实……
猴子难得严肃，龇牙咧嘴喉咙低吼，感受到威胁。
“吱！杀！”
妖气滔滔冲云霄！
完全释放凶兽血腥煞气，小小身躯拥有超强无穷力量。
经文呢喃声搭配乐器带来安宁祥和，令人心思澄净无邪念，眼里只有天空巨大金色虚影，不知不觉虔诚信奉，如此神力，却仍压不住山巅浓浓凶煞妖气。
凌空浮现神秘金色纹路并将猴子包围。
一朵金莲成型，徐徐旋转。
猴子想翻筋斗跳出去，却被一股力量压住动弹不得，未等发飙，就见金莲猛地燃烧化作金黄色火焰……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欢呼雀跃。
激动感谢神灵降服妖魔，还人间太平盛世。
然而。
八尊金色身影未有丝毫放松。
金色火焰焚烧山林，鸟雀尖叫乱飞，走兽蹦跳逃亡，数不清生灵在这金色莲火中化作灰烬，连山体表面岩石亦被烧的融化，一片片火红色熔岩，黑烟和水汽裹挟灰烬，满目疮痍。
当火焰浓烟散去，露出山巅火红色岩石上的小小身影！
猴子闭眼低头，身穿一套神秘盔甲。
胸甲，护肩，裙甲，制作精良，虽然矮小但穿上盔甲之后变得威武。
浑身冒青烟……
头顶，两根神秘漂亮长尾羽闪烁火焰光泽。
闭着的双眼慢慢张开。
双眼猩红。
嘴唇轻启冷笑说出一句简单又执着的话。
“我，永远是猴子。”
向右侧抬起右臂张开猴爪，一根同样冒烟黑色铁棍飞来，当的一声入手！瞬间，气势攀升，化作真正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战神！
半蹲曲腿弯腰，用力猛地一蹬，像颗炮弹冲上云霄！
天空云端八尊巨大金色虚影，漫天莲花高高在上，小小猴子拖着尾迹单枪匹马猛攻！
“杀！”
高举铁棒砸向其中一尊！
裹挟妖气呼啸，像颗炮弹正中巨大虚影，即使对面有阵法加持也要硬撼！
打得过要打，打不过更要打，让敌人知晓自己态度坚决，不狠不成活，咬也得要死敌人！
咆哮，双臂用力挥铁棒狠狠砸下去！
金色虚影缓慢举起手掌，法纹旋转绽放金黄色玄光……
铁棒砸中法纹，直接洞穿，接着砸裂虚影手掌，朝端坐云端的金色僧侣砸过去，金箍棒溶入过一片龙鳞，有龙纹与云纹，具备一定破法属性，搭配巨力，势如破竹。
另外七位见状大急，加深阵法至于连忙出招牵制，以图阻拦。
“金刚印！”
“梵心枷锁！”
铁棒即将砸到那金色僧侣时，一串珠子绽放光华挡住。
金箍棒无恙，但眼尖的猴子看见其中一粒珠子开裂，并伴有破碎声，想必是废了一颗，打得兴起换个方向继续猛砸。
躲过金刚印，没能躲过梵心枷锁，一条既存在又不存的枷锁缠绕，骤然缩紧！
枷锁燃烧释放业火……
未等一众僧侣笑出来，业火熄灭枷锁断裂。
“吱！”
猴子双臂用力嘶吼活生生撑裂索链。
“小心！那盔甲有古怪！任何火焰无法奏效……”
眨眼功夫，猴子穿透法阵窜到外面回头继续猛攻，完全没有要逃的意思，战力全开打得畅快淋漓，太久了，太久没有疯狂厮杀感受狂暴，这铁棒太顺手，既能敲脑门也能敲脊梁骨。
对妖猴的估算失误令众僧侣颜面尽失，竟被一只灰毛野猴各种压制。
“吱，白说的没错，依靠信仰而存在的神，有缺陷。”
有一尊金色僧侣怒极，手持降魔杵上前，被猴子踹得口吐金血倒飞。
与此同时。
北天门。
白雨珺扭头，通过龙鳞感知猴子。
“几百年了，终于开始了么……”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异变降临
妖猴搅动仙界。
白雨珺无数次劝导，令猴子走上另一条路。
无声无息中再次坐实仙界最大变数，甭管如何推算如何算计，只要想搅局，白雨珺非常乐意改变被大能定下的该死的命运，未来如何走，应该自己去选择，而不是为别人做炮灰。
原本满脑子狂暴的猴子变了。
安静时能插秧钓鱼，感悟天地间大道，狂野时敢直面任何强敌。
曾经没甚名声的猴子，凭手中铁棒打出属于它自己的尊严。
命是自己的，自己说了算，别人说的都是屁话，某猴脑仁里装的全是白某龙苦口龙心谆谆教诲。
短短激烈打斗，引来许多目光，事件已经脱离掌控。
八位僧侣忽然耳朵动了动……
呢喃声再起。
靠近，双手合十念咒，盘膝端坐叠罗汉。
咒语念得猴子脑仁难受，甩甩脑袋祛除眩晕，手搭凉棚好奇张望，挠挠后腰挠挠头，搞不懂这些金光灿烂的家伙搞什么。
“吱？好大……”
叠在一起后，显现巨型法印！
金黄色祥云里，宽达数里的法印徐徐旋转，升起巨大八臂金像！
许多金色符文链围绕金像旋转，以某种规律变换位置，周围百里都在回荡阵阵经文声，普通生灵听了远眺高大金色身影目光变得柔和，精怪鬼邪则哀嚎惨叫痛苦不堪。
面色慈悲怜悯众生，使人不知不觉沦陷进去，无法抵抗。
猴子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好像……
现在并非那八个家伙，而是换了个人，特别诡异。
八臂金像将周边凡人吓得不敢动。
忽然，金像睁开双目盯住猴子，八臂齐动，金刚杵、金刚铃、净瓶、铙钹等八种法器，按向凌空站立的妖猴，比之前那金色手掌法术威力更胜数倍，仿佛带动金红色火云，裹挟火焰袭来！
场面震撼。
能净化心灵的乐器曲声变得凌厉，经文声直往脑袋里钻，比天雷更响！
比山峰还大的八臂袭来，攻击未到风先来，吹得猴子睁不开眼，满身灰毛朝一个方向。
不服输性格驱使猴子仰头咆哮。
“吱~！”
露出獠牙双眼猩红。
左手用力握住金箍棒，右手向身后猛地一甩……
呼的一声。
甩出丈长火红色猎猎披风。
煞气再次攀升！
虽然驼背却给人一种脊梁笔直的感觉。
凤凰羽更加绚烂，爆发烈焰，凝成凤凰虚影尖鸣，胸口盘着一条白龙虚影，世间能把龙鳞凤羽集齐的，除了某白龙之外就只有猴子了，完全可以让神魔妖羡慕嫉妒。
举起铁棒冲向巨大金像！
速度极快，猴子双眼只能看到身周一条条光线后掠……
张口嘶吼用力挥铁棒砸过去……
很多人亲眼目睹了这惊天动地一战，无论修行者还是凡人或者妖怪，就看见天空一条黑红色细线刺向顶天立地金像，仿佛可以预见神灵轻而易举伏妖降魔，所有人也做好了这种准备。
谁知……
小点拖着尾迹穿过八臂，刺穿金色宝相胸口，金像缓缓崩碎开裂。
激昂曲调戛然而止。
梵音消失，传来一声沉沉叹息。
“唉……”
八个金色僧侣吐血跌落云端，以秘法逃走消失，这一幕令所有目光感到不可置信，直呼不可能。
猴子嘭的一声落到山顶，拄铁棒吱吱怪笑。
嘴角鲜血染红猴毛，手掌亦流血，但猴子感觉很爽很开心。
“吱吱吱~叽叽~吱吱~！”
没有繁复招式，也没有什么霸气名字，法术最擅长搓脸变样貌，但力气够大，身躯强横，意志坚定，最重要的是足够狠。
按照白的战术指导，打跑敌人之后要迅速战略转移。
“俺去也！”
翻个筋斗蹿出挺老远。
一个筋斗接一个筋斗蹦蹦跳跳，没了踪迹。
从此。
仙界又多了一段妖猴传说。
出身普通没关系，生物数量越多说明越耐造好养活，不怕凶兽狂暴就怕凶兽有文化，假如一个凶兽能耐得住性子种地刨坟唱戏当街要饭，要小心了，因为这货可能已经发生了质变，聪明且狂猛的凶兽最可怕。
很多神仙想知晓妖猴到底师承何处，欲登门拜师……
西方圣山举动仿佛点燃导火索。
知情者都知道。
西方圣山等不及了。
可惜，计划出了岔子功亏一篑，仙界变化偏离设计超出预期，推算不得，看不清茫茫未来如何，一片混沌。
变化最终降临，即使曾修补昆仑延迟多年。
某种无法阻挡的规律扩散至整个主世界洪荒大陆，继续向外。
大世界，小世界，包括星空虚无……
……
遥远西方圣山。
最高处的金色身影打点好一切，转身回到山谷小木屋。
魔界。
头顶断了一只羊角的魔族茫然仰望高位。
他自从那次被可恶家伙斩断羊角，尝试无数方法仍旧无法重新长出，对魔族而言，断角几乎代表耻辱，即使求助魔族长辈强者亦无奈，服用神药毫无用处，总觉得冥冥中缺了什么，仿佛原本就该半截。
后来明白了，原因是那把被龙施展诅咒的利刃，龙之真言，斩下半截羊角彻彻底底消失。
断角一事未能解决，魔界又出了件大事，那位老祖要退隐了……
除了老祖，还有其它魔界首领。
怎么会这样？那还怎么攻打仙界占领洪荒主世界？
当听到老祖说天庭那些至高存在也要隐退，顿时，羊角魔觉得也无所谓了，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妙，那把座椅会涂满魔血……
道门仙山。
长须老者等人微笑品茶，淡淡安排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幽静山谷云气缥缈，茅舍居湖畔，享受逍遥。
天庭。
诸多大佬早已把所有事安排妥当。
互相道别后，王母搭乘楼船回返昆仑，老君宫升的更高，那位亦搬往最高处，当天，天庭玄光有些许黯淡……
旨意告知天下诸神各安本分，尽职尽责。
当众仙官以及天兵天将茫然时，一位天神入住天军大营，所有神仙立刻安定心思忙碌各自工作，此时，能够安定天庭震慑仙界的只有一位，也是唯一可以在天庭遛狗的，二郎显圣真君。
八座仙域统治者仙君态度各不相同，开怀大笑者有之，沉默者有之。
北天门。
白雨珺听见幽暗寒地怪物此起彼伏嚎叫。
“山雨来了……”
身上坚冰咔咔响开裂，哗啦啦脱落……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战起
云海上下两重天。
凡间山林沃野江河万物生，城池村落忙农田。
碧波如平静白云海，天蓝挂星辰，偶尔有飞鸾展翅翱翔，远远地，云海天边出现一条线，越来越近，飞行禽鸟尖锐鸣叫纷纷避让远离，待那条线近前，却见千帆破浪而来！
巨型宽体精雕楼船当先。
船上楼阁三层，雕梁画栋镶金嵌银，高台座位美酒佳肴推杯换盏。
两侧数根精美高柱，低处广场空阔，玉树珊瑚围绕奢华舞台，乐师奏仙乐，圆形华丽舞台上有舞女起舞助兴。
两侧数百根船桨整齐划动，掠过耸入云霄险峻山峰。
其余楼船站满披甲执锐兵将。
从风格和旗帜来看，船队至少分为五方势力，浩浩荡荡。
抵达神秘区域。
船队从一片远古遗迹废墟里穿过，万万年岁月，庞大废墟已化作山林，其上瀑布深涧湖泊蔚蓝，无论是寻常船只还是那艘巨大宽体楼船，与其相比犹如象身上的蚂蚁……
残缺符文并未完全失效，不可乱闯，这里既是航线又是探险者乐园。
远古大战改变一切。
某些法术无数岁月过去仍有效，稍不留神误入将再也出不来。
沾染远古强者血液的妖兽更难缠，天赋稀奇古怪。
沧桑石柱倾斜，断垣残壁覆满绿色。
船队在缝隙巨大阴影下航行。
远古遗迹令人震撼。
船队须从近乎坍塌的宫殿废墟穿过去。
“快看！好大的龙头！”
路过某个斑驳龙头雕像时，龙头俯视，好似有种嘲笑蔑视的错觉，犹如蚂蚁的船队自斑驳沧桑龙头雕像下驶过，随着移动缓缓遮挡烈日，头顶就是倒挂山峰般龙牙，阴影里凉风飕飕……
废墟之间风声呜咽，荒古气息仍有威势余存，龙首俯视苍生。
出发时的激情熄灭一半。
天廷。
巍峨神殿内。
二郎神坐主位，众天王及仙官两旁就坐。
商讨局势之余偶尔会抬头仰望凌霄宝殿，座位空了，总得有谁坐上去，谁人心里没**，但聪明者会控制自己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天机混沌，谁也看不透未来，行差踏错将万劫不复。
那座位牵扯万界苍生福祉，等闲靠近不得，多想无益。
“真君，不如……将驻守在外兵营调回天庭御敌，可恨，天庭兵力空缺，谁曾想被乱贼钻了空子。”
“各处天门守军不足，乱贼气势汹汹，当谨慎。”
有天王提议，许多仙官天王附和。
二郎神扫视一眼在座众神。
“乱贼不值一提，但魔界不可不防，各地驻军坚守大营防范魔族。”
“真君乃战神，可各大仙域仙君已然联手，迫不及待掀起动荡，若我等守不住……这仙界可就要乱了。”
众神都知晓。
眼下天廷经不得风浪，若声望再跌，那些观望态势的宵小必定趁机作乱。
二郎神沉吟片刻。
“传令，封闭东天门西天门，南天门照常。”
“那……北天门呢？”
闻言，众神倒也没太在意北天门。
幽暗寒地凶险不必多说，闯进去只会和那些毫无灵智的怪物厮杀，无穷无尽，皆是远古战场遗留所造成，倒也为天庭节省大部分兵力。
二郎神笑笑。
“北天门有神兽镇守，区区乱贼会后悔……”
……
仙界要乱了。
在无数神魔妖鬼怪注视下。
几大仙域浩浩荡荡船队抵达南天门，许久不曾去天庭的仙君们居然提出要面见玉帝，言愿登凌霄宝殿，接受敕封为天廷效力，求见不成，竟展开兵马在南天门外与天军对峙。
至高强者大佬们隐退，此事登门动机不纯。
找理由掀起动荡趁乱谋利而已。
南天门外。
天兵天将竖起金盾组成战阵，整齐划一，仿佛天空多了数道金色长城，数量虽少，皆为无数次神魔战役精锐，毅然无惧南天门外乱糟糟各仙域兵将。
女卫营赫然在列……
仙桥传送阵已经关闭，严阵以待。
忽然。
高大楼船飞出五道气势浑厚流光。
八匹威风凛凛拥有少许麒麟血脉的天马，拉动奢华马车如同行走的宫殿，珠玉帘幕清脆响，踏云而行。
圣洁白鹿香辇，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雕龙画凤。
某种硕大古老神秘花朵为座驾，四周氤氲飘洒霞光架桥，异香馥郁，应当是位女仙君。
另外两位目测较为低调，坐骑都是罕见妖兽。
五位仙君并立，施压南天门。
这等实力，足以统帅大军进攻魔界，天军压力骤增。
剑拔弩张时。
南天门内突然传出金属摩擦声……
锋利刃尖摩擦地砖，很慢，却仿佛划过在场众仙神心脏，火星闪烁，声音渗进灵魂深处，二郎神拖着兵刃缓步出现，伟岸身躯充满力量，面庞硬朗刚毅，单手持三尖两刃刀缓缓走出南天门。
天马嘶鸣白鹿惊恐坐骑畏惧，不敢直面仙界第一战神。
各仙域兵将双眼惊惧不由自主后退，战战兢兢。
哮天犬喉咙低吼。
二郎神第三只眼睁开，神威浩瀚。
当~！
长兵末端杵地。
有那么一瞬间，五位仙君认真想过是否能战胜第一战神，单独自己或两位仙君根本无法直面二郎神，听调不听宣凭借的是实力，历经无数次血腥战役，只有真正面对才知晓战神有多可怕。
奈何富贵险中求，谁能坐上那个座位就是赢家。
二郎神冷笑。
“很好，五位仙君兵围南天门，冒犯天廷者，死！”
毫不拖泥带水，手持长兵直接将五位仙君圈入战团，劈碎马车香辇损了仙君们的威风，强势姿态以一敌五！
千军万马激烈碰撞，南天门外变成战场……
北天门。
白龙衔烛凝望幽暗寒地。
黑暗中回荡无数怪物尖叫声，白雨珺猜的没错，祖孙俩安然穿过幽暗寒地令某些贼子兴奋，扔进去数万探路哪怕活着走出来一个就代表成功，仙界都知晓一件事，天廷南天门是打不进去的。
重兵把守法阵重重，属最顶级难度，东西两天门亦相同。
唯有北天门最有可能突破，幽暗寒地是天然屏障，仅有一尊神兽镇守，只要穿过幽暗寒地，几乎代表成功。
此时此刻。
白雨珺热感应发现幽暗风雪里成群红点……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天仙
“是时候嚣张了。”
雪地里，白色神龙锋利四爪抠住坚冰，神力透过龙爪渗入冰雪……
狰狞龙口开合念诵龙语，繁琐拗口的龙族语言波纹般扩散开，低沉中透着龙威，咒语很长，但凡复杂需要念咒且特别长的咒语往往代表着强大，肉眼可见神力从四只龙爪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寒风随着龙语变得更加凛冽刺骨。
古老龙语在召唤，沟通冰雪。
神力所至，数不清冰晶陆续变化，模拟出白雨珺人形外貌，散乱冰块汇集慢慢站起，冒出无数冰人，这些称得上宝物的寒冰变成一支军队，手持兵器快速有序排列。
当白龙念咒声停止，北天门外黑暗里多出十个方阵。
横竖一条线。
长枪密密麻麻，盾阵和重刀队弓弩兵俱全。
五片锤炼多年鳞片分身出现，想了想，忍住将四位女官召唤出来的冲动，眼下还不是时候。
做好准备，继续顶烛火歇息等待。
从北天门能够清晰感受到南天门战火，剧烈动荡搅得天廷气势不稳。
白雨珺非常明白，几位仙君的目的并非南天门，而是偷袭看似万全实则有漏洞的北天门，在南天门牵制天廷所有战力，再从背后突破，只要攻入凌霄宝殿一切将全部结束。
龙口前端鼻孔呼吸。
呼~
两个鼻孔开启，呼吸后闭合。
“本龙已经嗅到你们的气味儿了，越来越近。”
空气中有股不同寻常特殊味道，白雨珺算是明白对方如何穿过幽暗寒地，仙界洪荒异变，蛰伏的家伙终于有胆量露头。
龙族遗骸气味儿……
“神龙殿不甘平庸啊，唔，或许是你的见面礼，嚣……”
已经很近了。
真实之眼穿过黑暗看见那支庞大队伍。
高手压阵，如同火把绽放力量，数不清高手以龙族遗骸鳞片或骨骼组建阵法，快步穿过冰原，骨骼残缺遍布伤痕，似乎生前遭受重创并以秘术使得其无法回归天地，各路人马躲在大阵之内避过怪物。
记得嚣曾杀害一条蓝色小龙……
并未发现那个败类，也对，如此能蛰伏的家伙怎会轻易犯险。
“呵，七位天仙，另外一股隐晦气息，已经很多了，能在天廷严密监视下暗藏七位天仙以及一位真仙，如此众多低阶散仙，看来准备已久呢，有点儿意思。”
八大仙域以及天廷互相之间没甚秘密。
天廷密切监视八大仙域已久，各仙域很难累积忠心手下。
明面实力都在南天门。
北天门这些已经是所能隐藏的极限。
“很久没动手了……”
冰雪军团严阵以待，烛火轻晃，北天门外充斥杀机。
幽暗寒地。
寒风冰雪环境恶劣，几乎身体前倾用力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要用力，众多高手躲在蓝色神龙遗骸大阵之内，按照一份模糊路线穿过冰谷裂缝，一路上四周聚集数不清怪物，怪叫尾随。
偶尔能瞧见冰封住的远古遗迹。
宫殿建筑甚至被冰冻住栩栩如生的花树，犹如活着的锦鲤。
在冰谷裂缝里。
所有人经过一只被冰封冻的巨鸟，羽毛清晰可见。
露在冰外的遗迹遭风雪侵蚀，看不清原本样貌，看得多了慢慢习惯，唯独受不了周围没完没了的怪物。
杀之不尽反而招来更多。
有位天仙依照草图对比周围环境，确认并未走错路。
“加快速度！南天门拖不了太久时间！可恶地图简直就是在绕路！”
寒风更甚，吹得睁不开眼，即使神仙亦扛不住绝地恶劣环境，凉意侵入仙躯冻得面色苍白，脚趾快失去知觉。
许多高手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酷寒。
“快！再快！”
“北天门就一条玄仙白龙，杀了它！天廷宝物任由挑选！”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仙界这句话同样适用，有了**才会有动力。
龙骸闪烁光泽，大阵闪闪烁烁快速往前，距离北天门越来越近，就在这支队伍即将受不住酷寒崩溃时，远远的瞧见一个昏黄亮点，像是夜里望见人家窗户透出的烛光……
“前面就是北天门！杀进去！”
当看见高大被冰封的北天门时，仿佛终于得到解脱，每个高手冒出再也不入幽暗寒地的想法。
“列阵！困住那条白龙！”
怪物变得稀少，队伍变换队形列阵往前推进，已经能看到那条龙……
真的好大……
即使站在那仍旧令人感到恐惧，龙威太盛。
“点火！”
立刻，许多明亮灯笼升空，照亮北天门外冰原，然后……
前冲的队伍戛然而止，前方排列整齐的军阵挡在北天门外，全是冰人，静止不动像极了冰雕，不是说北天门没有驻军吗？
七道强盛气息出现，皆为天仙，神兽可越阶挑战，没关系，一次出动七位最快速度解决障碍。
如同升起七支明亮火把。
某长须美鬓中年样貌天仙开口。
“白龙，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肯降可饶你不死！”
巨大白龙睁开双眼，看了眼渺小的七位天仙，快速化作半人半龙形态，身穿威武天门镇守盔甲，凌空而立，头顶龙角泛着洁白荧光。
不知为何，七位天仙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懒得说太多，朱唇轻启下令。
“杀。”
一声令下，冰雪军团迈步走向五大仙域联军，直接表明态度。
白雨珺面无表情拿出刀盾，对方是五大仙域临时凑起来的队伍，没有阵法辅助，乱战还从未怕过谁，而隐藏气息的那位似乎担忧北天门有埋伏，躲藏暗处静心观察等待，够狡猾的。
也好，趁机先把七个碍手碍脚的处理了。
操纵气象施展暴风雪……
“风。”
狂风起，迟滞敌人移动速度。
“雪。”
雪花极其寒冷，落进衣领会冻得哆嗦。
瞬间，原地只留残影消散，以极快速度扑向壮汉目标，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七位天仙立刻施展法术阻拦，某个老头使出幽蓝色火焰相助，火焰凝成蓝色火凤凰阻挡龙女！
在场众高手眼睁睁看着龙女钻入火凤凰里，战斗结束了？
晃神功夫，幽蓝火凤凰尾部爆裂，刀尖出现，而后是龙角和头盔，白雨珺穿过幽蓝火焰！
狡猾转折，爆发瞬间加速出现另一个鹤发童颜老头面前，利刃钉进其脑门！
阴掉一个对手后，气息难免被对方感知。
可惜，没法继续阴人了。
“天仙……白龙是天仙修为……！”
剩余六位面色剧变。
慌忙后退，仍有一位躲避不及，胸口塌陷吐血倒飞，余五个……
没办法，某白也不想修为提升太快。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真仙
“不可被白龙近身！”
乱贼体验到了与神兽近身搏杀有多凶险。
白雨珺很着急，孤军奋战，看似打得难解难分实则撑不住太长时间，急于以最短时间杀死或重创剩余天仙高手，真仙实力很强，但白雨珺有天门镇守大印，依托阵法能与其掰手腕。
三把飞剑穿梭，飘忽不定……
白雨珺竖起盾牌抵挡，用力向前，神力凝聚盾牌表面。
剧烈连续三次震颤！
当当当~！
被冲击力撞得倒飞，连翻筋斗卸去力道，身躯翻转时将直刀斜指一拨。
一根锋利细针叮的一声撞击刀面，贴着刀面斜飞并被切断与袭击者之间的联系，法宝细针紧贴俏脸划过，穿过发丝。
双脚连踏凌空停住，转身，身体后倾直刀画圆，握刀用力向前一推。
八卦太极图与各种法术攻击碰撞，绽放光芒。
就在继续施展招式时。
忽然有种危机感！
立刻中断招式，朝某个方向竖盾……
暗叹对方耐性真差，就不能等自己把另外几个解决掉么……
当的一声。
一把嗡嗡疾速旋转的黑白双色剑击中厚盾，一把剑抵得过天仙三把剑，巨力推动白雨珺像颗流星斜斜坠向冰原，散仙高手正与冰人厮杀，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某白砸进人群，就见撞得人与兵器法宝散乱崩飞，人仰马翻。
将许多散仙高手撞成重伤或撞死，又撞碎冰人和三丈高冰晶。
双脚在冰雪地面犁出两条深沟，当陷进膝盖深时遭遇停住，心里暗骂对方修为高还偷袭，是个难缠人物。
盾牌依旧震颤，黑白双色剑仍在旋转穿刺！
眼睁睁看着透出剑尖。
用力抛掉盾牌，抽刀猛劈，火星四溅铁屑乱飞。
黑白双色剑破开失去神力支撑的盾牌，划个弧线飞回其主人身旁，这才看清对方样貌，穿灰袍面色苍白眼窝发黑的瘦男子，手掌朝下，黑白双色剑在其手掌之下悬浮滴溜溜飞转，样貌服饰寻常到了极致，很不起眼。
白雨珺竖起直刀看了看，全是豁口。
“可惜了……”
一个照面，刀盾全毁。
某些时候制式装备比不上对方凝聚全部心血之物。
再看冰原战场。
临时拼凑的冰人军团与对方差距很大，不断被各种兵器法宝以及法术打碎，并未杀死太多乱贼，只是起到阻挡其前进的作用，时间很难争取，尤其还有个棘手人物难对付。
灰袍真仙闲庭信步，居高临下俯视白雨珺。
“白龙，天下大势所趋，你又何必做那螳臂挡车之举？”
“嘶？螳臂？”
白雨珺看看自己胳膊，无论如何也比螳臂强很多，如此比喻实在不恰当。
那真仙面无表情，或许修为高了都这样，高冷。
双方没得谈。
“本龙要认真了。”
白雨珺扭扭脖子仰头，开始变化……
脸颊浮现稀疏鳞片，鳞片大小有序排列，秀眉则完全被白鳞代替，嘴角尖牙变长，瞳孔变为竖瞳。
头盔外露的发丝亦开始变色，逐渐变得雪白。
手背隆起鳞片，更接近于龙族特征，龙威愈来愈浓烈。
完全进入暴走模式……
“嘶！”
四颗锐利尖牙充满威胁。
“本龙镇守北天门，尔等乱贼非要从此过，是否觉得本龙软弱可欺？真若放尔等进了天门，以后我白某龙还有何颜面在仙界混？”
“哼！愚不可及！”
灰袍真仙冷声嗤笑，讽白龙不自量力。
本来打算持续凶猛攻击尽早闯入北天门，但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其妙不安，一时犹犹豫豫没能果断。
白发形态的白雨珺抬起手臂，手腕处有一个黑色龙形手镯。
低头抚摸手镯自言自语。
“以前太弱，好多东西不敢现世，生怕引起注意遭毒手，日日夜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真难熬，还好，熬到头了。”
灰袍真仙以及几位天仙没来由感到凌厉杀意，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忽然，手镯活了……
黑色手镯化作游龙围绕白雨珺旋转，越来越长。
伸手，张开纤细玉指。
用力一握！
嗡~！
霸气龙枪入手。
枪杆细密龙鳞若隐若现，龙口含长刃，威势比当年更甚。
刷个枪花，枪尾狠狠撞击冰面，狂猛波纹裹挟杀意席卷乱贼，震慑宵小，双腿弯曲用力猛蹬，地面寒冰蛛网般开裂，笔直冲向灰袍真仙，一千多年不敢现世的龙枪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使用，这滋味真棒。
速度极快，同时凝聚龙形虚影伴随！
灰袍真仙飞退，操纵黑白双色剑拦截，他虽自傲修为更高但并不想与神兽比拼躯体力量，优势是剑与法术，没必要近身缠斗，负手而立潇洒移动位置，遥遥操纵飞剑与白龙比拼。
某白挥舞龙枪硬撼飞剑，每一次撞击都会爆发冲击，战斗风格狂野。
地面冰原低阶散仙受不住冲击受内伤。
灰袍男冷冷看了眼几位天仙。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联手杀……打伤这条龙！”
想起某些隐秘，灰袍真仙努力克制怒火，尽量不下令屠龙或亲手屠龙，省得染上牵扯，感觉格外憋屈。
又是一阵乱斗……
慢慢的，白雨珺发现对方有个弱点。
几方势力高手组成的联军，暗地里有同样打算，那就是坑其他势力高手，例如这几个天仙皆有意无意避让危险，陷同伙于咱白某龙面前，非常有意思。
天仙，在各势力属于顶尖力量，每折损一位都无法承受，代表了各仙域整体实力，直接关系盛衰。
围攻天庭之时。
仍不忘暗地里互相使绊子。
这便是白雨珺的机会。
兵器碰撞法术闪烁，忽然间，那长须美鬓家伙被坑，出现在白雨珺面前……
某白手持龙枪猛地爆发瞬间加速！
美鬓男惊慌……
刹那间后背紧绷心底冰凉，狠狠问候几位曾把酒言欢的同伙，而灰袍真仙大骂愚蠢，急忙操纵飞剑救援，并使出珍贵护身法宝，他无法坐视堂堂天仙死于眼皮底下。
然而。
白雨珺却是不可思议扭转身躯。
瞬间出现在之前被重创的天仙面前，其脸上还挂着得逞笑容。
呲……！
龙枪穿胸而过。
这家伙因受重创，躲远处没完没了扔法术，着实可恨。
双手握枪杆将表情从奸笑变痛苦的倒霉蛋挑起，挑着用力迎向身后那堆攻击，光芒狂闪兵器切割，转瞬被撕得粉碎，杂乱法宝散落，七位天仙短短功夫折损俩，有人欢喜有人愁。
灰袍真仙气急大怒。
“孽畜！”
“吼！”
龙吟咆哮，搂过来许多掉落的法宝，挽个枪花打散法术再次冲向真仙。
灰袍真仙御剑再避，没想到白龙居然虚晃一枪，朝地面俯冲……
“不好……！”